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嬌妻如雲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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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16:0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0 2261796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2:35
第六百七十章:反了


    蔡淡見他們笑,已經有些惱羞成怒了,傳旨的公公又是這般無禮,以他的性子哪裡吃得消?冷哼一聲,道:“蔡健不在,不信,請上差搜查便是。”說著退到門房這邊,一副任君搜查的樣子。

    楊碧兒和段海相視一笑,楊碧兒道:“搜是自然要搜的,搜出來了自然好說話。要是沒搜出來”藏匿欽犯的罪名只怕你們蔡家也擔待不起,來人。 ”

    役們紛紛吆喝一聲。

    “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楊碧兒惻惻笑起來。

    “遵命!”,差役們就要蜂擁進去。

    蔡淡卻是氣極了,原本以為這些人不敢進去,畢竟是蔡府,誰知他們卻是一點顧忌都沒有,一時吹起鬍子,瞪大眼睛要發作,可是念及那楊碧兒是欽差的身份,終究是忍住。

    “且慢!”段海淡淡笑著阻撓了差役。

    蔡淡以為這段海服軟,臉上露出些許冷笑,還是這段知軍有眼色,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至於那個公公,到時候再收拾不遲。

    誰知段海慢吞吞地道:“沒聽見楊公公吩咐嗎?挖地三尺,拿著水火棍進去如何挖?去,到附近農家尋些楸鏟、鋤頭來。”他深望了蔡淡一眼,呵呵笑道:“不把地挖開三尺,我等如何回去複命?”,“你……”蔡淡已經氣得說不出話,怒目瞪視著段海。

    這時候蔡淡再蠢,也發覺出了異常,這些欽差就是來找茬的,他們的背後一定有人,否則憑一個公公和知軍,哪裡敢欺到蔡府頭上?

    那些在外圍騎馬的廂軍聽了段海的命令”立即去了,過了片刻”竟真的尋了許多挖地的工具來,差役們各自尋了個趁手的都望向段海聽他吩咐。

    段海朝楊碧兒笑了笑道:,“公公,可以開始了嗎?”,段海是平西王的人,楊碧兒又是楊戩的人,在楊碧兒看來,大家是一家人”段海說的話和他說的沒什麼兩樣,方才段海既然敢叫人去挖地,背後肯定有平西王授意,自家還能說什麼?今日索性給平西王納一份投名狀,想著楊碧兒便冷然聲:“蔡府藏匿欽犯,罪無可赦”今日雜家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是誰給這蔡家撐腰,竟敢欺君罔上,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 ”他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正色道:“挖,出了事雜家擔著雜家是皇差,就不信,什麼人敢阻攔! ”,這句話有禮有節,直接給蔡府扣了個藏匿欽犯的帽子,有了理由,上頭又有通天的人物,還有什麼好怕的?楊碧兒放肆地咯咯一笑聲音都尖銳起來: “殿前禁衛也一道去,誰敢阻攔,殺無赦! ”

    “遵命!”,有楊碧兒這句話​​,大家的畏懼之心也就散子,正要蜂擁進去。

    正是此時卻聽到遠處隆隆的馬蹄聲響起來。

    段海淡淡一笑,心裡想,福州那邊這個時候也該來了,平西王神機妙算”果然料定了蔡家那一對兄弟能看出端倪,他們不來或許蔡家還有一條生路,來了就是死路一條。

    段海高吼一聲:“黑燈瞎火,是什麼人來,列陣!”

    千名水師磨刀霍霍早已按耐不住,依著蔡府的高牆,列出方陣,長刀前指,鋒芒一片。

    慘淡的月光下,三百騎兵飛馬過來,蔡攸跑得最近,看到蔡府門前這個樣子,已是驚怒交加,當先勒馬過來,大喝道:“什麼人敢在這裡放肆?”

    蔡淡見了蔡攸過來,猶如有了主心骨,高聲大叫:“大哥,他們這是要拆咱們蔡家的屋了!”

    蔡攸冷。多一聲,向蔡淡道:“蔡健呢?”,蔡淡正要回答”楊碧兒尖聲大叫:,“大膽,什麼人敢調動軍馬驚動皇差行轅,可是要造反嗎?全部落馬”放下武器,來人,先把他們拿下再說!”,話音剛落”水師這邊已爆發出一陣怒吼”乘著這些騎馬的廂軍紛紛駐足的功夫,隨著​​一聲號令”潮水一般衝過去,將廂軍撞了個人仰馬翻。

    蔡攸大急,立即道:“胡說八道,我奉命前來協助皇差拿人……”話說到一半,便被震天的大吼聲掩蓋下去,整個蔡府門前”已是亂哄哄的一片。

    而這個時候,楊碧兒和段海已是相視一笑,猶如早有預謀一般”各自回了轎子,吩咐道:“走,一炷香之後收兵,就說賊勢盛大,我等始料不及”只好先行撤退。”

    水師沒命地一沖,廂軍已經七零八落,對方先動了手,廂軍這邊又沒弄清楚狀況,見對方殺氣騰騰”當然有回擊自保的必要,一場衝突,便這樣產生,那蔡攸嚇得魂不附體,不斷地呵斥,卻無可奈何”好在他騎在馬上,也沒人去顧忌他”倒是撿了一條性命在。

    血腥化開,人一旦見了血”便開始變得瘋狂了,搏殺漸漸激烈”蔡府大門立即緊閉,唯恐有亂兵衝進去,差役紛紛散開,足足廝殺了一烙香,突然脆脆的鳴金聲驟響,有人大吼:……,賊勢太大,走! ”

    如潮水一般衝過去,一聲令下,水師又如潮水一般褪去。

    福州廂軍井得狠,竟是追殺了一陣,蔡攸還在大喊:“都不要動,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好不容易勒住軍馬,蔡攸的臉色已經是難看到了極點,看到地上有幾十具屍首,大多是是福州廂軍的,其中還有一個,竟是殿前禁衛,臉色更是慘白,叫人去叫了門,蔡府這邊把門打開,蔡攸衝進去,當先抓住躲在門後的蔡淡衣襟,大吼道:“蔡健呢。”,“去泉州了。”蔡淡期期艾艾地道。

    “泉州?是誰請去的?”蔡攸的眼睛都快要冒出火來了。

    “童虎……”,“童虎是武備學堂的人!”蔡攸急得跺腳,便立即明白,人家是早有預謀”這蔡健只怕是再也回不來了。他慘然地嘆了口氣,喃喃道:“蔡家要完了! ”,蔡淡期期艾艾地道:“完…………完……,什麼,是他們先動的手……”

    這蔡淡只是個紈絝子弟,被蔡攸一叫,真真是三魂六魄都給嚇散了。

    蔡攸冷笑道:“他們的皇差,出了事,就是我們的錯。到時候陛下會問這個節骨眼上為什麼福州廂軍會出現在這裡,會和皇差滋生衝突?以陛下的心思,我們說得清嗎?”

    蔡淡呆了一下,牙關打顫:“要不要給爹傳信?”,“遲了。”蔡攸話語中有一種徹骨的寒意,無奈地道:“大難臨頭各自飛吧。”

    鼻本是想趕在欽差之前先把蔡健控制住”誰知對方好像恰準了時間一樣”眼下又見了血,童貫那邊自然不必說”童虎一參與,必然鐵了心地攀咬到蔡家頭上。如今又死了殿前禁衛殿前司那邊”自然也要反目,如今是三人成虎,已有了牆倒眾人推的趨勢。

    蔡攸森然道:“府裡藏了多少錢財?”,蔡淡不禁呆了一下。

    蔡攸卻是抬腿出去,叫來幾個呆著的廂軍虞侯低語幾句,虞侯們立即叫了百來個人衝進去,隨蔡攸往蔡家庫房走,蔡淡追過來道: “大哥,你這要做什麼?”

    蔡攸冷笑道:“收拾細軟逃命!”,“逃……”,”蔡淡期期艾艾地道:“逃個什麼,爹還在,再壞也壞不到那個地步。 ”

    蔡攸卻不理他,到了府庫這邊,叫人撬開鎖,紅著眼道:“只要黃金,能帶多少是多少。”接著森然笑道:“咱們現在都是謀逆之罪,方才是你們廂軍自個兒殺了禁衛,如今出了事,你們也跑不了,倒不如隨我出海。”他冷笑一聲繼續道:“幸好我在泉州還有點兒產業,經營了一隻商隊,否則要逃也沒這麼容易,都換了衣衫,先把兵器丟了,帶了東西隨我走!”

    蔡攸確實是個聰明人若不是放出來太晚,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如今步步落入沈傲的算計蔡攸已經明白大勢已去,這時候要逃命起來也絕不拖泥帶水,連汴京的家人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捨棄。

    百來個廂軍呆了一下,也被蔡攸的話嚇住了,一時六神無主,咬了咬牙”只當蔡攸是主心骨,竟真的衝了進去。

    蔡淡見狀,大怒道:“大哥,你這是要做什麼?”,蔡攸反手甩了蔡淡一巴掌”惡狠狠地大罵:“死到臨頭,還窮吼什麼?滾一邊去。 ”

    帶著三百多個廂軍,都換了衣衫,拋了兵器,又套了幾十輛大車,帶著細軟,蔡攸騎在馬上,在蔡府外頭大聲吼道:“要活命的,隨我去泉州,現在他們只怕還沒有反應,咱們乘了船,揚帆出去。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可有人敢隨我去嗎?”“他冷冽一笑,繼續道:“出了海,一樣和本大人吃香喝辣,妻兒沒了,到了那邊多的是女人,照樣給你們生孩子,留在這裡,總比任人宰割的好。 ”

    廂軍冷靜下來,看到一地的屍首,也是沒了主張,這時候蔡攸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又是許諾了前程,竟有一大半的廂軍跟了蔡攸去”其餘的幾個,多半是捨棄不掉家人的,呆呆地望著這些人消失在黑夜之中。

    蔡家這邊,也是沒有反應過來,否則真要糾集起莊客和佃戶,也決不讓蔡攸這般恣意胡為,蔡攸聰明之處就在這裡,一眼便看透了他們的心思。

    蔡淡倚在門上,已經有許多蔡家的人過來了,都問出了什麼事”蔡淡跺了跺腳道:“問什麼,去書房,寫信! ”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2:36
第六百七十一章:奸黨


    整個福建路,像是天塌下來一樣,流言四起,而這個時候,楊碧兒也毫不猶豫地收拾了行裝,開始回程。

    海捕蔡健的文書,已經傳遍了各府,可是蔡健一下子了無音信,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知軍段海幾次去蔡府,也沒有要到人。而這個時候,從福建路到汴京、熙河的快馬越來越頻繁。

    更令人心驚的是,蔡攸居然也沒了音信,隨他一起消失的,還有兩百七十多名廂軍,原本說不清楚的事變得更加說不清了。

    山雨欲來,一場暴風驟雨正在醞釀。

    楊碧兒一絲一毫也不敢耽誤,從興化軍到汴京,只用了半個月時間,這個時間,對於欽差行轅來說已是最快的了,剛到汴京,楊碧兒沒有先入宮,而是先去了楊府。

    楊戩咯咯笑著喝茶,看著跪在腳下的楊碧兒,慢吞吞地道:“你做得很好,就是要不清不楚,待會兒隨雜家入宮去交差吧。”

    楊碧兒笑嘻嘻地道:“乾爹,兒子還寫了一封信到童貫那邊去,向他問人。”

    楊戩哈哈一笑道:“三邊那邊很快就會有消息,那童貫也不是好惹的。”

    說罷換了衣衫,楊戩便領著楊碧兒直接入宮,趙佶聽到楊碧兒的奏報,正在行書的手猛地頓了一下,驚愕地抬眸道:“人沒有拿到?”

    楊碧兒一副魂不附體的樣子趴在地上,道:“蔡府那邊說那蔡健去了泉州,可是在泉州,奴才叫人搜捕,也是一點音信都沒有,生生的一個大活人,一下子就沒了。”

    趙佶拋下筆,冷哼道:“是不是走漏了什麼消息?”

    楊碧兒帶著哭腔道:“陛下明鑑,奴才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絕不可能走漏了消息,就是跟奴才一道去的禁衛,也是到了蘇杭那邊才把口風透露了出去。”他咬了咬牙,又道:“就算是走漏,那也是敏思殿那邊走漏的。”

    敏思殿是承製旨意的地方,有二十多個太監職守,真要查起來,哪個都脫不了乾系,可是要查,又哪有這麼容易?最後還不是楊戩說了算?反正那敏思殿裡,早有幾個內侍楊戩看不順眼了,趁著這個功夫換一茬人進去也好。

    趙佶森然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給太師通風報信?”

