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軍事]農夫三國 作者:蒼山虎 (連載中)

 
mk2257 2011-8-16 21:03: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1 315392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24
200.相約

依何監察指點,晌午時分,趙雲尋到十里亭的驛館。   

負責看顧驛館的是隔壁一戶良民人家,家主人四十餘歲,是位缺胳膊的漢子,不過軍功不足入不得為監察,便被遣來看顧驛館,補貼家用。看著趙雲,驛館主人道:“驛館內有水,炊具灶台一應俱全,床榻被褥亦潔淨,客房內有木桶,若要出恭,敬請東廂下入廁;尊客若需谷粟、肉食、瓜果菜蔬,可於我處購之;後院有厩,馬料不收錢,只是明日上路前尚請自將坐騎洩物清掃淨;若用灶下柴薪,每捆需收六文錢;炊具用後無需清洗,放回原處即可!”     一一問下來,各種吃食價錢都不貴,南行後尚未得吃過一頓熱食,今日難得便宜,便與這驛館主人挑幾樣買些。   

推開驛館大門,只見內中自獨立成院,庭院中間種著些花草,旁有六間廂房,廚房卻在西廂。   

今早也不過是路上墊吧了些乾糧,此時早已肚飢,想到將有熱食吃,趙雲難得期待起來,先將坐騎牽到後院入厩,急搶到廚房下,果然灶台上炊具盡有,佐料亦不缺,角落裡擺著滿滿一大缸清水,廚房外則堆著十多捆乾柴,盡夠他使用。   

弄上一頓熱食美美地享用掉,頓覺乏意消了大半,再燒些熱水,客房內仔細沐浴浸洗過,渾身清爽時,夜已深。   

次日起床,梳洗畢,廚下再煮朝食用畢,方才尋驛館主人結算住宿費用,打馬再往西行。   

數年奔勞。趙雲難得有如此休閒時光。各亭又都設有驛館可投宿。便宜得緊,便沿途觀些風土人情,緩緩向前,待渡過洛水,到雒陽城時,已是二月底。   
與別處官家一般,郡守居處前院為官衙,後院便為居處。不費多少力氣,趙雲便尋到郡守府外。   
只是鄧季府門上,此時卻挑著兩個白色燈籠,乃是有喪。

趙雲已在鄉中得聞,去歲末,河南軍師田豐之父、郡守鄧季養母龔氏皆歿,由郡中官吏請情,郡中不可無主,不可無軍師,兩者守喪只守七七。此時都能如常理事的。   
整理一番儀容,趙雲牽著白馬行到鄧府門前。衝門前守衛施禮道:“煩請通報鄧太守,常山故人趙子龍,求見!”     
府門前十二名黑鐵衛,領頭的府門亭長見趙雲生得雄偉不凡,赳赳丈夫,不敢怠慢他,忙回禮道:“足下稍待,某家這便通傳!”     
這個時間,一身麻衣的鄧季正與田豐議論并州蕩寇軍與匈奴的戰事,突聞門外趙雲求見,頓時狂熱:“此乃天降之喜!田師稍待,趙子龍來訪,我當親迎!”     
看他突然又發癡狂模樣,田豐先怔得一下,待回過神來,鄧季已狂奔至房門,忙歷聲喝止:“且慢!”     
自從拜田豐為師到今,鄧季對這位性格嚴 ​​厲的夫子可敬畏得緊,平日里對他的話語絲毫不敢違拗,此時已成習慣,聽到喝聲,忙生生止住腳步,回頭觀望。   

“吾已告誡多次:身為一方雄主,出入當有威儀,喜怒皆不可顯於色!”田豐板著臉,根本不顧自家弟子在那心癢難搔的模樣,繼續斥責道: “且你正服哀期,面上豈可有喜容,惹人閒話?”     
就這樣,趙雲看到迎出來的便是個一臉戚容的鄧慕安,背後還跟著個黑塔般醜惡漢子。   

“不知子龍兄親臨,未曾遠迎,勿怪!勿怪!”     鄧季雖是一臉戚容,面沉如水,眼色中的熾熱卻怎麼也掩不住,怪異模樣倒讓趙雲心頭有些打鼓,回禮後小翼道:“太守贈馬之義,陣前回護之情,云不敢或忘!惜逢於亂世,數載投身白馬將軍處,此身不得閒暇,未能面謝!年前兄喪,方得辭官歸家,偶得便宜,特往河南面見為謝,望太守勿怪子龍來遲!”     “子龍兄客氣!”     
“某如今不過山野中一布衣,不敢為太守兄,足下直呼'子龍'便好!”     
“哪裡話?哪裡話!子龍兄武勇過人,豪氣沖雲,季仰慕甚久,且又年長於季,正該以兄稱之方為禮!”     

看著兩人在大門外繁文縟節,推來讓去,鄧季背後的黑塔醜漢只覺得渾身老大不自在,白眼頓時翻個不停,亦引得趙雲側目,指著他問鄧季道:“此人身量奇偉,臂粗力沉,想亦豪傑者,敢問如何稱呼?”     
“此乃季黑鐵衛統領典韋,並無表字,陳留人。”     
“真壯士也!”     不知兩人還要扯到什麼時候,並不善言辭的典韋只得開口:“某家不過一莽夫,不敢當尊客之贊!主公,軍師尚在內等候,莫如先請尊客入內奉茶?”     
“對!對!對!”鄧季這才記起,一手抓著趙雲的手,轉頭對典韋吩咐道:“速喚人請子義來府中陪客!”     

自有黑鐵衛來牽引坐騎,又有人奉命去請太史慈,深受《演義》毒害的鄧季此時腦海中想的卻是:大名鼎鼎的常山趙子龍,老子能親自拉著他的手,總算沒白來這時代一趟了罷?   
執手共入府內,引見了田豐,分賓主入席,鄧季才總算將文縐縐的一套收起,笑道:“哈哈!今日得見子龍兄,我河南可謂雙喜臨門!”     
沒頭沒腦的話自然讓趙雲疑惑:“哦!不知太守尚有何喜?”     
“子龍兄當知,年前我河南蕩寇軍便攻略并州匈奴,今日剛得軍報,本月中,蕩寇軍北擊西河美稷,已破匈奴王庭,斬首千級,俘獲無數,匈奴左右賢王不敢爭鋒,領殘部往北逃竄!
今我蕩寇校尉徐公明之名,匈奴聞之膽寒,在并州已可止小兒夜啼!”     

帶著些炫耀,鄧季喜滋滋剛說完,不料趙雲已離席而起,肅然對道:“得太守錯愛,引趙雲為座上賓,實乃殊榮!然軍國之事,當以機密為要,云非河南要人,並不敢與聞!亦不敢與之並列為太守之喜!”     
田豐沒料到自家弟子如此嘴快,見到所愛豪傑便什麼都往外倒,正自懊惱間,聽趙雲這般一說,卻比自家勸諫效果還要佳,頓將今日這來客看高幾分。   

自家弟子所鍾愛的名士,卻沒一個不有異常人的。   
鄧季受得一挫,忙賠著笑道:“子龍人品在下盡信得過!季雖愚鈍,亦知求賢若渴,更喜子龍兄德操,恨不能朝夕相處!兄既已離白馬將軍處,何不出 ​​仕我河南?”     
有之前情誼在,鄧季相邀只在意料中,趙雲卻只能苦笑,黯然拒道:“太守厚愛,趙雲當感銘五內!非子龍惜此殘身,實乃平原劉使君於某有恩於前,不敢有忘!且兄初喪,心實哀哀,尚無心為官!請太守容情!”     
知道自家弟子是名士痴又犯了,不過田豐已喜這趙雲知進退,識大體,雖不知尚有何出色處,卻也值得招攬,
便出言幫腔道:“前者太史子義辭歸故里時,吾曾勸之曰:今漢室微弱,吾觀天下諸侯,各求王霸之道,俱有不臣之心,若擇之為主,效忠不過一家,所為不過私情;我河南行事雖大異他處,太守慕安亦冥頑難化,無有所長,然所行所思皆以庶民為先,出仕河南非只為慕安一人,實乃效力全郡百姓!吾與趙君雖只初見,然觀足下行事,與子義多有相似處,足下當知公義方為大義,若出仕我河南,實乃百姓萬民之福!”     

