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惡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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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02:56:1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4 216805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4:17
惡奴 第八十三章 來得是條大魚

何保此次所帶只兩佐領馬甲,另有自己的親兵30名,除卻留下看守戰馬的四驍騎校,可隨他北上作戰的兵丁計有260人,內中又有四名負責統計一職的領催,實可戰之兵為256人。清一色的高頭大馬,人人披甲,單是架勢便壓了舒穆祿所領正紅旗四佐領兵幾頭。再看那東倒西歪的四佐領正紅旗駐防八旗兵,正黃旗這二百多馬甲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高高在上且伴著強烈的征服感:眼前這些雜兵當年便是被我們滿州勇士以武力征服的!殊不知往上推三代,他們自己的祖宗也是被人征服后強編入旗的。

論個人之勇,舒穆祿自認放眼關外,可與之一戰的不出三人,但論所領兵馬強壯,舒穆祿卻是有自知之明。所以對于那些騎在馬上高傲看著己方的正黃旗馬甲們視而不見,他只以為何保是要帶這些人回返黑龍江。他是眼紅何保手下的這些兵,曾幾何時,他也有過這么多勇武的士兵,但是自打到了關外,這爭強好勝之心便弱了不少,只想安安穩穩的活完這輩子,替大清再盡些力就是。因此并沒有對寧古塔將軍派他統領雜兵而感到不滿,再差總是兵嘛。

“兒郎們!立功的機會來了!”

舒穆祿一上戰馬,恍若變了一人,眼中俱是精光,臉上也滿布殺氣,揚手一揮手中的長刀,吼道:“北面,有幾百再次叛亂的漢人,他們枉顧皇恩,殺官造反,實是一群賊心不死的頑匪,今本將要帶你們去將這些頑匪一網打盡,讓他們見識我八旗軍威,兒郎們只要好生殺敵,軍功唾手可得!”

四佐領兵匆忙之中被各自佐領催促著集合起來,只聽佐領大人們說是北上殺敵,皆以為是要和羅剎人交戰,所以人人心中害怕。因為羅剎人可是自打崇德年間就侵占大清地盤了,前幾年雖說被稍稍教訓了一頓,但一看那戰績就讓人啞口無語,三千人的軍隊包圍人家一百多號人,最后只斬殺十人,傷了對方六十幾人,到了余下的羅剎兵竟然帶著傷員在大軍的包圍下跑了!自打那以后,再也沒聽說哪處人馬攻擊過羅剎人,只聽到各地什么寨子,什么部落或者什么屯點被羅剎人洗劫,殺了多少人,搶了多少糧,占了多少地,全然聽不到哪處官軍反擊羅剎人,奪回哪處地盤,救回哪些被擄掠過去的大清子民。

羅剎人這么厲害,這些兵們又都是索倫人和達斡爾人被各管治衙門抽調出來強編入旗的,戰斗之心自然不強烈,大都抱著過一天混一天,早點結束兵役回家的念頭,當然不敢跟那些傳聞中會吃人心的羅剎人戰斗,因此都是一臉苦色,集合的時候就差撒開腿丫子跑人。沒想協領大人卻說是對付叛亂的漢人,“嘩” 的一下,這些假旗兵們臉上紅光一閃,再聽那首級就是軍功的話,更是一個個神彩飛揚起來,原本頹喪的心情一掃而空,竟然全都踴躍起來,看舒穆祿的眼神都不同了。

漢人嘛,軟腳羊一般,有何可怕?打不過羅剎人,難道我們還打不過那些軟腳羊嗎!

成功調動部下的求戰之心后,舒穆祿心情大好,有意無意瞄了一眼遠處看著自己的何保,一摸絡腮胡子,長刀朝前一指,很是威風的喝令:“兒郎們出發,隨我殺敵建功去!”

聽到協領號令,不用佐領們再喝令,士兵們便已自覺調頭,精神飽滿的朝北進發。走在最先頭的卻是被幾個協領戈什哈看管的一年輕漢人。

舒穆祿所部除四佐領兵外,還有他自己的戈什哈衛隊,人數為二十人,這二十人是清一色的滿州正紅旗戰兵,全都跟隨舒穆祿入關平亂過,因此戰斗經驗十分豐富,是舒穆祿最大的依仗。

類似舒穆祿這樣不得上司待見,而又有些地位的八旗將領,大都統領各地駐防八旗,有運氣好的能單駐一城,運氣不好的只能和那些禁銳八旗擠在一處,享受待遇也是截然不同。遇上戰事,卻是第一個被征調出征,因此很多和舒穆祿一樣的八旗軍官,人人手里都有一支為數不多的真旗人隊伍,平素也是如同明朝將領養家丁般養著,一旦作戰,便是以這些人為核心骨干進行沖鋒突擊,另外也用作執法隊,陣斬那些退后的雜兵們。不然,他們還真沒底氣帶這些雜兵們上戰場。

四佐領兵有480人,加上20人的衛隊,舒穆祿可用兵力就有500人,對付羅剎人是不成,但對付一些走了狗屎運扯旗造反的漢人,卻是綽綽有余了,因此上至舒穆祿,下至普通士卒,人人皆無畏懼,只盼著早點趕到地方,將那些吃了豹子膽的漢人全砍了,然后拿著他們的腦袋回來報功,換取金銀和糧食的賞賜。

“大人,正黃旗的兵跟著我們來了!”

在那漢人帶領下,舒穆祿領著部下往北走了幾里地后,手下佐領齊哥卻是打馬從后跑了過來,告訴他何保的騎兵一直跟在后面,始終保持著兩里地的距離。

舒穆祿聞言朝后眺望了一下,果然那二百多正黃旗的馬甲正在何保的帶領下,不緊不慢的跟著。

“奶奶的,何保不回黑龍江,跟著我們做什么?”

舒穆祿大是不解,劉德也不明白,想了一下,吩咐舒穆祿的戈什哈保柱:“你去問問,怎么回事。”

保柱聽令調轉馬頭揚鞭朝后奔了過去,不一會就回來了。

“啟稟大人,正黃旗的人說是奉他們協領之命,北上配合我部平亂。”

“嗯?”

聽了保柱的話,舒穆祿更是疑惑,看了一眼劉德,詢問道:“軍師,何保安的什么心?”

劉德微一思量,做個已然知曉對方意圖的樣子道:“大人,管他呢,他走也好,跟咱們去也好,由他便,管他安的什么心。”停了一下,卻是有些慶幸的笑道:“我看何保八成打的是搶功的心思,不過這樣也好,他手下那些馬甲可是戰力不錯的,有他們在,這仗打得不是更有把握些?”

“這倒也是。”

舒穆祿懶得親自去問何保想干嗎,反正只要他不誤自己的事就行,當下一提馬速,往前跑了去,劉德和保柱見了,忙也快馬跟了過去。

趙千戶,人我是騙過來了,可是不是你所說的二三百號人,而是七八百人啊!

人群的最前面,被幾個清兵嚴密看管的魏小江并沒有因為任務完成而欣喜,相反卻是苦得要命,因為他來之前可不知又有一支清軍趕到了松山堡,而埋伏在兔兒嶺的趙強更是不知道,他們現在還滿心想著打敗這兩三百的清軍,從他們手中奪了那些蒙古戰馬呢。

千戶,魚上鉤了,可來得是條大魚啊,這可昨辦呢!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4:18
惡奴 第八十四章 啃不下也得啃!

兔兒嶺到底是位于后世黑龍江還是吉林又或者俄羅斯,趙強并不清楚,因為他沒有地圖,無法做出準確判斷。兔兒嶺這個名字只是他看這山峰高處像個兔頭,一時興起才給起的。

兔兒嶺是方圓數十里地前往首義城的必經之地,兩側皆是樹林,中間這條山道僅容三馬并行,因為地上滿是碎石,騎馬者經過之時必須放緩馬速,否則馬腳必被扭傷,是一處用來伏擊騎兵的最佳場地。另外兩側山坡呈四十五度角坡度,并且由于大樹的遮掩,人埋伏于樹下草叢,借助東一塊西一塊的石頭掩護,可以在有效保護自己的前提下進行攻擊作戰。而被包圍于嶺中的清軍若想反擊,卻須仰上攻擊,難度可想而知,實是打埋伏的不二之選。

那日趙強領著老弱婦孺們先撤后,突然心血來潮,讓人通知齊壯也不要留在鄂倫春人的寨子,隨大隊一起回首義城。然往北走了三十里不到,他卻讓陳偉領著老弱們先走,自己則帶人埋伏于兩側山腰中,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等到尾隨而來的黃三他們。慶幸自己沒有失算后,趙強立即帶人從兩側沖了出來。

黃三沒想到趙強會帶人埋伏他們,驚慌失措之下連跑都沒想到跑,就那么束手就擒,何況就算他想跑,雙腿也是跑不過四蹄的。

趙強一直納悶黃三在搞什么鬼,因此成功抓獲他后,便急著想翹開他的嘴巴,原是想這人奴才性重,死了心的當漢奸,這嘴巴肯定要硬些,沒想他還沒開口,早嚇得面無人色的黃三就主動交待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交待完之后卻是不住的扇自己的大耳光,說什么我混蛋,我無恥,我沒人性,竟然想著害自己人,實是烏龜王八蛋,到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求趙強看在已故的馮尚書面上,就當他是個屁將他給放了吧。

趙強被黃三的求饒搞得很是郁悶,心道這人怎滴如此不堪,原想著他多少還有些骨氣,沒想卻如此扯蛋。想道他原先也不過是個下人,趙強厭惡之下倒也有些理解黃三,當下懶得理會他,徑自去審問其余的人,以驗證黃三的交待是否有水份。

與黃三一起被抓的那些青壯們也爭著向趙強交待松山堡的情況,所說與黃三交待的沒有不同,最后他們也求趙強能看在昔日同袍的份上放過他們。唯獨一年紀小些的青壯卻是倔強的硬在那,既不開口求饒,也不理會同伴們的哭訴,只不屑的望著哭得死去活來的黃三。

齊壯手下有認識年輕人的,告訴趙強這孩子叫魏小江,大致說了些他的情況。趙強聽后,有些同情這魏小江,讓人看住他們,將齊壯拉到一邊,因為他有個很大膽的想法想要落實。

據黃三交待,松山堡新到一支清軍,人數只三百不到,清一色的騎兵,統領者乃一滿洲協領。這些清軍雖然人數不多,但卻攜帶了數百匹蒙古戰馬,趙強的大膽想法便是想打這些蒙古馬的主意。

有馬便有騎兵,有騎兵便可以快速機動進行作戰,正面交鋒時更可以進行集團沖鋒,一舉擊潰敵人。

趙強手下現在只有三百人的火銃手,所用火銃又是火繩槍,在沒有達到千人以上規模時,還難以成為戰場上的決定性力量,因此擁有一支強大的冷兵器時代戰爭之王——騎兵,就成了趙強夢寐以求的事情。可惜齊壯的騎兵營也只有區區七十四匹馬,除了用做偵察,傳遞情報外,僅能對小股敵軍進行打擊,遇到大股敵人,也只能望洋興嘆。至于那個喀爾喀蒙古人巴根說要帶五百蒙古騎兵來投的事,趙強只是抱三成希望,能來更好,不能來也不強求。再得就算他們來了,客大欺店的事趙強也不能不防備一下,說來還是自己打造一支人數眾多的騎兵才安心。

現在一下有數百匹訓練好的蒙古戰馬擺在面前,而押運的清軍只三百人不到,在趙強眼里,就好比小孩子戴著金項鏈在集市上亂跑。不搶他娘的,實在是對不住自己。

齊壯是騎兵營的營官,對于馬匹的渴望當然不下于趙強,一聽之下,滿眼放光,想到得了這些蒙古馬,自己的騎兵營就可以一下擴充幾百人,齊壯是心熱不已,摩拳擦掌的便要去干他一票。

松山堡附近是平原地形,趙強雖然膽大,但可沒蠢到帶些火銃手就光明正大的去搶劫騎兵了。考慮之后,他與齊壯定下誘敵來攻,半路伏擊的策略,并讓許平和嚴錢速回首義城,調集吳四的銃營,胡旺的守衛營,留守的騎兵營全部火速趕來此地,只留郭飛的守衛營在堡中,反正庫柏還要有些日子才能回來,倒也不怕他趁虛奪了首義城。

但是如何個誘敵卻是個問題,黃三交待的明白,那隊清軍是正宗的滿八旗,打的旗號是正黃旗,統帥的又是個協領,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想來想去,趙強決定使用最原始的辦法,也是當年老野豬皮努爾哈赤慣用的一招——使人報假信。

以其祖宗之道還治其后人之身,因果報應,天道循環方顯人間正道。

定下派人去報假信,誘那隊清軍來進攻后,趙強開始選定人選,不過想來想去,身邊人都不合適,最后,他的眼光被一臉稚嫩的魏小江所吸引:半大孩子自然要比成年人更容易使人相信。

趙強將魏小江拉到一邊,將自己想讓他回松山堡誘那隊清軍的目的與他講了,說完靜待他的反應。讓趙強意外的是,魏小江并沒有如他所想那樣搖頭拒絕,而是很痛快答應了下來。并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殺了黃三。

殺黃三?趙強一愣,遂既二話不說,既然魏小江不讓他費事,他也不能讓這孩子失望,拎著黃三的小辮子就將他拖到魏小江面前,提腳將他踹倒在魏小江面前,并將自己的佩刀遞給魏小江。

黃三不是傻子,趙強將他拎出來,又給了魏小江一把刀,要干什么自然不言而喻,當即嚇得屎尿俱下,抱著魏小江的腿就求爺爺告奶奶,想讓魏小江別殺他,他可是讓其吃飽過肚子的,哪知不說還好,一說魏小江更是憎惡,只聽了一句,便“啊”的一聲大叫,將大刀直直的砍在了黃三的脖子上。然后一抹濺射在臉上的鮮血,感激的看了一眼趙強。

“小江愿意替千戶去松山堡!”