    楊碧兒垂著頭:“奴才不敢這樣說。只是還有一件事,奴才去蔡府拿人的時候,正好撞到了一隊福州來的廂軍,對方驟然而至,奴才帶去的人與他們產生了衝突,廝殺起來,殿前禁衛那邊死了一個,傷了三個,連隨去的興化軍差役和廂軍也傷了七八個。奴才怕惹出什麼事,立即走了。”

    “啪!”趙佶狠狠地將手拍在御案上,冷冽地道:“福州的廂軍是要造反嗎?是誰調的人馬?”

    楊戩乘機道:“陛下,奴才記得前些時日,蔡絛領了福建路提刑使,蔡攸做了福州廂軍指揮,莫不是……”

    有些話不必說透,趙佶已經明白,臉色頓變,忍不住道:“蔡家好大的威風,他們調兵去是做什麼?”

    楊碧兒道:“福建路提刑使衙門辯稱是協同奴才拿捕蔡健。”

    趙佶哈哈一笑,道:“他們當朕是三歲孩童嗎?既然是協同,為何要襲擊欽差?那蔡健人呢?”

    趙佶原本的打算,不過是藉著一個蔡健,敲打一下那有蜀丞相、宋太師之稱的蔡京,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完全偏離了他的預料。

    趙佶陰沉著臉道:“把殿前衛叫來。”

    殿前衛那邊立即來了個都虞侯,這人悲憤地跪下行禮道:“陛下要給殿前衛做主,殿前衛的兄弟,對陛下的忠心天日可鑑,到了那福建路,竟有人敢襲擊殿前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他們敢動殿前衛,明日豈不是……豈不是敢……”

    趙佶胸口不斷起伏,突然發覺自己對這天下的掌控並不如想像中的那樣清爽,沈傲的那一句不由在耳畔徘徊:蔡健固然罪無可赦,可是陛下的旨意發出去,能否拿住他?陛下不妨一試。 ”

    原本以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旨意放出去,一切都在掌握。這時候趙佶卻覺得,這個天下里有一樣東西比聖旨更大,這個力量在宮中有人為他傳信,更可以將聖旨不放在眼裡,藏匿欽犯,甚至是調動廂軍阻撓欽差辦差,敢殺官差不說,如今連殿前衛都敢殺。

    趙佶冷冷道:“你來說一遍。”

    這個你,自然是那都虞侯,在汴京城裡,殿前衛一向清貴,能充入軍中的,至不濟也是五品官員的子弟,這些人一向吃不得虧,今次居然在福建路被人宰了一個,一條人命暫且不說,對殿前衛來說,簡直就是當面煽人耳刮子。都虞侯立即添油加醋,說的大致和楊碧兒差不多,不過道理都刻意的站到了自家這邊。

    趙佶越聽越是陰沉,眼底電光一閃,冷然道:“不必再說了。”

    趙佶冷笑一聲,又是道:“有人真的將朕當做劉禪了,好,好得很!”

    趙佶突然變得出奇的冷靜,眼眸閃爍不定,這時候的表情,竟是像極了那李乾順,他森然道:“這些事,朕知道了,你們都退出去。”

    楊碧兒和那都虞侯行禮告退,只留下了楊戩。

    趙佶慢吞吞地道:“楊戩,這天下是朕的還是蔡京的?”

    楊戩嚇了一跳,立即道:“自然是陛下的。”

    趙佶依然森然道:“不一定,這朝廷裡出了奸臣……不……”他手指著講武殿方向道:“是奸黨,蛇鼠一窩,沽名釣譽,自不量力!”

    只一個奸黨,幾乎徹底地給某個人定了性,楊戩心裡想,這奸黨只怕要徹底完了。心裡不勝唏噓,從信任有加到如今,這才多少時候?信重了幾十年,說完蛋就要完蛋,果然是伴君如伴虎。楊戩這時候,竟有幾分兔死狐悲的悵然,不過這個念頭沒過多久,立即就打消。到了他們這個位置,已經明白一個道理,有人哭就有人笑,這場遊戲永遠不會結束,永遠都沒有人永遠勝出。

    “陛下,是不是要再欽命個人去,把這事兒徹查一下?”楊戩低聲問道。

    趙佶搖頭道:“不必,再過四日就是廷議,這件事先緩緩再說,廷議時再做打算。”他語氣變得緩和了一些:“不能輕易動,他有這麼多門生故吏,要慢慢地來。”

    趙佶表現出了極好的皇帝素質,涉及到了皇權,彷彿這個時候他比任何人都要精明沉著,這種變化,連楊戩都看得心驚,卻只是淡淡一笑道:“奴才明白了。”

    趙佶道:“沈傲那傢伙在做什麼?”

    楊戩愣了一下,道:“他……”

    趙佶嘆了口氣,打斷道:“不會又像他說的,東搞一下,西搞一下吧?這傢伙,告訴他,明日這個時候,立即進宮,朕有話要和他說。還有一樣,武備學堂和馬軍司,都要警戒起來,以防不測。”他突然又道:“聽說童貫與蔡京是莫逆之交?”

    楊戩只要回答一句是,童貫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完了,楊戩想了想,道:“童公公是宮裡的人。”

    趙佶頜首點頭,這一句話就足以讓趙佶放心,在皇帝眼裡,宮裡的人還是放心的。

    從文景閣出來,楊戩籲了口氣,想不到蔡家就這樣完了,從前覺得蔡京的地位無可動搖,現在想起來,卻有了幾分不以為然。

    楊戩立即將那楊碧兒找來,對楊碧兒吩咐道:“去和平西王說,大局已定,陛下請他明日進宮。”

    楊碧兒微微笑道:“兒子明白。”

    楊戩繼續道:“這一趟你立下大功,敏思殿裡到時候肯定要裁些人,你替進去吧。”

    敏思殿負責承製中旨,從前梁師成在的時候,便是依靠敏思殿起的家,在那裡可一點也不比在陛下跟前差,幾乎宮裡的貴人都恨不得安插幾個人進去,便是楊戩至今也不能將敏思殿完全掌握在手裡,楊碧兒笑吟吟地道:“兒子多謝乾爹。”

    “你應得的。”楊戩淡淡地說了一句,繼續道:“四日之後廷議,咱們準備看熱鬧吧,不知這一次又是什麼樣子。”

    楊碧兒不由道:“怎麼?很厲害嗎?”他畢竟年輕,沒有經歷過從前新黨與舊黨之間的碾軋,心中倒是生出幾分期待。

    楊戩淡淡一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所以這世上有一個道理,天下是陛下的,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這個你要記清楚,將來不要學那蔡京一樣昏了頭。”

    蔡京昏沒昏頭楊碧兒不知道,卻知道自家的干爹和平西王實在是精明過了,一開始他還蒙在鼓裡,可是事後仔細一琢磨,才發現自己去泉州,一切都在平西王的掌握,每一個人反應和動作都已經猜透,才有了蔡京的今日。心裡不由地想:“誰和平西王對著幹,那才是昏了頭。”

    不過這些話,當然不敢說出來,楊碧兒努力地做出俯首帖耳的樣子道:“乾爹教訓的是,兒子一定記得牢牢的,一輩子也不敢忘記。”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2:37
第六百七十二章:最後一根稻草


    熙河的開春,總是較晚一些,宋夏和議,三邊這邊已經開始裁撤邊軍了”不過這裁撤也只是走個樣子,按趙佶的意思,只是後退百里”做出一個友好的姿態,防務還是不能鬆懈的。

    除了這個”負責互市的官員也委派了來”正與西夏那邊商議,既是互市”又少不得和童貫打交道:有一些事”邊軍這邊不配合,事情也是不好處置的。

    所以童貫的案牘上,己是堆滿了公文,從武官搖身一變,一下子成了文官一樣,好在他精力出奇的好,也從不耽擱,能給方便的就給方便,不給方便的也提筆註明原委。

    到了正午的時候,童貫已經有些累了,從前四處跑的時候,胃部就隱隱作痛,今日不知是不是坐得太久,也開始有些不適,家人問他是否去用午飯,他只喝了一碗稀粥,便坐在太師椅上捂著胃部養神。

    十幾年的行伍”讓他的飲食並不規律,看上去魁梧,也留下不少隱疾。好在這時候他的心情還不錯”時至今日”他不得不佩服自家的眼光。

    正是這個時候,卻是有個人匆匆進來,道:“童相公,新來的急報,從興化軍過來的,跑死了三匹馬才及時送來。”

    童貫立即打起精神,興化軍,這地方涉及到了兩個人,哪一個都不是輕易能惹的”太師的籍貫在興化軍,沈傲曾經在那裡調集水軍平亂,明明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卻是藏龍臥虎。

    “拿來。”雖是急切想知道急報的內容,童貫接過急報時”還是慢條斯理地揭開封泥,小心地取出信套,才點了點口水,翻出信箋。

    興化軍知軍段海……童貫一頭霧水,搜索了一下,確實不認識這人”他寫信來做什麼?繼續看下去”卻是嚇得魂不附體。

    冤枉,真真是天大的冤枉”原來自家竟在閻王殿前走了一遭。

    童虎藏匿欽犯,欺君罔上,抗旨不尊。自家的侄兒是什麼性子童貫知道”絕不可能做這等事,再者,童虎不是在汴京嗎?

    再看後頭,童貫的臉色頓變,一雙眼眸之下射出一抹電光”整個人都變得殺機騰騰了,這話原來是那蔡淡說的”還是言之鑿鑿,信誓旦旦。

    童貫仔細將信看了三遍,才慢吞吞地站起來,以他的精明,立即就理清了裡頭的關係,聖旨為什麼會突然到興化軍,為什麼要拿蔡健,多半是那沈傲已經有了動作。或許童虎就是沈傲唆使了去的,沈傲是要做什麼?或者說蔡家還會不會攀咬?

    童貫森然一笑,心下已經了然,平西王這是在逼迫自家站隊了”童虎捏在平西王手裡,自家若是作壁上觀,到時候蔡家肯定要將童虎咬死”無論如何也得把罪名讓童虎擔上去。平西王那邊,等緩過了勁來,回頭也肯定要收拾自家。

    兩面討好、投機取巧,哪有這般容易?

    妻貫沉默一下”道:“叫李濤來。 ”,落了話”童貫一臉木然地坐在椅上,休憩了一會,便有一個全身披甲的人急匆匆趕過來,敬若神明地看了童貫一眼,跪下道:“乾爹。

    童貫淡淡笑道:“來,坐下說話”營裡近來還好嗎? ”,李濤興沖沖地道:“乾爹,眼下戰事停了,除了操練”例行的放出斥候還能有什麼事?只是聽說要換防,後撤到吳興去”弟晃們都在打點行裝,都沒有了操練的心思。 ”

    童貫喝了。茶,笑道:“這是常理,讓他們歇一歇也好,不過,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李濤正色道:“請乾爹吩咐。”

    童貫抱著茶盞,一字一句地道:“上個月的錢糧撥付下去了嗎?”,李​​濤呆了一下:“都撥付了,毒麼?”

    童貫笑道:“是幾成的餉?”