師徒兩人一個動之以情,一個曉之以義,所言盡皆在理,將趙雲糾結得不行,再說不出斷然拒絕的話,沉吟良久,方施禮答道:“云自北來,實因領郡中豪傑投公孫,為袁紹所嫉,冀州難有安身之所,南行只欲借貴地哀思亡兄!不料兩位錯愛,云亦一時難敷。今只求太守借一僻地,使雲結廬而居,得有立錐之所,待服兄喪之後,行止再為定奪,可否?”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日後自可慢慢來感化他,師徒二人盡都滿意,鄧季笑道:“何須結廬,子龍兄只在我府中住下便是,朝夕亦好請教!”     鄧季只想親近他,留在鄧府卻是趙雲萬不能接受的——

一來太守府想必時有高朋滿座,喧鬧繁華不是思哀之地;二者府中有鄧季女眷,趙雲並非賓客下屬之流,孤身長住不妥。當下萬般推辭,逼得鄧季無法,只好隨他意,吩咐黑鐵衛在洛水畔為他搭建一間草屋,由其靜住。   

不多時,太史慈亦到,這下賓客間共同話語就多了,再沒勉強事,其樂融融,一點不像彼此才見過兩三次面的樣子。   

太史慈在去歲冬,其母求請,鄧季已為其選中楊氏女為妻,然逢鄧季養母喪,鄧季雖勸其完婚,太史慈卻推拒雲:自古未聞主家喪而臣下有婚配者,故拖延未娶。   

這年春,因徐晃領蕩寇軍襲擾,於夫羅不得不領軍歸家,與殘餘匈奴各部合力絞殺,徐晃見事已不可為,遣使報過河南後,領大軍與擄獲的婦女、二十餘萬隻羊,繼續往西,以五十隻羊換一馬的價格,與羌胡大做交易。    (本卷完!)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25
201.穀雨

四月十九,穀雨。    “駕!”     “嗒!嗒!嗒!”     碧空之下,官道上,一騎自西絕塵而來。   

此時方才到隅中,然晴空萬里,連一絲要下雨的跡像都看不到,地上的泥土已乾得厲害,盡是塵土堆積,駿馬四蹄所過,在身後揚起一層厚厚的煙塵。   
馬上騎士不過而立之年,身材精瘦,穿著平常的襦袴,頭頂斗笠,將馬鞭甩得急,胯下馬嘴鼻中已粗喘得厲害。   

他騎乘的本是駿馬,可騎士毫不顧惜,只顧驅使著馬兒向著東面狂奔。   
終於,駿馬奔到了函谷關外,騎士急翻身下馬,不理一長溜排隊等候放路牌出入的百姓們,直奔到今日輪值的百人將面前。   

四周已對著他的一圈閃著寒芒的戟鋒渾然不顧,騎士取出懷中黑牌,遞上,嘴裡喝道:“斥營戊屯勇卒顏伯,有軍情回禀主公,請速放行!”     河南軍中的路牌,除註明人物籍貫、體貌、所屬軍營外,虎牙軍的背面刻有個“虎”字,黑鐵衛的背面刻“鐵”字,這位騎士的黑色路牌後面卻盡不是,刻著的是少見的“斥”字,乃是馬皮麾下的斥營卒兵。   

驗過路牌無誤,輪值的百人將命人給騎士換了匹馬,又取來面黑色小旗,交在他手裡,手一揮,示意卒兵們放行。   
顏伯一手拿著小旗,复胯到剛換來的馬背上,縱馬入關。   

待出了函谷關,馬速提起來後。百人將所給的小旗迎風而展。可見上面繡著個銀白的“急”字。路人們遠遠看見,便忙都讓到道旁去,讓他呼嘯而過。   
軍情緊急,駿馬一路風馳電掣,勁風刮的人面上生疼,不過馬背上的顏伯還是能留意到,道路兩旁的田地裡,不少農者都還在擔水救苗。   

“呸!賊老天!”     顏伯忍不住狠狠地唾棄了一口。   
長安城中那位大漢少年天子。前者招儒生入試授官,今歲改年號為興平,正月里大赦天下,流寇亦可免罪,本雄心勃勃,欲要振興漢室,老天爺迎頭便是一棍喝棒——是年關中大旱,整個司錄俱受影響!   

這大漢天下,應該是快到盡頭了罷?賊老天要罰天子,何必將禍害牽連到我河南來?   
顏伯心中。隱隱覺得這場旱災便是大漢天子引發的,免不得對其有怪罪之意。   

即便農夫們拼命自救。今年這場大旱,河南各縣田地也多半要減產一半以上!   
這還是役民充足,各種田溝水渠修得完備的河南郡,若再旱上個十天半月,它處恐怕就得顆粒無收。   

顏伯本乃京師衛士,董卓伏誅後隨大隊西涼軍奔入河南的,家眷如今安在鞏縣。   
入河南的同一批人,當時都靠向官府借糧過活,借債分三年還清,這才是還債的第二個年頭。   

如顏伯這般卒兵家中地廣收成多,在軍中效力,尚要比別人多出一份薪資,所借已是還清,然同來的伴當,今年不但還不上所欠,只怕連全家吃食都要成問題。   
就是顏伯家,今年地中的收成也不知要少上許多,若非有勇卒薪資打底,估計又得借債過活。   

河南郡中倉禀充實,但願那位鄧太守仁愛,許百姓先前所欠之糧先緩上一緩,今歲再藉些出來渡過災年。   
這般憂心著,他一路打馬疾奔,不敢有片刻稍息,也直到未時初才趕到雒陽城郡守府外。   

“主公可在府內?”     遠遠地,他便衝看守府門的黑鐵衛們高聲喊叫,顏伯多次傳過軍情,今日輪值的府門亭長認得他,忙回應道:“今早便往平陰去迎蕩寇軍,尚未歸來!”     

“蕩寇軍已迴轉?軍師呢?”     “一併去了!”     聽鄧季不在雒陽城中,顧不得入府去歇口氣,顏伯忙跳下馬,一邊活動著僵直的大腿,一邊喊道:“速與我換馬!”     待黑鐵衛再換上一匹坐騎,顏伯又急打馬出城,待再趕至平陰城外時,已近黃昏。   

此時平陰城外的盛況讓十餘日未歸河南的顏伯嚇了一大跳。   
夕陽之下,可見黃河兩岸,滿山片野都是牛馬和人群。   

河中兩三百艘渡船、木筏,尚在不停的往來運輸,喊叫聲、馬嘶聲、河水聲、風聲,俱都混雜在一起,感覺亂紛紛的。   
河對岸一座軍營早已立起,那應該就是襲殺匈奴歸來的蕩寇軍,此時在河對岸防備河內軍前來襲擾搶奪。   

“這些都是蕩寇軍出戰半載所獲?”看著滿山牛馬,顏伯興奮地念叨過兩聲:“如此,當能緩一緩河南旱災!”     
半晌才記起自己的使命,顏伯忙打馬上前去,尋人便問:“可知主公所在?”     
待得人指點,尋到一片低矮的坡岸上時,可見典韋領著的黑鐵衛圈內,鄧季、田豐、平陰令楊立正與車黍、一名陌生的年輕士子圍在一起,言笑盈盈。   

“主公!緊急軍情!”     不用黑鐵衛們通傳,顏伯在外已高喊出聲去。   
雙方距離並不遠,內中人等俱能聽見,談話被打斷,鄧季眼皮一跳,喝聲道:“速報!”     
將器械交與黑鐵衛,顏伯從讓開的人縫中搶進去,甲胄在身只施軍禮,待到近前,便單膝跪獻軍報,又口禀道:“前日,郭汜、樊稠與李傕從子李利已大破馬騰、韓遂軍,李傕正遣偵騎四出,捕拿馬韓之內應馬宇等!”     

興平元年三月,馬騰入長安覲見天子,因私請未獲准,暗恨李傕,又有侍中馬宇、左中郎將劉範、諫議大夫種劭、中郎將杜禀等願為內應,便與李傕等起刀兵——左中郎將劉範乃是益州牧劉焉長子,可惜事機不密,為李傕所斬殺。

兩軍在長安城外一場混戰,互有勝負,正相持間,韓遂自西涼率兵來勸和,未幾,便與馬騰合兵一處,共攻長安。刀兵事初起時,客居河南的賈詡亦被李傕招了回去,不料今長安城中的西涼軍已破馬騰、韓遂。   

同為西涼人,相煎何太急?    河南糧食充足得很,鄧季並不太擔心旱情,便是今秋顆粒無收,亦有給百姓用的,剛在肚中念上一句歪詩,已聽田豐在旁道:“今歲司錄大旱,長安定然缺糧,需防李傕寇我河南!”     

“老師所言甚是!”順手將看過的軍報遞給田豐,鄧季揮手讓顏伯自去,接著笑道:“然今蕩寇軍回師,河南兵精糧足,便是李傕軍來犯,我亦不懼他!”     
“總要小翼提防才是!”嘴裡再告誡一句,田豐轉首對楊立道:“對岸這許多牛馬,便是晝夜不停,亦需三五日才能盡運過來,慕安已傳令子泰,明日其將領郡衙屬吏來此,統計人口,牲畜記冊、分發等事,只是人馬混雜,
今夜尚需你縣衙先作安頓!”     “軍師放心,蕩寇軍大捷,此乃河南千萬之喜,楊立敢不盡心?”     