趙強沒想到魏小江下刀如此不猶豫,震驚之后對魏小江不由另相相看,心道這孩子稍大一點可是個狠角色,培養得法將來不失為一得力手下。當下對其交待了注意事項,并親自送了他幾里地,與其說了一番剖心話后才返回。

嚴錢和許平快馬加鞭趕回首義城,將趙強的命令傳達之后,胡旺、吳四便立即帶部急速趕來,不到兩天時間便已到達趙強選定的埋伏地——兔兒嶺。趙強簡單開了個會議后,各營迅速在指定地點隱藏。

銃營一分為二,兩側山坡各列一總旗,在火銃的有效范圍內呈上下次序埋點,守衛營則列于銃營的前面,也就是最近道路的兩邊,只待清軍來了,銃營發射火銃攪亂他們之后,便沖出來近距離砍殺那些驚慌的清軍。

齊壯的騎兵營除了沒馬的,全部突出到到距離松山堡不到二十里地的地方隱蔽,只待清軍出發后,便去奪他們營中馬匹。

今天已是第四天,算算時間,如果不出意外,魏小江應該領著清軍往兔兒嶺來了,趙強看著滿山的蔥綠,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心道不知齊壯是否已得手,消滅這些護馬的清軍是次要,最主要的還是奪了那些蒙古馬,如果齊壯失手,事情就得不償失了。

魏小江,你怎么還沒來呢?

趙強已是第六次站在那塊坡上那塊巨石朝遠處眺望,卻是不見有人的蹤影,心一直懸著,萬一清軍協領識破魏小江,那自己所做的布置可就全泡了湯,很可能還會被清軍給包了餃子。

“千戶,屬下下去走了一圈,弟兄們精神還算不錯,都盼著韃子來,好殺他們個人仰馬翻呢!”

趙強正憂心時,吳四從巨石另一面小心的爬了上來,趙強上前拉了他一把:“好,弟兄們只要敢戰,咱們這仗就輸不了!”看了一眼不遠處按照自己偽裝要求隱蔽的士卒后,他又有些擔憂的問道:“那些壯丁們和鄂倫春人情緒如何?”

“他們?”

吳四不在乎的一撇嘴:“都老老實實的,沒什么不正常的,跟咱們的人一樣,都等著韃子來呢。”

趙強有些不放心的叮囑吳四:“一定要好生看著這些人,辮子雖然割了,但不代表他們就真的死心跟咱們干,這次打得可是真韃子,要是這些人臨陣退縮,那咱們這四天等待可就全打水漂了,說不得還會被他們害死。”

吳四一握拳頭,殺機一閃:“千戶放心,要是哪個兔崽子敢捅咱們刀子,屬下把他砍成十八截喂狗!”

鄂倫春人的忠誠趙強還是放心的,畢竟首義城里有他們的老婆孩子,要是臨陣反水,那就是要了他們族人性命,但那些各族壯丁卻都是光棍一條,沒有親人可供趙強威脅,要是他們對清軍有懼意,不愿作戰或者突然反戈,那趙強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原本不想讓這些各族壯丁前來參戰,只想讓他們去打俄國人,但兵力實在太少,單純的靠銃營漢軍肯定是不行,必須要靠他們替銃營擋住反撲垂死掙扎的清軍,不然這仗沒法贏。因此對于這些各族壯丁,趙強是既愛又怕,愛的是他們可以成為犧牲的損耗品,恨的卻是忠誠有限,隨時都會反水給自己致命的一擊。

不過若此仗不出問題,那這些壯丁的忠誠度倒是過關了,將來就可以以他們為骨干再引導下一批人。

已然這樣,趙強只能對這些各族壯丁抱有希望,與吳四又說了一些注意項后,卻見前方的樹林中突然亮出了一面小紅旗,按趙強規定,小紅旗一亮即代表前方有敵軍出現。

“韃子來了!”

清軍到達的消息被士卒們小聲低呼著一個個傳了下去,兩側山坡中頓時響起了一些樹枝搖動聲,趙強亦是壓抑不住的激動,扒開面前的野草朝遠處望去,一看卻是吸了一口冷氣:怎么回事,不是只有兩三百的騎兵嗎怎么又冒出幾百步兵來了!

吳四也看到了這一情況,失聲道:“千戶,不對啊,那些韃子步卒是哪冒出來的?!”

趙強的臉色陰晴不定,緊盯著遠處越來越近的清軍,頭也不回道:“不知道,許是黃三他們走后新到松山堡的清軍,所以黃三他們不知道這個情報,不然他不會不說出來的。”

“那怎么辦?”

吳四一臉凝重的回頭望了一眼山坡上埋伏的手下,十分擔心的說道:“韃子的兵力和我們差不多,咱們可是一點優勢都沒有,這仗還能打嗎?千戶,這可是個硬骨頭啊,一個不好,弟兄們可就全蝕在這里了!要不咱們還是避敵鋒芒,先撤吧,等下次再尋機會和韃子一戰?”

“硬骨頭?”

趙強緩緩調頭看向吳四,沉聲道:“硬骨頭也要啃,牙崩壞了也要啃,啃不下也得啃,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要是現在撤,清軍必直撲首義城,那時我們連個落腳之地就沒有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4:19
惡奴 第八十五章 兔兒嶺之戰(一)

“那漢人,還有多久才能到?”

已往北走了一天多,卻還沒有到那首義城,舒穆祿心中不耐,見部下士卒們也多疲憊不堪,不禁打馬停住,問那報信的年輕漢人,想知道何時才能到。

鬼天氣也著實熱,舒穆祿體形又胖,背上已然全是汗水,若不是那報效朝廷,為國平亂的心思支撐他,怕早已找處涼快地歇著去了。

魏小江來前并不知趙強要在哪處伏擊清軍,因此他也不知道己方人馬埋伏于何處,一日多來,他心中一直提心吊膽,卻不是擔心自己能否脫身,而是怕多了這幾百清軍,趙千戶所領的兵馬根本吃不下,甚至有可能反被清軍一舉消滅,那樣的話,自己可就是大大的罪人了,對不住那些同袍和老弱婦孺們了。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將清軍往首義城帶,不然恐怕第一個死的就是他。

正揪心時,猛聽到舒穆祿問話,魏小江不禁心中一驚,出了一身冷汗,臉色有些慌張,好在反應也夠快,裝作十分害怕舒穆祿的樣子,結結巴巴道: “回…回大人話…過了前面這座山…山嶺,再走一天大概就能到了。”

此時若何保在此,定能看出魏小江有問題,但舒穆祿卻并未疑心魏小江的驚慌,只道這漢人懼怕自己才會如此失態,那額頭上的汗水也是因為天熱所致。聞言朝前面那座山嶺看了看,失聲笑道:“這山有意思,怎么山頭跟個免子似的。”笑完對戈什么哈保住吩咐道:“傳令下去,讓各佐領快速過這山嶺,到山那邊再歇腳。”

舒穆祿左側與劉德騎馬并排而立的佐領賽思齊卻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前方山嶺一眼,有些擔憂的提醒舒穆祿:“大人,前方山道過于狹小,兩側俱是山坡,若是那些吳逆在此設伏,恐我軍就會陷入絕境,莫不如派一隊士卒先行,待確認沒有危險再讓全營通過。”

聽了賽思齊的話,舒穆祿不置可否,回首問劉德:“光遠覺得呢?”他已經習慣碰到任何問題都要先征求一下自己軍師的意見,以示自己對劉軍師的看重。禮賢下士可不單單是嘴上幾句話,而是要身體力行才是,當年劉玄德三顧茅廬請得諸葛亮下山,俺這賽張飛比不上主公,卻是也不能讓人說嘴的。

劉德也正等著舒穆祿征求自己的意思,當下摸了摸下巴上幾絡山羊胡,微微作勢賣弄道:“兵法有云:逢林莫入,逢山也莫入,賽佐領深得兵法之道,如此提議自然是不錯的。”

賽思齊見劉德認可自己的意見,當下臉上現出幾分笑容,不住點頭,似是光遠先生所言正是我想說的。不想笑容還沒褪去,劉德卻是話鋒一轉,又道:“然所謂敵有伏兵,則飛鳥必盤于上空久不落地,今小的看前方山嶺,一片寂靜,倒不似有伏兵的樣子,否則也當聞野獸之叫喚。”

劉德不著聲色的就否定了賽思齊,并且還顯得自己更通兵法,他若是知道那些吳逆四天前就盤踞在這里,山中野獸飛鳥早已逃往他處,必會氣得吐血三升。

劉德又指著前方山嶺對舒穆祿道:“大人,兵貴神速,既離那吳逆的首義城還有一天行程,此時更應加快行軍速度,爭取早點趕到,以達到出奇不意,一舉制勝的效果,若是有所耽誤,恐吳逆會有所得知,如此一來他們有了防備,再要一舉成擒他們可就有些麻煩了。更何況…”

劉德往后一指:“何保的正黃旗人馬可就跟在咱們后面,若是這嶺中真有吳逆埋伏,也無須驚慌,不過區區數百烏合之眾,我正紅旗精兵再加上正黃旗的精銳,正好一舉蕩平他們,如此倒也省得長途跋涉之苦。”

此平亂大功,要的就是以猛虎之勢迅速擊跨對方,劉德雖也是漢人,但可沒有對那些吳逆有同病相憐的意思,在他眼里,這些敢扯旗造反的吳逆不過是一幫敗軍殘部,正是送給舒穆祿和自己的一樁大功勞。自己堂堂大清的秀才(雖然已被嘉興的縣太爺給奪了,但還是秀才不是),苦讀圣賢之書(三國是哪位圣人寫的),雖蒙受不白之冤,但卻對大清,對朝廷,對皇上仍忠心耿耿,一心報效朝廷,報效皇上,與那些作亂反叛的吳逆如何是一道人。他正想著早點被人叫一聲 “劉大人”,自是巴不得早點去那首義城,將吳逆的首級全部帶回。賽思齊的提議固然老成持重,然卻是麻煩了些,憑的耽擱了時間,此君子所不為。萬一就因為這半個時辰的耽誤,而被吳逆提前得知官軍動向,奇襲變強攻,四佐領兵有了死傷,那這樁大功勞未免有些失色。

“光遠言之有理。”

聽了劉德的一番分析,舒穆祿心道大善,后面不是還有何保的騎兵嘛,過個山道而已,有何可怕的。當下習慣性的一點頭,以示自己對劉德意見的肯定,也不去看臉色和豬肝一樣的賽思齊,大聲喝令保柱:“速去傳令,全營火速通過此山嶺!”

“喳!”