    李濤道:“還是老規矩,仍是七成。”,童貫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這是百年來的規矩,兵部那邊撥付錢糧,都要先扣下三成,其餘的再送到邊鎮這邊來,其實邊鎮還算是好的,若是其他地方,能有個五成就不錯了。這種事大家心照不宣,早已有了默契,反正都是糊弄,只要宮裡不知道,也不是什麼事。

    童貫淡淡地道:“七成的餉,叫將士們吃什麼?兵部的狗東西吃了咱們邊鎮這麼多好處,也該叫他們吐出來了。叫將士們鬧一鬧吧”不鬧,別人只當咱們是病老虎了。你回去跟大家吩咐一下,譁變,鬧出點動靜來,就說兵部屢屢剋扣軍餉,將士們苦不堪言,自家都吃不飽,妻兒都跟著挨餓,還憑什麼上陣殺敵? ”,李濤呆了一下,道:“起……不是定制嗎? ”,童貫吹開了茶沫,昂起頭來:“這規矩要改,去吧,記著要有點分寸,不要傷了人,鬧了之後我叫人去彈壓,你們該收手的時候就收手。 ”

    李清只有一頭霧水池去了。

    童貫放下茶盞,認真地拿出一根簽兒去挑撥几案上油燈的燈芯”輕輕一撥弄,那燈火立即亮堂起來,接著向外頭的人吩咐道:“拿筆墨來,雜家要上疏奏文。 ”………………………………………………………………,……………………………………………………………… ,邊關​​的急報,是萬萬不能疏忽的,沿途的驛站,換人換馬,日夜不懈,只用了兩三天功夫,就到了汴京。

    邊鎮譁變,也是常有的事,對小百姓來說聽著嚇人,可是朝里但凡知道底細的,都知道這譁變分為兩種,一種是真的,一種是假的。假的無非是有些事邊關的大佬們有些話不好說”藉著譁變的軍士之口說出來,頗有些挾兵自重的意思。不過只要不出什麼大亂子,要求不過份,倒也沒人理會。

    武夫嘛,不都是這樣?給點甜頭過去就服服帖帖了。

    不過今次卻是不一樣,譁變的理由是兵部剋扣軍餉,軍餉這東西,只要有門路的都忍不住要伸下手,不拿白不拿不但樞密院拿兵部也要”說不准門下、中書、尚書也都有,人人有份,而且都是有常例的,誰誰誰每個月多少多少,哪家送多一些”哪家送少一些,哪家高升了,該添一些,哪家完蛋了要錢?滾一邊玩泥巴去。

    不但有定例,還有專門的人管著,就是兵部錢糧司主簿,雖說這東西不必記賬,可是人人心中都有個賬本,大家心照不宣,新黨舊黨都有,大鍋飯嘛”爭權是爭權總不能因為這個把鍋砸了。真碰到不開眼的敢玩什麼兩袖清風,砸了鍋,哪家也都不是吃素的,幾巴掌掄下去也就老實了。

    兵部先留三成,這三成,不止兵部尚書分一份,其他的是給驚里大佬和各衙門有頭有臉送出去之後,還有個運耗,大致也有截留一份,到了邊鎮那邊,邊鎮還要留一份最後才到大頭兵手裡,具體還能剩多少”也只有天知道,反正自家的不能少了。

    這份奏疏,這次譁變,大致是要砸人鍋了可是這時候,誰也不敢說什麼,整個京城竟走出奇的沉默。不說砸鍋的人多半是童貫童公公,人家敢砸也就不怕你站出來鼓譟。再者正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鬧了這麼一出”大家心知肚明,平西王要收官,最後一顆壓彎蔡家的稻草來了。

    文景閣裡,趙佶大發雷霆,狠狠地將奏疏摔在地上,咆哮道:,“下旨意,去問,問那蔡絛,這錢糧,他剋扣了多少,三成的錢糧,他的胃口當真大得很,去問,答不上來,大理寺就去拿人,混賬,混賬!”

    這份奏疏所描述的東西雖然在宮外許多人心知肚明,可是趙佶第一次看,真真是後脊孜孜的冒著涼氣,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有人這般大膽,貪墨到了邊軍頭上”還好童貫及時制止,否則這後果何止是不堪設想。

    楊戩站在一旁,心裡暗讚童貫果然老辣”這一下又送給了蔡家一步死棋;蔡絛已經無路可走了。

    若是蔡絛認罪,以這個時候趙佶對蔡家的厭惡,大理寺的差役只怕立即就會去泉州拿人。可要是蔡絛抵賴,說這是兵部的定制”是百年來的郝矩,這些錢不止他一個人拿了,結果會如何?這等於是把大家都落下了水,吃這兵血的人有多少,誰算得清?反正三省六部,六院九卿哪個都撇不開干係,他敢把大家拉下水,從前蔡京得勢的時候倒也罷了,可是眼下這個風口浪尖,管他是新黨舊黨,只怕這個時候都要和他拼命不可。

    更何況是牆倒眾人推,蔡絛不管做什麼選擇,都是死路一條。

    趙佶怒氣未消,冷聲道:,“去,叫沈傲進宮,朕有話和他說!”

    楊戩不敢怠慢,頜首點頭”飛快地叫人去叫沈傲了。

    近來,沈傲修身養性,門口貼了一張字條,叫大隱隱於市,意思是說誰都不見,平西王要做隱士,要閉門謝客。

    不過消停不了多久,前兩日剛剛進了宮”趙佶並沒有和他說什麼,只是冷冷地問了些蔡京有多少門生之類的話”沈傲的回答只有一個:“陛下”太師的門生雖是遍布天下,可是這些人為了身家性命依附”卻也可以為了身家性命反戈一擊。”

    有了這句話,趙佶放心了一些。沈傲也完成了任務,匆匆出宮。今日宮裡來了人,又是叫沈傲入宮。沈傲什麼也沒說,朝服也不換,就係了個玉魚袋,興沖沖地出了門。

    到了宮裡這邊,耀武揚威地壓了壓腰間的尚方寶劍,威風十足”這天下能帶劍入宮的,沈傲是獨一份,當然要醒目一些。

    門口的禁衛見了他,竟是拱手行了個禮,換做是以往,便是蔡京,他們也是充作木樁的,這意思已經再明確不過,殿前衛已是人人憤慨,要和沈傲同心協力了。

    邊軍、禁衛、舊黨、宮內的宦官,這些人糾結起來,竟是形成了一股空前的政治力量,而沈傲雖是和他們心照不宣,可是這時候,卻隱隱成為這股力量的帶頭人。

    沈傲過了門洞,一路過去”立即便看到楊碧兒朝他招手,這個楊碧兒和他已經相熟了,沈傲漫不經心地走過去”笑呵呵地道:“小楊公公,怎麼”你乾爹又有事和我說? ”

    楊碧兒笑吟吟地道:“乾爹在文景閣陪著陛下,走不開,只是讓我帶句話。”

    沈傲笑吟吟地道:“你說。”

    楊碧兒正色道:“大事已定!”

    沈傲眼眸一閃,露出似有似無的笑容:“過幾日到府上來坐坐”咱們自己人,有空要多親近親近。 ”這一次沒有拿錢引出來打賞,對楊碧兒這種人,打舁就顯得生分了,沈傲心裡想,這傢伙其實蠻有前途的。

    隨即淡淡一笑,繼續向前走,宮裡的氣氛顯得有些緊張,沈傲卻是怡然自若,等到了文景閣這邊”朗聲道:“微臣沈傲覲見。 ”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2:38
第六百七十三章:反攻倒算的時候到了


    趙佶夾雜著怒意的聲音在閣中道:……進來。 ”

    沈傲抬步進去,行了個禮,大刺刺地坐下,笑吟吟地道:“陛下,出了什麼事?”他一邊說,一邊將目光落在地上的一份奏疏上。

    趙佶指了指地上的奏疏道:“你自己看。”

    沈傲彎腰去撿了奏疏,略略一看,呵呵笑道:“陛下,好在童公公彈壓得及時,沒有出事。那些譁變的邊軍,是不是收拾一下?”

    趙佶冷笑道:“這是官逼兵反,該收拾的不是他們。”他負著手,顯得很是急躁:“蔡家真是太放肆了,一個蔡攸,敢殺殿前衛潛逃,一個蔡絛,敢剋扣軍餉,你說的對,若不是童貫處置及時,只怕要出大事了。”他冷冷一笑,繼續道:“再加上蔡家藏匿欽犯,朕本念在太師勞苦功高,還不想追究,可是現在…………”他的眸子如刀一樣掃在沈傲臉上:“不處置是不成了。”

    沈傲什麼也沒說,這個時候再勸就是虛偽,只是淡淡笑道:“陛下聖明。”

    趙佶嘆了口氣,道:“如何處置,朕還要再想一想,明日就是廷議,廷議時再說吧。”

    趙佶坐下去,心情轉好了一些,道:“近來為何大門不出?你這平西王難道也要躲懶嗎?”

    沈傲苦笑道:“微臣不敢躲懶,只是近來閒言碎語太多,不勝其擾,是以才盡量少出門一些。”

    “閒言碎語?”趙佶淡淡一笑道:“你是說諮議局?不必理會他們。朕信你,至少比那沽名釣譽之徒好,既要效忠王事,又何必要愛惜自己的羽毛?讓他們非議去吧。”

    沈傲嗯了一聲,心裡想,你好大喜功倒也罷了,卻教我不要愛惜自己的羽毛,這不是把人往火坑推嗎?

    趙佶喝了。茶,氣也順了,露出一點笑容”道:“明日廷議,朕有事要吩咐你,今日叫你入宮,是有一件事要和你商議。 ”

    沈傲道:“請陛下明示。”

    趙佶目光一閃,似乎做了某個決定,道:“朕打算令你去門下省,如何?”

    門下省,幾乎是天下中樞了,這一句話透露了兩個意思,一個是蔡京已經徹底失寵,隨時準備挪位置”另一層意思,就是完全信任沈傲,等於是將軍政都交在沈傲的手裡。

    趙佶看著沈傲,期待沈徵的回答。

    沈傲只是木然了一下,隨即正色道:“陛下言笑了,微臣身為武備學堂司業,又主掌鴻臚寺,更以親王之爵位列宗令,這門下省”是萬萬不能去的。 ”

    門下省雖是天下中樞,可是在沈傲看來,幾乎是雞肋,看上去權重,責任也是大得很,自己的地位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若是再進門下”不說有人非議,就算進去,天天去面對那如海的奏疏,倒不如殺了他。他身上的兩個差事,一個武備學堂司業”一個是鴻臚寺寺卿,其實說到底,都是閑職,自己只負責掌舵就好,其他的事都可以放任別人去做。可是門下省不同,干係實在太大”想偷懶都不成,這就完全悖逆了沈傲的性子了。

    再者說,自己的權勢已經到了駭人的地步”再進門下,就真的成了曹操”這年頭做曹操可不是什麼好事,還挾天子令諸侯?想都別想。

    這炙手可熱的權柄,沈傲一點留戀都沒有,要他像蔡京那樣,每日大清早起來,坐著轎子先進宮去說幾句公務,再到門下省去一坐便是一矢,那是想都別想。

    沈傲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再者微臣閒散慣了,還是請陛下另委他人吧。”

    趙佶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只是道:“正是你有這個心思,朕才最放心你。”他倒也不勉強沈傲,繼續道:“好了,早些出宮去吧,明日廷議,朕還有事交給你做。”

    沈傲頜首點頭,倒是沒有什麼難以割捨的,拜辭出來,心裡想,只是不知下一個門下令是誰,想了幾個人都覺得不對,隨即搖了搖頭,不再理會,淡淡笑著去了。

    沈傲的心裡其實還想著蔡京的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對蔡京這種人,若是不徹底將他打垮,是絕不可能鬆懈的,一個邊鎮譁變,一個藏匿欽犯,還有一個擅自調動兵馬,這三條罪雖說足以扳倒任何人,可是眼看就要見到勝利曙光,沈傲卻一點也不敢怠慢。

    來了這裡五六年,沈傲已經有了幾分上位者的氣質,臉上也帶了幾分成熟,剛到這裡的時候,總覺得這個世界不〖真〗實,所以他本身總帶著幾分放浪形骸,直到成了家,有了孩子,才漸漸地收了心,身上也多了幾分責任,人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沈傲打馬遠離了皇宮,正想著心事,卻沒有想到,從宮裡出來的時候,不遠處已經有許多人注視著他,隨即一個個悄失在街巷中,各自向自家的主子禀告去了。

    在這風口浪尖上,每一個舉動都牽動人心,誰也不敢怠慢,更不敢踏錯分毫,沈傲這樣的炙熱人物,當然是加緊盯梢的對象,不過這些人只是盯梢,把消息帶回去讓各家的大人們去琢磨,因此就算沈傲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 ………………………………………,中和元年四月初九,宣和年間已經過去。上年年關的時候,趙佶便已經改元中和,趙佶一向愛飲年號,這件事倒也沒什麼人反對,起因無非是蜀郡發生了一次地震,欽天監那邊胡扯了一堆,趙佶當機立斷,改元中和。

    初九這一天,春光還沒有散去,雖是轉眼就要入夏,天上仍飄蕩著春雨,這綿綿的雨水從昨夜到清早一直下個不停,頗有些老子想下就下,你能怎麼著的蠻橫。

    一大清早,各家的轎子就已經啟程了,廷議在即,經過陰雨的洗滌雖說空氣清新可是坐在轎子中的大人們卻都是想著心事,邊關的譁變,捉拿蔡健到無疾而終,蔡攸的潛逃,這一樁樁事已經傳遞出一個信號,足以讓所有人心驚膽魄。

    沈傲裡頭穿著朝服,外頭披著蓑衣,頭上頂著一頂斗笠,冒雨從王府裡出來,原本劉勝是叫他坐車的可是沈傲撇了撇嘴地說什麼騎馬鍛煉身體,最後也只能由著他。

    其實沈傲戴著斗笠穿著蓑衣另有用意的,翻身上了馬,立即帶著人往宮裡過去。

    這宮門口已經來了不少人,都是在轎子裡坐著避雨,等到清脆的馬蹄聲敲擊石磚的聲音傳出來,大家便知道,那傢伙來了,愣子果然是愣子人家都坐轎,這下雨天,他騎馬,這沈愣子,還真是不可理喻。