這次蕩寇軍出征并州匈奴,自家非但沒有折損,人馬反倒變多——去時二千五殘軍,如今三千餘人馬。此外所獲計有白波部三万精壯,匈奴婦與解救的漢家婦孺兩萬餘,戰馬八千,牛與劣馬三萬許,財物無數,可謂大豐收。   

要將這許多人馬牲畜運過黃河,甚是不便,其中許多馬匹尚未馴服,在渡船木筏上不肯安份,跌入水中沖走也是有的,只好慢慢渡它們罷了。   
徐晃是個謹慎的,雖知鄧季就在對岸平陰城外,臨近家門卻也不肯放鬆,自領蕩寇軍在對岸紮營防備,只遣車黍與賈逵渡河來見。   

雙方先前已見過,早聊過好一會,田豐此時又對鄧季道:“吾觀徐公明書信:賈梁道雖有從軍之志,然政務謀略更勝,年歲雖輕,卻精達事機,此番徵匈奴有功,便請他在郡衙中做長史,慕安以為如何?”     
“田師所言盡善!”鄧季對賈逵之名不甚知之,只點頭道:“前翻蕩寇出征,我曾言其等不記軍功,賈梁道當不在此列,其隨徵匈奴有功,戶籍可賜二等功民!”     賈逵本志在軍伍,然眾人皆言其更適於政事,也無他法,只好謝過。   

再看一會,鄧季突然又沖田豐道:“馬騰、韓遂初敗,李傕等近日尚不敢輕動;數日前曾得報,曹兗州盡點軍馬,尋徐州報仇去了。東西俱安,我河南應暫無刀兵之禍,今蕩寇軍回師,正可趁暇伐河內,田師以為如何?”     
田豐苦笑,鄧季、車黍之流起自賊寇,俱是睚眥必報之人,蕩寇軍冀州一敗,折損大半,上上下下對雪恥都念念不忘,蕩寇軍遠征歸來,尚未安頓下便又起意攻河內,鄧季為的不是張楊,而是寄居河內的呂布!    旁邊的車黍雖還是一言未發,眼中突然迸發出的精光卻甚為逼人。   

仔細想想,張楊的河內軍雖有兩萬人馬,戰力卻低,呂布軍則隻數千殘部,只要河南軍行動迅速,速戰速決,自家弟子的提議倒也可行。   
可是派何人出征?若遣太史慈帥虎牙軍出征,蕩寇軍數千將士能甘心?    再遣蕩寇軍出擊?
他們可是剛勞師遠征歸來,如今尚在黃河北岸未得歸家!   

自家弟子讓田豐亦不由頭疼,半晌方道:“天色已黑,吾等先往平陰縣衙用饗,晚間再議如何?”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26
202.軍改

蕩寇軍遠征匈奴帶回的人口、牲畜,足花了六天時間才全部運過黃河。   

歸降的白波賊眾精壯有三萬餘,田豐、田疇、焦觸將其等拆散,盡安置入各縣中去,俘虜的匈奴婦女和解救回的漢人婦女,全配給他們成家。   
這些新賊眾入戶,河南各地的遊繳們一段時間內想必又要費力氣來整頓治安了。   

此外,平縣、谷城、河南、新城四縣,俱建一軍馬場,抽調官吏、役民看顧,各分牲畜飼養,除戰馬以待後用外,其餘數量眾多的牛和劣馬也暫由軍馬場先看管。   
牛馬牲畜並未立即便分給洛水西的民戶,若官府白給牲畜成慣例,以後再添人口,哪裡再去尋許多牲畜來分發?   
為牲畜事,郡中新出一法令:河南平民之戶,安守本分居兩年未觸律法,戶無牲畜者,以多納一歲之糧,換取牲畜。今歲旱災,可賒欠。   

這條法令頒發後,雖然又要增加出許多欠債來,洛水西的平民中也有大半賒領牲畜回家去,目前正遭大旱,人力不足,家中有牲畜的,馱水救災也便宜許多。   

初到河南時不肯安分,鬧事違法的許多西涼漢子,頓時搥胸頓足懊悔不已,他們至少還得再等一年。   
同樣,為保持官府以後能常有牲畜富餘,大型牲畜不許私售,違者收回田地,貶為罪民。戰馬之外,功、良、平三等民戶最多只許有大型牲畜兩頭,生息繁衍出之牲畜,戶有三頭以上者。
以減免一歲賦強行收取。   

蕩寇軍歸來。全軍得假休沐十日。   
加上去歲破西涼張濟軍所挑出的驍勇之士。
如今河南已有四類卒兵共一萬八千餘人,不過原定滿十六歲之男丁可入選卒兵今年起改為十八歲,之前歲數合的早救入軍,便有兩年時間不會再得治下新人補充。   

蕩寇軍休沐的十日中,鄧季與田豐每日召喚兩軍百人將以上軍官入衙,各種問話、考較,待蕩寇軍歸建時,新的軍制與人事任免已出台。   

前番與馬騰、韓遂戰事畢後。李傕在長安殺劉焉長子劉範、次子劉誕。劉焉共有四子,三子劉瑁早逝,此時唯有幼子劉璋獨活,隨在身側,此時痛失二子,日夜慟哭,惹舊疾復發,在成都一命嗚呼,劉璋繼為益州刺史,後改為益州牧。

此開諸侯官祿父死子繼之先 ​​河,國家權柄更失。
漢室越發衰弱。
且袁紹、袁術、公孫瓚等早已私委官吏成風,故這次軍中改制,鄧季在河南亦開始僭越,封賞雜號將軍。   

新的軍制中,蕩寇、虎牙兩軍,各設五校,將軍自領一校,下設果毅校尉一,射聲校尉一,戟騎校尉二,每校滿員時兩千人,如今卒兵不足,暫領一千二百人。   

每校分設四曲,曲長為軍侯;每曲設五屯,軍侯自領一屯,轄四位百人將,屯下設什、伍。   

兩軍所設四校尉中,果毅校尉所屬為全軍之膽,敢死之軍,衝陣踏營其先、護軍回撤為後,俱為其等之責;戟騎校尉領戟卒,射聲校尉領弓騎兵;其餘軍中吏、醫、匠、監察、斥候,盡歸將軍所屬,若兩軍滿員時,都會在萬人以上。   

太史慈為虎牙將軍,領虎牙軍,麾下徐盛為果毅校尉,宋憲、郭石為戟騎校尉,呂曠為射聲校尉。   

徐晃為蕩寇將軍,領蕩寇軍,麾下車黍為果毅校尉,郝萌、韓浩為戟騎校尉,曹性為射聲校尉。   

典韋為護軍校尉,領八百黑鐵衛,護衛主公、軍師。   
馬皮為游擊校尉,領五百斥候,探查軍情。   

其餘田麻子、懶顧、周毅、伍寧四人為偏將軍,位在眾校尉之上,各領軍千人。
因四人或老邁,或親近可信,或能力不足,盡為守土者:田麻子鎮守函谷關防李傕,懶顧鎮守汜水關防曹操,周毅駐軍梁縣防劉表,伍寧守雒陽護衛郡所。   

軍侯以下軍官,全憑戰事中積功升任。   
伴隨著新出台的人事任命,調動兵馬,造冊改制腰牌等雜事又耗去半月時間,蕩寇軍才得到出征軍令。   

為防李傕等西涼眾入侵奪糧,這次虎牙軍仍留守郡中,五月下旬,六千餘蕩寇軍在徐晃帶領下,誓師北征,伐河內。   
之前鄧季軍馬已數次過境,張楊河內軍皆不敢與戰,河南卒兵亦未襲擾地方,兩下算是形成小小的默契。只是這次卻與前番不同,為盪清沿途,至河內郡治所懷縣之前,徐晃便已開始攻城拔寨。   
各個小縣城,不過四五百郡縣兵守衛,除溫縣有大戶遣部曲相助守城,稍費些功夫外,其餘皆不值一提,聞風者或逃或降,讓蕩寇軍不戰而勝。   

一路攻奪縣城,河內郡軍與呂布軍盡不見出現,想是料敵不過,只龜縮在懷縣城內不出。   
待大軍到懷縣城外時,才有兗州消息傳來。   

曹兗州攻略徐州為父報仇,陶謙恐懼,求救於公孫瓚所委之青州刺史田楷和平原國相劉備,不過兩支救軍方到,曹操已是後院起火,兗州張邈、陳宮引呂布入境,竟然四方響應,從者如雲,投靠的世家大族與黃巾賊、泰山賊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不過數日間聚眾已五六萬,除荀彧、程昱等勉力維持的二三縣外,孟德轄地盡歸呂布所有——呂布並不在河內。   

去歲曹操倒行逆施,屠徐州百姓使泗水斷流、誅殺大名士邊讓兩事大失人心,無數士人心懷不滿,其中就以曾反十常侍、董卓、袁紹的不屈衛道士張邈為最。   

身為黨人“八廚”之一的陳留太守張邈幼時便與袁紹、曹操友善,其得罪關東盟主袁紹時,本初曾密令曹操誅殺張邈,曹操未奉行;此番出征徐州前,曹操立誓不報父仇決不還軍,恐自己死於戰陣,尚囑咐家小若自己戰死,可往陳留投奔張邈!兩人交情如此,當初迎曹操入主兗州的也便是張邈。   