保住聞令忙跑馬在各佐領側翼跑過,大聲叫道:“大人有令,全營火速通過前方山嶺,至山那邊再歇腳!”

趕了一天路的士卒們早已累得不住喘氣,聞聽協領大人有令,過了前方山嶺就可歇腳,頓如望梅止渴般一下有了少許動力,相互扶持著加快腳步便往那兩坡中間的山道而去。走在最先頭的依然是被舒穆祿戈什哈看管著的魏小江,在他身后卻是有氣無力舉著正紅旗號的四名清軍旗手。

此時正黃旗的馬甲們卻聚在一桿正黃大旗下,列馬而站,紋絲不動,端是是強軍氣派。

“大人,舒穆祿他們進了那山嶺了,咱們要不要跟上去?”

因天熱,阿蘇泰沒有著甲,敞著胸口,如他一樣,赫努蘇也沒有著甲,單卻未如他一樣敞胸露肉的,二人列在何保兩邊,一左一右倒是強悍。

何保卻是盔甲齊全,戴著那像避雷針一樣的帽子,絲毫沒有因為天熱而就赤搏上陣。聽了阿蘇泰的話,何保冷冷看了一眼正往那山道中行去的正紅旗兵,冷聲道:“不急,等等看。若正紅旗的人馬無事,我們再過也不遲。”頓了一頓卻是冷哼一聲:“若是有埋伏,則再好不過,舒穆祿這渾人一點也不將本官放在眼中,北上之后竟然都不與本官打個照面,實是可惡。讓他吃些苦頭也好,省得他狂妄自大,以為一身武藝就可以目中無人了。哼,本官很想看看舒穆祿被那些吳逆打得焦頭爛額的丑態,等會若是有事,你們聽我號令行事,切不可自作主張上前。”

阿蘇泰和赫努蘇忙抱拳應道:“喳!”

魏小江最先進入這山道,此路他走過,知道這山道長有八九里,只要過了這條道,前面地形就好走得多。因心事重重,他一邊默不作聲往前走,一邊卻是偷偷用眼睛在兩側掃來掃去,雖然年紀不大,但他也知此處是個伏擊的好地點。

也許,趙千戶此刻正在看著我吧。

隱隱有種大戰來臨的緊張感,魏小江只覺周邊的山林都靜止了,風也停了下來,空氣似也凝固,一顆心跳得是“撲通撲通”響,嗓子眼好像有種巨大的渴望促使他要大吼一聲才好,腳下步子也不由自主的就加大了起來,跟在他身后那幾名戈什哈倒沒覺得這漢人有什么不對勁,以為他只是想快點通過此處,便也唱緊跟了上去。他們這一快,跟在后面最先進來的那佐領索倫兵可就叫苦了,本速度就夠快的了,前面的人怎么還要加快,難道他們不知道這道上全是碎石,走了快了硌腳疼嘛!無奈之下也只能三步并兩步的往前搶了上去,希望不要落得太遠,不然佐領大人可是要動鞭子抽人了。

因道路狹小,各佐領兵們不好分散,只能擠在一塊朝前走,五百人的隊伍長約二里多地,一路行去除了腳下石頭硌腳,倒也沒什么危險。然他們卻不知,在兩側山坡,卻有無數雙眼睛注視著他們,這些眼睛中透露出來的有激動,有渴望,有興奮,卻也有緊張、害怕、恐懼。

“千戶,韃子騎兵沒跟上來!”

“咱們一動手,那些韃子騎兵就會沖過來的!”

“不管了,先動手解決這些正紅旗的清軍!”

趙強原以為清軍會全部進嶺,沒想到領兵清軍將領卻是聰明人,竟然一分為二,步卒打頭陣,騎兵列后,這一來就讓趙強打他們個措手不及的想法落了空。如果此時動手,那些清軍騎兵必然會過來救援,勝負就是未知之數。但趙強已經等不及,也沒有任何辦法好想,那些正紅旗的清軍已經行了五里多里,再不動手,他們可就出谷了!

“傳我令,動手!”

狹路相逢勇者勝,包了韃子的步卒,我看你們這些騎兵如何進谷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4:20
惡奴 第八十六章 兔兒嶺之戰(二)

“這鬼天氣,昨這么熱的,協領大人也真是的,不就是些叛亂的漢人嗎,至于要咱們這么急著行軍的?”

走在谷中最前頭的是索倫兵,內中一大個索倫兵因為天熱,邊走邊用衣角擦拭臉上的汗水,未了還對著身邊的同伴發了一句牢騷。同伴們聽了他的牢騷都笑而不語,只顧往前趕路,倒也沒搭他的話,只一看上去足有五十歲的老兵瞪了一眼這大個索倫兵:

“阿格,你少說兩句,讓佐領聽到了,小心挨鞭子。”

被喚作阿格的這大個索倫兵聽了這老兵的話,嘿嘿一笑:“圖布大哥,放心好了,佐領又不是千里耳,哪能聽到我說什么呢。再說他老人家現在正閉目養神呢,哪還顧得上我們這幫小的。”說完朝前方不遠處騎在馬上的一人指了下。

圖布順著阿格的手勢看了一眼,見佐領額爾德正悠閑的坐在馬上,身子隨著馬背的顛簸左右晃動,腦袋卻不住往下點著,一看就是正迷糊著呢。不由嘆了一口氣,心道佐領大人這個樣子,如何帶我們去打仗。

圖布是老兵了,康熙三年就被征調入了旗,論起軍功和陣斬首級,其早就可以升到參領一職,單領一協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他是索倫人,并非滿洲旗人。按八旗軍制,但凡是被抽丁入旗的索倫人,是不可以憑軍功晉軍官的,只能折算金銀及糧食賞賜,或者是賞以奴隸。所以圖布軍功再多也無法晉升,在軍中呆了十九年,還只是一普通士卒,平日里負責幫佐領大人訓練其他的索倫兵。算起來再過兩年,他就可以回家養老了。

出于一個老軍伍面對危險的直覺,圖布一進入谷中便感受到了兩邊坡上散發出來的陣陣殺機,憑他近二十年的當兵經驗,圖布敢斷定敵人就埋伏在兩旁看著他們。但進谷的命令是協領大人所下,他一普通小卒如何能更改得了,更不可能去對協領大人進言什么。因此只能暗自提醒自己小心,不要陰溝里翻了船,當了近二十年兵,卻把老命送在這不知名的山谷中。一旦事情不好,他可就得使出自己保命的法寶——裝死,等那些敵人走后再跑回去。此法寶他從康熙三年用到現在,屢試不爽,間中碰到兩次敵軍補刀,卻又因自己提前做了防備,埋在他人的尸體下得以逃過一劫。

“圖布大哥,你說那些漢人看到咱們出現,有膽量跟咱們對陣嗎?”

阿格走到圖布身邊,與他并排走著,隨意的與他說起話來。圖布雖然年紀大了些,但卻也是健談的。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別小看那些漢人,他們當年都是吳三桂的士兵,骨子里還是善戰的。”

圖布卻沒如以前一樣在阿格這些新兵丁子面前賣弄自己的見識,只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兩邊山坡,不時從左邊移到右邊,因為如果發現有敵人,他便需立即做出選擇——是不是馬上趴下裝死還是立即帶族人們反擊。

當然,圖布在擔心自己的同時也不忘提醒他的族人們:“大伙都小心些,我看這兩邊山坡上有些不對,如果那些漢人埋伏在上面,居高臨下攻擊我們,大伙可不能慌,找個地方先避開他們的弓箭,然后再反擊。”

前后的索倫兵可不像圖布一樣緊張,他們多是去年剛入旗的新兵,一直沒有見過什么陣仗,這次可是第一次出兵平亂,平亂的對象又是出了名軟弱的漢人兩腳羊,實在沒什么好怕。聽了圖布的提醒,眾索倫兵們只是含糊其辭的應付著,這當功夫有閑心擔心兩邊山坡,倒不如省點口氣快點走出這山谷早點歇腳才是。

有些不大看得上圖布這老頭的新兵更是滿不在乎的暗道:佐領大人都不操這份心,你圖布瞎操什么心!

圖布見這些兵們并不用心聽自己說,身邊的阿格也是隨意應付自己,不由有些不快,不過出于同族的份上,他還是決定再提醒提醒他們,這些年輕漢子畢竟是索倫人的支梁骨,少一個族中就少一分元氣,能保幾個就盡量多保幾個。不想正要開口,耳邊卻傳來一陣炒黃豆般的爆炸聲。

“不好!”

圖布大叫一聲,他知道這黃豆般的爆炸聲是火銃發射的聲音,此時山道中滿是人,那些銃手閉著眼睛就能打到人。為了防止自己被火銃打中,圖布叫完就要趴下躲避,卻猛的發現自己胸口一痛,下意識朝胸口看去,卻見鮮血正在胸口往外噴射。他被打中了!

“呃!”

圖布痛苦的低吼一聲,腦袋一片空白,右手虛弱的抬起,朝著對面的山坡一指,“撲通”一聲重重倒地,也不知臨死時是在想什么,也許他是想這次終是陰溝里翻船了吧。

“有敵人,有敵人!”

“快跑,快跑啊!”

突如其來的火銃聲打破了山谷中的沉寂,伴隨火銃聲的是“嗖嗖”箭枝呼嘯聲,還有不斷落下的大塊石頭。不斷有清軍被火銃打中,被箭枝射中,被石頭砸到,哀號之聲響徹整個谷內。那些被馬上打死的清軍還好說,死了就死了,一死百了沒什么痛苦,可是那些只是被打傷或砸傷的清軍卻倒了霉了,身邊如兔子一般亂竄的同伴成了他們的最大敵人,因為這些同伴根本不管他們還沒有死,瘋了一般的將擋在面前的傷兵推到在地,有的更是踏著他們的身子往前跑或者往后退,根本沒有人停下來替他們包扎。

山道過于狹小,前后的清軍都亂成了一片,最前面的索倫兵是重點打擊的對象,在第一軟火銃聲中就倒了一片,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凄慘叫喚著,山道本就狹小,被他們這一倒,頓時連個踏腳的地方都沒有,實實的堵住了后面達斡爾兵往前進的道路。

那索倫兵佐領額爾德是最倒霉的一個,也不知是他命大還是運氣好,對準他打的兩名銃手竟然都失了手,隨后的箭手也沒射到他,當身邊的索倫兵倒下一片時,他還一臉驚慌的坐在馬上,茫然的望著眼前一切,渾然忘記自己現在應該做什么。等到他反應過來時,身下戰馬卻發了狂,將他重重摔落在地,撒開兩腿兀自朝前跑了。

額爾德墜馬之時也未受傷,還幸運的躲過了一塊從天而降的大石,正暗自慶幸時,卻是后背一痛——一拔刀劈砍箭枝的索倫兵被火銃擊中后,身子不自主的朝前傾倒,握在他手中的尖刀無意捅到了佐領大人的后背…

不怕狼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部下,額爾德倒地之時,眼中滿是淚水和無奈:該死的,我怎么會是這么個死法!

進入谷中的清軍有五百人,方才的襲擊只讓他們折損了一百多人,但因為一時不知道兩邊到底有多少敵人,所以他們根本無法及時組織抵抗。最前面的索倫兵又因為佐領額爾德身死而混成一團,余下六十多的索倫兵們或是趴在地上,或是背靠山坡,驚恐的望著不時射來的箭枝。中間的那些清軍此刻也只顧躲避火銃和弓箭的打擊,還沒有人想到反擊。

最后面的達斡爾兵們也是被重點攻擊的對象,但因為敵人火力似乎不足,在被放倒數十人后,他們竟然能夠抽身往后跑去。

“守衛營近戰肉搏!”

“銃營不間斷火力掩護!”

火銃手的表現已是相當盡力了,但趙強不可能要求他們如百戰老兵一樣,開一銃就中一人,幾輪火銃下來,谷中的清軍死傷也有一百多,加上被弓箭射中的,粗略一看,清軍已去了三分之一戰力。然而這個戰果是建立在出奇不意打擊的前提下,現在趙強已發現一部分清軍開始從最初的慌亂中清醒過來,已經有人開始尋找掩護點躲避火銃和弓箭的打擊,并且開始小規模的反擊。而最后面的清軍也開始往谷外跑,一旦他們跑出去,得到外面正黃旗騎兵的保護,趙強根本不可能再去追殲他們。

亂,只有亂,才有從中取勝的機會。

只有亂,谷外的正黃旗騎兵才不敢輕易加入戰局!只要他們稍微猶豫,谷中的這些清軍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殺!給我殺,一個都不放過!”

