[歷史軍事] 惡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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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02:56:1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4 216801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3:07
惡奴 第十一章 受激(求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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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強這屋出去領食物的漢子們回來后,便取了三十幾個破碗擺在地上,將小木桶里的湯依次倒了下來,分給眾人。主食是干饃,也就是聞上去有些餿味的面餅,那湯是用爛菜葉熬的,除了最上面一層飄些油花,再也看不到一點油星,不過卻咸得很,可能是清軍也想到這些吳軍青壯們要干活,不能少了鹽份,所以在湯中多加了鹽,反正營盤里有道小溪流,要是渴了就蹲溪邊喝水去。

就著咸菜葉湯,趙強狼吞虎咽的將那半塊干饃給吃進了肚子,然后將破盛湯的破陶碗扔在一邊,準備睡覺。經驗告訴他,如果不吃完就睡,那用不了半個時辰,肚子馬上就會“咕咕”的叫起來,到時要吃沒吃,要睡難睡,滋味可不好受。

“娘的,天天吃這破東西,嘴里都淡出味了!”

趙強剛躺下,那邊吳四卻又發起了牢騷。齊壯見狀,抬頭望了他一眼:“吳四兄弟,少說兩句吧,咱們來關外之后,哪頓吃飽過,這日子還不是就這樣過來了嘛。”

一個叫林家風的四川漢子也跟著說道:“我說吳老四,有的吃就不錯了,難不成你指望韃子給咱們吃肉不成?你就少埋怨幾句吧,誰讓咱們現在是被發配到這鬼地方來為奴的呢。”

吳四聽了二人的話,開口要說什么,想了想終是沒有張嘴,一臉憋屈的坐在那不吭聲。旁邊的人見了也不再開口和他說話,屋內又恢復了安靜。

“別搶,別搶!”

“給我點,給我分點啊!”

就在眾人都保持沉默的時候,屋外突然有人叫了起來,好像在搶什么東西,離門口較近的兩個漢子忍不住便朝外看了過去。

吳四也被外面的聲音驚動,抬頭問門邊叫趙果的漢子:“外面搶什么呢?”

趙果是名二十七八歲的年輕漢子,與趙強他們一樣都是云南人,其父兄都是在吳軍中當兵,所以他十幾歲就跟著父親一起進了軍營。見吳四問他,便探頭朝外看了一下,回頭道:“噢,萬老三他們不知從哪搞來的泔水,一個個當寶似的在搶呢。”

“泔水?”

吳四聽了一愣:“什么泔水?”

趙果將身子往墻上一靠,曬然道:“那些清兵吃剩下的東西唄,不是泔水是什么?”

“嘿,你們別說,這泔水里還真有好東西,萬老三那老小子吃得津津有味呢。”

門口另一個叫錢林的漢子突然從地上站起,拿了碗一邊往外走,一邊對屋內叫道:“管他什么泔水不泔水的,能吃進肚子就成,有想要的兄弟快出去分點啊,遲了可都被別人搶了啊。”

他這么一叫,立馬有十幾個人聞言站了起來,跟著他往屋外走去。

齊壯也拿了一個碗走到趙強身邊:“走,強哥,我們也去分一碗。”

趙強可不想吃清兵剩下的垃圾,也想勸齊壯不要出去,不過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你去吧,我不想吃。”

齊壯見趙強不去,也不拉他,說了一句“行,那我去分點回來,你想吃時再吃”便跑到屋外去。

不一會,出去的人都盛了小半碗爛糊狀的吃食回來,一個個坐在那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齊壯因為出去慢了,回來時碗中空空,垂喪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那些人碗中直舔舌頭。趙強見了,只能在心中嘆口氣。

吳四自己不出去,這會見錢林他們吃得嘩嘩響,卻氣得把自己那碗扔到一邊,罵道:“豬吃的玩意也當個寶貝,你們丟人不丟人的。”

這話有些傷人了,那十幾個人立馬就變了臉色,錢林第一個起身朝吳四道:“有的吃就不錯了,咱們現在什么處境你又不是不知道,有能耐你去給大伙整點肉來吃啊。媽的,要是有吃的,大伙至于吃韃子吃剩的玩意嗎?”

“就是,有能耐你去給我們整肉來吃啊,別盡說些風涼話。”

“你當半塊餿餅能把大伙肚子填飽了啊?就算是豬吃的,又能怎樣,只要把肚子填飽就成。”

“吳老四,你別是自己吃不著眼紅我們吧?”

吳四被錢林他們的話激怒了,一撈袖子嚷道:“我眼紅你們吃這豬食?告訴你們,我要是想吃肉,立馬就能搞來!”

“嘿,你要是能搞來,我叫你一聲爺!”

錢林有些惱吳四剛才的話,明知吳四不可能搞到肉,卻成心激他。他這么一激,立馬有幾人也跟著一起嚷道:“不錯,你吳四能給大家搞來肉吃,我們就叫你一聲爺!”

“別說叫爺了,給你吳老四磕個頭都行!”

吳四被他們說得臉脹得通紅,想也不想就道:“好,你們幾個給我等著,我這就去給你們整肉來。娘的,到時誰不給我磕頭就是王八養的!”

趙強見吳四的樣子不像是鬧了玩,卻怎么也想不出他能上哪搞肉來吃,便起身好心的勸他:“吳四兄弟,這大天黑的又不讓出營門,你到哪去整肉?我看他們也是跟你鬧了玩,你就別當真了,還是趕緊睡覺吧。”

吳四看了一眼趙強:“趙兄弟你放心,我有辦法,等會我搞來肉時,最好的那塊先讓你吃!”然后一個箭步沖到錢林面前:“話可是你們說的,呆會可別賴帳,都給我等著,我這就去給你們搞肉來吃!”

“我說,真的假的啊?你如果是死要面子說大話,我看就算了,大伙都是自家兄弟,犯不著這樣。”

錢林被吳四這認真樣子也搞得有些納悶,不明白他何以如此肯定,有心想打退堂鼓,卻不是怕他真搞來肉,而是怕和吳四鬧僵,畢竟都是一個屋住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搞僵了也不好。

吳四見錢林有退縮的意思,得意的說道:“我說有就有,怎么,你怕叫我爺了是吧?”

“嘿!”

見吳四這樣,錢林反而不想收場了:“我錢林還沒怕過誰,行了,你若真能為大伙搞來肉吃,我錢林就給你磕一個頭,叫一聲爺。不過丑話說在前頭,大伙都看著呢,你要是搞不來,可得給我們磕個頭叫聲爺。”

“廢話少說,我這就去。”

吳四嘴角一歪,朝外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也不知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3:08
惡奴 第十二章 狗肉

“你們說他上哪去搞肉?”

“不會是去清兵那搞吧?”

“不可能,他根本就出不了這營帳,怎么到清兵那搞?”

“那他上哪搞?那些副監們也是沒肉吃的啊?”

“誰知道呢。我估計這小子就是出去溜一圈,死要面子而已,不過等會他回來,咱們就別要他磕頭叫爺了。”

“本來就沒打算讓他這樣做,只是他說話太沖人了,氣不過才那么說的。”

“吳四這小子平時說話就不著調,不讓他吃個癟他就不知道管住自己那破嘴。”

吳四走后,屋內的人都議論起來,但是議論的結果就一個,那就是吳四根本不可能搞到肉。趙強也是持這個看法,認為吳四是為了面子出去,等會回來時估計是找其他借口應付了。

趙強他們所在的木屋位于營盤的最西邊,離大門最遠,前后相連的木屋也不多。雖然清軍并不禁這些吳軍青壯晚上在營盤內走動,但是也不可能有出營盤的機會。而在這營盤內,除了那些漢人副監就是吳軍青壯,這兩伙人其實本質上一樣,都是被發配關外為奴的罪人。只不過那些擔任副監的都是各地犯官子弟或者家中有錢的,在官員眼中還有些價值,所以才給他們一點點小特權。即使如此,他們想吃肉也是很難,平日吃的只是比吳軍青壯稍好一點而已,從他們那里搞肉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眾人基本上都認定吳四是吹牛皮死要面子,這會不知是在哪個木屋中和他的結拜兄弟在一起呢。

“睡了,別等了,大伙睡吧,我看吳老四一時半會是不會回來了。”

“他這會心虛的不敢回來了,得,我們也別跟個傻子一樣,真當他能搞肉回來了,都睡吧。”

“好了好了,都睡吧,吳四回來咱們就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省得他還嘴犟。”

半柱香后,就在眾人等得有些困了,準備不再等吳四回來各自睡覺時,卻見吳四赤著上身,用自己棉襖裹著一具什么東西偷偷摸摸的進了屋。進屋之后,還小心的朝外張望,確認沒有人看到后,才將那棉襖裹著的東西扔到了地上,大咧咧的嚷了一句:“肉來了!”

“什么東西?”

眾人朝地上看去,眼睛一下亮了,原來棉襖里裹著的是一條已經斷了氣的花狗。花狗看上去像是一歲多的樣子,并不是很高,身上黃白相間,毛色很順亮,鼻孔正往外冒著血,脖子那里有條明顯的勒痕,看樣子是被吳四勒死的。

“這…”

錢林指著花狗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吳四:“你從哪搞來的這條狗?”

林家風也一臉疑惑的問了起來:“對啊,咱們營盤里可沒有狗啊?你又不能出去,這狗從哪搞來的?”

“這個你們別管,總之現在大伙有肉吃了。”

吳四俯身下去,將那狗提在手中,環顧錢林等人一臉得意的道:“這狗份量足,拎在手里可是重惦惦的,而且狗肉吃起來可絕對夠味道,世上少有的好東西。怎么著,弟兄幾個,現在你們怎么說?”

