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援軍
太史慈在徐州偶遇徐盛之日,鄧季等正在雒陽軍議,商討究竟是否出兵援助張燕,與袁紹一戰。
河南兩支兵馬各八千餘人,並不算多,有一支外出,留守力量便有些不足,鄧季親出更是引禍端之源。
這次對敵的又是袁紹,關東群雄之首,張燕黑山勢力雖大,卻也有一場硬仗,勇卒、輜輔兵難得,想想於毒、劉石等的結果,若自家兵馬在其中折損過多可就不妙。
但在不久之前,河南才因田豐事求救於黑山,若此時張燕有難便不管不顧,豈非過河拆橋、失義氣於人之舉?天下人將如何看己? 鄧季與田豐私下早商議過,對是否出兵去助張燕,一時俱拿不准,這才再召麾下文武來合議。
向來都是文臣起頭,這次軍議卻是車黍最先出聲道:“將軍欲得人望,少不得仁義之名,張平難前邀我等取鄴城,如今有難來求,自不能不顧!”
“雖說亂世中當以仁義之名立足,然天下事若只惜名,不知變通,終難成大事!袁紹勢大,曹操已敗袁術,虎視在側,西涼軍亦有張濟部入駐弘農,這般勞師遠征去助張燕,難得勝不說,河南亦危!”
第一個反對的是焦觸,聽他這般說,田疇亦隨之道:“主公徵鄴城,呂布、曹操便趁虛犯境,若再輕出,致強敵來攻,非河南之福也!”
之前車黍守家被呂布戲耍了一番,聽田疇說及,他不由漲紅了面皮,只覺得面上發熱,一時惱羞成怒,出列正對鄧季跪伏悲聲道:“車黍請領兵助張平難,與呂布、袁紹決死一戰!”
見車黍如此,鄧季一時呆住忘了言語,他身旁田豐輕嘆聲氣,開口道:“大丈夫當以仁義信為本,慕安身為人主,'勇卒七德'豈只為卒兵設?且唇亡齒寒,吾等與黑山共取鄴城,袁紹勢必雪仇,今得朝廷調解,其與公孫瓚已休戰,若滅去張燕,大軍便當南下來伐河南,以我之見,當救之!
不過統軍者卻數日難決,車蕩寇不適宜!”
車黍抬頭急道:“軍師差矣,車黍為何便不能統軍?蕩寇八千勁卒能與天下群雄一戰,懼他袁紹何來?前番那呂奉先亦只鼠竄奔逃,不敢對敵,若不然,當留下頭顱去才是!”
士卒彪悍本為好事,可時日長久,奉戰多勝後,如今河南軍中上下自持兵馬強壯,多生狂妄之心,驕兵必敗,二田已幾次諫言過。
以田豐的脾氣,自不會顧及這首席大將的面子,聽車黍如此說,立時便冷下臉來斥道:“為將者任重身貴,當識進退,明是非,運韜略,知己知彼,萬般謹慎小心才是!戰陣之道豈只因兵精即可得勝?”
當上校尉領數千人馬威風還不足一年時間,卻因呂布領殘兵過境成笑柄,那之後,車黍只覺得別人看來的目光中都有些莫名的譏諷味道,早憋下一肚子邪火來。張燕遣使求救,聞袁紹軍中有呂奉先在,他就指望這次能揚眉吐氣,一掃頹廢,只是不敢與田豐對頂,便眼巴巴地看著鄧季。
車黍是員悍將,隨自家又久,彼此同出自草莽,脾性相投平日親密得緊,看他此時一副受氣小媳婦般的樣子,鄧季已有些心軟了。
“唉!”如今河南缺大將,除車黍外還真尋不到領軍者,田豐便嘆道:“車蕩寇真欲去,我隨軍同行便是!”
“軍師不可!” 聽田豐這般說,焦觸、田疇等文官大吃一驚,齊叫出聲來。
河南之主是鄧季不假,可在周邊親近人眼中,若無其師田豐在側,他這太守委實沒多少份量,這也是為何鄧季親往鄴城去救田氏全族,看似莽撞冒失,要得罪當世巨頭袁本初,郡中反對聲音也不似意料中那麼多的緣故。
然而鄧季與田豐鄴城一行,河南便連有呂布、曹操、郭援走馬似地光顧,全靠好運氣才沒遭太大損失,再來一次,恐怕就是覆巢之禍,田疇等可是猶有餘悸。
其等心裡也都明鏡似的,便將防呂佈時的主將換成鄧季,想也不比車黍好多少,缺了田豐對河南的危害更勝於鄧季本人外出! 無鄧季信任,田豐難有如今的威望,但若沒田豐,鄧季也走不到今天。
這些話出口傷鄧季這位主公的顏面,田疇等齊聲阻止過後,又都安靜下來,彼此顧盼著,思忖阻止的由頭。
不用其等再多說,鄧季亦知自己少不得田豐,然太史慈走青州,苦蝤死鄴城後,河南已是兵強將弱。兩軍中蕩寇軍仍由車黍統帶,虎牙軍則只能鄧季自己暫領,正苦於無人,如今模樣,即便出援,也一時尋不到好將領!