趙強毫不猶豫的下令胡旺帶守衛營近戰肉搏,趁清軍大部還在慌亂時以大刀長矛來結束他們的性命。得到命令后的胡旺立即全起部下漢軍、鄂倫春人、各族壯丁操著各式武器如猛虎下山般突到最中間的清軍當中,胡旺一馬當先,左銘南和錢林兩總旗在后,長刀一揮,便是一清軍被砍倒在地。

舒穆祿在火銃聲響起的時候,便知道中了埋伏,因山道狹小,部下都亂成一團,他一時也無法做出有效指揮,待自己的戈什哈衛隊集合過來,他又親手砍倒兩個嚎啕大哭的達斡爾人后,便要組織反擊,爬上山坡,將那些該死的偷襲者殺光!

危險時刻,舒穆祿卻是沒有忘記自己的軍師“光遠先生”,匆忙之中派了保柱領人保住好劉德,卻不想保柱冒著被火銃打中和箭枝射中危險找了一圈后,卻是沒有發現劉德的下落。最后還是舒穆祿自己看到了他——光遠先生已是渾然不顧斯文,瘋了一般和十幾個達斡爾兵正在往谷外跑去。

軍師無事就好!舒穆祿可是一點也沒有怪罪劉德的意思,見劉德正在往谷外跑,兩邊又無敵人攔截,松了一口氣,提起自己的金環大刀,從馬上一躍而下:“兒郎們,跟俺燕人張翼德殺賊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4:21
惡奴 第八十七章 兔兒嶺之戰(三)

見自家大人如此悍勇,戈什哈們也紛紛棄馬緊隨而上,十多名正不知如何是好的達斡爾兵見狀也毫不遲疑圍了上來,緊緊團在他們身邊,聚成一個圓陣,不時劈擋射過來的箭枝,并在舒穆祿的帶領下,沖向那些正從山坡上殺過來的敵人。

“殺!”

保柱身為舒穆祿的戈什哈隊長,一心要保自家大人安危,見不時有冷箭射向自家大人,雖有達斡爾兵保護,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箭枝可沒長眼,誰知哪根不長眼的箭枝會奪去自家大人性命。見自家大人奮不顧身沖在最前面,身上的皮甲也脫了扔在一邊,聽著那不時響起火銃聲,保柱情急之下,對那些戈什哈大叫一聲“快保護大人!”,哪知話音還未落,脖子卻被一枝不知從哪射來的箭枝給著實的貫了個對穿,箭尾的翎毛因為震動不斷抖動著。

保柱嚎叫一聲,兇性大發,一把抽出這枝箭,不顧鮮血噴涌,張嘴便叫“大…大人…”,卻因氣管已斷,而無法叫出聲,在那站了足有十數秒,才不甘心的捂著脖子跪到在地,旋即身子一軟,腦袋重重奔磕在地上死去。

已連砍四名赫哲人的舒穆祿此時已是渾身浴血,絡腮胡子胡子也是沾滿血肉,正殺得痛快,瞥見保柱中箭,不由怒氣上涌,須發盡張,一刀砍斷面前一光頭敵軍的手臂,咆哮起來:“爾等叛逆,拿命來!”

舒穆祿對面有四名漢軍士卒和十多名各族壯丁,他們在山坡之上時便已從舒穆祿的衣服上看出這人乃清軍大官,蜂涌沖下原想斬殺這清軍大官立下大功,哪知對方卻如此勇猛,短短數個回合,就砍死了四名赫哲人,傷了一名漢軍,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清軍也是武藝高超,只一個回合,便擊退了兩邊的鄂倫春人,己方已扔下十幾具尸體,不由感到膽寒。

對方如此硬茬,壯丁們先前痛打落水狗的心思頓時淡去,紛紛往后退去,不敢再和這幫清軍交戰。他們畢竟是初次上陣殺敵,且多少有些不情愿,若不是那些漢人一力壓迫,誰愿意與官軍作戰,犯下大逆不道之事。若是打打順風仗,撿撿便宜,戰后論功行賞,壯丁們是人人愿意,唯恐落于人后,但這實打實的硬拼,一不小心就要掉了性命,那可是大大犯不著。因此在漢軍和鄂倫春人只步步后退時,十多名各族壯丁已是飛快的往后跑了去。

舒穆祿雖渾,也知己方也陷入包圍,因為他們得不到前后清軍的支援,放眼看去,山道上的清軍已被敵人切成十多段,各自為戰,根本沒有軍士能夠沖到這邊來。賽思齊那佐領達斡爾兵雖是離得最近,但一部分人在火銃響起的時候便已拔腿朝谷外跑,余下數十人在賽思齊的指揮下,正自顧不暇,哪有功夫來支援他們。眼下只有自己這處情況稍好些,若是敵軍收拾完其余的人馬,只怕就要合圍此處,那時可不是單憑自己勇猛就可以扭轉戰局的。

不過見沖自己而來的敵軍不敢再與自己交鋒,舒穆祿也禁不住豪氣大發:他們怕了俺燕人張翼德!抬頭見上面山坡有一地形平坦處,靈機一動,忙下令戈什哈迅速上去搶占。

山坡陡峭,攀爬不易,但舒穆祿的戈什哈們卻是全然不懼,冒著被火銃打中和弓箭射到的危險,竟然搶了上去,那山坡之上原有十幾名火銃手,見對方爬了上來,也不知上前驅趕,竟然掉頭而去,舒穆祿在下見了,心中大喜,忙喝領達斡爾兵也跟自己上去。

爬上去之后,舒穆祿心中大定,見身邊部下雖只四五十人,但人人敢戰,端的是勁卒,若想扭轉戰局是不能,但自保卻是綽綽有余,不由哈哈幾聲大笑,大聲喝道:“俺燕人張翼德在此,誰敢與我一戰!”

谷中大多數清軍還是各自為戰,他們被吳旺的守衛營給切成了十多段。人數相當,一方有備,一方無備,且無備一方又受了一輪打擊,死傷慘重,余下的人一邊要抵抗近身而來的敵人,一邊又要提防隨時打過來的火銃,兩相一比,守衛營自是占了上風,殘余的清軍已是死死被壓制住,如果不出意外,勝利只是時間問題。

趙強一直站在巨石后面,他沒有親自下去砍殺,因為他現在的注意力全放在谷外那些正黃旗騎兵,他要知道這些正黃旗的清軍什么時候壓上來。

此時趙強手中已無兵力,能用上去的兵力已經全數砸了這些正紅旗步卒身上,銃營雖然滿員,但近戰能力卻不強,除了作火力掩護,自由射擊外,已是派不上多大用場,只能盼胡旺能夠早點解決谷中的戰斗,好及時分兵抵御正黃旗的人馬。不求擊敗他們,也求能全身而退。

眼看著戰斗情形一片大好,山道中尚在抵抗的清軍已不足百人,而那隊正黃旗清軍卻是一點也沒有上來的跡象,趙強正慶幸之時,沒想卻突然聽對面山坡上有人大喝一聲“俺燕人張翼德在此,誰敢與我一戰!”。

媽的,誰這么有雅興!趙強錯愕之下,以為是吳四在發神經,轉身去看那處,卻是嚇了一跳,原先布置在那平坡之處一小旗銃手竟然不戰而退,將地盤拱手讓給清軍,再看那為首清將,卻是領兵的協領,而山下的守衛營士卒聽了那協領的大喝,竟無人敢上前攻擊,趙強不由火冒三丈:娘希匹!這幫王八羔子打得什么仗!

打敗仗不要緊,可是士氣卻不能被奪了,那協領這等大呼,簡直就不將己方放在眼中,趙強雖知憑那協領身邊幾十名清軍已是無法挽回敗局,但心中就是壓不下這口氣,不親手將那協領宰了,就出不了這口惡氣!更重要的是那處山坡明顯是處制高點,若是他們堅持抵抗,谷外正黃旗的清軍再壓下來,里應外合之下,勝仗就會變成敗仗。

正黃旗的清軍現在不動,不代表他們一直會不動,若是見谷中清軍未被全殲,還占了處制高點,那領兵將領再不壓上來,可就真是瞎子了。

不能將寶押在敵人的失誤上!不把正紅旗的清軍全殲,這仗就不算完!

清軍將領敢奪我士氣,我亦敢取他腦袋!

趙強打定主意要去砍了那高呼的協領,以振士威,當下大喝一聲:“都跟本千戶來!”

趙強身邊只有陳偉、許平、嚴錢三名護衛,另外還有吳四派來的一小旗銃手,見趙強拔刀沖下山坡,他們忙也跟著上去。

敢欺我軍中無人!嚴錢和許平二人武藝在吳軍之中都算好手,早已被那清軍協領目中無人的高呼惹惱,恨不得馬上去削了他的腦袋當夜壺!

一下山坡,趙強也不去管其他還在抵抗的清軍,目標直指那清軍協領,砍了兩個不走運的清兵后,便已突到那平坡之下。

“都隨本千戶殺敵去!像個男人一樣戰斗!”

趙強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喝令那些還傻站在坡下的守衛營士卒隨自己進攻,不想只有幾名漢軍卒與鄂倫春人跟了上來,而那些各族壯丁卻是猶猶豫豫的不敢上。

“不從軍令者死!”

這當功夫,趙強也沒心思再和他們廢話,見壯丁們不聽令,二話不說一刀砍死離他最近的一名鄂溫克人,然后惡狠狠的沖那些膽戰心驚的壯丁們吼道:“都隨本千戶上!退后者斬!”

“不從軍令者死!退后者死!”

許平和嚴錢帶著銃手重復了一聲趙強的命令,在他們的逼視下,那十多名壯丁只好硬著頭皮跟趙強往上沖。

抬頭朝上看了一眼,趙強將長刀往嘴中一咬,一把扯開上衣系在腰間,雙手并用,幾個飛步便爬了上去,后面的人有樣學樣,也緊跟著上了去。

那小旗銃手一上山坡,便點燃了手中火銃,在小旗的喝令下,對著遠處平坡上的清軍便打了起來,七八個正跑過來要趕他們下去的清軍當即被打中倒地。

“去死吧!”

借著黑煙的掩護,趙強一個箭步沖了上去,一刀將一名清軍砍落在地,后面的嚴錢與許平他們也緊跟著殺了上去。二人一人一把長刀,揮動之下只聽刀風“霍霍”,三個兇性大發的達斡爾兵還沒看清二人模樣,就被砍翻在地,一戈什哈一個跳躍,想將嚴錢扭翻在地,卻被他一個地堂刀給齊齊削卻了雙腳,滾落在山坡上如受傷野狼般嚎叫。

“爾那敵將,報上名來,俺燕人張翼德不殺無名鼠輩!”

舒穆祿見敵軍竟然有人敢沖上來,還殺了自己幾名戈什哈,怒目一睜,提著他那環首大刀便朝最先上來的趙強砍了過去。

“你姥姥的,爺是你關二哥!”

趙強大喝一聲,長刀也是重重砸下,硬生生的與舒穆祿大刀砍了個正著,“咣當”一聲,火花一閃,二人俱是往后退了一步,虎口都是發痛,皆自心驚。在他二人微一愣神的時候,手下士卒們已是殺在了一起,喊殺聲,罵人的粗話聲不絕于耳,不時有斷臂殘肢掉落在二人身邊。

“殺!”

趙強亦是大喝一聲,眼前這清將乃是勁敵,他不敢大意,攻守之中皆留了小心,不敢全然而攻而不守門戶,舒穆祿難得碰上這么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悍勇之性更增,二人戰了十數回合,卻是誰也奈何不了對方。

隨趙強上來的那隊銃手打完火銃后,便往山上跑去,他們需要在一個安全處重新裝藥,因此除了陳偉等三名侍衛,還有六七個漢軍卒,十多名鄂倫春人,余下的便是那些各族壯丁們。而坡上清軍雖然被火銃打死七八人,被許平和嚴錢放倒四人,但仍有四十多人,內中更有十一個舒穆祿的戈什哈。黑煙散后,平坡之上看得清楚,許平他們偷不了巧,雙方只能碰硬的戰在一起。但卻不是人人都如許平、嚴錢那般武藝,在舒穆祿戈什哈的攻擊下,鄂倫春人明顯不敵,隨著倒下的尸體越來越多,殘余的幾名各族壯丁已是近崩潰邊緣,若不是被清軍圍著,他們早已飛奔下山。

趙強不是沒看到身這的情形,但被舒穆祿纏著,他也無法分身去幫部下,心里操了這清將十八代祖宗,暗道清軍中怎的有如此強手的。面對這清將不要命的進攻,趙強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

“逆賊,看俺張翼德大刀!”