得亦張邈,失亦張邈,這位曾經的好友至交卻因曹操得意忘形時本性暴露,誅殺大名士邊讓,屠殺徐州無辜百姓,對孟德深惡而痛絕之,叛意早生,與陳宮一拍即合,欲讓兗州再換新主。   

為天下除賊誅殺董卓、去歲過境的呂布便進入了張邈的眼眶。   

張邈、陳宮二人勾連呂布佔據老家的消息傳到軍中,無數人目瞪口呆,曹軍上下再無鬥志,立誓不報父仇絕不罷休的曹孟德,聞得基業差不多已快盡失,不得不洒淚回師先去平呂布。   

這倒便宜了劉備!   
當初討董的關東群雄,數年戰亂下來,以二袁為首已形成兩個集團:袁紹、曹操、劉表三家親近,袁術、公孫瓚、陶謙亦成盟友,故陶謙有難,急求於公孫瓚麾下,田楷、劉備亦能應之,親率救兵到。   

有孔融贊過,有鄭玄傳過,有盧植教過,陶謙喜劉備。
待曹軍兵退,田楷自歸,陶謙留住玄德,一面上表天子舉其為豫州刺史,又撥給五千徐州兵馬,讓其駐軍 ​​小沛,共防曹操再來。   

從此,劉備脫離公孫瓚,自成一家,身份亦由劉平原變為劉豫州。   

謀奪兗州之舉重大,呂布防備得緊,事前一絲風聲都未曾傳出,河南鄧季竟是不知。   

莫說他此時不知鄧季派兵伐河內,便是知曉,有這麼大塊蛋糕在前,怎麼可能回頭?   
失去呂布這頭老虎在身邊本為幸事,然要獨自面對更兇惡的河南強軍,張楊也只有無奈恐懼的,蕩寇軍剛開始攻略治下縣城時,他便想到最後一根稻草,遣快馬傳信鄴城,向袁紹求救。   

徐晃兵到懷縣城時,才知曉呂布已佔兗州好大地盤,並不在河內。   
此次征討,志本不在張楊,如今失了正主,卻已是兵臨城下,進退不得。懷縣為郡所,城牆高大,有郡縣兵兩萬餘守城,本不易攻取,軍師田豐先前所定計謀亦為圍城,斷其糧路,逼其出戰,今形勢不同,徐晃不敢自專,陳兵懷縣外後,急遣使報於鄧季。   

河南迴信尚未到,冀州援兵已先至。   

張楊乃是有名的牆頭草,收到他的求援信,袁本初本不欲理會,如今公孫瓚新並劉虞部眾,兵威復盛,正尋機欲攻,尚顧不得其它。   

白馬將軍方為袁紹心腹之患,尚要防黑山賊襲擾,如何捨得兵馬去援張楊?只是鄧季上次隨黑山襲鄴城,也是個可惡的。麾下麴義自界橋戰敗公孫白馬之後,日漸驕縱,難以管制,對其袁紹已生出殺意,今張楊求救,正可將其部兵馬派出,一石二鳥。   

素聞河南兵精,麴義便得勝,損耗想也不少,亦可使鄧季受損;若敗,正可以此為由,殺之。   

袁本初之令,麴義也只敢陽奉陰違,此時不敢不聽,奉命後領本部萬餘人南下,到懷縣城外時,徐晃已退兵五里紮營。   

麴義不進城,畏鄧季兵精亦不敢擅攻,只在城外紮營,與懷縣共成犄角之勢。   

待鄧季處傳信來,徐晃打開一看,除信印外,上面只得一個字:戰!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27
203.城內城外

中軍帳內,蕩寇將軍徐晃以下,果毅校尉車黍、戟騎校尉韓浩、戟騎校尉郝萌、射聲校尉曹性並所屬十六位軍侯,齊聚。   

“主公既令戰,戰之便是!麴義、張楊之軍雖眾,如何當我蕩寇軍一掃?”     
張楊、麴義合計四萬餘兵馬,又是守方,完全不顧自家等才六千卒兵的現實,連升兩級、新就職的戟騎校尉郝萌最近一直很得意,看過徐晃展示的鄧季手令後,率先便開口發言。   

郝萌校下四位軍侯中,楊飛、李曄兩位本是虎牙軍郭石部百人將,因前番張濟襲函谷關時有功,調撥至蕩寇軍任軍侯,新來乍到,尚是第一次參加蕩寇軍軍議,有將軍和四位校尉在,暫時也輪不到他們發言。   

“張楊不足慮,然麴義多謀善戰,不可輕視!”鄧季麾下老行伍們與麴義交手已多次,倒不會輕視,郝萌語畢,
韓浩接言道:“主公令戰,然河內之地是掠是佔,俱未明示,我等當慎行!”     
曹性亦道:“韓校尉所言極是,之前沿途攻取之河內縣城,今未聞郡中遣官吏治之,我等當思量主公之意行事!”     
張楊、麴義部眾都已步卒為主,只有少量騎兵,若只是掠擾一番便回河南,憑蕩寇軍六千悍勇之士在,卻是極易;若要佔據河內郡,需得盡敗敵軍,便是一場死戰。兩者盡不同,鄧季手令卻只得一個“戰”字,其餘隻言半語再也沒有,自讓眾將費解。   

曹性說完話。包括將軍位上的徐晃。眾人目光齊射在車黍身上。   
若論對鄧季這位主公的了解。蕩寇軍中首推車黍與謝允兩位,謝允目前還只是百人將,身份所限未能參加本次軍議,能指望猜出鄧季心意的帳中只有車黍。   

自冀州遭敗績後,車黍大咧咧的性子已改了許多,人前多沉默寡言,只與親近者在一起時才會再露出本來面目,見這時眾人都在看他。
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道:“以我之思量,河內是取是棄,主公恐亦不能定奪,方未再多言!意為能佔便佔,不能佔則退,機變應對!”     
其實徐晃也明白一二,如今雖有蕩寇、虎牙兩支強軍在,然東防曹操,西忌李傕等。河南境內隨時得留有一軍守衛,一軍機動。這次擊呂布軍復仇已是無望。然就此退兵卻又不甘。   

說起來張楊這牆頭草倒也是河南的一道屏障若此戰勝,盡奪河內地,又得與袁紹這頭大老虎接壤,亦得防西涼軍自河東來攻河內,此地至少要留一軍駐防才成,兩郡捆住兩軍手腳,日後郡中機動之力將盡失。   
河南地雖小,卻無世家豪族阻礙,百姓已漸歸心,河內雖亦遭兵禍不少,卻尚有許多大族人家,難以治理,好處不多,卻要多出袁紹這位強鄰;且聚則勢強,分則力弱的道理不難明白,故此鄧季強佔河內之心並不堅。   

軍侯們也發言參與進來,眾將又討論好一陣,對如何處之也沒能有個定論,徐晃無奈,只得先止住這個話題,他道:“此皆勝後之慮,今憂之甚早,主公既令戰,吾等當先尋機戰而勝之,再論其它!”     
守他一言點醒,眾人才都醒悟過來,徐晃又開口道:“麴義有善戰之名,然車校尉、韓元嗣隨主公與之已數戰,當有應對教我!”     

在太行隨黑山賊時便遭麴義敗過,如何應對其,車黍、韓浩等軍中老人少不得私下考量過,車黍先答道:“麴義此人,尤善中軍伏弓弩手,以連射近程破精騎衝陣,元氏城外破黑山,界橋戰白馬義從,皆以此勝!”     
車黍說完,韓浩接口道:“我河南軍魚鱗甲甚堅,弓弩難傷,前鋒可盡選披馬甲者,配以重盔衝陣,或一鼓可破! ”     
任何奇謀妙計說穿了其實都不值什麼,麴義使用弓弩手埋伏中軍,近距離下連射建功的手段已用過兩遭,早為他人所知,韓浩提議的重甲騎兵針對甚佳。   

“軍中馬甲之數如何?”     
這次兩軍中調動者眾,徐晃對麾下各類新數據掌握得還不准,只得開口詢問,自有軍吏在旁答道:“尚不足三百甲!”     
按鄧季分工之法,河南如今已能做到量產魚鱗甲,奈何鐵器嚴重不足,馬甲到如今也只積攢出千套,已盡賞與軍中將校、有功卒兵,蕩寇軍因遠征匈奴半載卻未得記功,所得比虎牙軍要少。   

“亦足敷用,明日傳令軍中,百人將以下有馬甲者,盡入果毅校尉帳下聽用!”徐晃對軍吏吩咐過一聲,轉頭又問眾將:“我等兵寡,不利攻堅城,當先破麴義,後戰張楊!然與麴義野戰,河內軍必出城為援,襲我側後,你等何人應之?”     韓浩、郝萌二人對望一眼,俱知四校尉中,車黍領果毅校,有衝陣之責,曹性軍隨後掩陣,阻擊出城的人馬便只有他二人所部。   