想到這裡,鄧季才瞄過下面端跪著的徐晃,自軍議開始後便一直沉默著,他是難得的良將不用說,奈何隨自家時日太短,若讓其此時便統領一軍,下面老資歷的軍候們定難心服,生出怨懟引發禍事便不好了。
袁紹、張燕大戰一觸即發,雙方兵馬都在十萬左右,派去的援兵過少不起作用,若非如此,讓徐晃領一兩千兵馬前往是最好不過。
之前幾番分析下來,鄧季已知援助張燕勢在必行,然鄧季田豐皆不可再輕出,尚可統兵的車黍能力有限,有本事的徐晃卻無統軍資格,造化弄人,讓人頭疼。
鄧季胡思亂想一陣,聽田疇又開口道:“西涼軍張濟部入駐弘農,兗州曹孟德擊破袁公路,南陽換新鄰劉表,河南有四方強敵覬覦,軍師決不可輕出!”
田豐只得苦笑道:“車蕩寇獨出,吾萬難安心!子泰、公度二位中可能選一人隨軍麼?”
隨車黍蕩寇軍出征,於路謀劃、規勸,除二田、焦觸三位外,其他人份量都顯不足,可如今河南百廢待興,郡中政務繁忙,多壓在兩人頭上,不時尚需田豐搭手,也輕易離不得,再說他倆都尚未經歷軍事,便是隨軍去結果亦有限。
聽田豐問及田疇、焦觸,鄧季才想起徐晃除了不能統領全軍,還可發揮下其它作用,不待田疇等答話,便示意止住,他拍著額頭問面前的車黍道:“車大個若依得一事,便讓你去太行如何!”
車黍頓時換上喜色,忙不迭應道:“我盡都依得!” 他尚不知何事便滿口應下的模樣,讓田豐更擔心了,可如今實沒更好辦法,只得先聽鄧季說完。
廳中已安靜無異聲,人人盡專心聽著,鄧季凝視車黍一會後,方指著徐晃道:“你若行事不自專,諸事聽徐公明話語,不得他同意絕不行軍,我便讓你領蕩寇軍去尋呂布晦氣!”
鄧季的手指尚在虛空中對著徐晃,廳中人都已怔住了。
蕩寇軍有韓浩、徐晃、王曠、周毅四位軍候,鄧慕安緣何獨重這人? 這已不是什麼名士痴,而是徹頭徹尾毫不保留的信任,這種信任如何建立起來的?兩人認識是在鄧季南下雒陽之後,至今才一年多時間,徐公明雖讀過些兵法,可世間這種人多了,不見戰國時長平之戰中的趙括麼?
徐晃入河南,憑空就任軍候一職不說,還得鄧季賜與踏雪、黃獅相仿的良駒,寶馬還在其次,關鍵是這份殊榮難得,早已引不少人眼紅,他話本就不算多,鄧季這般明顯的偏愛行為引下面傳出閒話後,就更是謹慎了,沒把握的言語從不輕易說出口,來參加這次軍議,到此時仍未有任何表態。
如今又如此信任,豈非變本加厲? 鄧季手指尚遙指著自家,徐晃迷糊過後,一顆心抑制不住地劇烈跳動起來。
什麼是知遇之恩?這就是! 名馬、金銀、土地、官職,從鄧慕安這裡得的所有好處,都比不過這一句話! 徐晃年輕,棄文從軍時間尚不足一年,除武勇之外,未能有太多表現能力的機會,究竟是胸中有溝壑還是只會紙上談兵,不說別人懷疑,連他自己都尚不能確認,卻得到這還沒自己大的少年如此信任!
不管自家到底有沒有這被信任的資格,但徐晃此時已知曉,士為知己者死,這一句話後,河南鄧慕安值得自己生死相隨!
不再垂頭沉默,徐晃猛然昂頭,環顧左右,毫不示弱與射來的各種目光碰撞過一遍,才轉首去看田豐。
河南大事,鄧季一人說了並不算,這是徐晃這段時間裡了解到的。
“公明通兵法,性沉穩厚重,又無驕躁之心,甚好!”田豐閉目思過一會,終頷首道:“雖尚有稚嫩,然車黍乃百戰老卒,得他補遺,應無大差!” 聽田豐應下,鄧季點點頭,又問車黍道:“如何,能依得否?”
“依便依!” 為得出征,車黍可什麼都不顧,忙開口大聲應下來。
見他這般,鄧季卻也恐這莽漢發起性子來,臨陣萬般皆不管不顧,徐晃手中得有利器才行,最好是後世中常提起的尚方寶劍之類才妙。
可惜鄧季平日不佩劍,沒那東西給他,想想後道:“出軍之日,徐公明帶我麾旗上路!”
說完,轉頭又對蕩寇軍餘下三位軍候道:“見此旗如見我面,韓、王、週三位當記,車校尉若不得徐公明首肯,其令為亂命,不可遵循!” “喏!” 出列深深跪伏在地,徐晃高聲道:“晃敢不為主公效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