“我…”

錢林還有些難以相信吳四真的拎了條狗回來,不過卻是明白吳四這話是什么意思,無非是讓他們磕頭叫爺而已。脖子當下就有些紅了,在那吱吱唔唔的說不出什么。一旁剛才嚷得最兇的幾人彼此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不過他們的眼睛卻一直盯著那花狗,好幾個的喉嚨還不住的咽著口水。齊壯更是把脖子伸得長長的,眼睛死死盯著花狗,眨也不眨一下。

趙強也被花狗吸引了,恨不得馬上就剝皮燒了吃,見錢林他們尷尬的站在那里,便想上前替他們跟吳四說幾句好話,那磕頭叫爺的事情就免了。不過他沒上前,吳四自己卻說道:“行了,看你們幾個慫樣,給我磕頭我還不敢受呢。都別愣著了,趕緊把這狗打理了,找東西把他給煮了吧。”

一聽吳四不要他們磕頭叫爺,錢林等人臉色緩和了一下,忙商量要怎么把這狗煮了,卻是沒人繼續問吳四這花狗是從哪里搞來的。有人說紅燒,卻被眾人奚落了一下,因為屋里什么料子都沒有,怎么紅燒?有人說切片炒了吃,也有人說放大鍋里煮了吃,可是卻沒一個可行的方法,說白了他們沒鍋。

屋里沒鍋沒油沒料,這狗如何個吃法倒真成了難題,總不能生吃吧。趙強前世時不吃狗肉,但確聽說狗肉之香天下少有,這會又是很長時間沒吃到肉,肚子時的饞蟲早被勾了出來,見眾人都被這花狗難住了,想了一下,上前從吳四手中拎過花狗。

“我來!”

趙強隨手將花狗掛在墻上后,找了塊尖石“嘩”的一下剖開了狗肚子。前世時他雖然沒有親手殺過豬,但卻是每天都能看到父親如何殺豬,依樣畫葫蘆,處理一條狗自然沒什么難度。剝開狗皮后,趙強三下五除二就把內臟給扒了出來,然后讓齊壯去打桶水來洗干凈。因沒有刀具,所以沒法把狗肉連骨帶肉切開。

“這狗皮和內臟昨辦?”

趙強將狗肉扔到地上,隨手在木板上擦了一下手中的狗血,抬頭問吳四和錢林他們如何處理狗皮和內臟。

吳四沒想到趙強殺狗如此利索,剛才見他剝皮時眼都直了,聽趙強問他如何處理狗皮和內臟,四周看了一下指著地上說道:“刨個坑埋了,可不能讓韃子和那些監工們看到。”

“對,埋了,我來挖坑。”

一直靠在木板上的趙果很是積極的一下從地上蹦起,迅速用腳扒拉起地上的干草,然后從墻角撿了一塊木塊,動手開始刨坑。另外兩個漢子見他刨得不快,便也跟著上去幫忙刨起來。

在趙果他們刨坑的同時,齊壯也拎著小半桶水回來了,進屋就嚷了起來:“強哥,水來了。”

趙強拾起狗身子往木桶里一扔,吩咐齊壯把狗肉洗一下,然后對趙果、郭飛他們說道:“你們幾個去外面找些木柴回來,大伙把門關上,這狗肉就在屋子里烤著吃。”

郭飛一聽,滿臉堆笑道:“不錯,這主意好,木屋沒窗戶,只要我們把門關上,外面人看不到我們烤狗吃的,我這就去找木柴回來。”

錢林也眉笑顏開道:“我知道張把總他們那有鹽,是在永陵做工時從清兵伙房里偷的,平時用來清洗傷口,我這就去跟他們要一些回來給狗肉添點味道。不然干巴巴的吃著也不對胃口,白糟蹋狗肉了。”

一聽錢林能搞到鹽,趙強有些意外也有些高興,忙讓他快點去要。就在錢林等人準備出去時,吳四卻扭頭對他們道:“大伙出去別亂說,總共就這么大條狗,要是來的人多了,可沒法子分。我連我那幾個把兄弟都沒告訴,就怕他們來了,你們沒的吃。”

“那是,吳四兄弟心疼咱屋的弟兄,這情哥幾個心中有數。”

錢林等人笑哈哈的應了一聲,便四處奔了開去,不一會便帶著東西回來了。趙強讓齊壯和吳四幫忙在地上搭了個木架后,將狗肉反吊在一根粗棍上,然后用干草引燃木柴,很快,柴火就旺了起來。因為沒油,所以就那么干烤著,很快狗肉外面一層就被火烤成了焦黑狀,不多時屋內便充滿了狗肉的香味。就這樣大火烤了一柱香左右的時間,趙強又將明火熄滅,用木柴火腳烤起狗肉來,不時翻滾一下在上面灑上鹽。大約半個時辰后,狗肉已經從里熟到外面,看著就讓人直咽口水。趙強割了一小塊放在嘴里,細細的嚼了一下,確認熟了之后才把狗肉取下分給早已等得望眼欲穿的眾人。

“真香!”

郭飛望著手中的狗肉,口水都滴了下來,有些感觸道:“在我老家吃狗肉時都放花椒煮,那才叫一個香,不過這會就算沒花椒,這狗肉也是人間美味了。”

趙強聽郭飛說起花椒,一下想到后世市面上經常可以看到的貴州花江狗肉,會心的笑了一下,把狗肉放進嘴里咬了起來。說句實在話,味道并不怎么樣,因為沒有調料,狗肉的膻味無法去除,但對于已經一年多沒有吃過肉的眾人而言,卻無異于是最好吃的美味。

這當功夫還能吃出味道是否鮮美的人,趙強第一個念頭就是此人一定是沒餓到家。

齊壯大口咬了一下,嚼都不嚼就咽進了肚子,然后大聲贊道:“強哥,沒想到你手藝這么高明的,這狗肉吃起來就是一個香。”

吳四也有些佩服的點點頭:“不錯,看不出來趙兄弟不僅對屠狗在行,還懂得怎么吃,換我就想不到把狗肉烤了吃。”

錢林三下五除二的啃完手中的狗腿骨,意猶未盡的直舔舌頭:“若是天天都能吃到幾口這狗肉,也不枉活在這個世上了。”

“怎么可能天天吃到呢,今天也真虧了吳老四,真不知他從哪搞來的這花狗,嘖嘖,要不然這牙祭也打不起來啊。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3:09
惡奴 第十三章 黨務禮


林家風吃得太急,有點撐著了,連打了幾個飽嗝,看得眾人直發笑。不過趙強聽了他的話,卻突然想到吳四還沒說這花狗哪弄來的,忙咽下嘴中的狗肉,問正在大口吃肉的吳四:“對了,吳四兄弟,你還沒告訴我們這狗從哪弄來的呢?”

趙果也道:“吳四,你這狗從哪搞來的啊,快告訴我,下次我也去搞一條來!”

“想得美,還下次?”

吳四扔了一根狗骨頭砸在趙果身上,扭頭對趙強道:“這狗我也不知哪來的,不過它老跑到我們屋后柵欄外的那塊空地,我見過幾回了,一直想把它誘來吃了。可這狗也精明,愣是不上我當,喚了幾次才敢往柵欄靠近些,就是這樣我也逮不住它。嘿嘿,方才錢林他們若是不激我,我也不會去下死力氣跟那狗較勁,費了老大勁才把它喚了過來,然后就……”說到這里,吳四做了個勒脖子的動作。

聽完吳四的話,錢林有些樂了:“照你這么說,大伙能吃上這頓狗肉還全是我的功勞了,嘿嘿。”

“可不是嘛,咱們要是不激吳四兄弟,他哪能下得了這么大的心思。”

林家風笑了一下,跟著說道:“不過我看這狗八成就是周圍山上的野狗。也該它倒霉碰上吳四兄弟了,要不然大伙這頓美餐還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吃上呢。”

郭飛盯著架子上的另半邊狗肉笑道:“狗啊狗,你活著沒給咱們這些苦命人帶來什么好處,死了卻是讓我們大為受用,你若是地下有知,可別怪我們把你祭了五臟廟,若是你心中有怨氣,到了閻羅王那里,你就直接告吳老四的狀就行,可是他親手勒死你的。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

“得得得,你少說兩句吧。”

吳四沒好氣的瞪了郭飛一眼:“我要是被閻羅王請了去,他老人家問我誰第一個吃花狗肉的,我立馬告訴他,就是你小子第一個吃的。”

“你這不是瞎說嗎,哪是我第一個吃的。”

郭飛一指錢林:“明明是他先吃的嘛。”

吳四眼皮一翻:“那我可管不著。”

“呵呵,行了,別耍嘴了,把這半邊也吃掉吧。”

既然吳四說這狗是條野狗,那吃了就吃了,沒什么大不了。趙強笑著打斷吳四和郭飛的耍嘴,接著給眾人分另外半邊狗肉,很快這半邊肉也被眾人狼吞虎咽的吃了個干凈。最后郭飛等人把狗骨頭歸到一起放進了趙果挖的那個坑里,用泥土埋上在上面重新鋪上干草后,才心滿意足的躺下去睡覺。不多時,屋內便響起了一片呼嚕聲。

因為吃得太飽,趙強睡了一小會有些不適,便想翻過身去睡,不想卻見一邊的齊壯竟然睡得滿臉笑容,嘴巴里還不住的往下滴著口水。趙強知道這是因為他難得吃了頓飽餐,所以做夢都覺得香甜,笑了一下也不去管他,迷迷糊糊的也睡了過去。

次日天還未亮,各屋的青壯們便被監工們叫醒,一隊隊的集中到營盤中間的那塊空地。柱子上的人頭還掛在上面,血肉模糊的讓人看了十分不舒服,因為很多都是相識的,所以青壯們都盡量不抬頭去看他們的頭顱,以免心中傷悲。趙強這屋的人出來后,便有隔壁屋的人問他們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怎么隱隱聞到一股香味,不過卻被趙強他們隨口應付了過去。

因為木頭和石塊都已運送結束,青壯們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站在那紛紛猜測清軍會讓他們做什么。不過等了快半個時辰,卻遲遲未見監工們過來安排活計。眾人都有些奇怪,卻也不會主動去問監工今天要干什么活,站著就站著吧,總比出去干苦力強得多。

“肅靜!”

大約半個時辰后,突然有一個清軍佐領對著人群高聲吼了一句,然后營盤門口出現四名永陵總管衙門的官員,在他們的身后則跟著十幾名身著正藍旗盔甲的清軍。

永陵總管衙門及永陵八旗旗署都是康熙九年才設立的,下設總管一員,翼長兩員、八旗滿洲防御十六員,筆貼式兩員,所轄永陵護軍馬兵共七十五名。因永陵地處八旗正藍旗轄地,所以這些官員和護軍都是從正藍旗抽調的。而負責監視看管趙強他們這些吳軍青壯的卻是開原、鳳城、鐵嶺、撫順等地抽調過來的八旗駐軍。一旦永陵修繕結束,這些從各地抽調而來的八旗軍便負責將吳軍青壯們押回寧古塔和尚陽堡,然后各歸駐地,與永陵總管衙門與八旗旗署并無統屬關系。

趙強上過永陵,所以知道這些正藍旗的清兵是永陵的護軍,不過為首的那位戴著藍寶石頂戴、穿著九蟒五爪蟒袍被服的官員卻是不認識。后面那兩個六品的驍騎校他倒是看過,只是不知道名字,最后一個則是趙強曾與之說過一句話的筆貼式進保。

見一行人進了營盤,為首的那名官員與幾名清軍佐領在交談什么,齊壯有些疑惑的問趙強:“強哥,那三品官是誰?他們來這干嗎?”