雖說同樣的功勞,然麴義善戰,兵馬卻少,張楊軍則眾,一千二百人要為大軍贏得擊潰麴義再回援的時間並不容易,損耗亦大,更關鍵是韓浩、郝萌兩個都是河內人,並不欲與同郡人死戰。   

良久無人接話,最後還是韓浩老實些,悶聲應道:“某願往!”     “善!”徐晃滿意地點點頭,正色下令:“軍中各校明日整頓器械甲胄,後日拂曉造飯,餵飽戰馬,辰時三刻出陣,先破麴義,再戰張楊!”     
一干校尉、軍侯齊聲答:“諾!”     張楊醒來的時候,外間還黑漆漆的。   

很安靜,只是這份安靜不知還能保持多久。   

自打河南軍入境,四處攻取縣城,張楊便沒再睡過一次好覺。   
和以往鄧季的驕兵悍將僅是過境不同,這一次,自家便是其兵鋒所指。   
前月徐晃遠征匈奴帶回的人口牲畜,便是從河內郡過去的,若知河南如此睚眥必報,當初就不該收留呂奉先取禍!    從上黨到河內,所遇盡非良善之輩,自家這太守,當得也實在憋屈!   
不過再憋屈也是一方之雄,若失掉這最後的基業,不知又該流亡何方?   
難不成,反過來去投靠呂布那廝麼?    唉!    醒來就再睡不著,嘴裡輕輕嘆口氣後,張楊決定起身。   

徐晃兵臨懷縣城下那日起,他就已將姬妾們都攆走,每夜只和衣而眠,此時倒也不用侍者來伺候,自家尋水隨便清洗過一把,推門出來。   
應該才是四更光景,正是夜濃時,兩名護衛靠著門柱已酣睡,突被推門聲驚醒,見張楊出來,俱惶恐失色,忙伏地請罪。   
唉!    看著他們,張楊連斥責的話都沒心情說,再嘆口氣後,便自顧往門外行去。   
還好未遭雷霆之怒,兩名不稱職的護衛小翼對視一眼,忙緊緊跟上去。   
出了郡守府,張楊順著街道摸黑一直往前,雖是伸手不見五指,沿途卻都熟悉得緊,用不到照明之物。   
一路前行,直到城牆之下。   

“見過張使君!”     牆頭上的火堆明晃晃的,值守軍士倒警醒得緊,遠遠見到他,忙不迭地行禮。   
張楊並沒有理會軍士們,徑直走到牆頭,對著城牆外,雙眼輕合,肅然立定。   
“使君!”     聞訊趕來的軍中輪值軍侯剛想說什麼,張楊已啜嘴:“噓!”     
軍侯忙噤聲不語,安靜地陪本郡太守靜立在夜空下。   

除蟲豸鳴叫與夜風刮在照明火苗上的“呼呼”聲外,什麼聲音都沒有,可張楊就這樣一直閉著眼靜靜地站立著,似乎已是睡著,只有火光下的影子,隨風搖曳。   
只苦了旁邊的軍侯和兩名隨行護衛,只站得雙腿僵直,卻不能開口發問,亦不敢掉頭離去。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遠處似乎有些隱約的聲響傳來,卻聽不清,似乎已經睡著的張楊突然跳起來:“楊醜何在?速去喚楊醜!”     軍侯與兩名護衛驚詫莫名,傻傻地看著他。   

“河南軍!河南軍!咳!咳!”fǎngfo呼吸有些困難,張楊淒厲地叫過兩聲後,又急咳了兩聲,好一會才緩過氣來,繼續道:“河南軍今日開戰!速喚楊醜,聚軍!”     
三人被他嚇得一跳,卻都不盡信,一名護衛仗著膽子道:“使君,河南軍馬若動,自有斥候回報,如今並不見,恐為誤聽!”     

“對!”張楊面色已蒼白了,fǎngfo是在對著面前的護衛說話,fǎngfo又是在自語:“本郡斥候為何不見?莫非已盡為河南軍所屠? ”     
三人面面相覷,都覺得今日太守舉動太過突兀怪異,難不成受驚過度?    “嗒!嗒!嗒!”     
遠處忽又有馬蹄聲響,由遠及近,聽聲音就是向著城門奔來的,過不了一會,有人在城下大喊:“莫放箭,我乃本郡斥候!”     

隨侍在側的軍侯狐疑地看一眼張楊,探出頭去,問道:“何事回禀?”     
“速報與太守、楊將軍處:河南軍中已起灶,今日恐有戰事!”     

使君所言不差!三人面色一時亦盡變得雪白,這時候,城牆內又有“梆!梆!梆!”的更鼓聲響起,卻是五更天了。   
張楊淒厲的聲音再次響起:“蠢貨!速去招楊醜!”     城外麴義營中,亦有號角聲起!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28
204.調頭

到辰時三刻時,蕩寇軍已全軍拔營,再逼懷縣城外。   

雖然匆忙,麴義卻也已在懷縣城東南角三里地外把軍陣列出。   

河內郡縣兵還在列隊出城,他們越拖沓對蕩寇軍就越有利,時不待我,自然要搶個先手,看清局面後,徐晃在中軍大手一揮,催士卒奮進衝鋒的牛角號聲便“嗚!嗚!嗚!”地長響起來。   

鄧季在太行時,各山賊慣以牛角為號,長聲進,短聲退,卒兵們亦習得,一直沿用至今,其它軍中鳴鼓而進、聞金收兵所用的戰鼓、銅鑼盡未有備。   
整支蕩寇軍匯集出的三百重甲騎被車黍陣列在後面,他們是最後對付麴義的手段。   

聽牛角號聲響起,車黍舉起兩支鐵戟,高聲疾呼道:“果毅校,當奮果毅之壯烈,騁干戈以赴難,逞威於沙場,顯武者之勇!”     
除了更易積攢軍功,虎牙、蕩寇兩軍果毅校所屬之待遇與其他卒兵相比並無任何優待,然其建立之時起便已決定,每次最艱鉅、最困難的任務都將由他們來承擔,鄧季能給他們的只有武者之榮光,這句話是請田豐注述,專門傳到每一位自願入選果毅校的卒兵耳中的。   

車黍聲落下,他身後悍不畏死的一千二百名卒兵盡舉戟相應,歡呼:“果毅校,生者勿幸,亡者不哀!顯武者之勇!殺!”     這是果毅校第一次在戰陣上發出屬於他們的聲音,雷動九天!   
歡呼之後,車黍的戰馬先驅動。緊接著。整個果毅校排成五列。全校都動將起來,他們身後,尚有徐晃所部、郝萌校、曹性校緊緊跟隨,除留下阻擊的韓浩所屬戟騎校原地未動,全軍包括監察、軍吏、醫匠在內所有人馬,全匯聚成一股滾滾洪流向麴義軍陣衝殺過去,轟然的馬蹄聲中,魚鱗甲連成一片。在朝陽下發出刺眼的光亮。   

滾滾洪流又似一條蜿蜒的大蟒,每一具魚鱗甲,都是它身上的一塊鱗片,緊湊、整齊。   
眼前之敵的舉動彷若未見,麴義軍,絲毫未動。   

蕩寇軍如洪流,麴義軍似磐石。   

“搭弓!”直到蕩寇軍馳奔到百步內,麴義中軍才有人喝道:“仰射!”     第一輪箭雨紛紛灑出。   

“低頭!”     前進的鐵流中,戰陣經驗豐富的百人將們紛紛招呼自家部屬低頭避開要害,箭雨落下。
除受傷失驚的戰馬和幾個倒霉鬼外,魚鱗甲所護。麴義軍收效甚微。   
“射聲校,還射!”     曹性所屬之射聲校,亦開始還擊。   
弓卒兵們射術是精湛,然對方陣形並不緊密,又有盾手防備,同樣沒多少殺傷。   
洪流滾滾繼續向前,勢不可擋,兩三輪箭雨過後,蕩寇軍前鋒已衝到麴義軍前三十步外。   

“插槍!”     “嚯!”     麴義軍前軍再一名軍將突出聲厲喝,前三列兩千多名步卒手中的長槍便重重插在地上,
發出一聲巨響,那位軍將再喝道:“拒馬!”     “拒馬!”     兩千名步卒齊聲應和,兩千柄長槍斜刺向前,擺出密密麻麻的拒馬槍來。   

若真個就這般衝撞上去,必是人仰馬翻、兩敗俱傷的局面,河南卒兵少而精貴,如何捨得與其等換命?所幸這種疾馳時臨陣變向軍中已不知演練過多少次,陣頭前列的車黍急扯馬往斜刺裡去,嘴裡同時高喝:“變向!手戟!”     
跟在車黍身後的鐵騎長流就在槍陣五六步外漂亮地轉向,險險地橫行而過,馬蹄甩出的沙塵甚至都甩在麴義軍前列士卒臉上,轉向的時候,每位卒兵都抬手投擲出一枚手戟去。   

不過,麴義軍中亦適時響起聲音:“盾起!”     每一位槍兵身側,都還站有一名士卒,此時聽到喝令聲,立即將先前放在地上的一面足有四尺寬、七尺長的大木盾豎起,將自家和槍兵身軀牢牢護在其中。   
飛蝗般蜂擁至的手戟和射聲校箭雨,未能奏功!   