舒穆祿卻是被身邊的情形看得信心大增,心知只要殺了面前這個光頭的吳逆,余下的人就只有等死的份。二人一個心中著急,一個越戰越勇,漸漸的趙強竟然有些應付不來,體力透支太快,勉強擋了幾刀后,心跳加速,呼吸也有些壓抑。

正無計可施時,嘆道恐怕要死這清將刀下時,趙強卻見山上樹林中沖出一隊銃手,為首的正是吳四。

“發射!”

吳四不等銃手們排好隊列,就下達了發射的命令,因為他已看出趙強危在旦昔。

“砰砰!”

伴隨著火銃聲,坡上清軍倒下一片,同時中銃的也有數名守衛營的士卒。兩方混在一塊,銃手們又是初次上陣,誤傷在所難免。

吳四帶來三小旗的銃手,一輪火銃,坡上清軍便去了一大半,還沒等余下清軍驚醒過來,耳邊又響起了一輪銃聲,卻是方才趙強帶上山的那小旗銃手裝藥完畢,沖了過來。在他們的這輪打擊下,還站著的清軍僅有三人,旋即被嚴錢他們砍翻在地。

舒穆祿初聽銃聲,也是臉色大變,但僅是愣了一下,就又提刀朝趙強砍了過去,趙強猝不及防,往邊上一避,提刀擋去,卻被重重砍到地上。

“千戶!”

見趙強被那清將砍倒在地上,吳四搶過一名裝藥完畢銃手的火銃,點燃火繩便沖到了舒穆祿面前,怒吼一聲:“狗日的韃子,武藝倒是不錯,可是你擋得過這火銃嗎!”

舒穆祿須發盡張,看也不看吳四,揮刀便朝他砍去,卻聽“砰”的一聲,被對方手中火銃結結實實的打中,一下往后躍了數尺,胸口滿是鮮血,如同馬蜂窩一般。

“兀那漢蠻子!”

中銃倒地的舒穆祿一臉不服,朝站起來的趙強叫道:“若不是火器,你休想贏我!”

“你有神功,我有科學。”

趙強冷笑一聲,提刀走到他面前,用力一揮,將他的腦袋砍飛到數米之外,然后精疲力盡的癱倒在地,慶幸之余也是后怕連連,若不是吳四趕到,他可真被這假張飛給“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千戶,屬下來遲,望千戶恕罪!”

吳四一臉惶恐不安的望著趙強,一點也沒有因為救了趙強的性命而感到高興。因為若不是他手下那隊銃手臨陣退縮,這些清軍也不會攻上來。清軍不攻上來,趙強也不至于親自帶人上坡。

“屬下已砍了那王八蛋,這龜兒子卵蛋算是白長了,竟然敢他.媽的逃跑!”

聽吳四這么罵,趙強知道他肯定是殺了那退縮的小旗,稍喘了口氣,便讓吳四趕快帶人下去幫胡旺,迅速解決掉山道中還在抵抗的清軍。

吳四忙帶人要往山下沖,剛跑了幾步,卻見一陣箭雨潑天而下,毫無防備的銃手瞬間就被射倒十多人。趙強若不是反應得快,及時閃到一邊,怕也要被箭枝射中,驚訝之下,只見一百多正黃旗的清軍已沖到山道下,他們并沒有騎馬,而是人人持弓,遠遠見人就拉弓射箭,一點也不顧對方是敵軍還是自己人。在他們的身后,一名全身披甲的清軍協領正帶著另外的清軍和剛才逃出去的清軍緩緩向谷中推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4:22
惡奴 第八十八章 兔兒嶺之戰(四)

“射,給我射死那些漢人!”

見部下幾輪箭雨,中者無數,坡上坡下俱是中箭者,何保心中大喜,他可不管中箭者當中有沒有舒穆祿的正紅旗兵,他只要能將這些叛亂者一舉蕩平就是。那些雜兵的生死可不是他該關心的。

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在此處設伏,今本官要讓你們這些吳逆看看,什么才是強軍!一群烏合之眾就想敗我大清八旗,任你如何使計,也是癡人說夢!

你們以為這狹小的山道可以阻擋我正黃旗精銳嗎,哼哼,不錯,我們都是騎兵,是沒法沖進山谷之中,可是你們這些吳逆卻是忘記當年你們是怎么輸在我們手中的!我們的騎射是天下無敵的!馬上我們是勇士,馬下我們卻是最好的箭手!

何保按住性子,在谷外等到現在,為的就是這一刻。他知道若是一開始就壓上來,勢必要和那些正紅旗人馬一樣,被對方居高臨下攻擊。唯有待對方沖下山坡與正紅旗步卒廝殺在一起,方是他領兵上來的最好時機。

何保的想法與趙強所想完全兩樣,趙強只認為一旦己方和正紅旗兵馬糾纏在一起,正黃旗的騎兵就不敢輕易上來,一來山道狹小,不宜騎兵沖鋒,二來雙方糾纏在一起,正黃旗的戰兵壓上來就要投鼠忌器,只有貼身近戰放棄騎馬沖鋒與弓箭遠射的優勢才可以上前交戰,不然他們遠遠放箭,則必連正紅旗人馬也一齊給射死。他卻不曾想到過這些正黃旗騎兵根本不將正紅旗步卒的性命放在眼中,渾然不按趙強所設想的來,而是遠遠集成方陣,見人就射,雖然正紅旗步卒被射眾多,但更多中箭倒下的卻是守衛營的步卒以及以為勝利在望從各自隱蔽處下山的銃手們。

望著一輪箭雨就被打殘的那小旗銃手,再看谷下被射的毫無反抗之力的守衛營,趙強有種心碎的感覺,他知道,守衛營可以說是完了,余下的人雖還有一兩百,但面對那些正黃旗清軍遠遠的弓箭打擊,他們根本沒有反擊能力,倒在山道中的清軍與同伴尸體成了他們難以逾越的一道障礙,往往跨過一個人的尸體,他們就要倒下一人。

人人都知道只要沖上前去,那些只持弓箭的清軍就會被如切瓜般砍光,可是卻是沒有人能夠沖上去。

趙強親眼看到二十多名壯丁在漢軍小旗的帶領下想要沖到那些射箭的清軍面前,可是無一不在中途就被射成剌猬。配弓的鄂倫春人也曾射箭還擊,可他們的箭枝根本射不到那些清軍,還沒到那些清軍面前,便在半空中墜落下來,徒惹來那些清軍的嘲笑。

胡旺勉強依靠剩余的漢軍士卒彈壓住那些已是害怕到腿軟的壯丁們,大踏步的往后退,但是他們每后退一步,清軍卻是上前一步,那樣子完全是貓逗老鼠,要慢慢玩死對方,讓他們害怕,讓他們恐懼,讓他們完全喪失戰斗的信心,讓他們知道自己一定會死!

在清軍的弓箭射擊下,胡旺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守衛營完了!徹底的完了!

趙強有種想哭的沖動,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老天爺,你他娘的為什么這么對我!

…………..

舒穆祿,你這個渾人,死了也是活該,省得給我八旗將士丟臉!

方才在坡下時,何保便遠遠看到舒穆祿被人砍了腦袋,卻是說不出的痛快。見百米之內已沒有一個站起來的人,何保心情大快,揚聲叫道:“阿蘇泰!”

正指揮自己佐領的馬甲朝前推進的阿蘇泰聞令忙跑了過來,單膝一跪:“末將在!”

何保一指前方:“領你部蕩平頑抗敵軍,不容一人逃跑!無論坡上還是坡下,我不要看見一個活著的叛逆!”

“喳!”

阿蘇泰重應一聲,起身便朝所部快行而去。

“赫努蘇!”

赫努蘇正在指揮所部馬甲與那些逃出來的正紅旗步卒策應阿蘇泰,聞令應道:“末將在!”

“領你部并正紅旗人馬壓制敵軍銃手,不使他們干擾阿蘇泰部!”

何保左右看了一眼,見漢人的那些銃手紛紛朝山上退,冷笑一聲又道:“分四隊驍騎校去攆上那些銃手,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手中的火器遠不是我旗人弓箭的對手!”

“喳!”

赫努蘇重一點頭,迅速領命而去。

……..

“百戶,不能再退了,再退下去弟兄們連拼一把的機會都沒了!”

跟在胡旺身邊的守衛營士卒已不足百人,內中只有二十多漢軍士卒,小旗林有三見再這樣下去,這百多號人就全被清軍活活射死,不由悲憤異常,一揮手中腰刀,便朝前跑了過去:“狗日的韃子,老子跟你們拼了!”

胡旺攔他不住,重重的一跺腳,止住要隨林有三一起去的漢軍:“退,退后,不要去白白送死,千戶大人在坡上,他會救我們的!

“射!”

林有三一人如野獸般紅著眼睛沖清軍吼叫著殺了過去,卻是在距離清軍十幾米處,就被數枝迎面而來的箭枝給射成蜂窩。中箭之后,林有三不甘心的望著那些清軍,兀自堅挺著又朝前走了兩步,才雙膝一軟,倒在地上。

“唉!”

胡旺望著倒下的林有三,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淚,他也想沖上去和清軍拼了,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雖然這樣慢慢后退,只會被清軍的弓箭慢慢將人射光,但他必須要帶人退,不然只有一次性全死光。

趙強,趙千戶,你在哪,你怎么還沒動靜的!

胡旺憂心的看著山坡上,他想著趙強能夠趕緊帶銃營壓下來,將那些該死的正黃旗清軍打成馬蜂窩,但他卻不知,趙強現在也是有心無力。清軍的長弓射程太遠,已經超出火銃的射擊范圍,剛才又因為勝利在望,大部分銃手都離開了所在的隱蔽點下到坡下,結果被清軍射了個正著,沒有一百的損失也有七八十人。余下的人又因為沒有隊列,各自為戰,再也無法組成有效的火力攻擊,現在又有清軍上到山坡,他們更是沒辦法再靠近谷下。

趙強身邊只有四小旗銃手,一小旗已經廢了,吳四試過帶著那三小旗銃手對谷下清軍發射火銃,可是沒等他們露頭,就被對方的長弓壓制住,傷了七八人卻是沒有辦法可以發射火銃。火銃發射必須要對著敵人,總不能銃口朝上亂打吧。被清軍弓手死死壓著,吳四急得拳頭直砸,卻是一點辦法也使不出來。

嚴錢他們和跟著上坡的守衛營士卒只十多人,這么點人更是沒辦法可以沖擊清軍箭陣。現在的局面,趙強已是無計可施,只能對著谷下那幾百正黃旗清軍干瞪眼。拿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千算萬算,卻沒算到這些正黃旗騎兵會棄馬進谷單純用弓箭來作戰,趙強后悔得真想一刀殺了自己,太想當然了,他以為清軍將領想得會和他一樣,沒想人家卻是完全不按他的套路來。

后悔、內疚、自責,趙強想死的心都有了,仗打成這樣,是他從來沒想到過的。

……….

“扎爾勒,我們怎么辦!”

“那些八旗太厲害了,我們根本打不過!”

“他們用的是長弓,我們的短弓射不到他們啊!”

“扎爾勒,咱們跑吧!”

“跑?!”

滿臉鮮血的扎爾勒望著那個說要跑的族人:“往哪跑?”

“回我們的寨子去!”

聽他這么說,扎爾勒一把揪住他,喝道:“你不要族人了嗎?不要你的老婆孩子了嗎!”

“我們這一跑,那首義城里的漢人會馬上殺光我們的族人的!”

扎爾勒盡量讓自己冷靜一些,眼前的局面已是死局,他明白不用半柱香時間,他和他的族人就將全死在這條山道中。可是他不能跑,不能帶族人跑,因為那樣族中的老弱婦孺肯定會被首義城中的漢人殺光!