趙強搖搖頭:“不知道,我只認識那個筆貼式進保。”

在二人身前站著的潘常清聞言扭頭朝后低聲道:“此人是現在的永陵總管黨務禮,滿洲正藍旗的人,當年曾到過貴州差辦王爺撤藩的事,只不過那時他只是個小小的兵部郎中,沒想現在倒成了正三品的大員了。”說到這里,潘常清頓了一下,有些唏噓道:“當年我曾追捕過此人,不過卻被他跑了,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不想今日此人倒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員,而我卻成了階下囚。”

黨務禮?趙強沒有在意潘常清的唏噓,倒是對這個名字覺得有些耳熟,在腦子里努力回憶了一下,才想起《清史》中提到過他是康熙十二年被差往貴州備辦吳三桂搬遷所需夫役糧草、船只的兵部郎中,與他同去貴州的還有戶都員外薩穆哈。據《清史》所言,這二人到了貴州后,時為云貴總督的甘文焜最先把吳三桂在云南造反的消息密告了他們。當時的貴州提督李本琛已決定響應吳三桂起事,他給貴州巡撫曹申吉寫了封密信,約他起兵響應,不料此信被甘文焜截獲。甘文焜震驚之后意識到事態十分嚴重,認為黨務禮一行繼續留下籌備搬遷事宜已無必要,當前最緊迫的是速返北京向朝廷報告吳三桂造反一事。于是立即安排黨務禮與薩穆哈偷偷出貴陽,一路北上直趨北京。不過當他們行至鎮遠時,守將卻不給他們驛馬,二人無奈之下好不容易弄到兩匹馬躲過吳軍追捕,疾馳至沅州方逃出吳軍勢力范圍。在湖南境內得到當地官府補充的驛馬后二人又日夜趕路,終于到達北京。一到北京,黨務禮當即向康熙報告了吳三桂殺朱國治、扣留使臣的事,實為向清庭報告吳三桂造反的第一人。估計也是因為這件大功,黨務禮才得以從一個郎中被提拔為正三品的大員吧,趙強如此想道。

吳四見潘常清盯著黨務禮看,便問道:“師爺,他一個正三品的總管來我們這干什么?”

吳四的疑問也是趙強想知道的,因為自打和這些吳軍青壯被抽調來永陵后,趙強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替滿清看守祖陵的總管大員,對他的突然到來也有些不解。

一旁的錢林想了一下朝吳四道:“或許是永陵不需要咱們這些人了,他來通知咱們回尚陽堡?”

吳四聞言點頭道:“我看八成是。”

潘常清卻沒有理會他們的話,眾人正議論時,卻見開城佐領桐柏突然走到前面的高臺上,大聲叫道:“你們都給我聽著了,昨天夜里,總管大人的狗不見了,有人看見它往你們營盤來過,所以總管大人特地過來問問,有沒有人見過那條狗!”

“娘的,我還當什么事呢,原來是為了找條狗啊。這總管大人真他媽的沒事找事,堂堂一個三品大員竟然過來找什么狗…”

吳四大咧咧的嚷了一句,好像這事十分好玩似的,卻見身邊的人都在盯著他看,不由一愣:“你們都盯著我干嘛?”

錢林有些緊張的左右看了一眼,小聲道:“吳四,昨晚那條狗到底是不是野狗?”

吳四一驚,朝高臺看了一眼,失聲道:“好像是吧,不過那毛色又好像不是...”

錢林見吳四有些不肯定,急道:“到底是不是啊!”

吳四也急了:“我哪知道是不是,那狗你們也見到了,你們說是不是野狗?”

此段尋狗之事有些讀者可能看了有些好笑,覺得兒戲,不過卻是根據歷史真實事件改變,為這條狗喪命的共有三百六十二名吳軍舊部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3:10
惡奴 第十四章 狗是我殺的


“吳四兄弟,你先別急。”

趙強見吳四急了,知道他這人性格容易沖動,遇事難以冷靜,忙拽住他對錢林道:“大伙都別說了,先聽聽看他們怎么說,萬一這狗不是昨晚那條呢。”

“嗯,也好。”

錢林聽了微一點頭,示意其他人不要再盯著吳四看了,以免被周圍的人看出異樣。不過潘常清卻注意到吳四臉色的變化,扭頭問他:“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的?”

“沒,沒什么。”

吳四不敢將昨天殺狗吃肉的事告訴潘常清,不然肯定挨訓,吱唔一聲作勢將頭朝高臺那邊看了過去。潘常清見他這樣,再看趙強等人,眼睛瞇了一下,似是有些疑惑,卻是沒有開口再問,朝前擠到吳大等人身邊去了。

場上的吳軍青壯們顯然不知道桐柏口中的狗在哪里,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的,不明白總管大人的狗不見了,何以要在他們的營盤中找。黨務禮等了約摸小半柱香時間,見并無人出來告之自己愛狗的下落,有些不耐煩了,將手中的鼻煙壺狠狠一捏,朝身后的筆貼式進保說了幾句。進保聽完忙快步走上高臺,對著桐柏耳語了幾句,桐柏當即往前邁了一步,高聲叫道:“總管大人耐心有限,如果半柱香內沒人站出來主動交待,那么我們就挨屋搜查,一旦在哪個屋中發現總管大人的愛狗,那這個屋的人統統都要處死!”

一聽這話,人群有些騷動,四周的清兵忙大聲呵斥他們不要亂動。那些正監們則拿著鞭子在人群外來回晃動,不時厲言罵上幾句。

見額哈領著陳昭在隊伍那一邊,齊壯忙悄悄的往旁邊挪了幾步,走到趙強聲后低聲道:“強哥,萬一吳四昨晚搞來的那條狗真的是清軍要找的,那等會他們要是進屋搜的話,我們豈不是麻煩大了。”

“我們不是把狗皮骨頭都埋了嘛,清兵搜不出來的,齊兄弟,別怕,沒什么好擔心的。”

趙果和郭飛等人親手將狗皮、內臟連同那些骨頭埋起來的,所以并不害怕清軍進屋搜查,見齊壯害怕,便安慰了他一句。

“這倒也是。”

齊壯聽他這么說,覺得是沒有什么可怕,難不成清兵還能挨個刨屋子不成。

不過周圍幾人卻沒趙果這么樂觀,林家風有些害怕的說道:“趙強兄弟剝狗時,木板上可是有血跡的,清兵要是進了屋,肯定能看到,到時仔細一搜,就能發現地面被動過。”

“啊?!”

齊壯和趙果一聽,都嚇了一跳,臉色陡變,齊刷刷的看向趙強。趙果有些結巴的問道:“趙兄弟,木…木板上當真還有狗血?”

趙強沒有回答他,而是苦笑一聲,因為木板上的狗血他是忘記擦去了。見趙強這樣,趙果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失聲道:“糟了,要是這樣,那咱們豈不是完了?”

齊壯咽了咽喉嚨,強撐道:“說不定不是同一條狗,到時我們解釋一下,怕也不至于就殺了我們吧。”

趙果卻急得一跺腳:“就算不是同一條狗,這事咱們也說不清了!”

郭飛怕周圍人看到趙果的急樣,忙伸手拉住他。錢林卻是臉色蒼白的對眾人道:“總管大人的狗不見了,在我們屋卻發現了狗骨頭,就算不是同一條狗,咱們也得背上這個黑鍋,我看大家這次死定了。”說完竟然哆嗦了一下。

吳四見錢林這個樣子,有些火大:“媽的,看你怕成什么鳥樣了,不是還沒搜呢嗎!你至于嚇成這樣嗎!”

“我…”

以錢林的性格,如果換是從前,早已開口反駁吳四了,這會卻怎么也開不了口,嘴唇都發青了。旁邊的人看了,也都知道大事不好,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在那默不作聲。

世上沒有人不怕死,趙強也怕,不過他卻不能將這種害怕流露出來,因為這個時候必須要穩住這些人,要不然有誰撐不住跑了出去,那一切就真的完了。

黨務禮的狗與昨夜被吃的那條花狗是不是同一只已經不重要了,現在重要的是如何避免清軍搜屋。趙強的腦袋急速的轉動了起來,卻是想不出有什么辦法可以阻止清軍挨個搜屋。隨著時間的過去,他的心也漸漸亂了起來,要知道桐柏的話絕不是說完就算的,真在他們屋里搜出狗骨頭來,那他們這屋的人鐵定會被砍頭的!

“時辰到!”

高臺上桐柏的一聲高喊讓趙強激靈了一下,也讓眾人的心都顫了一下,都跟著抬頭看了過去。

桐柏很明顯是想在黨務禮面前表現一下自己,他一邊按著腰刀在高臺上從左到右環視人群,一邊殺氣凜凜的叫道:“沒人站出來是吧?那好!總管大人本是想有人出來承認一下,受頓鞭子也就是了,至于其他人倒也不過多追究。畢竟只是條狗,沒必要為此取了你們性命。不過現如今你們卻不知好歹,不肯主動站出來,那等會搜出來可怨不得別人了。”話音一落,不待人群有所反應,他的手便揮了起來:“來人,給我挨屋挨個的搜!”

“喳!”

數隊早已等候在一邊的清兵齊聲應了一聲,便要朝木屋跑去。錢林、林家風等人見了,心都要從嗓子眼里跳了出來,兩腿不自主的抖了起來。

“且慢!”

就在清軍要進木屋搜查時,人群中卻有一漢子站了出來,對桐柏和臺下的黨務禮等人叫道:“大人,狗是我殺的!”

這漢子便是趙強,他見清兵要進屋搜查,當即就站了出來,因為此時若再不出來承認,一旦清兵搜出那些骨頭,那齊壯等三十多條漢子都要為此斷送性命。自己現在站出來承認,最差的結局也是只死一個,若是黨務禮言而有信,倒也能保住小命只是受頓鞭刑而已。兩相權衡之下,趙強自然選擇站出來承認,是死是活也就賭這一把了。

“趙兄弟,你不能去!”