    不過誰也不敢說什麼,儘管是心裡腹誹,卻都免不得掀開轎帘子朝打馬過去的沈傲露出笑臉:“王爺來得早。”

    沈傲坐在馬上從容過去,一個個說:“不早,不早,收衣服的時候耽誤了。”

    那一張張笑臉都是僵了一下,早晚和收衣服有什麼干係?不過平西王一向喜歡說租話偏偏這傢伙惹不起,於是都笑,笑得有點勉強,卻都是盡量聲情並茂。

    最殷勤的就是那李邦彥了,冒雨從轎子裡鑽出來,濕漉漉地朝沈傲行禮:“平西王好風采哈哈,老夫就不成了,年紀大了騎不得馬。”

    沈傲拐了馬過去,理都不理他從前還應付一下,後來越來越覺得這傢伙乏味,拍馬屁拍到自家身上,也不看看他沈傲怎麼起家的,班門弄斧的人最討厭了。

    李邦彥吃了鱉,臉上卻還是帶著真摯的笑容,一點也不為意的樣子,跟在沈傲的馬後頭,這陰雨雖是不大,可是他這個歲數被這風雨一打,卻也有些吃不消,渾身瑟瑟作抖。

    沈傲翻身下馬,雖然覺得此人討厭得很,終不免見他這樣,道:“李大人還是回轎中去避雨吧。”

    季邦彥卻是不肯,笑吟吟地道:“王爺能淋得雨,下官也淋得。”

    沈傲就不再理會了。

    正是這時候,宮門終於開了,一個太監濕漉漉地出來,朗聲道:“井位大人進宮覲見吧。”

    大家嘩啦啦地從轎子裡鑽出來,卻都不能撐傘,這宮裡有不成文的規矩,誰都不許撐傘的,這傘和雲蓋差不多,進了宮,除了皇上和皇后或者一些貴人,其餘的人都不能撐雲蓋,否則就算是篡越,大臣們雖然清貴,卻也都遵守這個規矩,管你是七老八十,都得乖乖地冒著雨過去。

    本來往日的時候,若是天氣不好,又沒什麼大事,一般都會將廷議挪後一下,也算是照碩大家,可是今次宮裡沒有挪後的打算,那麼只能委屈諸位了。

    沈傲放眼一看,這些個弱不禁風的身體都在風雨中瑟瑟發抖,心里大笑:淋雨了吧,煞筆了吧,本王是有備而來,戴著斗笠穿著蓑衣進去,看你們下次還敢不敢乘轎子。

    眼珠子一轉,沈傲又乖乖的跑去周正那邊,把斗笠摘下,戴到周正頭上,笑嘻嘻地道:“泰山大人,這斗笠你帶著。”

    周正被這雨打得渾身冰涼,沈傲又是他的後生晚輩,倒也是卻之不恭,只是朝他淡淡笑了笑道:“你也莫要淋病了。”

    沈傲呵呵一笑,打了個響指:“人來。”

    後頭的幾個護衛打馬過來,翻身下馬,打開一個油布包,七八頂斗笠露出來,沈傲一個人拿了兩頂,戴在頭上,看到那些落魄的身影,心裡更是樂開了huā。戴兩​​頂斗笠,氣死他們。

    其餘的斗笠則是分發給石英、曾文、姜敏幾個,可惜另一個老丈人唐嚴還沒有參與廷議的資格,白白少了個孝敬的機會。

    沈傲目光一閃,手裡拿著一頂剩餘的斗笠,目光落在那冷得顫抖的楊真身上,楊真身上的衣衫已經淋透了,年歲又不小,平時別看他咋咋呼呼,見誰都要罵上幾句,這時候卻是個十足的小老頭樣子,淒慘極了。

    沈傲走過去,笑呵呵地道:,“楊大人要是淋壞了身子,將來誰來罵本王?這斗笠給楊大人戴了,待會兒出宮的時候記得還我。”不容楊真拒絕,已經將斗笠戴在了他的頭上。

    那些淋著雨的官員們一看,頓時傻了眼,方才​​還在罵人家愣子,現在看來,誰愣還不一定,不過這個時候的沈傲,說他愣倒也沒有錯,頭上疊著兩個斗笠,這副尊容去面聖,也算是獨一無二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2:39
第六百七十四章:牆倒眾人推


    以蔡京為首,官員們排起長龍,在這淫雨霏霏中,正要魚貫入宮。在這些人看來,那戴斗笠的沈傲實在是妖孽一樣的存在,好好的戴著斗笠也就罷了,可是你戴兩頂,大家這麼多人冒著雨,實在是有那麼點兒讓人心裡不好受。

    蔡京率先過了門洞,卻被方才的太監攔住,這太監臉上笑得詭異,在官員們看來,宮裡的太監大致相當於一個官員的晴雨表,他們往往最先收到風頭,知道誰要高升,誰要倒霉,所以對人的態度往往會率先表現出來。

    這太監咯咯一笑,陰沉沉地向著蔡京道:“太師,且慢著進去。”

    蔡京整個人濕漉漉的,說不出的蒼涼,呆滯地道:“公公有何見教?”

    這太監趾高氣昂地道:“陛下說,太師年紀老邁,廷議辛苦,還是暫先回家歇養吧。”

    蔡京整個人不由地顫抖了一下,雖是早有準備,可是事到臨頭仍不免震驚,被雨水淋濕的眉眼來不及擦拭,他慢吞吞地跪在雨中,道:“老臣謝恩。”

    身後的官員頓時愕然,紛紛竊竊私語,誰也不曾想到,老邁了幾十年的太師,陛下終於說出了歇養的話,這話意味著什麼,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那太監繼續道:“陛下還說,太師若是還有什麼說的,可以叫雜家遞過去,往後就不必進宮了,太師年紀大了,該頤養天年了。”

    蔡京直挺挺地跪著,猶豫了一下,才道:“請公公轉告陛下……”他頓了一下,慢吞吞地道:“臣以八十衰病之人,蒙起田間,置之密勿,恩榮出於望外,死亡且在眼前,復更何希何覬?而誣以亂臣賊子之心,坐以覆宗赤族之禍。”他重重地在地磚上的一灘水中納首:“請陛下明鑑!”

    這一句自辯之詞,道盡了蔡京此時的心境,若說他貪贓,說他禍國,他也認了,可是眼下卻是欺君罔上,這一條罪,卻是蔡京万萬不敢生受的,幾十年來,他對趙佶言聽計從,投其所好,如今卻落了個欺君的下場,真真教人感慨。

    太監冷冷道:“太師的話,雜家記著了,待會兒自會回禀,太師,請回吧。”

    蔡京道了一聲謝,踉蹌著站起來,卻無人去攙扶他,與他相熟的都刻意將臉別到一邊去,人情冷暖,在這詩意的雨中卻是體現的淋漓盡致,從前恨不得鞍前馬後的門生故吏,此時此刻,竟是沒有一絲的羞愧,除了一絲膽戰心驚,便是徹骨的冷漠。

    蔡京的時代結束了,這時候,改換門庭,是該要為自家打算。

    蔡京呆滯地站起來,腳步有些虛晃,一步步往回走過去,細雨像是遮蔽了他的視線,讓他有些辨不清方向。此時此刻,一頂斗笠伸過來,那個穿著蓑衣,帶著斗笠的人帶著會心的笑容,朝他遞過斗笠,好在他頭上兩頂斗笠,摘下一頂,還有一頂戴在頭上。他真摯地笑道:“太師,這斗笠借了你吧。”

    說罷,走過去攙扶住蔡京,一步步將他送到轎子那邊,蔡京什麼也沒有說,鑽進轎子的時候,忍不住深望了沈傲一眼,道:“平西王客氣。”

    沈傲弓著腰,朝他欠了欠身,什麼也沒有說,返回官員的隊伍中去。

    這個表現,讓所有人驚愕了一下,只當這平西王是伺機折辱,隨即也都別過頭,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可是只有蔡京和沈傲知道,沈傲方才的舉動完​​全出於真心實意,二人雖是死敵,可是在沈傲的內心深處,若是沒有蔡京這個敵人,他的政治手腕永遠不會到如今這般如火純青的地步,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可怕的敵人,讓沈傲步步驚心的同時,也在不斷地揣摩學習,才成就瞭如今的平西王。

    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沈傲不知道,至少方才的一剎那,沈傲是完全將蔡京以師禮以待之的。他冒著雨回到隊伍,官員們已是魚貫而入,沈傲排在最尾,雖然什麼也沒有說,可是這時候,已經殺機畢露了。

    徹底打垮蔡京,只在今日。

    …………………………………………………………………………………………………………………………………… ………………

    講武殿裡,趙佶陰穿著冕服,陰沉著臉上殿,先是向沈傲投去一瞥,隨即坐在鑾椅上,抿嘴沉默。

    群臣被這氣氛壓抑得有些透不過氣來,有人偷偷打量了趙佶一眼,最後又低下頭去,這朝局撲朔迷離,現在還是免開尊口的好,殃及了魚池,真真是冤死了。

    殿上殿下的君臣似乎是在較勁,誰也沒有說話,過了好半響,趙佶才是突然道:“邊鎮譁變,兵部難辭其咎……”他目光一掃,目光落在新任兵部尚書方達身上。

    那方達如在熱火中炙燒,忍不住擦了擦額上的汗,心裡叫苦,這幾年的兵部尚書也不知是犯了什麼忌諱,一個比一個淒慘,自家屁股還沒坐熱,就撞到了這種事。

    方達畏畏縮縮地站出班,道出想好的措辭:“陛下,微臣初月上任,上月的錢糧……”他的喉結滾動一下,隨即咬咬牙,蔡京都倒了,還怕那蔡絛做什麼?

    方達定下心,繼續道:“都是前任兵部尚書……”

    趙佶頜首點頭,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蔡絛是蔡京的次子,雖說現在對蔡京厭惡至極,可是對蔡京寵信了幾十年,怎麼可能說翻臉就翻臉?這個臉,得讓下頭人來翻,自家再順水推舟。

    這樣一來,又有誰說趙佶不念舊情?

    趙佶冷冷打斷道:“你說的是蔡絛?”

    方達哆嗦了一下,雙膝一軟,匍匐跪下,雖說蔡京已經隱隱要倒台,可是當國幾十年,誰知道還會不會再起復?可是箭在弦上,卻不得不發,總不能教自己把這罪責擔上來。他其實也算半個蔡京的門生,可是被這一嚇,就什麼也顧不得了,魂不附體地道:“是。”

    有了這句話,趙佶的臉上才是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目光一閃,這一次落著的是御史台一眾御史那邊:“蔡絛貪墨軍餉,御史為何不風聞禀奏,你們就是這樣報效天恩的?”

    語氣淡然,像是在敘說家常一樣,可是這淡然的背後,卻隱藏著殺機。

    一眾御史們站出來,都是垂著頭不敢申辯,怎麼說?難道說這是定制,是祖宗的老規矩,人者有份?誰說了這句話出來,只怕這殿裡的群臣都要捲袖子和你拼命了,再加上,這些人裡頭,吃拿的也不少,京官三大油水,泉州的官商孝敬是一個,如今沒了,外放官員的冰炭敬是一個,另一個就是兵血了,這都是穩打穩的金飯碗,鍋雖然砸了,可你要把平時大家一起吃拿的兄弟出賣,那就等著魚死網破吧。

    趙佶冷哼一聲,道:“朕在問你們的話。”

    趙佶的語氣冰冷了一些,顯然已經不耐煩了。

    終於,一個御史咬了咬牙,道:“陛下,微臣人等不是不知,而是太師當朝,我等不敢彈劾奏事,蔡絛貪瀆之名,早已有之,群臣敢怒而不敢言,微臣萬死,請陛下恕罪。”

    說蔡絛,勢必要拉扯到蔡京,有了這御史的發言,趙佶臉上浮出淡淡笑容,只是這笑容藏在珠簾之後,誰也看不清楚。

    趙佶淡淡道:“起來吧。”輕易地就將御史們放過,繼續道:“兵部這邊怎麼說?你們與蔡絛同在衙署辦公,難道就一點都看不出?”