“我們現在只有死扛,清軍并不多,他們只有兩三百人,我們不是沒有贏的希望!”

“贏的希望?”

那族人好像聽到十分好笑的事情,一指前面倒的遍地都是的尸體:“人都快死光了,還怎么打敗那些清軍?你也看到了,那些漢人的銃手根本壓制不住清軍,他們現在自保都來不及,怎么來救我們!贏?做夢吧!”

“難道你的老婆孩子被漢人殺死,你就高興了嗎!”

“我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辮子已經割了,不打敗這些清軍,他們會在殺了我們之后再去殺你們的老婆孩子,所以我們必須留在這里,哪怕死也要死在這里!”

扎爾勒近乎咆哮著沖他的族人吼了起來,旁邊的達斡爾等族人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胡旺也聽不懂,但他知道,這個年輕的鄂倫春人不會跑。

…….

“千戶,那些狗.娘養的鄂溫克人跑了!”

“達斡爾人也在跑!”

“胡百戶壓制不住,蒙古人也跑了!”

“趙總旗的部下被射殘了!”

“千戶,退吧,再不退,弟兄們全完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4:23
第八十九章 兔兒嶺之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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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以亂制勝,現在卻因亂而敗得一塌糊塗,守衛營已跨,銃營又無法以火銃排.射壓制清軍長弓,望著眼前的敗局,趙強是心如死灰。

鄂溫克人跑了,達斡爾人跑了,喀爾喀蒙古人也跑了,各族壯丁們的神經在壓抑到極點後,全線崩潰,他們再也不敢面對清軍,再也沒有勇氣拿著手中的武器繼續抵抗。最先逃跑的鄂溫克人甚至將手中的長矛對準了要攔住他們的漢軍士卒,那幅架勢擺明了是你不讓我走,我就和你同歸於盡。

罷了,罷了!已經一敗塗地,回天無力,他們要跑就讓他們跑吧!反正他們也跑不出去!

胡旺喝令漢軍士卒不要去攔那些要跑的壯丁,任他們而去,然後扭頭去看那些正在逼近的清軍,也不再後退,將長刀列於身前,只那麼冷冷的看著對面。他求死之意已決,絕計不願再退後一步!那些仍留下的士卒們見狀,也是止住了腳步,緊緊圍在胡旺的身邊。

左右是個死,何不死得痛快些!有這麼多韃子墊背,此生足矣!

望著那些齜牙裂嘴,步步緊逼的清軍,臉色蒼白的胡旺思緒一下回到了兩年前,當年的處境與此刻情形是何等相似,同樣的無力反擊,同樣的痛苦選擇。

王爺,你顯顯靈吧!你救救我們這些老部下吧!

胡旺眼中俱是淚水,突然仰頭大吼一聲,然後悲憤的閉上雙眼,等待那致命的一箭。

王爺,大將軍,胡旺隨你們來了!

圍在胡旺身邊的除了那二十多名漢軍士卒,就是三十多鄂倫春人,另外卻有八個赫哲人,他們沒有選擇逃跑,一聲不吭的站在那些漢軍身後,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他們中有人與百戶一樣,閉眼等死,有的卻是睜著眼睛,緊緊盯著那些清軍,似乎是想看清楚自己是怎麼死。那些鄂倫春人則是一臉呆滯,他們不得不死,也不能不死,退,族人要死,留,族人也要死,既然如此,還退什麼!

對面領著馬甲推進的佐領阿蘇泰見這些敵人停了下來,毫無懼意,不禁也是油然起敬:不怕死的漢子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值得敬重的。

………

「千戶,撤吧!」

「再不撤韃子就上來了!」

趙強木然的聽著銃手們的叫喚,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的眼睛正看著殘餘的守衛營,見胡旺那幅心死的樣子,趙強亦是說不出的痛。他知道,此時若是撤退,因然銃營還能保住一半人馬,但那樣一來,谷中的守衛營和受傷的銃營士卒就只能全部丟給清軍了,胡旺也再劫難逃。

退?

耳邊又響起數聲要退的聲音,趙強聽了之後扭頭看著那幾個嚷著要退的銃手,不由笑了,心道還能退到哪?退回首義城去?他娘的,仗打得這麼慘,人死得這麼多,跑回去又有什麼用!回去等死嗎!

本是意氣風發,信心十足的要吃下這幾百清軍,奪了人家馬匹以壯自己,卻不想被人家三百不到的人馬就給打成這樣,還他姥姥的談什麼揮兵南下,推翻滿清!難道靠這百十號敗軍之卒嗎?!

趙強,是你自己的貪心和無能葬送了這麼多人性命,你難道還有臉逃嗎!你如果不死這裡,你他娘的就不是人!

「再敢言退者,斬!」

決意死在這裡的趙強一腳踢在那嚷著要退最凶的銃手腰上,然後長刀一舉,衝他們吼道:「要退你們退,但我趙強不退,因為我絕不丟下任何一個弟兄!只要他們沒死,我就不會扔下他們!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他們的屍體帶回去!」

說完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一點也不懼被清軍箭枝射中,昂首往前踏了數步,整個人出現在谷下清軍的視野之中,迎風叫道:「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人固有一死,然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之分,我趙某無能,致使無數兄弟死在這裡,今便與眾兄弟死在一起好了,以全大伙之緣分!」

吳四見狀,心中熱血上湧,快步走到趙強身邊,沉聲道:「千戶,屬下願與你同去泉台!」

趙強緩緩的扭過身子,看著吳四點了點頭:「我趙強寧可死在清軍箭下,也不做那無膽鼠輩!吳四兄弟,咱們九泉之下再見!」話音未落,整個人已躍到坡下,只留給坡上眾人一句話。

「願與我同死者,隨我下坡殺敵!」

「願隨千戶同死!」

吳四二話不說毅然跳下,隨趙強向清軍撲去,渾身浴血的嚴錢、許平也緊跟而下,陳偉略一猶豫,便毫不遲疑的躍了下去。那些銃手們相視一眼,也往山坡下衝了過去,方才叫嚷著要退的那幾名銃手臉紅了又紅,在看到同伴們都隨千戶下坡,唉了一聲也硬著頭皮衝了下去。餘下的鄂倫春人和壯丁們雖聽不懂那趙千戶說什麼,但那些漢人的動作再明白不過,雖不同族,雖被脅迫,但此情此景也令他們血性大發,竟然也一齊跟了過去。也許,這是他們這輩子最男人的一次舉動。

「願隨千戶同死!」

銃手們震天的吼聲響徹山谷,餘音在樹林中蕩漾不止,胡旺他們聽了這吼聲,見了這情形,也是齊聲呼應,往對面的清軍衝了過去。散落在山坡上銃營其他的漢軍士卒聞聲也都停下了腳步,回首見狀,怔了一下就毫不遲疑的掉頭而回,撲向那些正在追趕他們的清軍。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生亦何歡,死亦何難!

…………

「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何保細細品味了那為首吳逆的這首詩句,心道好文彩,可惜了,既你一心求死,那本官便成全你!冷笑連連的看著數十米外叫喊著衝下來的吳軍舊部,右手微微抬起,便要下令將這些叛亂者全部射殺。手臂正要抬起時,卻見赫努蘇慌張的叫了一句:「大人,不好了!」

何保一愣,還未開口問他怎麼回事,就見赫努蘇臉上儘是驚恐之色,指著身後失聲叫道:「騎兵!騎兵!」

哪來的騎兵!吳逆主力盡數在此,他們怎麼可能有騎兵,再說這山道之中如此狹小,騎兵來了又有何所懼!赫努蘇好歹也是堂堂正黃旗精銳八旗的佐領,怎的卻如此不中用!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何保恨不得上前給赫努蘇一鞭子,可等他看到身後情形時,亦是臉色大變,只見數百匹根本無人乘騎的戰馬如瘋了一般朝山道中湧來,鐵蹄踏起的灰塵瀰漫整個山谷,山坡之上不時有石塊因為馬蹄的震動而往坡下滾來。最前面幾十匹馬的身後還冒著火光。

火牛陣?!

熟讀漢人史書的何保只看了一眼,就明白眼前這一幕與火牛陣極其相似,只不過牛換成了馬而已。

如此多的戰馬不要命的往谷道中跑來,根本無法阻擋!

可惡!眼看就要將那些吳逆全數消滅,卻沒想這些叛逆竟然使出這一招來,再瞧那些戰馬,分明就是自己從科爾沁蒙古帶回來的蒙古馬,何保心疼之下,直罵那些該死的吳逆,竟然如此使用馬匹,惱羞成怒,牙關咬得緊緊的,卻是不敢再留在坡下,大聲喝令被那些火馬嚇呆了的部下:「快上坡,快上坡!」

但已是遲了,赫努蘇部下的數十名馬甲還沒有來得及往周圍山坡上爬去,就被瘋奔而至的戰馬給撞倒在地,戰馬四蹄齊下,便踩斷了他們的胳膊、踩扁了他們的肚子,踩爛了他們的頭骨。那些正紅旗方才逃出去的步卒們更是嚇得大呼小叫,沒頭蒼蠅的跑來跑去。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趙強喜出望外,也讓所有的吳軍士卒驚喜連連,趁著谷中清軍亂成一團的時候,他們迅速搶佔兩側高坡,或用銃打,或用刀砍,或用長矛剌,阻止那些急於躲避馬匹的清軍攀爬上來。

「狗韃子,拿命來!」

胡旺死裡逃生,欣喜過後便要替死去的弟兄報仇,長刀所向,中者立倒,在他的帶領下,守衛營士卒封死了那些想往谷外跑的清軍。

正黃旗馬甲們在進谷之時已奉協領大人之命,充馬脫甲,只攜長弓入谷,散亂的箭手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很快阿蘇泰的一佐領馬甲就被砍死大半。

「大人,末將殿後,你趕快出谷!」

赫努蘇見何保帶領親兵隊勉強衝到了山坡上,但是那些吳逆們也殺了過來,忙帶著身邊僅餘的十多名馬甲上前抵擋住,一邊攔住那些急於復仇的吳逆,一邊高聲叫喊讓何保趕緊撤。

「赫努蘇,你若是死了,本官養你妻兒!」

何保當斷則斷,戰馬一入谷,他便知敗了,已無心思再戰,見赫努蘇拚死替他擋住殺過來的吳逆,拋下一句話帶著親兵隊慌忙沿著山坡往谷外跑。

「休要讓那清將跑了!」

趙強對何保已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才解心頭之恨,見他帶人鑽進了坡上樹林,忙帶人就攆了上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4:24
第九十章 強征擴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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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卻是遲了一步,等趙強帶著嚴錢他們追過去時,何保已領著人跑出二三百米,其間又有赫努蘇所領殘餘清軍馬甲阻攔,等解決這些攔路清兵後,已是不見何保身影。山上林中樹木甚多,追趕不易,趙強只能罷了殺那清將心思,領人去解決其餘的清軍。

此地不宜久留,趙強實在是被這仗打怕了,唯恐又從哪冒出來一隊清軍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時可不會再有第二個齊壯,第二個騎兵營,第二個火馬陣了!