趙強剛要往外走,吳四和齊壯等人就拉住了他,趙強看了他們一眼,搖了搖頭,一句話也不說徑自走到高臺下。

“你?”

桐柏冷眼打量了一下趙強,哼了一聲道:“叫什么名字?”

“小的趙強。”

趙強盡量讓自己的心不要跳得那么厲害,表現得很是恭順,舉手投足都十分到位,讓人一看就覺得此人素來忠厚老實。

桐柏抽了抽鼻子,問道:“總管大人的狗是你殺的?”

“回大人話,狗是小的殺的。”

“你為何要殺總管大人的狗?”

“小的們連日做活,肚子又吃不飽,恰好見到總管大人的狗在營盤外面,便一時起了歹念,將它喚來殺了,好剝皮吃肉充饑。”

“膽子倒不小。”

桐柏問了幾句,轉身朝黨務禮看去,黨務禮卻朝進保示意了一下。進保見狀,走到趙強面前問道:“說,你的同黨都有哪些人?”

同黨?趙強暗叫不好,口中卻道:“回大人話,小的沒有同黨,一切都是小的所為,并無他人協助。”

“笑話!”

進保眉頭一挑怒喝道:“一條狗你一人吃得下嗎?快說,你的同黨都有哪些人!”

聽進保這話,分明就是想趙強供出其他人來,不過趙強卻是大聲說道:“大人,如果小的沒有記錯,佐領大人剛才可是說了,只要有人主動承認此事,總管大人便不拿他人是問,只對小的一人施以鞭刑。如今小的已經招認,大人為何還要逼問小的是否還有其他同黨?莫非大人想讓總管大人言而無信不成?”

“你好大的膽子!”

進保見趙強敢反駁他,還隱隱牽扯到黨務禮身上,當下就怒了:“你這吳逆嘴倒硬,看來不讓你吃點苦頭你是不肯招了!來人,給我先抽他三十鞭子!”

“等一下。”

幾名清兵剛要上來按住趙強時,卻見黨務禮挺著他那大肚子慢騰騰的走了過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3:11
惡奴 第十五章 剝皮開膛


“大人!”

黨務禮過來后,進保忙畢恭畢敬的朝后退了一步,指著趙強說道:“這吳逆不但嘴硬,還狡猾,小的以為不給他用刑,他是不會招出同伙來的。”

黨務禮沒有理會進保,揮手示意他站在一邊,很有興趣的打量起趙強來,一邊看一邊不住的去嗅他的鼻煙壺,好像眼前不是一個奴隸,而是一件很有欣賞價值的書畫一般。趙強卻是被他看得心里直發毛,直覺告訴他黨務禮的眼神絕對不是善意的,但一時也摸不透這老小子想干什么,只好有些發怵的站在那,一動也不敢動。

場上的吳軍青壯們也被黨務禮的舉動搞糊涂了,一個個交頭接耳的在那議論紛紛。吳四和齊壯等人更是一臉焦急的看著黨務禮,生怕他會突然下令把趙強給殺了。趙強出去承認后,潘常清根本不用猜就知道那狗絕對不可能是他殺的,想到方才吳四的臉色變化,立馬就變了神情,對著吳大耳語了幾語。吳大忙一拉吳三朝后擠了過去,一左一右的站在吳四旁邊。見人群有些亂哄哄,桐柏生怕黨務禮看了會不高興,忙令那些監工們趕快約束好各自隊伍。

“不許說話!都給我安靜!”

“說你呢,再亂動就把你拖出來打死為止!”

一幫旗人阿哈正監和漢人副監們賣力的拿著鞭子在人群兩邊看來看去,見到有人說話就是一鞭子,連累旁邊的人也挨了鞭子。

“總管大人?”

進保見人群鬧哄哄的,而黨務禮一直盯著趙強看,遲遲不發話,便小心的在后提醒了一下:“大人,咱們還得早點回陵上去,京里和奉天的官員們陸續要到了。”

“本官知道。”

黨務禮有些不滿進保打擾自己,不快的對他道:“皇上明天才到,急什么,那些來的只是打個前站,沒什么大人物在里面,本官出不出面有何要緊的。”

“是,是,小的明白。”

見黨務禮對自己有些不滿,進保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耳光:你吃飽撐的,多什么嘴啊!

不過黨務禮的舉動也讓進保感到萬分不解,以前他見過黨務禮處置那些犯事的人,通常是二話不說就給處死,今天卻是一反常態,遲遲不做決定,這讓進保不解之余也有些納悶。要知道黨務禮這人沒什么嗜好,唯好養狗,其養的幾條狗之中又唯這只花兒狗最得其寵愛,一直當心肝寶貝養著,現在被人吃了他卻沒有馬上要了這人性命,真是怪事了。

進保納悶,趙強更郁悶,他寧可黨務禮馬上砍了自己,也不愿這樣被他盯著他,因為越是不知道他如何處置自己,趙強越是心慌,這種感覺就像是待宰的牛羊一樣無助,實在是有些令人窒息。

好在經進保這么一提醒,黨務禮總算沒有再繼續盯著趙強看,抬頭掃了一眼場中的吳軍青壯,又瞄了幾眼掛在柱子上的人頭后,他才不緊不慢的問了一句:“那狗肉好吃嗎?”

“……”

趙強沒想到黨務禮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怔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因為這個問題實在太難回答,總不能實話實說說好吃吧?不過黨務禮倒也沒有逼問趙強,似乎他也不在意趙強的答案,而是自顧自的說道:“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君子當言而有信。本官雖是旗人,但屢受圣上教誨,也常讀孔孟之書,無論對誰,一向都是言而有信的。你雖是吳逆罪民,但也是我大清子民,在本官眼里與其他人也是一樣的。”

聽黨務禮這樣說,趙強暗松一口氣,心道聽這話的意思是不準備殺我了,那你盯著我看這么長時間干嘛!慶幸之余覺得還是當大官的好說話,不管哪個朝代,什么種族,這身居高位的果然比那些底下人要強。若是換作塔世克和桐柏等人,怕自己早被他們給咔嚓了。不過還沒徹底安下心來,黨務禮接下來的話又讓趙強的心懸了起來。

“然而花兒狗是本官心愛之物,就這么進了你的肚子,本官如果不懲治你一番,倒也對不住我那花兒狗。”

那就趕緊打我一頓鞭子吧!趙強不怕受皮肉之苦,就怕被人砍了腦袋,聽完馬上跪到在地,誠惶誠恐道:“小的知罪,請總管大人責罰!”

可是黨務禮卻再也沒有正眼瞧他一下,而是側臉望著人群道:“本官也知道,你一人是斷然無法吃下我整只花兒狗的,不過看在你主動出來承認的份上,本官也不為難那些人。只是這樣一來,區區一頓鞭刑實在是難以慰藉我花兒狗的在天之靈。所以,本官決定…”

黨務禮說到這里,眼皮猛的抬了一下,厲聲道:“你怎么殺我花兒狗,我就怎么殺你!”一指趙強身后的幾名清兵:“把他給我綁上,本官要剝他的皮開他的膛!”

“啊!”

趙強如遭電擊,整個人驚呆了:媽的,老東西原來是把我當狗宰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幾名清兵就將他反手按住押到一根柱子旁,干脆利索的就將他綁了起來。

“大人,你放了他吧,那狗是我齊壯殺的,要剝就剝我的皮吧!”

齊壯一聽黨務禮要將趙強剝皮開膛,嚇得馬上就沖到人群邊,對著黨務禮高聲叫了起來。

“總管大人…”

吳四見齊壯叫了起來,再看趙強身上的棉襖已經被清兵脫去,也控制不住,張嘴就要喊,卻被吳大猛的捂住了嘴巴。

“你不要命了啊!”

沒想到往常聽話的吳四卻猛的掙脫了吳大,急聲道:“大哥,這次你千萬別攔我!”說完一個箭步沖進旁邊的人群,連推幾人沖到人群外邊,對著黨務禮高聲叫道:“總管大人,不關他的事,是小的一時糊涂,殺了總管大人的愛狗!要殺要剮就沖我來吧!”

“老四太不懂事了,這不是找死嗎!”

吳大見吳四拼命的在那叫喊,無奈的與吳三對視一眼,搖了搖頭,快步穿到潘常清身邊低聲商量怎么辦。

郭飛也急了,一掃錢林、林家風等人:“狗是我們大伙吃的,難道你們就忍心看著趙強兄弟被活剝嗎!”

“我們…”錢林看了看柱子上的趙強,又看了看郭飛,頭緩緩的低了下去,一句話也不說。

趙果有些忐忑不安道:“咱們要是也出去承認,肯定…..肯定會死的。”

“你們呢?!”

郭飛見錢林和趙果不敢承認,只好盼著另外的人能和他一起去為趙強求情,誰料沒有一個人回應他,眾人的頭都垂得低低的,即使沒有低頭,也是故意看著其他方向,好像沒有聽到郭飛的話一樣。

“你們這些孬種!”

郭飛見他們這樣,氣得一推面前的趙果,沖到齊壯身后跟著叫了起來:“大人,狗是我們吃的,要殺就連我們一起殺了吧!”

“放肆!”

桐柏一揮手,十幾名清兵一下圍了上去,準備把吳四、齊壯他們拖出來。不過卻被黨務禮給制止了,他有些厭惡的望著滿臉企求的郭飛道:“本官一向言而有信,說不為難你們就不為難你們!你們如果再嚷嚷,可別怪本官了!”

“你們都別叫了!”

趙強見吳四和齊壯、郭飛如此為自己,心中感激,但卻是知道不能讓他們再這樣叫下去,不然自己可真是白死了。

“總管大人,希望你言而有信,取了我性命之后不再為難他人!”

“你放心!”

黨務禮皮笑肉不笑道:“本官就只想看看你肚子里我那可憐的花兒狗,其他人本官可沒什么閑情看。”

“好,既然如此,就請動手吧!”