    兵部幾個侍郎、主簿聽了,也是嚇了一跳,紛紛道:“陛下,我等豈能不知?只是蔡絛專斷,我等身為屬官,不敢違逆。”

    從前都是大家給蔡京去擦屁股,如今卻是一個個站出來,拿蔡家父子當夜壺了,什麼都往他們身上推就是。

    而這個時候,趙佶的表現也讓他們大膽了幾分,但凡推諉到蔡家頭上的,都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有了這個甜頭,不管是新黨舊黨,這時候突然明白,陛下要查問的,不是什麼貪瀆,目標是蔡家父子,這些老狐狸有了主張,已經有些放肆了,誰曾想到蔡京也有今日。

    正是這個時候,一聲振聾發聵的聲音在講武殿環繞不散,眾人矚目看去,卻是尚書左丞李邦彥挺身站出來,朗聲道:“陛下,微臣守制回朝,目睹京畿之狀,驚不自勝,微臣效忠王事,不敢藏私,今日……”他榻前一步,身形更顯偉岸,道:“微臣願以死相諫,彈劾蔡京,以正國體。”

    這一句話,真真是引起一陣嘩然,沈傲眼眸一閃,冷冷地看了李邦彥一眼,至於其他人,卻都是佩服他的勇氣,現在雖說已是一面倒,可是畢竟還不明朗,這時候站出來火中取栗,也得要有幾分勇氣。

    趙佶淡淡一笑道:“太師乃是朕的肱骨之臣,你彈劾蔡京,豈不是說朕?”

    李邦彥也是淡淡一笑道:“陛下若是見罪,微臣粉身碎骨已圖報答,懇請陛下先看奏疏,再言臣罪。”說罷,掏出一份奏疏,竟是厚厚的一沓,高高拱起,等待內侍前來傳遞。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2:40
第六百七十五章:七大罪


    趙佶沒說什麼,只是朝楊戩使了個眼色,楊戩會意,抬著佛塵一步步下了殿,拿了李邦彥的奏疏,再回金殿去,放置在御案上。

    趙佶低頭看著奏疏,臉上陰晴不定,隨即曬然一笑,將奏疏擱置一旁,道:“李邦彥,你好大的膽子!”,眾人心裡都在笑,心裡想這李邦彥今次算是倒霉了,一腳踢在了鐵板上”說不准這尚書左丞就此泡湯也不一定。只有沈傲氣定神閒,不為所動。

    李邦彥正色道:“微臣忠於王事,不惜身家,陛下若是以為微臣所言荒謬”請陛下責罰,雷霆雨露具是君恩,微臣不敢怨言。 ”

    殿內的氣氛驟然降到了冰點,趙佶站起來,似在猶豫,來回踱步,突然昂首道:“你說的都是實情?”,李邦彥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卻是無比誠懇地道: “微臣敢以身家諫言”若所查不實,微臣請陛下戮全家以敬效尤。 ”,屍諫,殿內這時傳出嗡嗡的竊竊私語,堂堂尚書左丞,朝堂中也算是一號人物,竟是用上了這個”這李邦彥是瘋了嗎?像李邦彥這樣的人物,論資排輩,至少也是前五的大佬,不說一言九鼎,可是佔有一份席地卻是肯定的,這樣的人,竟是拿了身家性命,一家老小去豪賭,卻是不多見。

    趙佶也不禁動容,忍不住道:“好一個耿直之臣,朕聽說坊間都叫你李浪子,想不到竟有這份耿直!”

    李邦彥肅然,重重磕頭。

    就在所有人還沒有回過味來的時候,趙佶虛抬了手,道:“楊戩,念出來。”

    楊戩應諾一聲”取了李邦彥的彈劾奏疏,站在殿角輕咳一聲,朗聲念道:“方今外賊惟女真,內賊惟蔡京,唯有內賊不去”而可除外賊者。去年春雷久不聲”民間恨曰“大臣專政”,又有四方地震”日月交食”又有民間曰“奸臣所致”。如是可見民對蔡之恨。罪臣幸蒙聖恩得祿於朝廷”自當效忠皇上,故而陳蔡京七大罪狀,以為除奸,懇請聖上明查。

    一大罪:壞祖宗之成法。蔡京雖無丞相之名,而又丞相之權,有丞相之權”又無丞椏之責。挾皇上之權,侵百司之事”各衙門每事逢題复皆先面禀而後起稿,事無大小惟蔡京主張”一或少違,顯禍立見:及至失事,又謝罪於人。

    二大罪:掩皇上之治功。皇上每有善政,必令其之蔡京向人傳言:皇上初無此意”此事是我議而為之“…………

    皇上何不忍割一賊臣,而寧願百萬蒼生之塗炭,因此天下臣民已有異離之心態。微臣乞求皇上,聽臣之言,察蔡之姦,或問宗室,令其面陳蔡惡:或詢諸臣”諭以勿畏蔡威”重則置以專權重罪,以正國法;輕則諭以致仕歸家,以全國體。則內賊即去”朝政可清矣。”

    洋洋灑灑數前言”楊戩刻意停頓,因此足足huā了一柱弄時間”才勉強念完。

    群臣紛紛愕然,心裡都不由道,李邦彥果然厲害,尤其是前兩條罪狀”是要將蔡京置之死地了,第一條自不必說,坦言蔡京專權”又加了個壞祖宗之法,攬三省事雖然是趙佶給的,可是皇帝可以給你”你卻不能擅專,這叫臣節。

    至於第二條,更是誅心之極,說蔡京邀攬皇帝的功勞,沽名釣譽,只這一條就夠致仕了,當今皇上好大喜功,豈能容得臣下邀他的功​​勞。

    只是這時候沈傲卻是臉色微微變了一下”邀功這一條是沈傲當著趙佶的面說出來的,這李邦彥怎麼寫進去了?除非是他拍腦袋想出來的!莫非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

    他依稀記得自己和趙佶陳說的時候,邊上只有自己和趙佶還有楊戩,趙佶自然不必說,肯定不會胡亂說出去”難道是楊戩說漏了嘴?沈傲朝楊戩看過去,楊戩與沈傲早有默契,朝他微微搖頭,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這時候也不好商量,沈傲只好作罷。

    趙佶恰在這個時候也說話了,他慢悠悠的道:“朕再思量思量”李邦彥……”,李邦彥在殿下伏地道:“微臣在。 ”,趙佶欣賞地看了他一眼:“這份奏疏暫且不說”可是朕知道你是個直臣”朕不怪罪你,下去吧。 ”

    李邦彥神色不動,退回班中去。這時候別人看李邦彥的表情已經不同了”趙佶的態度,已經傳出了信息,這份奏疏,或許簡在帝心”否則以陛下對蔡京從前的聖眷”誰敢上這麼一份奏疏?只怕早已充軍發配去了”現在陛下卻說再思量一下,這裡頭的意味就深長了。

    許多人已經後悔不迭,早知如此,這奏疏應當自家送上去才是”竟是白白浪費了一次邀功的機會。這李邦彥倒是厲害,莫非是陛下心中的蛔蟲嗎?

    趙佶淡淡一笑,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隨即目光落在沈傲身上,道:……太師之事暫且擱下,可是朕日前發旨緝拿欽犯,竟是有人妄圖藏匿,膽大至極,再有福州廂軍指揮潛逃”兵部前尚書弊案,這些,都出在福建路那邊,這些事,朕要徹查到底,平西王何在?”,沈傲早已料到這個差事要落在自己身上,此前派了欽差去無功而返,對方又都不是善茬,除了他沈傲能大刀闊斧,天知道還有誰有這個膽量。

    沈傲站出班來,道:“微臣在。”

    趙佶淡淡笑道:“這件事”交給你去辦”不必有什麼顧忌,該治罪的治罪”該……”,”他在這里頓了一下:,“若是罪名熟實的,先斬後奏吧。 ”

    沈傲躍躍欲試,還是趙佶知道自己的心意,殺人放火什麼的,簡直是他人生的樂趣之一,立即道:“微臣遵命。”

    趙佶顯是累了,道:“退朝吧,今日說了這麼多,若是還有事要奏報”就遞奏疏上來。 ”他站起來,突然猶豫了一下,才道:“太師年紀老邁,門下省的事讓李邦彥暫代一下。 ”,說罷,才慢吞吞地走了。

    李邦彥什麼都沒說,身體微微顫抖起來”等他站起來的時候,殿堂之內已有許多人過來道賀,李邦彥一抬眼,看到沈傲與石英等人舉步要走,連忙過去​​,對沈傲道:“下官剛剛守制回來,許多不知道的地方,還請平西王指點。 ”

    沈傲打了個哈哈,道:“李大人該向太師指點一下才是,你叫本王去殺人放火,本王倒是有幾分心得授予你”讓本王教你怎麼署理奏疏,哈哈” ,他曬然笑了笑”繼續道:“李大人似乎找錯人了。”隨即,與石英幾個走了。

    李邦彥笑了笑,舔舔乾癟的嘴唇,也不說什麼,自顧自去與其他人寒暄了。

    從宮裡出來,楊碧兒急匆匆地攔住沈傲”道:“乾爹請平西王過去。 ”,沈傲朝石英、周正、姜敏幾個抱了抱手”隨楊碧兒到了一處殿角,楊戩閃出來,道:“那李邦彥似乎什麼都知道一樣,雜家越來越覺得可疑”會不會是哪裡出了紕漏? ”,沈傲哂笑道:“一個跳粱小丑而已,本王今日能踩死蔡京,明日就能踩死他,泰山不必想太多。 ”

    楊戩頜首點頭道:“這個人身上透著古怪,雜家也只是猜疑一下而已,說不准那罪狀當真是他平白想出來的”趁著這個時機想豪賭一下。 ”

    二人說了一會話,沈傲也就告別去了。楊戩將楊碧兒叫來,道:“宮裡的事都盯緊一些,近來有些古怪。”

    楊碧兒笑嘻嘻地道:“乾爹,蔡京都完了,還怕個什麼,有乾爹和平西王”什麼事不是咱們說了算? ”

    楊戩呵斥他道:“胡說八道,天下的事都是陛下說了算,慎言”別給自己攬上禍端。 ”他想了想,又道:“盯緊著總沒有錯”有什麼古怪”立即​​報給雜家,在敏思殿裡做得如何? ”,楊碧兒道:“乾爹放心”兒子不會給乾爹丟臉。

    楊戩突然想起什麼,道:,“李邦彥是哪里人?”

    楊碧兒道:“好像是懷州”在河北西路那邊,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從河北西路來的士子到了京城都要拜訪他的。 ”,楊戩冷冷一笑,道:“新進宮的朱貴妃也是懷州人吧,近來倒是頗受陛下寵愛,你不說,雜家還想不起來了。 ”,他曬然一笑,繼續道:“你去做事吧。 ”說罷”朝文景閣走去。

    這一次廷議,算是蓋棺定論了,至少大致的風向已經摸清,所有人都知道,蔡京完了。不過這時候,除了那李邦彥,所有人都表現出了極大的謹慎,槍打出頭鳥,就算是知道了風向,也沒有幾個有李邦彥孤注一擲的決心。

    過了幾日,福建西路蔡絛的自辯奏疏送到了門下省,據說李邦彥只是略略看了下,隨即便把奏疏壓了下來,朝堂裡倒是不少人關心這個,都去打聽,才知道那蔡絛竟是破釜沉舟”說什麼剋扣餉銀是定制,大臣們都分了一杯羹。這份奏疏遞上去,天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於是一時間,汴京城裡都是鼓譟”竟是雪片搬的彈劾奏疏遞到門下,紛紛彈劾蔡絛的罪狀。

    你不仁我不義,這本來就是官場的規則”再者那蔡絛想拉人給他墊背,大家也不必有什麼顧忌了。倒是許多人開始對這李邦彥心裡生出幾許好感,這位新來的代門下令倒是個不錯的人,那奏疏壓下來,恰好解了一樁大家懸在心裡的心事。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2:41
第六百七十六章:萬歲


    汴京的弊勢只是急轉直下.卻叉是異常的沉默.議論紛紛紛的言論越來越多,不過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專注到了沈傲身上。

    蔡家是百足之蟲,底子還在福建路那邊,那沈傲去福建路,到底會發生什麼,才是眼下撥開雲霧的最好方法。

    平西王府處在漩渦之中,卻也出奇的沉靜,沈傲去宮裡拿了旨意,向趙估拜辭,便去了武備學堂,仍舊是點齊校尉,馬步水軍都有,足足是一千人,看這個樣子,又像是去出征了。

    這一次去福建路,對沈傲來說輕鬆了許多.無非是以欽差的身份查案而已,在別人看來,蔡家瘦死的驂駝比馬大,而不敢輕易招惹,可是在沈傲看來,已是案板上的肉了。這一次去福建路.他更多的意圖是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收拾下未來自家的藩地,把一些該建起來的東西建起來,省得將來沒有防備。

    有了這個心思.他的心情倒是有了幾分走馬觀花的心思,輕鬆地與家人話別,便騎了馬帶著校尉們飛馬出城,一路南下。

    在蘇杭的時候,略作了停留,曾歲安親自接待,沈傲在這裡駐留了三四天,已經察覺到蘇杭比之從前更加熱鬧,只是這裡畢竟不是第一大港,海貿再興盛也大多是一些高麗、倭國的海船貿易,偶爾也有契丹的商船從海路過來,終究比起泉州的地勢差了許多,泉州那邊不但對著南洋,更有無數大食商人蜂擁而入一年的吞吐足足是這蘇杭的五倍不止。說到底泉州在這個時代佔的是地理優勢.自然不是蘇杭能比的。