自從宗族所遣一千彎刀騎兵部曲在元氏城外被鄧季屠盡,麴義便已將鄧慕安視為眼中肉刺,身在冀州,卻也多方打探河南軍所經之戰,如同河南軍中了解麴義善用的戰法,麴義也知曉河南軍馬,早就演練好應對之策!   
此時的麴義軍便如一隻受因驚而張開背上尖刺的大刺猬,根本難以下口,就算能殺敵三千,自家亦要損傷八百,徐晃在中軍見勢不妙,急喝道:“鳴號,且撤!”     

聽到身後傳來撤退的急促牛角號聲,車黍忙調頭四顧,懷縣城下,張楊大將楊醜已將河內郡縣兵列出,正緩緩逼來,卻尚未與韓浩之戟騎校接陣。   

若楊醜與麴義兩軍合圍,確實對蕩寇軍大不利,現在卻尚有轉圜可戰餘地,若遊騎在外,可覓麴義軍空隙突擊。不過自徵匈奴歸後,車黍對徐晃已甚服,此時雖眉頭輕皺,還是打轉馬頭開始率隊後撤。   

河南軍精銳,且全軍皆騎,隨時可以反咬一口,麴義不敢遣僅有的三千輕騎去追殺糾纏,只好眼睜睜看著對方脫離戰陣,復與韓浩所部合師。   

“將軍!”     韓浩打馬近前,只來得及呼上一聲,徐晃已揮手止住他後面的話。   

打斷韓浩,徐晃高聲下令道:“速傳令,全軍先沖殺河內兵馬,勿管麴義!”     

麴義軍確實防守得嚴實,不過全靠兵種搭配、戰陣結合,才能將蕩寇軍鐵騎擋在外面,若是其等移動起來,定不會如現在般難啃;且河內兵與冀州援軍相距足有兩三里地,麴義軍多為步卒,要趕過來救援可得好一陣。   

楊醜兵馬雖有兩萬餘,卻不如麴義遠甚,或可速戰速決!若不能一舉破之,又可調頭衝擊移動中的麴義大陣!    卒兵勇悍、裝備精良、戰馬彪壯,自家可用的戰法便多種多樣,無需拘泥。   

當麴義看到蕩寇軍膽大如 ​​斯,竟不顧自家尚在側,掉頭後立即一頭砸向楊醜所部時,面色立即就變了。   

“輕騎速往救楊醜!”麴義急令:“擂鼓!步卒隨之!決戰只在今日!”     
蕩寇大軍到的時候,楊醜所統轄的郡縣兵前列亦擺有拒馬槍,不過沒大盾遮掩,手戟、箭雨近距強襲之下,紛紛瓦解,其等鬥志又低,遭不住鐵騎碾壓,不過小片刻功夫,車黍已領軍率先突入進去,不再顧四方戰局,喝令道:“尋中軍,衝陣!”     

楊醜本沒這般不堪,不過與張楊一樣,他對河南精兵實也是畏懼得太久,見蕩寇軍大部在己軍內肆意衝殺,一支彪軍卻獨沖自家中軍來時,所過處勢如破竹,頓嚇得不輕,一時間阻敵念頭全消,竟下令:“回城!回城!全軍回城!”     方一接敵,河內軍馬已大亂,主將落魄、三軍喪膽!   
只是生怕河南軍馬隨戰敗的潰軍進城,懷縣城內張楊只顧將四門緊閉,如何肯再打開來?   
一時間,城牆下河內軍馬大潰後混亂無比,哭叫的、擲武器砸城牆的、投降的、奔逃的、投護城河的應有盡有。   

場面混亂,車黍卻不顧雜兵,領果毅校凶神惡煞般的千餘騎,只往楊醜麾旗處闖,不幸擋在前面的,盡做了馬蹄下爛泥。   

這時候,楊醜將軍威儀早已不在,親衛散去大半,俱被亂兵擠在城門外,左右只是無計可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驕兵悍將所過之處,河內軍盡四散逃離,如雪遇沸水,未能有片刻阻礙,對方千餘人馬殺散亂兵,直奔到自家面前,一戟削過,身子頓輕了許多。   

車黍將楊醜梟首,再回頭看時,四下河內潰兵仍到處亂竄,徐晃便不再顧及,已領軍回戰麴義軍。   

由親衛將楊醜首級懸掛在自家馬鞍後,車黍揮動雙戟:“果毅校,顯武者之勇!殺!”     
事前誰都沒料到河內兵馬這般不堪一擊,許多卒兵甚至覺得都還沒活動開手腳、沒掙夠軍功,回頭再看麴義軍時,眼中冒的便盡是凶光:“殺!”     
亂軍之中,麴義再難從容布陣對敵,只能鼓動麾下與河南軍馬拼死絞殺在一起。   

之前麴義軍優勢已盡失,又因河內兵士氣大跌,不少人隨之奔逃,若單拼勇武敢戰,這些由冀州郡縣兵訓練出來的士卒如何比得河南悍卒?    眼見對戰漸漸演變成一邊倒的屠殺,麴義也只能恨盟友無用:“楊醜誤我!”     
“召回輕騎!”     自家麾下的士卒也開始大規模隨亂軍潰逃,麴義緊咬著牙根,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待輕騎退回麴義麾旗下,河南軍馬亦隨之而來,近千護衛中軍的弩兵欲施故伎退敵時,前列早換上二百餘連人帶馬一身魚鱗甲的重甲騎,途讓人無可奈何。   

中軍處,麴義已領不足兩千的輕騎兵打馬急逃!   

此戰,河南蕩寇將軍徐晃領六千精騎,大破張楊與袁紹三萬聯軍,張楊軍大將楊醜死於戰中,袁紹軍大將麴義只逃得兩千輕騎。   

戰後,懷縣城中幾無可戰之兵,張楊無死守之心,棄城逃往兗州奔呂布。   

麴義恐回冀州遭袁紹問罪,又懼同僚恥笑,只得暫拋建功立業之心,領不足兩千的殘軍往家鄉西涼金城而去,且幸三輔之地李傕等不善治理,小股賊眾、羌胡盡多,能讓他安然過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29
205.外算

河南郡敗張楊的消息傳開後,張濟留下張繡領軍,自與數騎回長安。   

年前詐函谷關不得反為鄧季所敗,使張濟心中大恨,常有攻河南之心,然而雄關險阻、河南兵悍,他自家敗後至今才聚起不足兩萬兵士,只不敢輕啟戰端。   

今聞鄧季取河內,料其必分兵為守,正是複謀河南之時,他奔回長安去,乃是想尋李傕再討要些軍士。   

待入車騎將軍府,見到李傕,張濟語道:“自華倉為鄧季小兒所劫,長安之糧便顯不足,關東諸侯除劉表外再無肯供奉天子者,今關中又大旱,粟米顆粒無收,非但百姓無食,軍中亦漸匱乏,當徵河南地,奪其糧以補我軍不足!”     

馬騰、韓遂與李傕等啟戰時,賈詡便被召回長安,平時多閒居於家,突聞眾將計議取河南事,乃入內勸李傕、郭汜道:“吾軍若徵河南,鄧季必作困獸之鬥,勝之不易!且河南地狹,奪之亦不足解困!天下糧素以荊州最足,不如往伐劉表,取其地養軍,此後再無糧匱之困矣!”     

左右皆有道理,李傕不能定奪,輾轉思劉表、鄧季,還是數日後,李儒進語:“賈文和素與河南親近,其言本不足信!然河南兵精,前聞以六千眾破張楊、麴義,兼有雄關所阻,便勝死傷者亦眾!今我等客居司錄,士卒本難徵募,大損無益,不如從文和之言!”     

李傕稱善,三日後乃匯集眾將與幕僚,言道:“今長安缺糧。左馮翊又有羌賊為亂。以吾計之。等當遣將取荊州之糧自養,亦需遣將平羌亂!”     旁邊郭汜已問:“君欲遣何人為將? ”     
“劉表雖號'八駿',實守家之犬而;荊州帶甲雖十餘萬,卻盡孱弱輩統之,取荊州,張驃騎可也!”     