這麼多的戰馬衝進谷中衝散清軍,當然不可能是野馬自作聰明,趙強在坡上已經看到正在收攏驚馬的騎兵營,齊壯更是一臉急色的在到處尋找他,自然明白是及時趕到的齊壯救了自己一命。

驚馬在往谷中跑了五六里地後才停了下來,因亂石扭傷腳裸倒地的戰馬足有一百多匹,一時間,谷中滿是馬兒的悲鳴聲。騎兵營的漢軍士卒和那些哥薩克人正在各自小旗的指揮下將尚未受傷的馬匹驅趕出去。

谷中尚在抵抗的清軍余部約摸還有數十人,佐領阿蘇泰見大勢已去,領人縮成一團,徒勞著做著最後的反抗。最後在重圍之下,阿蘇泰拔刀自殺,那些正黃旗馬甲們在做最後一次反擊後,也用隨身攜帶的匕首抹了脖子。與這些正黃旗清軍表現出來的悍勇血性不同的是,七八十個正紅旗的步卒卻是扔下武器,自覺的蹲在地上投降。他們中有索倫人,也有達斡爾人,一些達斡爾兵見對方之中竟然也有幾個同族,忙在那向族人套近乎,希望對方不要殺了自己,放自己回去。因未得到上官命令,那幾個達斡爾壯丁不敢擅做主張,沒有答理那些達斡爾清兵,只讓他們老實呆著。

趙強下到坡下之時,眼睛所見,滿是血肉,一些屍體因為被馬踏成爛泥一樣,已是分不清是自己人還是清軍。在山道中艱難的穿到已經自殺的清軍佐領面前,望著他的屍體,趙強沉默不語,這些清軍的自殺讓他不由重新審視起八旗的戰鬥力和血性骨氣。他實在難以相信,就這二百多號正黃旗的精銳八旗險些讓他全軍覆沒。

看來,自己不能被教條主義所害。一直以來,趙強深受後世觀點影響,認為清軍八旗在康熙平三藩之時早已糜爛,固然關外八旗還保有些老底子,但料想也不至於強到哪裡去。今日一見,方知八旗滿萬不可敵這話果然不是吹出來的。僅這些正黃旗的精銳八旗,不管放在哪個朝代,都算得上是精銳之師了。如果不是老天爺再次垂青自己,讓齊壯在危急關頭趕來,恐怕已是身首兩處了。

後怕、佩服、羨慕是趙強此刻心中最大的寫照,他真的很想擁有這麼一支精銳的軍隊。

趙強固然憎恨滿清,但他卻不能不正視這些善戰的精銳八旗,血淋的事實告訴他,絕對不能小看敵人,絕對不能想當然的亂戰一通,否則失敗的只能是他自己。

齊壯正在尋找趙強,見他在那些清軍屍體前查看,忙急步跑了過來,關切的在旁小聲道:「千戶,你沒事吧?」

「沒事。」

趙強感激的看了一眼齊壯,若不是他帶人及時趕到,又使了這出火馬陣,自己現在不知在哪個角落躺著呢,一時感觸太深。想到那些死於清軍箭下的士卒們,趙強不禁一痛,險些沒掉出眼淚來。問了齊壯幾句奪馬情形後,便讓他帶著騎兵營協助銃營盡快收拾戰場,將死去士卒的屍體都帶回首義城安葬,並將沒有損壞的武器也全部帶走,盡量不要丟下任何有用的東西。

此戰讓趙強深深的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一直以來他都依賴火銃,以為有了一支火銃軍隊,便可以在小規模戰鬥中無往不勝,但他卻忽視了火繩槍自身的不足,以為憑借三段射擊法就可以想當然的彌補火銃的不足。但是戰鬥的事實卻讓他深深體會到,要徹底改變這種想法,在沒有改進火銃並大規模擴軍前,絕對不能太過依賴火銃。因為並不是每次戰鬥對手都有時間讓自己列好隊形進行射擊的,也不是每次戰鬥都是平原,更不可能不再遇到類似這些正黃旗清軍一樣的勁敵,他們的長弓實在是太可怕了!另外重要的一點就是,趙強部下的人馬還不能稱之為精銳,甚至連一支合格的軍隊都不能稱之,如果非要稱呼這支漢夷雜處的軍隊,用「烏合之眾」來形容倒也恰當,方才戰鬥之中表現出來的種種失誤和軍士們的懦弱表現讓趙強有著很深的恥辱感。

可以料想,在未來的時間裡,類似兔兒嶺這種山地作戰將會越來越多,如果再次碰到今天這種局面,趙強相信,自己絕難再取勝。不能再單純依靠火銃了。火繩槍畢竟結構比較原始,存在射程比較近,射擊精度差,裝填時間長,目標比較大的缺點,論戰鬥力和射程,其實並趕不上清軍裝備的長弓。因此要想真正讓火器壓制住八旗的弓箭,就必須改進目前的火銃,最好是能夠換裝後裝滑膛槍。後裝滑膛槍的威力肯定要優於長弓,因為後裝槍的殺傷機理不同,雖然在穿甲能力上優勢不大,但是滑膛槍球體,燧發槍的橢圓體鉛彈在射入人體後會急速的釋放動能,造成人體內類似爆炸的效應,再加上破傷風和鉛中毒的聯合作用,被命中的人最幸運的也是重傷。然而可惜的是至明末時,滑膛槍的發展陷入了誤區,明朝工部在研究了日本鐵炮後搞出了個鳥銃,也就是銃營現在所使用的火繩槍,可謂最差設計。火繩槍的槍管細長而口徑小,這就大大限制了槍彈威力,槍管壁薄,又容易炸膛,而且裝藥量十分有限,這進一步限制了其威力。

同時明朝的衛所制度可謂軍隊戰鬥力的毒藥,各衛所都是讓大部分軍戶當農奴來供養少數精銳騎兵和山地步兵,對於配備廣大普通軍戶的火槍自然是甚少訓練,尤其火槍兵是作戰犧牲大,訓練消耗大的部隊。同時文官集團對火槍在騎兵前還是擺在騎兵後的戰鬥模式進行了極端教條的理解,這一切導致了明末儘管正規明軍火槍和火炮裝備了70%的兵員卻大多成了擺設,被滿清的弓箭死死壓制住,成就了他們騎射無敵的美名。

滿清入關後,雖然嚴抓火銃的生產工藝,卻是不重視火器發展,現有火銃倒是質量過關,卻是戰力不足。然而明知後裝紙包彈的滑膛槍好處多多,但趙強不是槍械專家,手下又無這方面人才,也不知道現在歐洲是不是已生產後裝紙包彈的滑膛槍,因此換裝火銃的想法只能放一放。

見識了正黃旗清軍長弓的厲害後,趙強忍不住也想立即擁有這麼一支長弓營。問題是合格的弓箭手需要經過長時間的訓練,至少也得三年。趙強記得後世曾看到過,百年戰爭中大部分英國長弓手甚至因為長期拉弓而造成了脊柱扭曲,但正是因為這樣高強度的訓練,才能體現出弓箭的威力。中國自古以來就將弓箭作為步兵的標準武器配備,可見弓箭在戰鬥中的重要性,宋時步兵攜帶弓弩的竟佔到60%的比例,神臂弓的大名趙強可是如雷灌耳。

火銃無法改進,箭手也沒有時間培養,趙強真的頭疼了,原來想得什麼都很美好,現在看來,卻是什麼都不好。

逃回去的清軍肯定會大舉前來報復,趙強以前所設想的專心對付俄國人,從他們手中補給槍支彈藥,擴充地盤,招兵買馬的想法已是不再可行,很可能未來面臨的局面是兩面受敵。本就兵力不多,現在更是去了一半,靠著殘餘的三四百人要想同時應付兩方面的壓力,除非是神仙,否則必是被人家吃光,當務之急就是馬上快速膨脹起來,用兵力的數量來取代質量,拿人命去換取勝利!

但如何在最短時間內擁有人數眾多的軍隊,抵禦來自清軍與俄軍的雙重攻擊呢?趙強陷入沉思,雖然烏爾愣已經去收買那些鄂倫春人,那些派出去各族壯丁也在為他拉人頭來,但顯然遠遠不夠。

「千戶大人,那些正紅旗的韃子怎麼處理?」

趙強正想著如何盡快擴軍時,錢林不合時宜的打斷了他的思路。

錢林見趙強似在考慮什麼問題,以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因此小心翼翼的問道:「都殺了麼?」

「殺,我不需要俘虜!」

趙強毫不猶豫的下了殺俘令,固然不是正紅旗清軍造成了他部下的巨大損失,這帳也要算到他們頭上。

「且慢!」

不過待錢林聞令便要去殺俘時,趙強卻又叫住了他:「先別殺,把他們都帶回去。」

「是,千戶!」

錢林搞不懂趙強為什麼又變了主意,卻是不敢出聲問,領命下去。

讓趙強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只在於他不想浪費這些正紅旗清軍,更在於他想到了一條快速擴軍的辦法,那就是用當年老野豬皮擴充滿洲力量的方法——擄掠人口!

將方圓百里之裡但凡活著的人統統強行征編進自己的軍隊,不從者就滅他全族!

………………

有關清初八旗作戰方式,在這裡有必要講一下。八旗以騎射為主,所謂騎射大抵就是下馬遠遠射箭,擾亂敵軍陣形後再上馬衝鋒,與蒙古人作戰方式相近。除非是兩方都是騎兵,打個相遇戰,直接上去砍殺,否則八旗對陣步卒時,多是用下馬射箭再衝鋒的作戰方式。薩爾滸之戰便是如此,明末對陣明軍也以此戰術。平三藩時,以綠營為主,綠營多步卒,並無萬人以上大規模騎兵交戰。本書中兔兒嶺一戰參照了老野豬皮興兵時的一戰例,略作改進而來。驚馬衝陣,歷朝都有戰例,倒不是小兒科,如看過電影《東歸英雄傳》的讀者朋友,想必對影片中出現的萬馬奔騰景象猶有印象,那鋪天蓋地的氣勢絕非人力所可阻擋。狹小山道之中,數百匹驚馬被軀趕衝進去,後果可想而知,然這種折損馬力之戰或不是情況危急,很少有將領使用。

另相較而言,在沒有大規模火銃兵及分段射擊法之前,長弓的殺傷力遠大於火銃,射程也較之要遠。

感謝那些對此有疑問並發貼指出的朋友,謝謝你們的支持。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4:25
第九十一章 強征擴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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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旺和吳四兩個營官各自向趙強匯報了部下損失,其中守衛營戰死107人,負傷96人,能戰者還有97人。當中漢軍士卒僅餘21人,鄂倫春人42名,赫哲人15名,達斡爾人7名,蒙古人3名,鄂溫克人5名,還有四名說不上是哪個族的壯丁。

銃營損失稍小些,因多是中箭,所以死亡率較近戰的守衛營要低很多,只陣亡57人,負傷者卻有114人,能戰者還有147人。

齊壯的騎兵營入谷時,基本未遇清軍抵抗,因此除一人墜馬被踩傷外,並無死傷。但是營中作為預備騎兵的那些各族壯丁卻是全部折損,這個折損不是說他們全數戰死,而是大部分人跑了,人數大抵在四十到五十之間。

聽了胡吳兩百戶報上來的傷亡數字後,趙強心算了一下,連上首義城郭飛手中的十幾漢軍和那幾個在松山堡受傷的,手中漢軍士卒人數已不到三百。鄂倫春人連同各族壯丁不過還剩一百多人,這意味著兔兒嶺一戰,趙強的兵馬損失一半。此戰名符其實的慘勝!

與胡旺、吳四、齊壯開了個簡短的小會之後,趙強便做出將未逃跑的鄂倫春人與各族壯丁連同銃營的漢軍士卒全部編入騎兵營,具體整編待回到首義城再作安排,現在要做的就是將戰場徹底清理一遍。

騎兵營總旗馬龍已奉齊壯命令領人去追趕那些臨陣逃跑的壯丁們,因趙強有過囑咐不要殺他們,所以馬龍帶人追上這些逃兵時,並未將他們全部斬殺,只砍了幾個仍想跑的,其餘的都被帶了回來,暫時將他們與那些正紅旗俘虜看管在一塊。

齊壯從松山堡帶回六百多匹蒙古戰馬,加之趕來兔兒嶺時,摟草打兔子把正黃旗那兩百多匹戰馬也一齊攆入谷中,連上自身本有的六十幾匹馬。算起來戰馬數量已達一千匹,但其中近兩百匹馬因腳裸受傷已徹底報廢,另有不到一百匹在混亂中被殺,還有數十匹流落到四周,也不知跑哪去了,所以餘下可用戰馬數量大概六百左右。

繳獲的清軍兵器不計其數,長刀、長矛、馬刀、弓箭的數量可以讓趙強擴充一個千人隊。火銃和彈藥卻是沒有。另外,死去清軍身上的皮甲還有少部分鐵甲都被剝了下來。趙強下達的命令是將一切能為我所用的東西全部搜刮出來,一樣也不能落下。對於這個命令,士卒們執行得很徹底,很多清軍的屍體甚至是光條條一片,連件遮蓋布都沒留下。

物資匱乏,又沒有自己的兵工廠、後勤補給點,一切只能從敵人身上獲取。望著那些被剝得精光的清軍屍體,趙強一點也沒有哭笑不得的意思。當前他所能做的只能是以戰養戰,正如後世游擊隊之歌所唱:沒有吃,沒有穿,自有那敵人送上前;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

搶,搶到自身足夠強大,我們便是一支無往不勝的強軍!