    不過蘇杭這邊土地肥汰,魚米之鄉,從農業開墾來說,又比福建路那荒山野嶺要強了不少,這兩處都是聚寶盆,各有擅場。

    曾歲安顯得成熟了許多,對海路的事如數家珍.蘇杭這邊的海事新政雖然走的是蕭規曹隨的路子可是畢竟地域不同,操心的事也多,磨礪了一年,整個人少了幾分書卷氣卻多了幾分精厲。

    沈傲和他促膝長談了一夜,二人接觸不多,卻是難得的好友,關係自不必說,所以說話也隨便,只是對朝中的事沈傲對曾歲安卻是刻意地迴避,曾歲安也不多問什麼。

    蘇杭這邊的官員,見沈傲與這位海事衙門的曾大人如此,心裡也都有了計較,從前不敢得罪,現在更不敢得罪這傢伙簡直是個妖孽,大殺四方的角色,這一趟去泉州,又不知有誰要倒霉。不過私底下,大家都在傳,說是這一趟是去殺蔡家老小的,這就更唬人了,太師如日中天了多久,連他都成了案板上的肉.自家掂量一下,看來往后海事衙門分派下來的事千萬不要怠慢,得罪了曾大人就是得罪了平西王,得罪了平西王,下次就不是奔興化軍了。

    沈傲在這裡住了三天,心情不錯,還邀請了不少士子名士去赴宴,這些接了拜帖的人,真真是欲哭無淚.不想去卻還得乖乖地去,得罪了他不是找死嗎?名士這東西也是怕死的,之所以能表現出風骨出來那是因為有個讀書人的光環,而在大宋,讀書人本就是不必擔心生死的,重士的年代,只要你不謀反,那麼你幾乎只需要在乎生老病死罷了,所以往往是這種時代,有風骨的讀書人就越多,越是沒人收拾你,才是以直取名的最好時機不是,若是把他們丟到元朝、清朝去,這些人多半就現了原形,風骨無存了。

    因為人家的刀可是不分你讀不讀書的。

    偏偏沈愣子也是這種人,得罪了他,沒好果子吃都是輕的,殺人全家也不是一次兩次,蘇杭人喜歡作詩,一見到這種混世魔王,立馬沒了脾氣。

    大家一起赴宴,沈傲邀著名士們暢談詩詞、書畫,於是在蘇杭留下一段佳話.在無數人暗暗擦拭冷汗的同時,終於乘著海船,在草創的東洋水師兩艘戰船的拱衛下往泉州去了。

    不明就裡的說書人還編了詞兒,都在茶肆那里大肆鼓譟,故事的名字叫平西王三下蘇杭。故事之中少不得一些閒談雅趣,更少不得一代名王的風采,而士子們早聞他的博學和剛正,趨之若驁云云。再少不得和某家名妓發生了不正常關係,多半山盟海誓了,說不定裡頭還加了一句海枯石爛,那美人兒聽說沈相公要下泉州,要赴欽命,於是哭哭啼啼,送君千里是少不了的。

    還有的說書人,編來編去沒了詞,下頭的人就鼓譟,後來怎麼了?也有激靈的,大嚷一聲:“諸位莫急,還有一段佳話,卻說那夏荷的女

    子自別了平西王.不料卻有了身孕.青樓女子.登不得大雅之堂,自是不敢前去相認,豈料那平西王忠心王事,一時也是忘了這段風流,二十年後,夏荷拿出一個金鎖兒,卻將自家的女兒叫到榻前來,千叮萬囑,叫她去尋自家親爹。你道那親爹是誰?正是平西王爺是也,這女子隨了母性,也姓夏,叫夏燕兒,拿了金鎖,立即去了汴京,輾轉千里,途中遇了無數險惡,終於尋到了自家親爹,啊呀呀,親爹遇到了女兒,女兒見了親爹.感慨萬千不提,只聽那復燕兒淚眼朦朧的說,爹爹,你還記得那煙雨湖畔的夏荷嗎?霎時,天空一陣巨響,萬道雷光炸開,大雨傾盆直下……

    這種故事,凡夫俗子們喜歡聽,都是叫好,也不管這說書人是不是穿越來的,二十年後的事也知道?再者平西王雖然在士林裡名聲臭了,可是在坊間的名聲還不壞,說書人投其所好,大家津津樂道,唯有那些彷彿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的名士們關起門來尚還心驚肉跳得緊,又不敢四處宣揚,只跟一些親近的好友道一句那一日的情景。

    “那魔王連笑都是猙獰的,只看他一眼,脖子都發涼,就像一把刀扎進去一樣,他興致勃勃地談詩書經義,下頭人一個字都不敢出口,喝茶的時候他皺了皺眉,老夫就在想,這下完了,說小說}}就來o不准身家性命就交代了,誰知他下一句說:這蘇杭的茶沒有泉州的香。嚇,那泉州的茶是屍山血海裡泡出來的,他在那裡殺了多少人?在這魔王眼裡,蘇杭自然比不過。”

    這種話,比閨房私語都金貴.絕不敢大肆宣傳的。

    到了五月初的時候,船隊姍姍來遲,才到了泉州,正好月初是每月商船下海的日子,五處海灣,黑壓壓的全是大大小小的商船,將水道擠了個水洩不通,三千艘不止,放眼望去,烏壓壓的一片,連天空都黯然失色。

    海浪拍擊之聲被那炮竹淹沒.海商們帶著水手到了船頭甲板,上了香,向馬祖娘娘祝禱,接著是宰了牲畜,拋車海去。海面竟是染紅了一片,莫說是宋商如此,便是夾雜的一些大食商人也都是這樣,說不出的虔誠。

    在海裡跑的,哪路神佛都不敢怠慢,對這個最是深信不疑。

    沈傲在海灣外停泊,站在船舷上迎著海風看到這個情景,也是被震撼了一下,不過看到有人宰牲畜.便忍不住想叫:放開那隻豬。

    這句話終究沒說出口,沈傲搖了搖頭,迎著海風也不再說什麼了,浪費歸浪費,又能如何?

    接著就是海灣處傳出炮響,船隊在引水吏的吩咐下揚帆出海。沈傲記得第一次出海的時候,偌大的船隊還不嫻熟,水道經常被擠占,以至於海灣出現擁堵,足足浪費了許多時間,才全部疏通出去。不過現在顯然規矩建立起來,管理的經驗也嫻熟了,雖然規模比之從前更大,反而沒出什麼亂子。

    足足等了兩咋,多時辰,那偌大的船隊才悉數從海灣中駛出來,沈傲的坐船才與其他的商船一齊進港.從舷板上跳下來,沈傲站在這棧橋上,重重地吸了一口鹹濕的海風氣息,突然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這地方,往後就是自家的了.自己的子孫,也將在這裡繁衍,窮山惡嶺啊,不過刁民這東西沈傲喜歡。

    福建這個地方,一向是窮鄉僻壤的地方,人靠開墾活不下去,就得另謀出路,正如後事被奧斯曼帝國擋住了商路的西洋人一樣,只好出海去打秋風了。也正是因為這個,這裡刁具最多.惡棍最多,做什麼事都有一種狠勁,可是在沈傲看來,人嘛,總要有那麼一點狠勁,不對自己狠一點,怎麼去開拓?

    沈傲已經對自己的職業有了規劃,等朝廷亂七八糟的事都收拾了,便搬到這福建路來,帶著這群刁民,去做一些很有意義的事,比如讓崑崙奴從​​窮鄉僻壤的黑非洲解救出來,再或者給某島的女人們尋一些更有意義的生計,給她們用勞動創造財富的機會。

    想到這偉大的征途,沈傲忍不住想大吼一聲,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2:42
第六百七十七章:沈傲到此一遊


    沈傲抵達泉州的消息,也引起了一陣轟動,當地官員與南洋水師這邊都倉促趕過來,泉州知府與南洋水師指揮楊過兩個接了,先安頓下來,來不及接風洗塵,沈傲便提議到泉州隨意走一遭。

    就藩泉州的消息還沒有透露出來,所以只有沈傲一個人把泉州當做了自己的私產,其餘的人只當沈傲興致勃勃,看看泉州的變化。

    泉州的變化確實翻天覆地,馬應龍頗有得色,領著沈傲帶著一隊校尉出去。

    整個泉州,比之一年多前何止擴大了一倍,其實這也是情理之中,百業興旺,大量的流民湧入,結果城市不得不繼續擴展,再加上窯坊、鐵坊、船塢、絲坊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更是吸引了番商遠涉過來。

    水路的暢通,對海貿有著極大的促進,就說那泉州的船塢,兩年前不過二十餘座,如今卻是連番了數倍,還不是現在出海的人多了?到處都要船!有的客商,為了購船,不得不先交了錢,第二年船塢才能把貨交齊。

    船塢這邊瘋狂地擴張,四處地招攬船匠,可是船匠這東西本就稀少,要培養出來,花費的功夫也是不小。

    為了這個,馬應龍只能去蘇杭那邊搶人,可是蘇杭那邊也是緊缺,哪裡能夠給他?官坊裡倒也有不少船匠,不過那裡也有些人力吃緊,水師要造艦,哪裡抽調得了人?

    現在的匠人,大多依靠的是祖傳的手藝,所以匠人的培養很是稀罕,從前不覺得,畢竟做工匠也不是什麼高人一等的活計,可是現在不同了,如今船塢的東家,每天挖空了心思,就是去招攬船匠,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從競爭對手那里拉了,一方面要讓船匠們死心塌地在船塢裡做活,一方面又要去招攬人家的船匠,唯一的法子還是一個字——錢。

    一個熟練的船匠,身價已是不菲,據說一年賺五百貫的也有,這個價錢,便是放在江南的魚米之鄉,一個擁有百畝良田的富戶只怕也未必能賺來,可見這船匠的緊缺和船塢的利潤有多大。

    馬應龍帶著沈傲去泉州二十里外的一處船塢聚積的地方,這裡恰好是一處深水灣,沿岸密佈著一棟棟類似水寨的建築,不遠處還有一塊塊空地,都是曬木料的,這裡的規模不小,只能算是泉州郊區,其規模就差不多相當一個小城了,船塢一里的地方,還有一排排臨時搭建的木屋子,形成了一個棚戶區,想必是給工匠暫住的地方,棚戶區也有街市酒旗、茶蟠迎風獵獵,少不得還有七八家青樓挨在一起,沿途攬客。這些工匠都是有閒錢的人,據說在這裡做生意出奇的好,於是先是船塢建起來,成千上萬的工人在這裡住下,接著便是商人湧入,商人開起店鋪,同樣需要伙計,於是又從附近招募人手。

    接著是一些家裡有底子的人在這裡住下,少不得要修建寬敞一些的住宅,此後便是大量的木匠和建造的工匠湧過來,結果是人越來越多,一年功夫,居然憑空出現一處一兩萬戶的​​衛星城,裡面的人口大致在五萬到十萬之間浮動。

    這還只是開始,泉州那邊寸土寸金,所以不少外來的人沒有身家,都喜歡在這裡聚集,未來人口再翻幾番也是常事。

    馬應龍興致勃勃,接著又帶沈傲到工坊的聚集處,這裡距離泉州也大致有十幾里的距離,人口更加密集,便是放到尋常的一個府治裡不遑多讓,而且從工房區到泉州還修築了一條道路,也不知用的是什麼泥漿鋪就,竟和後世的水泥路差不多。

    沈傲踩在這路面上,覺得有些新奇,說它是水泥,顯然有點不同,材質好像更細密一些,來到這個時代,最好的道路就是用石磚鋪就的道路了,這種道路靡費太多,同樣還會有一點顛簸,可是見了這種路,才讓沈傲有了幾分親切。

    馬應龍卻不肯到這路上走,只在路基邊含笑站著,沈傲朝他招手,他扭捏了一下,好像很愛惜官靴一樣不肯過去,見平西王按住了尚方寶劍,有點兒生氣了,馬應龍才背脊一涼,上了路面,低聲道:“王爺,這路不吉利。”

    沈傲微微一笑道:“你來說說,怎麼不吉利?”