趙強知道這次肯定逃不過去了,既然事情已然如此,那還是就死自己一個的好,再搭上吳四齊壯等人的性命也沒有必要。自己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幸許死了以后倒能回去,于是咬牙閉上眼睛,準備挨那撕心裂肺的一刀。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3:12
惡奴 第十六章 朝鮮公主


啟運山腳下通往永陵的官道上,一隊清軍騎兵護送著十幾輛馬車正朝前行駛著,為首的那輛馬車內端坐著幾名神情有些焦急的官員。可能是嫌馬車跑得不夠快,官員們屢次催促車夫加快速度。一旁護送的清軍協領見狀忙指著前方叫道:“幾位大人別著急,馬上就到地方了。”

一聽快到了,幾名官員這才臉色好看了些,坐在馬車最外面的一個官員小心翼翼的抓住木框朝后看了一眼,見身后那輛馬車內沒有什么動靜,回身坐了下來對另外幾人道:“你們說這朝鮮國派個公主來見圣上,是不是太失體統了?”

靠近窗戶的一個官員無所謂道:“又不是正式出使,來的是王子還是公主無關緊要的。”

正對著他的官員也道:“現在的朝鮮國王還沒有子嗣誕下,又沒有兄弟可以派來,只能派這個公主過來了,不過都是他們王室的人,沒什么大不了的。”

先前朝后看的那官員聽了有些不以為然道:“這也是咱皇上圣君在世,不與他們一般計較,要是在前明,怕早就派人去訓斥了,完了還得讓他們國王自己來一趟。”

年紀最大的那名官員聞言點頭附和道:“當年剛入關時,他們的世子和什么大君可都是老實呆在北京城的。現如今萬歲爺圣明,不與這些屬國計較,不然我看朝鮮國做了這等失體之事,萬歲爺要是惱了,他們可得夠嗆。”

“對了,聽理藩院的同僚說,朝鮮國王的三個妹妹都長得國色天香,其中最漂亮的還屬后面那輛馬車里的明安公主。萬一她被皇上看中的話,咱們豈不是多了個朝鮮娘娘?”

一聽這個,幾名官員臉上多了些神情,一個個不亦樂呼的在那說了起來,全然忘記剛才還急著趕路。

…………………

“李陵心事久風塵,三十年來詎臥薪。

復楚未能先覆楚,帝秦何必又亡秦!

丹心早為紅顏改,青史難寬白發人。

永夜角聲應不寐,那堪思子又思親。”

為首那輛馬車上官員們的聲音并未傳到第二輛馬車內,所以一身故明公主服飾的明安公主正拿著一卷詩集在那輕輕吟誦,坐在她旁邊默默傾聽的也是一身故明官員服飾的白發老者和一名中年仆婦。老者是明安公主的儒學老師、朝鮮尚瑞院的判官謝萬長,中年仆婦則是照顧明安公主長大的宮女常媽。二人坐在那里,饒有興趣的聽明安公主吟誦著手中的詩集,不時還露出贊許的笑容。

明安公主李儀是朝鮮國王李焞的三妹,今年才十七歲,其父便是顯宗李棩。因康熙東巡后,諭令鄰近關外的蒙古各部落和朝鮮國都要派使來見他,而李焞膝下無子,又無兄弟,不得已只好派了禮曹判書崔秀林領著這個三妹前去拜見康熙。使團一行本來是準備前往盛京拜見康熙的,卻因康熙北上永陵拜謁,故明安公主一行在隨行的清廷官員護送下直接趕來永陵了。路上怕有所耽擱,趕不及在康熙拜謁永陵時將朝鮮使團送到,所以隨行的幾名清朝官員一路都是催著車夫加快速度趕路。明安和崔秀林等人在朝鮮國內雖然身份尊貴,可是卻也不敢對幾名清朝官員所為有什么非議,只能任由他們安排著加速趕路。連日趕路,眾人身心都有些疲倦,俱是強打著精神以免被清人看輕。

明安輕輕吟完這段詩句后,若有所思的挑開車簾,托著腮巴趴在那朝外看去,像是在想什么事情,過了一會方扭頭朝謝萬長道:“謝先生,我有些不明白。”

謝萬長聞言微襟正坐道:“公主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盡管問微臣好了。”

明安輕點一下嬌唇,將那詩集放到車內的木幾上,淡淡的說道:“這首詩對吳三桂不肯立故明后裔為帝深為不滿,詩里詩外都是諷刺之意,只不過明安覺得,若吳三桂真這么做了,恐怕所立的懷宗后人卻是危險了。”

謝萬長明白明安口中的懷宗指的是大明最后一位皇帝崇禎,也知道面前這位公主素來有聰明,絕不會冒然說話,猜測她可能有什么話想對自己說,便配合道:“公主何以說吳三桂立故明后裔會讓懷宗后人有危呢?”

明安嫣然一笑:“先生難道忘記項羽了嗎?”

“項羽?”

謝萬長一愣:“項羽與吳三桂有什么關系?”

見謝萬長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明安有些得意的說道:“若是吳三桂真的立了懷宗后人為帝,那這位皇帝也定會如楚義帝一般,那樣一來,吳三桂豈不是就和那項羽一樣,盡失天下之兵了?他如果不殺懷宗后人,若是創下千秋萬業下來,到時是送與懷宗后人好,還是不送的好呢?”

“這個…臣倒是沒有想過,不過…”

謝萬長微一思慮道:“不過公主這般說法倒讓我想起一人來。”

“誰?”明安有些好奇自己的話能讓謝萬長想到什么人。

“吳三桂的第一謀士方國琛。”

聽謝萬長提到這人,明安眉頭一皺,有些不明白:“先生何以想到此人,他不是被押到北京處死了嗎?”

謝萬長點頭道:“此人是已經死了,但據關內傳來的線報所言,吳三桂之所以自立國號而不恢復大明,就是因其在三桂面前說了公主剛才所說的話。也正是這話讓吳三桂徹底打消恢復故明的念頭。”

“噢,看來吳三桂的手下也不笨嘛。”

聽謝萬長說吳三桂手下的第一謀士與自己所想吻合,明安不禁有些開心,高興的說道:“其實很多人都在想,要是吳三桂當初起事之時就打出恢復故明旗幟,立懷宗后人為帝,那滿人的江山必然是不保的。只不過在我看來,他們這么想卻是一廂情愿了。”

“不錯,公主所言甚是。吳三桂的失敗不是因為自立國號一事,而是他壯士暮年,不知進取,一心想與清廷劃江而治,錯失北上良機而已。若是他不在長江邊上停留過久,而是直接揮師北上,怕此時關內江山已然是漢人坐了。”

朝鮮國內上至王室,下至普通百姓,對明朝都心存思念,對滿清普遍持敵視態度,朝中諸臣多數視清朝為犬羊夷狄,私下稱清帝為“胡皇”,稱清使為“虜使”。除對清朝的公文賀表之外,一切內部公文,包括王陵、宗廟、文廟祭享祝文,仍用崇禎年號,以至于私人著述寫崇禎年號,竟然有崇禎二十年、三十年這樣的紀年。因國內是這種環境,所以謝萬長這等老成持重之人也敢這樣毫無顧忌的說話。

“良機一失,回天無力。”

明安聽了謝萬長的話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近些年王兄身邊老是有些臣子勸他聯系臺灣鄭家和倭奴德川幕府一同反清,明安卻覺得當初吳三桂等三藩起事時,我國沒有出兵響應已是大錯。現在那些臣子們卻要王兄這個時候北伐滿清,實是不明形勢,錯上加錯。試問以我國區區一隅之地何以能抗擊盡占中華物力的滿人呢。”

謝萬長聞言臉色一動,沉聲道:“公主不必理會那些人,都是些空談之人而已,照他們的計劃需練兵十數萬,國庫根本無法開支,那北伐一事也是紙上畫餅而已,當不得真。至于臺灣鄭家,微臣看他們是自身難保,如何敢與我們南北并進,倭奴更不用說了,誰知道他們安的什么心,說不定還是打我們朝鮮的主意。”

明安聽后,有些贊許的看了一眼謝萬長:“先生果然眼光如鉅,難怪王兄經常在我面前夸獎你,說你……”

“公主,快看,他們要干什么?”

明安話還沒說完,卻見仆婦常媽突然指著車簾外失聲叫了起來:“啊!他們是要殺人!”

………………

備注:朝鮮歷來視崇禎皇帝為懷宗,國內視為思宗。

另:清初多爾袞時期有朝鮮貢女一說,康熙年未有,本書明安公主為代兄使清,取自正史。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3:13
惡奴 第十七章 剝皮

“總管大人,是否可以行刑?”

見犯人已經閉上眼睛,一名清軍行刑手下意識的要去向桐柏請示,走了一步卻想到黨務禮才是這里的最高官員,忙向黨務禮請示是不是可以動手。

黨務禮一點也沒有反客為主的不自覺,問也不問桐柏和那幾個佐領,習慣性的將他的鼻煙壺放在鼻子下用力嗅了一口,慢慢踱到趙強面前,突然咧嘴一笑道:“本官聽說剝皮的時候須從背后骨下刀,一刀就要把背部之皮分成兩半,慢慢再用刀分開皮跟肉,然后往兩邊撕開。最難的是胖子,因為胖人的皮和肉之間還有一堆油,不太好分開,不過你這人倒也不胖,想必沒那么費事…..”

趙強本來眼睛一直緊閉著,聽到這卻將眼睛睜了開來,很平靜的說道:“要殺就殺好了,何必說這些嚇唬于我呢,莫非總管大人以為我是那種可以被嚇暈的人嗎?”

其實黨務禮所說的如何剝皮早已經讓趙強膽寒發毛,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人已經被綁了,這刀總跑不了。于其嚇得屎尿俱下毫無人色的,倒不如硬起頭來充回好漢。自己反正也不是這個時代的,死就死了,沒什么可留戀的。更何況自己一條命能救三十多人,怎么算也劃得來,另外場上還有三四千吳軍青壯們看著,此時趙強更是不能露出一點害怕神情,不然死后恐怕連個“好漢子”的贊譽都沒有。

“好,有種,本官就喜歡你這樣有膽的漢子。”

黨務禮見自己的話沒能嚇到趙強,有些意外,繼而卻是贊許的看了一眼趙強,惋惜道:“若不是你吃了我的花兒狗,本官倒是能給你條活路,說不得還能將你收在身邊聽用,只可惜…”頓了一下,毫不猶豫的朝那行刑手下令道:“動手吧!”

“喳!”

行刑手一聽,忙拿了一柄不知從哪找來的剔骨尖刀走到趙強身后開始動手。

“不要啊!”