與自家地盤接壤的南陽乃大漢第一郡,便不能取荊州全境,只南陽一地便勝弘農無數輩。雖然不能征鄧季報前仇,張濟卻也無異議,應諾後,才又求道:“然吾軍寡,恐難勝劉表,尚請足下給調人馬。”     

李傕點頭答應:“驃騎將軍稍安勿躁,自有士卒與你!”     
不一時,侍者進酒,眾人皆舉杯,座下樊稠突然一聲慘叫。軟軟跌倒在地。   

眾人驚顧時,卻見其背後有創。大量血水正不斷往外湧出。   
樊稠後面立著一人,手中尚持血刃,定睛看時,卻是李傕外甥、騎都尉胡封!   
西涼軍中,樊稠亦稱得武勇,然此次突遭意外暗算,身受重創,創背血如泉湧,已是再難活命。   

一隊甲士從廳外湧入,長槍利刃對著眾人,領隊者乃李傕侄李進。   
好好的聚事,突生此變故,郭汜、張濟、李蒙等無不驚懼,紛紛挺身按劍而起,賈詡、李儒亦驚,只是李傕這位車騎將軍得開府之權,可私殺犯罪不說,廳中亦盡是其親信,眾人皆不敢輕動。   

眾人中,郭汜位只在李傕之下,旁人俱都噤聲,他便在利刃從中厲聲喝問:“敢問李車騎,樊稠何罪?吾等何罪?”     “諸位不必驚憂,後將軍亦勿急!”李傕安座席上,冷笑道:“前與馬騰、韓遂戰時,這廝因與韓遂為鄉里,竟私縱其去!置我等於不顧,縱敵酋為害,只以為吾不知麼?”     
再四下環顧一圈,見目光所到處人盡不敢與對視,李傕才又道:“李蒙素與樊稠親善,一併當殺!”     

當即便有士卒湧上,李蒙前來赴會,除腰懸佩劍外,並無甲胄器械傍身,很快就被亂槍刺死。   
餘者惶恐,郭汜面色鐵青,只將牙 ​​咬得死緊,亦未敢再語。   

看著滿地血腥,樊稠、李蒙二人的屍首,李傕笑對郭汜道:“樊稠伏誅,待收其軍,撥三萬與張驃騎攻荊州,餘者盡歸足下,吾只並李蒙軍,如何?”     
這便是驚擾後的安撫之舉,樊稠軍今有六七萬人馬,多駐於河東郡內,同為西涼出身,主將身死,吞併其等還不容易麼?便分三萬給張濟,郭汜也還能得近四萬人馬,李傕自家吞併的李蒙軍卻只得二萬餘。   

歷史上李傕殺樊稠在本在半年之後,張濟攻南陽更還有一年半時間,但鄧季的勢力如今已夠擾亂歷史進程,因奪華倉、敗張濟事,李傕缺士卒攻伐荊州,便先殺樊稠、李蒙,併其部眾。   

這件事情,連與其最親近的李儒都被蒙在鼓裡,所動用的胡封、李進全是李傕親屬。   

待將廳內人都安撫過,李傕才又道:“待收樊稠所部,左馮翊之羌亂,便由後將軍親往徵之,如何?”     
郭汜點頭,輕輕答了一個“喏”字。   

親見今日變故,賈詡心中已大叫:“禍事矣!李傕真莽夫!其等令出多門,本就各懷異心,今席上突誅樊稠、李蒙,存者驚懼莫名,尚奈朝中公卿時來挑撥?只怕旦夕便有覆巢之禍!”     
斜視李儒,這一會功夫,該君面上已無異色,開始出言附和,緩和氣氛,助李傕收攏人心,賈詡暗罵:“妄稱智者,身處死局尚不自知!”     
為今之計,需得設法離長安才能明哲保身,賈詡自家要走倒是盡便,只是家中眷屬卻難脫!   
賈詡如坐針氈,自從取長安誅王允,李儒來投後,李傕對賈詡已是提防多於看重,他便有心想提醒兩句,又恐連自家也陷進去。   

好容易熬到人散,奔回家中苦思兩日,賈詡復往李傕處,請令往河東助郭汜、張濟收樊稠部卒,得允。   

數日後,又以郭汜、張濟帶走樊稠士卒,王邑在河東難敵白波賊為由,自請留之襄助王邑,李傕從之,又令張濟調五百飛熊軍給他。   

半月後,賈詡將家眷接至河東,自此再不歸長安。   

魏郡鄴城,冀州刺史府內,眾文武齊聚。   

主座上的袁紹正容道:“月前,劉虞舊部鮮于輔糾合烏桓,推閻柔為烏桓司馬,舉兵數万襲擾公孫伯珪,已於潞北斬瓚之漁陽太守鄒丹,又遣使來鄴城迎劉和、求結盟,吾已許之!”     
劉和就是劉虞之子,曾在朝中任侍中,前為袁術擒為人質,逃脫後一直寄居在袁紹處。   

稍停一小會,待眾人理解了話中之意,袁紹才繼續道:“公孫瓚倒行逆施,暴戾無道,青幽之民皆怨之,麾下親信盡叛,又有閻柔、鮮于輔襲擾於後,氣數盡矣!吾當遣一上將徵之,諸君以為何人可往?”     
袁紹麾下的武將,以麴義、淳于瓊二人地位最高,俱封為將軍,麴義兵法韜略強,淳于瓊親信,隨之甚久,然才幹有限;顏良、文丑、張郃、高覽四人為中郎將,俱為勇冠三軍之輩,然而此時還都不具備獨當一面的能力。   

失去麴義,袁紹已大不方便。   

聽主公求將,身為冀州第一謀士,不待別人舉薦,沮授已頓首道:“瓚乃將軍心腹之患,今其自尋死路,天賜良機不可錯失,授請將軍親征,奠王霸基業,萬勿假手於人!”     
此戰若勝,一舉殲滅公孫瓚,便能讓自家騰出手來,收拾太行張燕、雒陽鄧季、長安李傕之輩,袁紹亦知其重,點頭同意親征,又問道: “何人留之防張燕?”     
沮授對答:“淳于將軍督張郃、高覽,審正南坦直,以其為監軍,當再無差池!”     袁紹稱善。   

正南是審配的字,聽沮授薦他為監軍,便開口道:“主公何不待麴將軍歸,再與公孫啟戰端?”     
“已足一月,若肯歸早便歸之, ”聽審配提到麴義,袁紹頓時怒氣勃發:“定是戰敗,畏吾問罪,潛而逃之矣!”     

河內戰敗的消息如今早已傳到鄴城,卻遲遲不見麴義人馬歸來,自然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審配偏要再提之,甚為無趣。   

痛恨一會麴義,袁紹才又道:“麴義雖可恨,卻可稱能戰,統數万軍卻為六千騎所敗,實令人驚詫!河南卒兵之精,竟至如此?”     “然!”見終於能插上話,負責細作往來的郭圖忙擺出一副惶恐模樣,答道:“河南民風彪悍,易出精兵,且甲精馬駿!鄧慕安麾下兩軍,實足可畏!”     “比之吾五千大戟士,如何?”     

郭圖精神一震:“決然不如!”     審配大怒,開口怒斥:“小人之輩!只懂諂媚主上!”     
“審正南!”這次開口的是逢紀(注):“主公座前,如此無禮焉?”     
“諸公勿爭,”對眾文官之不和,袁紹只輕輕一語帶過,呵呵一笑,對張郃問道:“儁乂以為如何?”     
眾皆不敢再言,統領大戟士的張郃只得出列,如實禀道:“大戟士步戰,河南兩軍皆精騎!吾等不如他!”     

“哈哈!儁乂老實!”風度袁紹倒還是有的,聽自家最精銳之士不如他人,開口贊張郃一句後,又道:“既如此,待破公孫瓚,便於烏桓諸胡處購上等戰馬,令大戟士亦改習騎戰!”     “喏!”     

滿意地看著張郃退回席中,袁紹再招郭圖上前,私語道:“吾聞河南將校,以太史慈、徐晃二人為首,餘者呂曠之輩,本我冀州叛將;田豐之流,亦冀州人士。足下可令細作盡傳書其等,河南將領軍來投者,吾有重賞,便呂曠、田豐等,亦不追罪!”     

注:逢音páng,古同“逄”。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30
206.宗賊

夏末的烈日,更加焦灼逼人    一直沒有雨水降下,已持續半年多的旱情到現在都沒得到任何緩解,地中粟苗已多半枯萎而死   

野​​王縣五十三歲,略識得幾個文字的老農楊禾蹲在自家地頭,手撫一株已完全枯萎的粟苗,輕輕地嘆了口氣    關中大旱,河內亦是旱災區,今歲楊禾家早晚不停擔水搶救,已是竭盡全力,然地中粟米收成也最多只能有十之一二   
沮喪、哀傷是在所難免的,不過比起以往這樣的災年來,楊禾並沒有絕望,心中反有一絲慶幸在    聽聞鄰縣溫縣之鄉民,多悔四年前董卓遷都時,未能聽從司馬家伯達大公子之語,與之外遷魏郡黎陽避難!溫縣司馬氏八公子外遷,倒得避禍,可憐我等留下的河內小民,關東聯軍討董時便駐軍河內,有多少亂兵掠殺民眾?
之後匈奴騎之殘暴更甚!    在這亂世,能得活命已能稱僥倖,如今這天災算得什麼?   