    馬應龍低聲道:“這路用的東西,是給死人用的。”

    馬應龍閃爍其詞地解釋一通,沈傲才知道築路的材料,是古代富戶密封棺木的一種泥漿,這種泥漿比水泥更加細膩,調製也容易,不過畢竟是封棺的東西,避諱的人多。沈傲依稀記得,自己在一本古籍裡確實有這種泥漿的記載。 (真的有,不過老虎忘了,有興趣的可以去查下。)

    用泥漿築路,換做是其他地方,尤其是汴京,恐怕早已鬧翻天了,不說價值不菲,而且這玩意實在讓人有點犯忌諱。偏偏泉州的商人們不怕,在他們看來,有錢賺就成,利潤高於一切。再者從工房區到港口那邊去裝貨卸貨,路費可是不菲的,不知要跑壞多少馬車,人力的浪費也是極大。可要是有了一條光潔些的路,能省下來的錢就不少了,路面好,一馬車裝載的貨往往可以更多一些,往返的時間也可以縮短不少,所以這些商人一合計,竟是一起籌了一筆銀子把路給修了出來。

    馬應龍本來要管,可是也已經遲了,再者商人們請了些鄉紳去遊說了一下,最後還是捏著鼻子認了下來。

    這種路,其實也只有泉州這地方暫時有這種需求和財力能小規模的修起來。不過沈傲可以預料,這種泥漿的需求量逐漸增多,許多原料也會有人去進行開採,到了那個時候,有這種專門的泥漿作坊出現的時候,這種道路的價錢才會驟降。

    沈傲呵呵一笑道:“這路往後就叫水泥路了,這路本王喜歡。”

    他鏘的抽出腰間的尚方寶劍,高呼一聲道:“大膽妖孽,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說罷,狠狠地用劍往路基這邊重重砍下,隨即將劍收回,淡淡地道:“明日叫人在這裡設一座劍碑,叫鎮路石,往後什麼妖邪也沒有了。本王在此,誰敢放肆!”隨即用劍在路基旁刻下一行字:“大宋平西王、西夏議政王、大宋駙馬都尉、西夏駙馬都尉、大宋太傅、鴻臚寺寺卿、武備學堂司業沈傲到此一遊。”

    逛了一天,騎著馬回城,沈傲的行程也很快走漏出去,尤其是在水泥路那一段趣聞也傳蕩開去,第二日當真有差役帶著工匠去修築劍碑,倒是一時轟動起來。

    在泉州人看來,沈傲實在是個凶煞的存在,推崇的叫他文曲星,嫌惡的偷偷說他是煞星,不過不管是文曲星還是煞星,終歸還是位列神班了,再加上腰間一柄尚方寶劍,那更是天子欽賜,沾了仙氣的,他這麼一吼,那些深信水泥路有污穢的人這時也大膽了,真以為有了劍碑築在那裡,也不必有什麼避諱了。

    興致盎然地回到行轅,沈傲的心情好了許多,馬應龍陪著他用過了晚飯,笑吟吟地道:“王爺今日暫且歇一歇,若是不急著去興化軍,明日下官帶王爺去看個好東西。”

    沈傲淡淡笑道:“什麼好東西?你來”

    蔡家的事,沈傲倒是不急,如今他抱著的是貓戲老鼠的心情,先吊著他們,到時候再一併收拾了。倒是這馬應龍賣著關子,讓沈傲心裡癢癢的有些難受。

    馬應龍呵呵笑道:“王爺明日便知道,王爺先歇息,下官告辭。”

    這傢伙居然賣起了關子,把沈傲的胃口吊起來,沈傲只好擺了擺手道:“明日清早來見本王。”

    就算是到了夜間,泉州城仍是延續著白日的忙碌,這座港口沒有汴京的大氣,沒有蘇杭的雅緻,沒有西京長安的閒適,卻有著一股無盡的活力。

    當天夜裡,便有無數的名刺遞過來,隨來的韓世忠抱著一大沓名刺,苦笑著對沈傲道:“王爺,都是些商人送來的,還帶著不少禮物,足足堆了七八個屋子,除了金銀,還有不少珍珠玉石,算下來也有數十萬貫了。”

    數十萬貫?沈傲看了這些名刺一眼,足足有數百之多,約莫著每人送來的禮物大致是幾千貫左右,這泉州的商人果然夠實在,富戶也當真是不少。沈傲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若是再過幾天,單收這些禮物只怕也能賺上百萬的身家,果然還是做官實在。

    不過沈傲也明白,他這個平西王相當於泉州商人的保護神,自家一個念頭便可以左右他們的身家性命,這些禮物送來,一來是巴結,二來也是希望將沈傲的利益與他們綁在一起。泉州不比蘇杭,蘇杭那邊每年出多少進士?當真是多得數都數不清,這些人往後做了官,少不得要顧念些鄉里的情誼,為蘇杭爭一些利益。可是這泉州就不同了,從前有官商還好一些,現在官商們都倒了,在朝廷裡的泉州人一隻手都能數過來,朝中無人,鐵定是要吃虧的。

    所以沈傲自然而然,成了這些商人們藉以托庇的大樹,這一趟平西王路過泉州,自然少不得要孝敬一下,只要平西王還肯顧念一下泉州,這源源不斷的錢還怕能賺完?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2:43
第六百七十八章:驚喜


    拿著一沓清單,沈傲看得眼睛都直了,這些商人好像是早有預謀一樣,禮物都是以商會的名義送出,如福州商會、興化商會,此後才是零星的商人,且都是出手闊綽,竟有幾分攀比的心思似地,生怕落在人後。

    沈傲預計,明、後日還有幾批商人會送禮物來,價值也絕不會比這一筆清單里送的人少。

    更令沈傲驚訝的是,清單中還有不少藩商的身影,居然還有一個姓默罕默德的,尼瑪,這大食商人居然送了一副鑲金的夜光杯,其價值只怕在三千貫以上。

    與韓世忠對視一眼,沈傲分明看到韓世忠眼中的灼熱,沈傲冷哼一聲,隨即將清單丟到一邊,韓世忠的臉上又閃出一絲詫異。

    沈傲站起來,整個人如海瑞附體,人格提升了至少十八個檔次,他輕蔑一笑道:“本王是那種逐利之人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身為陛下肱骨樑柱,些許小利,豈能打動本王?韓世忠!”

    韓世忠在心裡詫異,平西王向來收別人禮物都是來者不拒的,而且在汴京城是出了名的收了禮不辦事,無恥到了極點,這件事武備學堂也知道,不過這是私德,大家也不好說什麼;今日這平西王是怎麼了?

    正在韓世忠愕然的功夫,沈傲繼續道:“去,把禮物都退回去,告訴他們,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再送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來,別怪本王割袍斷義。”

    說罷,沈傲便拂袖去了臥室。

    當天夜裡,韓世忠立即叫了校尉,按著清單把禮物都退了回去。那些被拒了禮的商人都是一頭霧水,還以為哪裡得罪了平西王,惶恐不安之際,立即遣人出去打聽,才知道所有人的禮物都給退了回來。

    能富甲一方的,哪一個都是精明的角色,這平西王不收禮,無非是有兩個原因,一個就是當真高風亮節,這一條他們不信,平西王是什麼貨色誰不知道?最大的特點便是殺人如麻和斤斤計較,據說在做鴻臚寺寺卿的時候,索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臉皮比城牆厚,端起架子就對藩使們暗示要意思意思,給得少了他還打擊報復,這件事也是被人詬病過的,那禮部尚書楊真,為此還彈劾過平西王幾次,不過宮裡頭大多都是一笑置之,連個申飭的旨意都沒出來,結果大家心灰意懶,也就不當回事了。

    既然不是高風亮節,那麼就一定是嫌禮物少了,要說商人們也都實誠,雖然對別人斤斤計較,摳門得很,可是對平西王這樣的人卻是夠意思。

    嫌少?那還不容易?連夜備了雙份的禮,再送過去,不怕你嫌少,就怕你不收。

    結果到了第二日清早,禮物又送了回來,商賈們傻了眼,卻是琢磨不透平西王的心思。

    馬應龍大清早趕過來,陪著沈傲吃過了早飯,便帶了沈傲出門,直接往水師的水寨那邊去。沈傲只當馬應龍這些人要給自己驚喜,所以沿路也不多問,等到了水寨這邊,南洋水師已經列好了隊伍,黑壓壓的兩三萬人整整齊齊,楊過領頭,一齊呼喝一聲:“見過平西王。”

    南洋水師滿額是五萬人,大小戰船暫時只有六百餘艘,不過各地的船塢都還在趕工,預計將來能達到一千艘上下,其中三千料的大福船就超過了兩百,只這個編額和實力,足以稱雄南洋了,不過沈傲知道,這世上唯一還能和大宋有一拼的,只怕也唯有大食人,大食人商業繁榮,又處在整個世界的中心,據說有一支實力不差的艦隊,而這個時候,正是黑衣大食王朝最巔峰的時期。

    不過大食和大宋相隔甚遠,雖然通了海路,在泉州聚集的大食商人更有數万之多,可是暫時還不是威脅。

    除了這大食還有幾分忌憚之外,沈傲在海路上還真不必有什麼顧忌,至少這南洋,有了南洋水師就足以控制。

    楊過已經小跑過來,對沈傲行了禮,道:“請王爺校閱。”

    沈傲含笑著打馬過去校閱了一圈,回來道:“這水兵操練得很好,未必比校尉差了。楊指揮,將來本王一定為你請功。”

    楊過立即客氣道:“沒有王爺,就沒有楊某今日,卑下只求不負王爺知遇之恩,至於請功二字,萬萬不敢。”

    楊過從前就是個海賊頭目,被沈傲抓了去做了教頭,也是個狠辣的角色,可是在沈傲面前卻是服服帖帖的,不得不說是一物降一物。不過水師這些教頭,對沈傲敬若神明是肯定的,這些人都是出身卑微,沒有沈傲,哪裡會有他們今日的風光?

    沈傲淡淡一笑,朝馬應龍道:“馬大人說的好東西呢?”

    馬應龍朝著水寨外的一片海灣指了指,道:“王爺請看。”

    沈傲循目看過去,便看到微波粼粼的海面上,停泊著一艘狹長的戰艦,遠遠目測不到戰艦的長度,不過這戰艦的樣式,竟有幾分後世砲艦的模樣,共有七葉風帆,船身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黑黝黝的東西,像是砲口。沈傲不由道:“是本王下令各處船塢督造的砲艦?”

    楊過興奮地道:“正是,泉州這邊第一個造出來的,有個叫李福的人邀了工匠造出來的。這船快得很,比尋常的艨艟艦還要快一些,船身上左右共有三十門兩斤重的小砲。”

    沈傲還真是頗有些驚喜,道:“走,去看看。”

    進了水寨,上了一艘小船,小船劃過去,到了這艘戰艦邊上,沈傲才仰首去看,才發現這艘戰艦船身不小,那七八丈長的桅杆像是看不到盡頭一樣,上頭的水兵放下吊籃,把沈傲等人吊上了甲板,站在這裡,看著沿岸的群山和腳下的波濤,沈傲忍不住道:“不錯。”

    這艘戰艦長約十五丈左右,和後世的大艦雖然差得遠了,可是在這時代卻也算是龐然大物,沈傲到炮艙去看,那炮室其實並不大,裡頭都是小炮,以現在的水平,若真是裝上大火砲上去,那後坐力船身也承受不了,這小砲暫時也足夠了。至於其他的東西,沈傲也不懂,只是粗略看了一下,便又回到甲板上,沿著船舷看風景。

    其實砲艦的出現,對沈傲並不算太大的意外,大宋的製船水平本就達到了巔峰,之所以沒有出現後世的那種砲艦,只不過是發展方向出了偏差而已。大宋的海船主要的用途還是行商,水師除了興化軍水軍之外幾乎就是空白,而興化軍這種水師本就是近海艦隊,也沒有遠航的動力。

    既然是行商,那麼船隻的發展方向自然追求的就是大了,越大,裝載的貨物就越大,就越有利可圖,所以大宋的船若論大小,絕對是衝破亞洲、稱雄世界的。不過這個大,對水師來說還遠遠不夠,真正的戰船,講究的是快和攻擊護甲,這些東西大宋這邊倒是沒有研發的興致,原因無他,沒有對手。

    幾百年後,鄭和下西洋,用的就是宋朝的製船工藝,可是一路過去,卻是一個真正的對手都沒有,偶爾出現一些海賊,也是頃刻間清剿了個乾淨,沿岸的小國,更是不在話下,說滅誰就滅誰,想打你就打你,說得難聽點,就是去搶掠,鄭公公他老人家還看不上那些窮鄰居。

    於是問題就出現了,這種天下無敵的狀態一直維持了幾百年,水師其實從根本上,在當時人的眼裡,就沒有建立的必要。朝廷再蠢,也不至於為了海上幾個蟊賊,巨資打造出一支強大的艦隊出來,沈傲估摸著誰要是敢提,多半會被人用吐沫淹死。沈傲之所以能說動趙佶,一方面是抄家得來的錢實在太多,府庫豐盈。另一方面是構思了用水師對金國進行壓制。其實說白了,在朝廷裡的袞袞諸公心裡,這水師仍舊還是依托著內陸存在,等到什麼時候金國完蛋了,水師多半也跟著裁撤。

    若說建了水師去四處去搶掠,不論仁義道德這東西,對大宋來說還有一個成本收益的問題。比如後世的英國人,便是在擊敗了西班牙無敵艦隊的時候,這個島國還是個窮得叮噹響的,雖然依靠羊吃人造了些紡織品從西班牙、葡萄牙、荷蘭老爺們手裡換來了點錢,可是說到底,還是個窮鬼,這種島國全心全意去建造艦隊,然後出去干個幾票,立馬翻身可以做個老爺,因此對英國人來說,水師越強大,搶的東西就越多,搶的東西越多,水師就越強大,然後再搶更多的東西。從一開始國王頒布搶劫的法令,讓英國海盜們去搶鄰居,再到搶荷蘭人、西班牙人,衝破歐洲,打劫全世界。

    這種模式英國人可以做,大宋卻做不得,原因很簡單,沒收益。英國人若是個乞丐,那大宋就是個一個富裕的村落,乞丐可以搶一個貧民家當,藉此發家致富,可是對大宋來說,讓你全村動員去搶一個乞丐,那就得不償失了。

    其實這與陸上的游牧民族和農耕民族差不多,從來都是匈奴人去搶大漢,大漢腦子被驢踢了才去搶匈奴,匈奴人窮,就是洗掠了一個城池,那也是極大的收益。可是大漢這種富裕程度,叫他組織幾十萬人去搶匈奴,搶什麼?搶那臭烘烘的帳篷?