見行刑手拿著一把剔骨尖刀走到了趙強身后,吳四急得拼命往前沖去,卻被幾名清兵圍了上來將他死死按倒在地上。因為不甘心被按在地上,吳四急得兩腿直伸,身子拼命的掙扎著,卻怎么也掙不脫清兵,最后竟然急得在那嚎啕大哭起來。郭飛和齊壯見狀,想上去救吳四,卻被面前的吳軍青壯們攔住了,任憑二人怎么往外擠,都擠不出人群。吳大等人也想沖出去把吳四拉回來,可是都被潘常清制止了,幾兄弟無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吳四在那放聲大哭。其他人卻沒有表現什么反應,只是茫然的看著眼前一切。

唉!趙強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那些吳軍青壯們攔著郭飛二人也是好心,暗自嘆了一口氣,將頭稍微往上抬了抬,見幾只飛鳥在營盤上空盤旋,心中戚然,有種想哭的沖動。上輩子見老爹殺了無數頭豬,這輩子親手剝了一條狗,現在輪到自己也被人剝皮開膛,或許是報應吧,趙強苦笑一聲,深吸一口氣,將眼睛再次閉了起來。

黨務禮沒有去管地上的吳四,他不發話,桐柏他們也不知如何處置這個嚎啕大哭的漢子,索性就由著他趴在地上不去管。

“行刑!”

見黨務禮很期待的看著,進保忙大聲叫了一句,隨著他這聲高叫,趙強只覺后背突然涼了一下,隱隱有些剌痛,上牙關一下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唯恐因為受不住疼痛而大聲叫出來。

場上的吳軍青壯都睜大了眼睛看著趙強,或許他們也是第一次看到大活人被剝皮吧,難免有些好奇,有幾人的臉上甚至還有一些期待之色,但更多的卻是麻木,好像被綁在柱子上的不是他們的同袍,而是一個素不相識,毫無瓜葛的人。

感覺到后背被劃開了一道切口,趙強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以為背上的皮馬上就要被人剝掉了。不過那行刑手只是臨時由清兵充當的,其并非是官府里供養的那種職業行刑手,讓他砍頭一點沒問題,讓他剝皮卻是難為他了。要知道剝皮可是個細活,不但行刑的人要心細,而且還要有專門的刀具。這清兵手中只有一把剔骨尖刀,平素也是粗心慣了的人,如何做到了這等細活。

在趙強背后劃了一道口子后,見血都冒了出來,這清兵忙拿了一塊粗布胡亂的擦去血跡,卻不知下面要做什么,愣在那發呆。黨務禮見了大為不滿,卻也不能自己親自操刀。旁邊一名佐領見了,暗道一聲機會來了,上前一把從那清兵手中拿過尖刀,作勢就要順著劃下去。刀尖剛到趙強背后,卻聽營盤門口傳來一陣嘈雜聲。

“出什么事了?”

黨務禮的興致正濃,冷不丁被這陣嘈雜聲攪了自己興致,不由一陣火大,扭頭對進保喝道:“去看看,營外發生什么事了!”

“卑職這就去。”

進保不敢耽誤,一路小跑去了營盤門口,見黨務禮沒有看自己動手,那佐領便也沒接著劃下去。他之所以要搶過行刑手的活計,無非是想在這正三品的總管大臣面前表現一下,對方若是不看,他這積極豈不是落了空。

進保去了只一會,以更快的速度跑了回來,一見黨務禮,氣也不喘一下,指著營盤門口道:“總管大人,朝鮮國的使團到了!”

“朝鮮使團?”

黨務禮怔了一下,隨即眉頭一皺:“他們不是明天和皇上一起來的嗎?怎么這會就來了?”

進保搖頭道:“卑職也不太清楚,來的是朝鮮國王妹妹明安公主,陪同一起的是他們的禮曹判書崔大人。”

黨務禮看了一眼營盤外:“誰送他們來的?”

進保回道:“盛京將軍府和都統衙門的人。”

見黨務禮還沒有挪步的意思,進保忙道:“大人,你還是親自過去一下吧,來的是朝鮮國公主,按理是要大人出面接待的。”

“本官知道。”

黨務禮這次倒沒有對進保的話表現不滿,因為他這永陵的總管大臣是此地的最高官員,朝鮮使團是代表屬國而來,他這個最高官員自然就要去接待一下,如果不去的話,被御史一本奏到皇帝那,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康熙對他本來就有些意見,否則也不會把他打發到關外守祖陵,說是正三品的總管大臣,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個守陵人,如何能比得了朝堂上那些三品大員。萬一再因為接待屬國使團不力惹康熙動怒,他這守陵人估計都當不了了。朝趙強看了一眼,黨務禮冷哼一聲,對進保等人道:“走,隨我去迎接朝鮮國的使團。”

“總管大人,那人怎么辦?”

黨務禮不看自己動手,那行刑的佐領有些郁悶,見對方已經朝營盤走去,忙跟了上去。

黨務禮頭也不回道:“綁著,等本官回來再說。”

到了營盤門口后,黨務禮就見一隊騎兵護送著十幾輛馬車停在營盤門口,幾名都統衙門和盛京將軍府的官員正焦急的等著,一見黨務禮就圍了上來。

“總管大人,朝鮮國的使團到了,請大人給安排一下住處。”

“來使的是朝鮮國王妹妹明安公主,請大人按規制安排。”

“使團原是要與皇上一起到的,但因皇上臨時改了出巡路線,所以便直接趕到永陵來了,等皇上拜謁祖陵之后再安排使團覲見。”

幾名官員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個不停,黨務禮有些不耐煩,朝后面看了看,問道:“公主和崔大人在哪輛車上,讓本官先拜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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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奴 第十八章 她不能管,我能管嗎?


不等那幾位官員指出明安公主在哪輛車上,黨務禮已經越過他們,徑直走到前面,對著馬車高聲叫道:“本官大清國永陵總管大臣黨務禮,還請朝鮮國明安公主與崔判書下車一見。”

黨務禮說這話時,神情很是倨傲,象征性的禮節動作都沒有做,而且說得話很是有些無禮,聽上去一點也沒有尊崇明安公主之意。但那幾位盛京將軍府和都統衙門的官員卻好像司空見慣一樣,沒有對黨務禮的舉動做出一點非議,就連那些已經下車的朝鮮使團成員聽到后,也未在臉上顯示出對這話有什么不滿。

其實黨務禮之所以這樣,只因為這個使團并非是出使正團,而是別團。清廷禮部與理藩院呈請皇帝批允的屬國使團來訪折中,曾明確規定朝鮮與其他屬國每年要派出五趟使團進京,即萬壽、中宮千秋、皇太子千秋、冬至、元旦,但實際上中宮千秋與皇太子千秋之進賀使并未派行,所以除了三大節使加上年貢使,各國來朝的使團固定為每年四次。正使的使團規模通常很大,總人數少在200至300人,有時達到400至500人之多,使團中地位最為尊貴的官員是“正使”,即朝鮮國王的私人代表,清廷根據正使的品秩高低來決定整個使團的接待規格,并嚴格執行,不能有一絲錯漏。通常由“大君”領銜的朝鮮使團是最高規格的使團,因為大君的身份通常都是朝鮮王室的男性成員,不是王子就是王弟,其次是“駙馬”等王室宗親“有君號者”,再次是“閣老”即議政府大臣,最后則是各曹判書(尚書)。

不過朝鮮與其他各國卻不一樣,他們除卻每年向清朝派出四次固定使團外,又額外增設了“別使”,也就是因為某些特殊事情臨時派出的使團。此次來永陵覲見康熙的使團就屬于別使,雖是奉康熙之命前來,但卻不在正使規格之中,也不牽涉國事,所以規制是最低級別的。黨務禮是正三品的官階,朝鮮國王在規制上相當于清朝的親王,但也只限其本人,其他王室成員來訪最高規格不過是按正三品接待,以下人等則依次降品,以顯示宗主國與臣屬國的等級差距。明安公主雖然在國內貴為王妹,但到了清朝卻只能按崔秀林所享受的規格接待,大抵等同于四品官的接待規格。如此一來,黨務禮大咧咧的讓明安公主與崔秀林下車的舉動就并不違制,那些清朝官員和朝鮮使團成員當然也不會對此感到奇怪或不滿。

“黨大人!”

讓黨務禮想不到的是,車內的明安公主卻沒有下車,倒是朝鮮禮曹判書崔秀林從第三輛車走了下來,然后朝他作了一輯道:“明安公主連日趕路,有些疲憊,容顏有些憔悴,不方便見大人,還請黨大人能夠諒解。”

崔秀林在三藩之亂時曾經出使過北京,當時黨務禮尚在兵部任職,與其有過一面之緣,對于這個曾中過狀元的判書有些印象,聞言微微頓首:“公主遠道而來,自然是有些疲倦的,本官如何不體諒,我這就讓人安排你們到總管衙門暫住,一應招待皆按三等使團籌辦,不知崔大人意下如何。”

三等使團規格比崔秀林所享受的規格高了一級,黨務禮這樣安排自然是給足了崔秀林面子,崔秀林當即謝道:“如此崔某就多謝大人安排了,我這就去向公主通報。”

“好說。”

黨務禮打個哈哈,轉身吩咐進保速領使團車隊進總管衙門,誰知剛吩咐了不到兩句,卻聽見后面有人叫他。

“黨大人!”

黨務禮扭頭看去,見崔秀林正站在第二輛馬車下面,而那馬車上的窗簾已被挑開,一位身著前明公主服飾的少女正面含微笑的望著自己,在她旁邊坐著一名年紀不小的官員與一名仆婦。

“大人,我們公主有話要對你說。”

不用崔秀林說明,黨務禮也知道這女子就是明安公主了,見對方讓自己過去,黨務禮心下有些惱。方才自己讓對方下車,對方卻以疲憊之名不見他,黨務禮雖沒說什么,但總歸有些不滿,現下對方更是直接讓自己過去,他當然有些惱了。不過惱歸惱,神情卻是不變,依言往前靠近了些,郎聲問道:“不知明安公主有何事找本官?”