讓趙強感到開心的是魏小江並沒有死,他在銃聲響起的時候,機靈的滾到一邊,然後趁清軍亂了陣腳的時候爬上了山坡,並一直隱藏在那裡,沒有參與戰鬥。這倒不是他膽小,而是赤手空拳的,他也沒法下坡殺敵。就那樣藏在那裡,一直等到勝負已分。

「小江你是功臣!」

這是趙強見到魏小江之後的第一句話,之後就讓他隨在自己身邊,讓陳偉和嚴錢他們帶著他,日後再作安排。

雖然趙強沒有對魏小江多說什麼,但那句你是功臣已是足夠,魏小江對趙強的安排很滿意,在他看來,這個趙千戶比以前見過的軍官好多了,他從沒有見過這麼和顏悅色,不冷言厲色,肯和自己說心裡話的軍官。

銃營負責運送傷員,所以他們臨時製作了數十架擔架,重傷者一律由擔架運回,輕傷者能自己走的就走,不能走的則由戰馬駝著走,戰死士卒的屍體則統一堆放在一起。趙強雖然說過要將戰死弟兄屍體帶回去,但是天氣太熱,而且人手嚴重不足,如果等回到首義城再派人來搬運屍體,那屍體早就臭了。因此趙強領著小旗以上軍官在對著戰死者遺體磕了三個響頭之後,就下達了火化的命令,事後將骨灰收集在一塊帶回首義城。

骨灰的安排趙強早已想過,他要在首義城附近擇一塊墓地安葬這些戰死者,無論他們是不是漢人,所有戰死者不分彼此,一律葬入其中,墓園的名字就叫「漢墓」。

出於瘟疫考慮,趙強沒有任那些清軍屍體曝屍野外,任野獸啃食,也堆了起來進行火化。嶺長有十里,有些爬到坡上的清軍因為樹林緣故,遺體並沒有被發現歸攏到一起,時間有限,趙強也顧不得太多。再說,兩旗的清軍吃了這麼大虧,事後肯定會有人過來查看,屆時那些被火化的清軍屍體就由他們來處理好了。

守衛營殘餘人手負責兵器與那些俘虜逃跑者的押送,齊壯的騎兵營則負責殿後。

回返過程很順利,殿後的騎兵營沒有發現有清軍尾隨,因傷員太多,所以全軍行動緩慢,用了四天時間才回到首義城。早已得信的郭飛、魏季指揮著堡內婦女和吳軍家屬們將傷員妥善的安置下來。能回到首義城的傷員們大多是刀箭所傷,且是皮肉傷,沒有傷到要害,只要好生調養,很容易痊癒。在這四天裡,已有三十多名重傷員撐不住死去,他們的屍體被帶了回來,沒有火化,而是選擇入土為安。

回到首義城後,趙強便迫不及待的召開了總旗以上軍官會議,正式下令將銃營、守衛營合併入騎兵營,凡在免兒嶺參戰過的各族壯丁與鄂倫春人一律享受漢軍士卒的待遇,並且可以擔任小旗軍官一職,以後累計軍功晉陞不受出身限制。

這個命令實際上是某種程度的融合,是趙強對自己以前政策做的一個調整,這種調整完全參考了滿清發跡的過程,並將作為一種永不改變的政策持續下去。歸屬感,是趙強想要通過這個政策調整達到的效果。

那些臨陣逃跑的各族壯丁與被俘的正紅旗清軍則作為輔兵使用,在吃住條件上他們都次了一級,屬於半奴隸性質,沒有任何人身自由可言,吃得最差,幹得最苦,活得最累,是趙強給他們的懲罰。但是,趙強仍然給了他們希望,那就是只要立下軍功就可以獲得正兵身份,不再是最低賤的奴隸。

騎兵營有馬六百,可以編製六百的純騎兵,有了清軍的武器,趙強不必發愁武器短缺的問題。但現在能戰的士卒不到四百,因此便先安排齊壯與胡旺兩人做為百戶軍官各領兩百人。餘下兩百匹馬待傷員歸隊後使用,並且作為千戶直屬衛隊,機動使用。

兔兒嶺之戰除了讓趙強認識到自身不足,另外也給了他一個很大的教訓,那就是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何種情形,手中都必須要有一支機動預備隊。

烏爾愣和那些去拉人頭的各族壯丁暫時還回不來,因此趙強將所有能戰的士卒劃給胡旺和齊壯後,便給他們下了命令,一人向東,一人向西,只要見到活著的人,就統統抓回來,不論男女老少。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我只要人!」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4:26
第九十二章 強征擴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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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壯和胡旺雖然都領了兩百人,但這些人大多數並不精於騎馬之術,好在趙強的命令只是讓他們去抓捕散落在附近的部落人丁,因此倒也不必太在意部下們是不是馬術高超,只要能坐在馬上不倒就行。

趙強對於馬上擁有一支真正的騎軍也不是抱太大希望,他只是想將這些馬匹運用起來,將步兵變成騎馬步軍,提高他們的行軍速度就行。現在,每一分鐘時間對他而言都是寶貴的,有了馬匹,胡旺和齊壯擄掠人口的行動就能更有效一點,每提前一天,擄掠來的人口就能早一天轉換為戰鬥力,哪怕是最次的戰鬥力那也是戰鬥力。另外那些勉強保持在馬上不倒的士卒也會在每天的乘騎當中慢慢體會騎馬的心得,並在先前騎兵營騎手的幫助下,逐步成長為一名合格的騎兵。

戰是以戰養戰,訓練同樣也是以戰養練。但凡與戰爭有關,不論是真刀實槍對陣廝殺還是去搶人搶糧,都是戰爭的一種體現,流血也好,不流血也好,都是鍛煉士卒的最有效方法。

趙強的命令下得很急,因此齊壯和胡旺散會之後挑人挑馬便準備出發,但是二人仍有些擔心他們這一走,萬一羅剎人的指揮官庫柏帶人回來,又或是清軍殺個回馬槍,那趙強這邊如何應付。

算算時間,去尼布楚的庫柏還有三四天也應該回來了,但趙強根本沒有將他那一百人的火銃手放在眼裡。

與清軍一樣只裝備前裝火繩槍的俄軍,又沒有掌握分段射擊作戰方法,人數還這麼少,怕他個鳥。趙強如此想道,兔兒嶺之戰的清軍弓箭已讓他對前裝火銃大失信心,連帶著也不將俄軍放在眼裡,他十分疑惑,三年後在雅克薩城,那八百俄軍是怎麼在兩萬清軍的包圍下堅守那麼長時間的。

莫非俄軍有改裝過的火槍隊?如果有,那為什麼這個堡壘裡的俄軍卻還是用的火繩槍呢?

趙強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眼下還是趕緊快速擴軍,然後將俄國人的據點各個擊破,甭管他是不是有後裝滑膛又或是其他射程較遠的火銃,只要對方不一下出動千人規模的火槍隊,他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事實上,俄軍也不可能一下子出動千人規模火槍隊,歷史明白無誤的告訴趙強,現在的俄軍真的很渣。

敵弱一分,我便強一分,把俄國人散亂在遠東各個據點的火槍手消滅掉,然後將他們的火銃集中起來,數量一定相當可觀。

火銃還是越多越好,如果兔兒嶺上埋伏的不是三百初次上陣的火銃手,而是一千經驗豐富的老銃手,那趙強相信,只一輪齊射,谷中那幾百正紅旗便全部就可報銷。那兩三百正黃旗的清軍再善於射箭,也吃不消這麼密集的火力打擊。

回返的路上趙強曾與胡旺他們研究過,當時正黃旗清軍的弓箭射程大概在一百米左右,而銃營所用的火銃射程最遠只有八十米,並且都是初次上陣,而且當時已是沒有隊形可言,全是各自為戰,自由射擊,如此一來單兵作戰肯定是火銃吃虧。再加上清軍是以一佐領為一陣,緩慢推進,遠遠便以弓箭壓制,己方自然沒有辦法進行還擊。

但是只要己方兵力佔優,在清軍第一輪弓箭射完之後,仍有足夠的銃手繼續前進突到火銃打擊範圍內,並且不是個體作戰,而是以排.射形式作戰,那麼就將是火銃壓制弓箭。代價便是能否吃得消兩至三成人員的傷亡。

經這麼一研究,趙強對兔兒嶺之戰有了更深層次的體會,細細推敲,倒也不是正黃旗清軍太過厲害,而是己方的戰鬥素質太差,同時他的指揮也是很大的問題。當然,胡旺等人並沒有直言說趙強指揮有誤,但別人不說,趙強自己可不能不承認。戰場之上無兒戲,提高自身的軍事素養勢在必行。身體的主人以前僅是個侍衛,並沒有大將之才,自己又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更是沒有軍伍常識,腦中的戰鬥印象大抵也是電視電影小說中描繪的場景,自己就這麼依樣畫葫蘆照搬,肯定是露洞百出。

名將都是戰場上殺出來的。如果自己沒有那個資質,倒不妨放手提拔一些可用的人出來,自己只需在戰略層面進行規劃,具體戰鬥就讓他們去做好了。我可不能學蔣校長,最後落得個退守台灣,校長好歹有個台灣可退,我能退到哪去?趙強如此想道。

最後胡旺和吳四他們總結出來的一點就是:再遇上正宗精銳八旗時,排除其他兵種因素,己方銃手的人數一定要是對方的兩倍乃至三倍以上,如此才能有戰勝的可能。因為必須要將那二十米的差距折換成人命的損失。

「他娘的,這些正黃旗的韃子比那些索倫兵強多了,昨羅剎人還鬧得這麼凶的?」

吳四曾在研究完之後發過這麼個感慨,當時趙強聽了,保持沉默沒有告訴他為什麼。如果非要有個原因,恐怕是現在的康熙正滿腦子想著台灣吧。

台灣,台灣!

不知鄭家現在如何了,「回歸」倒計時可是開始了,嗯,鄭經現在應該死了,那主政的就是鄭克爽了?也不知這小子有沒有幹掉大哥?

澎湖水師可是好東西,劉國軒也算是個良將,可惜了可惜,島上數十萬大明遺民,若是有船將他們運到遠東來,可是憑添無數助力!

唉,只可惜我現在什麼都沒有,就算知道又能怎樣。走神想到台灣去的趙強一臉遺憾。

……….

庫柏的一百火槍隊趙強不擔心,同樣他也不擔心清軍會殺過來,松山堡可能是寧古塔清軍應對俄國人最靠北的一個據點了,僅從其在堡內只駐了索倫人的駐防八旗看,就當知寧古塔方面並沒有將俄國人列為嚴重威脅,只怕僅認為是邊患而已。從被俘的正紅旗清兵口中,趙強已知他們是唯一派來此地的清軍,正黃旗的人馬純屬路過,偶然之中才牽扯進來的。

從兔兒嶺回返時,趙強已經讓齊壯每隔二十里地就留兩人,一有清軍過來,便立即快馬回報。四天過去,並無清軍出現,再想到寧古塔距離此地路程,趙強雖也擔心清軍前來報復,但出現的時間肯定要在半月以後,因此倒也沒有燃眉之急。

就算庫柏提前回來,堡中輕傷的士卒也有一兩百人,野戰固然不行,但憑堡堅守,人手一桿火銃肯定能阻擋庫柏攻進堡內。

至於那些被罰作輔兵的各族壯丁和正紅旗清軍,趙強也不擔心他們敢造反,但是為防萬一,他還是聽從胡旺的建議,從他和齊壯的人馬裡各留二十人,合四十人充作趙強.衛隊,以防突發事情。

一切準備完畢後,胡旺和齊壯便各領人馬分頭而去,他們所帶的士卒有對周圍熟悉的各族壯丁,倒也不怕迷路或者找不到那些小部落。

親自送胡旺和齊壯出堡,看著他們一東一西打馬而去後,郭飛手下的漢軍小旗張義找到了他。

「千戶,被俘的韃子裡有個漢人。」

「漢人?」

聽了張義的稟報,趙強一怔,先前怎麼沒有人向自己報過這事的。想到這人能混在關外八旗裡,倒也是個異數,便想審他一審,看能不能再多瞭解些關外清軍情況。

讓張義將人帶到議事廳後,趙強便帶著郭飛和魏季返回堡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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