    所以對農耕文明來說,有這發動幾十萬人的精力,倒不如讓他們規規矩矩的種地開墾,收益都遠遠比搶劫要高得多。

    而現在,沈傲用了另外一種方式,拿出高額的懸賞,令各地的船塢研製砲艦,以大宋現在的造船工藝,只要激發一下,這砲艦造出來只是時間問題。

    有了這些砲艦,沈傲當然沒興趣去搶掠,那種窮鬼的勾當,沈傲沒興趣,他要的,是更大的獲益方式。

    從砲艦上下來,沈傲一邊拍了手上的灰塵,一邊問:“這船是哪個船塢出來的,送一筆賞錢過去,再訂購三艘,和他們說,若是能再改進,水師這邊還要訂購,價錢的事好說。”

    楊過跟在後頭應了。

    沈傲又對馬應龍道:“再過幾日我就要去興化軍,不過在走之前還有事要辦,勞煩馬知府叫差役去各大商會知會一下,叫他們不必再送禮了,明日清早,叫他們推出幾個人來,本王有話要和他們商量。”

    楊過呵呵一笑,道:“下官回了衙門,立即去叫人去辦。”

    沈傲嗯了一聲,顯得很滿意,這一次來泉州,許多事確實出了他的預料之外,他淡淡一笑,便隨著楊過去了南洋水師衙門,和那些水師的將校混個臉熟。

    坐在這衙門的高堂上,下頭是幾十個南洋水師的指揮、營官,沈傲淡淡一笑,慢吞吞喝了口茶。招呼眾人道:“都坐下說話。”眼睛在人群中掃視了一眼,認出了幾個從前興化軍的人,不由笑道:“劉冰、王彪,你們兩個如今也做了營官?”

    被叫到的兩個營官剛剛坐下,立即站起來,對沈傲又敬又畏地行禮道:“全賴王爺栽培。”

    沈傲撇了撇嘴道:“本王栽培你們做什麼?這是你們自家的本事,來了這南洋水師,就不能再向興化水軍的時候一樣了,好好的做事,把水師練出來,本王才會栽培你。”

    二人尷尬地應諾:“王爺吩咐,卑下銘記在心。”接著,才是帶著一點不自然的神色坐下。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2:44
第六百七十九章:新城


    幾十個水師將校這時候表現出極大的恭謹,一個個直著身子欠身坐著,楊過操練水師,連這些將校也一併操練了一下,武備學堂的規矩和禮儀他們也懂。

    沈傲對這些粗漢,也沒什麼彎彎繞繞,他曾琢磨過童老狐狸的處事之道,也琢磨出了一點道理。直接開門見山道:“眼下當務之急,是將砲艦琢磨一下,發揮到極致,楊過,說說你的想。”

    楊過早有腹稿,躬身道:“卑下和大家商議了一下,決心還是將第一艘砲艦送給泉州船政學堂操練。”

    沈傲驟然想起,這泉州因為武備學堂的引發的風潮,確實興辦了一個泉州船政學堂,主要操練的是水師課程,據說按的是武備學堂水師科的辦。主持這學堂的,據說還是一個前任的水軍指揮,估摸著也是致仕回鄉,閒得發慌,又見武備學堂的樣板,心血來潮,又受了一些鄉紳和從前的同僚慫恿,才站出來主持一下。

    泉州一向是唯平西王馬首是瞻的,平西王辦武備學堂,又有個老傢伙出來說項,泉州上下的官員倒是難得的支持了一下,再加上一些商人的募捐,居然還真的辦成了。

    原本這學堂名字雖然響亮,船政二字聽得駭人,可是原本大家的心思也都是小打小鬧,培養些人出來,將來給商船們做一下護衛,類似於培養鏢師、護院之類的人出來。可是誰知,朝廷下旨創南洋水師,整個福建路,到處都在招募水兵,水兵倒也罷了,那些基層的骨干隊官卻不容易物色,武備學堂培養的天子門生又還在磨礪,就算是放出來,也是遠遠不夠。於是乎,藉著這個東風,船政學堂居然是水漲船高,第一期的學員只學了一年,直接就做了武官。

    有了好前程,報名的就多了,第二期的學員自然是優中選優,居然檔次不比武備學堂的生源要差,再加上擴招,學費也是一大筆收益,泉州知府衙門、水師衙門也或多或少的扶持,就是商人支持的也是不少,這船政學堂算是出人頭地了,再次也擋不住行情,於是從前一個破學堂,門臉修繕了,學堂擴建了,從前是拿幾艘破爛的船操練,後來就直接到水師這邊拉幾艘大福船、艨艟艦來,這船政學堂居然還真打出了點名堂,竟還能招攬到幾個名士去做博士授課。這裡又是靠海,教官、教頭招募起來也容易,再加上那致仕的老軍伍在水軍中多少也認識些老相好,眼睛毒得很,居然連水師裡頭都敢挖人去。一來二去,聲名鵲起,頗有些天下第二武備學堂的風頭。

    現在船政學堂和南洋水師基情四射,一個輸送人才,一個大力扶持,楊過的心思也簡單,先把砲艦給船政學堂去操練,讓他們自己琢磨砲艦的戰和陣型,反正將來這些操練的學員,也是要到水師來的,再由這些骨幹,將砲艦的操作、戰斗方傳授出去。

    如此一來,南洋水師這邊省了心,而船政學堂有了這個砲艦也大大提高了學員的水平,至少在操作上能勝過武備學堂的水師校尉一頭,大家各取所需。

    沈傲聽了,笑道:“這也是個辦,就這麼辦。”

    沈傲一錘定音,呵呵笑道:“聽說那船政學堂祭酒是個老軍伍,什麼時候本王倒想見一見他。”

    楊過笑呵呵地道:“吳祭酒早盼和王爺一見,我待會叫人去給他傳個話,不如這樣,明日正午的時候,王爺若是有空,去船政學堂轉一轉如何? ”

    沈傲興致勃勃地應下,他對泉州船政學堂還真有幾分興趣,道:“本王這司業,就當是去兄弟學堂瞻觀了。”

    在座之人轟然笑了起來。

    沈傲起身,道:“今日就說到這裡,水師缺什麼,直接給本王遞條子,本王一定給你們解決。”說完飽有深意地道:“水師是本王提議創立的,這南洋水師也是本王一手拉扯出來的,諸位不要辜負本王的期望。”

    將佐們正色起來,肅然起敬道:“王爺放心,卑下願效犬馬之勞。”

    楊過一直將沈傲送出來,突然道:“王爺好不容易來泉州一趟,何不如去新城那邊轉一轉。”

    “新城?”沈傲道:“什麼新城?”

    楊過乾笑道:“其實也不算什麼新城,不過是港口和馬頭吃緊,泉州這邊打算在五十里外的一處海灣建立幾座港口,已經準備動工了,誰知商人們聽了風聲,就在海灣那邊靠近港口的地方購置了土地,紛紛建起貨棧和商舖,有些事聽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那新城數月之前還是不毛之地,只是三個月夫,現如今就了不得了,方圓數十里的土地都被搶購一空,建鋪面、宅子的到處都是。後來還是知府出來主持了大局,說要空出一些土地來修築道路和衙門和景觀,這才有了幾分規劃,現如今那裡已經有數万工匠日夜不懈的開工營造,若不是工匠緊缺耽誤了許多工期,只怕年底的時候就能變成另一番模樣,不過現在算來要挪後半年了。”

    泉州的擴張勢在必行,建築新城也是情理之中,沈傲並不覺得奇怪,呵呵一笑道:“這個倒有些意思,不過既是個大工地,本王還是不去了,倒是要建新城,可以先有個規劃,省得到時候滋生麻煩。”他翻身上了馬,才又道:“我去知府衙門走一遭,看看他們是如何個規劃。”

    泉州給沈傲的驚喜,似乎接踵而至,從工房區到船塢區,還有砲艦,每一樣新鮮事物都讓沈傲滋生出新的興致。帶著校尉直接到了知府衙門,馬應龍也是剛剛回來,剛剛打發了差役去通知各家商戶,見沈傲來了,立即帶著屬官一起來迎接,沈傲說了新城的事,馬應龍呵呵笑道:“這新城到處都是灰塵,嘈雜得很,是以下官才不敢帶王爺過去看,不過這規劃的事也容易,已經命差役去劃了線,預留了道路和衙門、水井的地方。”

    沈傲愕然道:“怎麼,不需要畫張圖?”

    “畫圖?”馬應龍呆了一下,一頭霧水。

    沈傲才知道,這時候規劃是不必畫圖的,於是招來幾個校尉,問:“你們這些人裡頭,哪個人測繪課學得最好?”

    一個校尉不好意思地毛遂自薦:“王爺,卑下的成績還不錯。”

    就他了,沈傲拍了拍他的肩,賦予他光榮使命:“叫一些弟兄去,組織人畫一幅新城的地形圖來,給你三天時間夠不夠?”

    校尉咬了咬牙道:“卑下不睡覺也畫出來。”

    三天時間實在緊缺了些,好在那裡本就是空地,校尉這邊人手也多,平時的測繪課也都學得不錯,至少拿出一個草圖是不成問題的。

    沈傲便吩咐他們去了,自己留在知府衙門閒坐了一會,在這裡用了午飯,心裡對這新城有了些想,便琢磨著是不是在這裡再多耽擱幾天,再去興化軍。反正也不怕蔡家那些人跑了,現在下一張條子讓知軍段海把宅子圍住就是。

    打定了主意,沈傲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泉州比蔡家的事對沈傲來說乾系更大,畢竟這裡將來是沈傲的根基,趁著這個機會,能提點一點就多提點一點,將來就藩的時候也好給自家的孩子一點交代,否則到時候兒子長大了,一看地圖,雙手一攤,說一聲:“爹,你把你兒子都賣了。”到時候沈傲肯定會不好意思的。

    泉州的差役紛紛去商會那邊知會,泉州的商人都是以商會作為聚集點,這一點上和蘇杭那邊不同,蘇杭雖然也有商會,可是不如泉州這邊團結。畢竟泉州這裡沒有家族倚靠,朝廷裡也沒什麼做官的親戚和同鄉,行商只能扭成一團,以商會的形式來相互依靠,方能容身。

    所以只需要把消息傳遞到商會這邊,幾乎整個泉州的大小商人就算是全部知會到了,除了這個,還有就是城外的一處清真寺,那裡雖是一座廟宇,至少在差役們看來就是如此,只不過供的菩薩不同罷了。這清真寺一個作用是給大食人拜菩薩,另一個也有大食商會的作用,因此消息也遞了過去。

    商賈們聽到平西王有請,而且是有事商量,因此也不敢怠慢,當即推舉出商會中的一些有名望的商人出來,明日去拜謁。

    不過平西王到底要和他們說什麼,大家卻是一頭霧水,莫非……是要索賄?這個可能性比較大一些,平西王的為人……哈哈……誰都知道一點,既然禮物不收,說不准是瞧不上那點東西了。

    各家商會也緊急關起門來商量了一下,最後也都拍了板,終究還是那一句話,要錢好說,對他們來說,平西王不伸手要這個錢,反而心裡不踏實,給個數目也好,省得大家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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