明安瞥了一眼黨務禮,用她那清脆的聲音說道:“明安先謝過黨大人的破格安排。”頓了一下又道:“之所以叫住大人,倒沒什么事,只是明安見這營中懸掛著不少首級,還有人被綁在那,一時好奇,便想問問大人發生何事了。”

“噢。”

黨務禮心道原來是為這事,伸手指了營中道:“公主有所不知,營中這些人都是吳逆舊部,本官征調他們來修繕永陵,誰知內中有些人卻心懷不軌,所以監管將領便處死他們,將他們的人頭掛在那以示警告。至于那綁著的人,卻是做了些不端之事,有礙營規,本官也正欲將他處死。”

當著明安公主和崔秀林等人的面,黨務禮自是不好說趙強是因為吃了自己的狗而要被處死,那樣一來,此事傳到朝鮮國內,不免讓這些朝鮮人對天朝官員有些看輕。黨務禮是旗人,又在京中為官多年,自然知道康熙不喜臣子在屬國之中有什么不好的傳聞。

明安聽完黨務禮所說,卻道:“明安是屬國之人,本不應對天朝之事多加妄議,只是皇上此次東巡曾大赦天下扶諭刑徒,讓他們知天恩守其行。此次又親來拜謁祖陵,足見天朝皇上是想以仁義忠孝教諭子民。故明安覺得將那些首級掛在營中,不免與圣意違和,而且明天皇上就要來拜謁了,這個時候再處決犯人,是不是有些不妥當呢?”

黨務禮聞言臉色一變,雖知明安所言不錯,但自己一個堂堂正三品的總管大臣,卻被一屬國之女如此說教,實在是掛不住臉面。冷哼一聲道:“此是我天朝之事,公主管得未免太寬了!”

明安聽得一怔,在朝鮮國內可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說話,心下有些著惱。她原也是好心,想提醒一下黨務禮在皇帝來之前最好不要有血光之事,不想黨務禮根本不領她的情,反而硬生生的說出這樣一句話來,讓她有些下不了臺,不過卻也無話可說,因為人家的事情本來就輪不到她來管,只好堵氣似的扭過臉去。一旁的謝萬長見了,雖也是心中不快,但礙于黨務禮的身份,卻也不敢出來指責對方什么。那幾個盛京將軍與都統衙門的官員自然更不會幫他們了,一個個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在那冷眼旁觀著。

崔秀林沒想到明安會對黨務禮說這樣的話,有些暗自責怪她多事,但見自家公主生著悶氣,黨務禮卻是不為所動,當下對黨務禮的無禮有些生氣,不過和謝萬長一樣,他也是不敢對黨務禮所為說什么。只能上前為自家公主打圓場:“大人,我家公主并非是要管大人的事,只是隨口那么一說,大人不必介懷.....不知我等是否可以往住所去了。”

見明安公主還在那發小女孩子氣,黨務禮有些好笑,暗道這屬國女子就是不知道禮數,不教訓一下就不知尊卑高低了。但人家主事的人來打圓場了,黨務禮自也不會不聽,遂揮手招來進保,吩咐道:“你這就帶使團去總管衙門。”

“卑職這就領使團往總管衙門去。”

進保應了一聲,揮手招來幾名護軍準備到前面帶路,卻見后面幾輛馬車旁邊卻有數人朝這邊走了過來,為首一人一臉肅容,人還未走近就對著黨務禮叫了一句:“明安公主管不了,我能不能管呢?”

猜一猜這人是誰?當然不會是康熙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3:15
惡奴 第十九章 阿蘭泰


阿蘭泰!黨務禮一見這人,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他怎么來了,圣諭上沒說他也跟著東巡啊?心中疑惑,卻是滿臉堆笑迎了上前,雙手一輯,笑道:“阿大人說笑了,你是內閣學士,又是左都御史,真正的天子近臣,此間的事情當然能管得了。”

臉上雖說堆著笑,但黨務禮心里卻將阿蘭泰恨得癢癢的,因為阿蘭泰當年曾與他一同在兵部任職,關系十分要好。不想三藩事起后,阿蘭泰竟然官運亨通,連躍數級,成了正三品的光祿寺卿。康熙二十年又晉為內閣學士,領兵部侍郎,擢左都御史充平定三逆方略副總裁,同時還擔任《明史》總裁官,可以說要權有權,要名有名,威風得很。而黨務禮雖說也成了正三品的大員,但卻被趕到關外任了一個守陵的總管大臣,無權也無勢,只能在永陵周圍這一畝三分地逞一逞他這總管大臣的威風。與阿蘭泰這個天子近臣比起來,可以說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二人的地位差距實在太大。

事后黨務禮千方百計托人打聽,自己到底為什么被皇帝打發到關外來,結果打探來的消息讓他吃了一驚,原來向皇帝建議讓他出任永陵總管大臣的正是這位昔日十分要好的兵部同僚。聞知這個消息,阿蘭泰氣得兩天沒有吃飯,逢人便罵富察氏沒一個好東西,盡做些背后傷人的下作事,好在這永陵的人都是他們正藍旗的,而阿蘭泰是鑲藍旗的,倒也沒人將他的所為傳出去,不然恐怕又要惹出一場風波。

發泄完對阿蘭泰的怒氣后,黨務禮實在是不甘心呆在永陵當這個閑差總管大臣,便托人到京中活動想調回京城,可惜事與愿違,銀子花得不少,寶貝送得也不少,卻遲遲沒有等到回調的任命。如此過了一年,黨務禮也灰了心,至此再也不抱再回京城的念頭,整天呆在總管衙門逗弄他的幾只狗,倒也活得有滋有味,好像已經無意再東山再起。不過再怎么無意官場,見了這個害自己離開京城的仇人,黨務禮總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固然不敢在面上表露出來,卻也是不經意的流露出來,具體表現就在他臉上雖堆著笑容,仔細一看卻是皮笑肉不笑的,看上去十分別扭。

阿蘭泰一臉肅容,看不出喜怒哀樂,聽了黨務禮的話,對他別扭的笑容也視而不見,只冷冷的說道:“既然黨大人說我能管得了,那本官就做個主,你這就派人將那些首級取了下來吧,至于那個處決的犯人也免了死罪,讓監官們好生看押就是。”

說完看也不看黨務禮一眼,走到明安公主和崔秀林面前沉聲道:“皇上知道公主代兄來使,很是高興,特意下了諭旨要好好招待公主和使團一行。”

明安還沒弄清眼前這身著便服的人是什么來頭,有些不知所措,崔秀林卻是搶著說道:“請大人代公主和我向皇上回稟,天朝龍恩如沐春風,鄙邦小國感激不盡!”

阿蘭泰聞言點了點頭:“明日圣駕拜謁完祖陵,便會召見你們和蒙古各部落來使了,屆時你們自己對皇上說吧。”言畢指了指站在黨務禮旁邊與他同來的一名中年文士:“這位是內閣學士張玉書大人,本官和他奉了旨意先來永陵查看一番,因公務在身,就不與你們多說了,本官這就讓人引你們去總管衙門歇息。”

崔秀林忙道:“大人圣意在身,自便即可,不必理會我們。”

阿蘭泰嗯了一聲,也不去看車內的明安公主,轉身吩咐黨務禮:“黨大人,還請你領使團去總管衙門,我與張大人要往陵上去看看。”

阿蘭泰從露面到現在,全不把黨務禮放在眼中,言行全是一幅上官派頭。黨務禮卻是只能青一陣紅一陣的變換臉色,不敢表示出什么不滿,正悶悶不樂的站在他身后,見他又指派自己去送朝鮮使團。當下有些忍不住了,冷哼一聲道:“阿大人盡管去就是,使團我會著人安排的,你是天子近臣,這等小事大可不必親自過問,由我們這些下官處置就是了。”

在那下官二字上,黨務禮刻意拖長了語調,以此告訴阿蘭泰,我和你一樣都是正三品,這下官一稱你真當得起嗎?

殊料阿蘭泰根本不理會黨務禮的怪話,瞥了他一眼,便轉身往陵上走去,隨同的護衛忙牽馬跟了上去。一身中年文士打扮的張玉書見了,便也要跟著過去。經過黨務禮身邊時,卻停了下來,對他輕聲道:“黨大人,你可知圣上近來對我等說過些什么?”

黨務禮對這個新晉的漢人學士不熟識,但恨烏及屋,對與阿蘭泰一起來的他也連帶著有些不滿,因此鐵青著臉悶聲道:“本官不知,還請張大人告知。”

張玉書見黨務禮這樣,微微一笑,說道:“圣上說流放到寧古塔、烏拉地區的人犯,既沒有房子住,也沒有田地耕種,又被各種差徭役壓得翻不過身來,實在是辛苦無比。況且南方的人本來就脆弱,來到如此艱苦嚴寒之地,寒風剌骨難以忍受,遠離家鄉音信又不通,處境實在是令人同情。雖然這些人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然而發配到關外為奴也足以能夠治他們的罪。因此對這些人就不要再開殺戮了,縱使吳逆三藩的舊部,各地治官也應一視同仁,不可另眼看待。”說到這里,張玉書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黨務禮:“圣上既然已經免了他們的死罪,就是想給他們一條活路,不過我和阿大人一到這里就見無數首級掛在那,還有犯人正要被處決,我想若是圣上知道了,恐怕會大為不高興吧。黨大人可不要忘了,此處可是永陵腳下,圣上明天又要拜謁祖陵,有血光之事總歸是不好的。若是被那些多嘴的御史知道了,怕大人的前程...”

說到這里,張玉書頓了一下,掃了一眼黨務禮的面色,想看他有什么反應,誰知黨務禮卻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一樣,臉繃得緊緊的,一點表情都沒有。

“這番話黨大人好生想一想,本官還有公務在身,就不與大人多說了。”

見黨務禮不為所動,張玉書有些失望,翻身上了護衛牽過的馬匹,囑咐他道:“黨大人是永陵總管大臣,等會還須你親自上山一趟,我與阿大人有事要和大人協商。”

說完也不等黨務禮回話,張玉書便在護衛的牽引下向永陵行去。那邊進保和幾個盛京將軍府和都統衙門的官員早已著人領著朝鮮使團往總管衙門而去。一輛輛馬車在黨務禮面前行過,他卻是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不知想什么。

“還愣著干什么?”

直到朝鮮使團都走得差不多了,一直不動的黨務禮才一甩袖子,對身邊兩個驍騎校和幾名佐領吼道:“還不快去把那些首級取下來!”

幾人一聽,駭了一跳,忙向營中跑去,先前主動充作行刑手的那名佐領跑了幾步,卻停下來小心翼翼的問黨務禮:“總管大人,末將這皮剝還是不剝了?”

“……”

黨務禮狠狠瞪了他一眼,雙手一負一句話也不說怒沖沖的就走了開去。那佐領卻是一臉糊涂,不知道到底是剝還是不剝,旁邊的桐柏見了,好笑的一拉他:“你傻啊,聽不懂那張大人的話?當然是不剝了,誰要在這個時候再殺人,皇上來了能有好果子吃嗎!”

…………………..

注:滿人有很多姓氏,日常稱呼卻不呼姓,以名為主,官員之間稱謂如黨大人,阿大人是為便利而已,就如索額圖索大人,明珠明相等等。但一般上官稱謂府縣官員則不稱名,直呼“某某府某某縣”,故讀者不必對黨大人、阿大人這等稱謂有疑。

另;本書對康熙描寫盡量客觀,雖為夷酋,但也不丑化他,張玉書所言是康熙東巡之后以圣諭形式發布的。

清朝官員對待朝鮮使團并不如明朝那樣熱情,一般高官都不屑與使團多說什么(詳情見朝鮮使團訪清日記)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3:16
惡奴 第二十章 遣返寧古塔


“強哥,你醒了!”

迷迷糊糊中,趙強覺得有人在對自己說話,但腦袋卻是眩暈不已,難以回應對方,過了一會稍稍好些后,這才費力的睜開眼睛,想看清楚是誰叫自己,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齊壯、吳四他們。

“你們怎么也在這?”

一下見到這么多相識的人,趙強愣住了:難道黨務禮言而無信,把他們也都殺了,這會大家在陰間相聚不成?

齊壯顧不得給趙強解釋,見他醒來,忙小心翼翼的從吳四手中接過一只瓷瓶,然后從中倒了些粉沫均勻的涂抹在趙強背后。

“嗞!”

粉沫剌激傷口的辛辣感讓趙強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數秒后這種辛辣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陣說不出來的酥癢感,好像無數只螞蟻在背上亂爬一樣,有點難受,卻又有點舒服。

“趙強兄弟,你先喝口水。”

不知誰在旁邊遞了一碗水到趙強嘴邊,趙強正好嗓子干渴,忙就著碗邊大口喝了起來。半碗水下肚后,趙強頭腦一陣清醒,這才注意到自己呆在原先那所木屋里,而周圍的人卻是同屋的青壯們。

“發生什么事了?”

趙強明明記得自己是被綁在木柱上被人剝皮,這會卻活生生的趴在木屋里,反差實在太大,不由感到奇怪,一臉疑惑的望著齊壯等人:“黨務禮不是讓人將我剝皮開膛的嗎?怎么我卻沒死呢?”

齊壯正忙著處理趙強背后的傷口,顧不上告訴趙強,吳四便笑著給趙強解釋道:“趙強兄弟,你的運氣真夠好的,方才行刑手在你背后剛開了條口子,朝鮮使團就到了。這樣一來,黨務禮就沒法再看對你行刑了,所以你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趙強還是有些不明白:“那我怎么暈了?”

吳四朝他背上指了一下:“你背后的傷口很長,失血太多,所以綁在木柱上的時候就暈過去了。好在他們及時放你,不然再任由你綁在那,你這命也救不回來的。”

聽吳四這么說,趙強隱隱約約也記起當自己背后被劃開時,他便咬牙忍痛等著被人剝皮,可是等了一陣卻沒見有后續動作,當時營盤門口又好像發生了什么事,印象中好像聽到什么使團、朝鮮之類的詞語,不過再以后的事情他就不記得了。現在想來,怕是因為自己失血過多暈過去,所以才不知道后面發生什么事情了。

“黨務禮那么恨我剝了他的狗,怎么會因為朝鮮使團的到來而放了我呢?”

趙強對這一點還是不太明白,黨務禮大可在安排好朝鮮使團后再來殺自己,沒道理就這么輕而易舉的把自己給放了啊。

吳四也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見趙強眉頭皺得緊緊的,寬慰他道:“趙強兄弟,別想那么多了,只要放了你就行,你管他安的什么心。”說完指著齊壯手中的瓷瓶得意的說道:“這金創藥可是好東西,我大哥從云南帶過來一直藏在身上當成寶貝的。我去跟他要,他只給倒一點,說什么這藥是靈藥,只要一點就夠了,多了反是浪費。可是你身上傷口這么長,一點哪夠啊,所以我二話不說就從大哥手中搶了一瓶過來!嘿,這藥只要灑上傷口,七天之內包管愈合,半月之內連一點疤痕都看不到,到時我敢肯定趙強兄弟又是生龍活虎的一條好漢子。”

云南白藥?趙強人趴著,看不到齊壯給他擦的什么藥,但聽吳四這樣說,不由想到后世國內當寶貝一樣被列為國家機密的云南白藥。

“好了!”

齊壯將藥粉都擦拭好了之后,找來幾塊粗布條撕了,小心的替趙強包扎好,順手將瓷瓶還給吳四,嚷道:“吳四,你別又吹牛,要是強哥這傷口七天之內不愈合好,我看你怎么說。”

“你放心好了,我親眼見過的,這藥絕對神!”見齊壯這么說自己,吳四忍不住就為自己證明起來了。

“我們忠勇營的王五你知道不?當時他整條胳膊都被清兵砍掉了,血冒得就跟噴泉一樣,可是一灑這藥,立馬就止了血,沒幾天,傷口就結了疤……”

“扶我起來。”

見吳四滔滔不絕的說起來,趙強忙打住他,要不然他這一說不知什么時候能完,正好自己趴在那里也有些難受,胸口壓著地面難以喘氣,便讓齊壯扶自己起來。誰知剛坐起來,卻見錢林、趙果他們突然跪在了地上。

“趙強兄弟,我們對不住你!”

趙強被他們的舉動嚇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這上的哪出戲碼?前世今生他可從來沒被人跪過,很是不適應這種被人跪著的感覺,不由急道:“你們干什么啊,快起來啊!”

錢林等人卻沒有起來,而是在那很羞愧的看著趙強,一些人的頭埋得低低的,唯恐被趙強看到自己的神情。

見趙強正盯著自己看,趙果有些慚愧,但不得不說道:“我們這些人貪生怕死,眼睜睜的看著你被清兵行刑,卻不敢出來為你說一句話,實在對不住你!”

另一個叫徐錦衣的漢子也道:“還好趙強兄弟你有老天保佑,能大難不死,不然我們連給自己贖罪的機會都沒有!”

“趙兄弟為了我們一屋的人,甘愿出去領死,我們卻跟烏龜王八蛋一樣,縮在那里不敢出去,說來實在是太沒義氣了。不給你跪一跪,我們這心里都不踏實!”

“大伙的命都是趙兄弟救的,給你下跪是心甘情愿的,趙兄弟千萬別覺得有什么受不起的,這是你應得的!”

“人說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給你下跪是大伙商量好的,都沒有怨言,趙兄弟只管受著好了!”

見這些漢子是為這事向自己下跪,趙強心道這些人還算有良心,怕死是難免的,也無可非議,但若是連良心也沒有,那可真讓人心寒了。好在這些人能夠知恩圖報,雖然沒什么東西回報自己,但這一跪卻也是難當的心意,趙強心中有些欣慰,忙道:“算了,事情都過去了,大家不要這樣,都起來吧。”

不過眾人還是沒有起來,看樣子他們真的是發自內心的羞愧,不然也不會行下跪這一舉動。見他們不肯起來,趙強忙用眼色示意身邊的郭飛去扶他們,可是郭飛卻好像沒有看見趙強眼色一般,站在那里動也不一動。從郭飛的神情趙強可以看出他還在生這些人的氣,不由苦笑一聲對眾人道:“你們再不起來,是不是要我也給你們跪啊!”說完作勢掙扎著要起來給他們跪下,齊壯和郭飛見狀連忙上前扶住他,不讓他起來。

“趙強兄弟,你傷口剛包扎好,可不能亂動,不然牽動傷口,又要出血的。”

吳四雖然也在生錢林他們的氣,但總不能讓趙強給他們也跪下吧,哼了一聲,有些不甘心的對錢林他們道:“你們還不起來,是不是真要趙兄弟給你們跪下才行啊。”

“當然不是…”

錢林不敢正視吳四的目光,吱唔一聲,與身邊的人彼此看了一下,一個個才不好意思的從地上站起,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樣站在一邊不敢說話。

趙強見他們都起來了,心中松了一口氣,怕再提這事會讓他們尷尬,便隨口問道:“今天不用出工嗎?”

一聽趙強問話,林家風忙搖搖頭:“永陵工程已經結束,明天皇帝又要來拜謁,所以他們不讓我們出營做工了,我看過幾天可能就要押我們回去了。”

錢林也道:“也許過不了幾天,說不定皇帝明天一走,他們就要把我們遣返了。”

聽他們說完,郭飛卻嘆了一口氣:“大伙都是從各地抽調過來的,湊在一塊也算緣分,要是被遣返回去,往后怕是連面都見不著了。”

聽他這樣說,眾人都有些默然,郭飛這話說得不錯,吳軍舊部發配到關外后,都是被打散分駐在不同的地方,除了抽調進行大的苦役,否則根本沒有機會見面。若是被遣返回去,屋內這三十多個漢子恐怕這輩子也不可能再見上一面。

許是想到以后不可能再見面了,屋內的氣氛有些沉重起來,趙強也有些傷感,畢竟和這些人相處了幾個月,在情感上還是舍不得與他們分開的。再說被遣返后,不知道會分到哪里繼續當奴隸,身邊要是沒個相識的人,到時連個照應都沒有。

過了一會后,趙強讓眾人不要再站著了,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安慰眾人,只好任由這種沉重的氛圍繼續下去,直到晚間開飯,才有了些生氣。

第二日,清軍果然沒有來吆喝他們開工,而是一隊隊的在他們營盤里巡視,眾人見了知道這是因為皇帝要來永陵,清軍怕他們鬧事才特意加派的巡視。因為多了巡視的清軍,偌大一個營盤顯得很安靜,各屋之間都沒有人走動。

如此又過了一天,第三日早上的時候,突然監工們來到各隊木屋門口大聲喝令屋里的人將碗筷食桶收拾好,然后出去排隊集合,眾人一聽這個命令,都下意識的變了臉色,有些不情愿的拿著東西往屋外走。

趙強背后的傷口雖然已經包扎好,但肩膀一動就會抽動傷口,讓他疼痛難忍,行動著實有些不便,在吳四等人的幫助下,才費力的走出木屋。一出木屋,剛排好隊形,就聽高臺上的清軍佐領桐柏在那叫道:

“塔世克將軍有令,永陵修繕已經結束,奉總管衙門和寧古塔將軍的命令,你們將在半個時辰后被押送到寧古塔和尚陽堡兩地,分別交由當地官府管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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