且今歲向主家租種的田地,地租已由新來的焦使君擔保,可全數賒欠;最讓他楊禾感激不盡的,乃是郡府所發新令,如他這般庶民,新造戶籍後,不但今歲一切賦稅徭役全免,窮苦之家尚可與郡中藉糧度災   
新使君這道政令在河內不知要救活多少人家,焦使君比原先張使君強了不知多少倍!   
更甚者,聽聞重新丈量田地之後,自己這樣的窮苦人家都可以分滿二十畝地!   

亂世掙紮下來楊禾家還有六口人原先只有七畝半薄地每歲尚需得向主家再租十畝左右,幸苦一年,刨去地租賦稅,也才勉強夠一家子嚼用,要是這次真能分到二十畝地,此後再無需租地!   
這本就是河南郡所行之策,相對別人的半信半疑,幼時在主家私塾中讀過幾日書、聽過往商賈談過河南行事的楊禾立即便知道其真   
能夠借糧渡災能有二十畝地!巨大的幸福立即便將災年的哀傷沖刷得一干二淨!   
原先每一次從主家七百餘畝的田地旁邊經過,楊禾都要羨慕不已,現在他再也不會   
七百畝地又如何?此後他楊禾再不會多看一眼!    楊禾並不貪心,七百畝地雖多,自己一家人卻無論如何也種不完,能要有二十畝,知足矣!   

河內這次改天換地,對楊禾這樣的人來說,無疑是值得歡欣鼓舞的    今日他在地裡,是在等人   

數日前便聽聞亭中有人說,野王縣縣吏下鄉中丈量田地今日起當到本亭   
自家所在村捨離亭所甚遠,便是縣吏到,今日也不定能便到此處,其他鄉農包括自家兩個兒子在內,都受不住烈日熏烤,已先歸家去,楊禾卻仍耐心地堅持著留在地中    彼等不成器之阿物,不就酷日之苦麼?比起將要得到的來說,這算得什麼?   
這般想著,楊禾再小心翼翼地巡視過一遍田地,他的步伐極輕,像只正準備獵殺老鼠的貓一樣,每一步都落得很準,不會踩踏到任何一株還有可能救活的粟苗    遠遠的,已有喧鬧聲傳來    楊禾心中大喜,縣吏這便到了?   

抬頭四顧,待發覺喧鬧聲源頭時,楊禾滿心的喜悅又漸漸散開去    聲音是從楊禾所在村落附近傳來的,一支由幾名鮮衣怒馬的少年人領頭的小隊伍   
楊禾知道,他們乃是主家楊家的公子和他們的部曲,並不是自己期盼的縣吏   
都這個時辰了,日頭又毒,主家公子們還去行獵?    楊禾有些不解,不過這不是他這樣的人物能過問的事情,
看到主家少爺們行來,已是越來越近,楊禾忙在道左低伏下自己低賤的頭顱   
如同往常一樣,這群人誰也沒管他,自顧往前去了    楊禾抬起頭來,繼續一面察看地中粟苗,一面等待   

日頭一點點往西偏斜,過了一個多時辰,仍不見縣吏的踪影楊禾 ​​雖然頭頂著斗笠,然身上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濕,緊貼在肉上,難受得緊    楊禾也開始有些焦躁了,好在似乎又有聲音傳來,忙再抬頭遠眺:
縣吏仍舊不見,主家公子們遠遠的卻又歸來了    行獵不成吧?失望之餘,心底最深處,楊禾又有些幸災落禍,不過待主家少爺們走近,他還是忙著再次將頭顱伏下   
主家少爺領著他們的部曲,仍是施施然走過,沒有誰去理會地中的楊禾,可是這一次,炎炎烈日之下,楊禾竟然感覺到一絲不同的寒意!    抬起頭來,行在隊伍最後的一名部曲卻突然回頭,衝楊禾咧嘴一笑   
被這一下嚇得楊禾一跳,同時他也看清,家族部曲們並沒有誰手中拿著收穫的獵物,可是不少器械和衣襟上,卻都沾著斑斑血跡!   

一群人往村寨行去,地中的楊禾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再眺目遠望亭所所在,期盼著的縣吏,還是一點踪跡都看不到    公子們與部曲已經去得遠了,楊禾等不急,終於跳到道路上,往亭所處尋去   
縣吏莫非要變卦?還是有事在他處耽誤了?    楊禾越走越急,似乎有什麼在暗處驅使著他,到最後,他竟然飛快地跑了起來    一路行過十餘里地,遠遠的亭所已經進入視線時,楊禾突然頓住腳步,無邊的恐懼和絕望在瞬間籠罩他全身、抽盡他身上的每一絲力氣    道旁田地中,橫七豎八躺著十餘具屍體   

在這亂世,屍體並不可怕,楊禾曾見過堆在一起的屍體要比這多許 ​​多   
讓他如此恐懼絕望的是:這些屍體中,除了有附近的鄉農,還有本亭薔夫和他一直期盼著卻遲遲不至的縣吏,
那是很久前就擔任本縣縣佐的一位,楊禾曾在縣城中遠遠望過他一眼    這些人死了,我的二十畝地還能到手麼?   

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些屍體,不知過了多久,楊禾突然開口,唱出他曾學過的幾句《詩》:“蕩蕩上帝,下民之闢疾威上帝,其命多闢天生烝民,其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徐晃所部蕩寇軍一戰敗張楊、麴義兩軍,軍威赫赫,奪郡治懷縣,消息所到,河內各縣俱改換旗幟,隨之而降    該戰所得降卒兩萬餘,張楊軍戰力極低,麴義部倒尚可,徐晃等用心挑選過,得卒兵三千許   
這些降卒中,以麴義逃跑前所棄之弓弩兵最為出色,其部在麴義麾下號稱“先登”,有近千人,新納的三千卒兵中僅先登軍便挑到六百許,已盡補入曹性之射聲校    若按鄧季所定之新軍制,蕩寇、虎牙兩軍如今皆不滿編,然河南安穩,河內卻動盪,徐晃戰報到時,鄧季便令此次所得之卒兵由蕩寇軍全數接納,又令徐晃駐軍河內   

七月初,由鄧季、田豐等共議,上表長安,舉焦觸為河內太守再一次面對諸侯這般以既成事實來表奏,長安城中的天子雖然憤恨,也只有同意的份    鄧季新得河內之地,初時其地畏河南兵威,尚可稱太平,然待四等民之策及借糧事傳開來,小民皆雀躍,大族盡惶恐   

以鄧季、田豐之意,河內新得,需以懷柔之策徐徐圖之,慢慢經營焦觸初到河內時,亦能因地制宜,原河南之法屢有變通處,只求安大族之心然四等民之策下,宗族部曲多有棄主往投他縣,謊稱流民者以求得地,引得豪族俱忿恨不滿   

八月底,野王縣楊氏最先叛之,未待徐晃平亂之軍到,平皋、軹縣、沁水、溫縣、河陽、汲縣、州縣、朝歌、波縣、盪陰盡有亂賊四起   
此等亂賊,俱由宗族部曲所組,多有三四千人馬、寡者不過四五百,時人盡稱其等為“宗賊”     
河內宗賊叛起時,便在各地攻城掠縣,殺戮官吏,屠誅百姓河內郡共有十八縣之地,還未待焦觸統計出人口造冊,已有十餘縣不復在手   

這些宗賊都出自本鄉本土,道路熟悉,又互有包庇,善藏匿,亦有出則為賊,歸則為民者,蕩寇軍雖俱為能戰精銳,實難剿滅    宗賊初起時,徐晃便將蕩寇軍拆散,俱以校、曲四出平亂然而若有蕩寇軍至,其境平也,待精騎離去,宗賊復又為患,徐晃等每每收效甚微,亂事卻已愈演愈烈   

河內之局糜爛,焦觸、徐晃不能治其境九月初,鄧季令河內停行四等民之法,然局勢已不可控:河內大大小小數十股宗賊共推張晟為首,仿太行黑山賊之例,並不與蕩寇軍硬碰硬,隻或聚或散,聚時攻奪縣城,散時擄掠鄉里,不足一月,除郡治懷縣還掌握在蕩寇軍手中外,其餘一十七縣盡失   

萬幸袁本初此時已統軍北上,與鮮于輔、閻柔、烏桓王等合兵共討公孫瓚,無暇顧及河內;張濟征南陽,戰事已開,李傕等眷戀長安,難犯河南;孟德與呂布爭兗州,因蝗災暫罷兵四周強鄰俱各忙其事,鄧季方能調虎牙軍入河內,企圖平定亂局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31
207.戲弄

洛水在半里地外湍湍流過,不遠處的小土包上,河南良醫李當之領著一群白衣少女,種植藥草。   

趙雲半蹲在新起的草屋前,看著三個孩子在身邊不停地跑來跑去,抓蝶捉蟲,只覺得有些頭疼。   

三個孩兒的不良老爹、河南太守鄧季鄧使君此時正背靠在一株老桑樹幹上,繼續神遊天外。   
黑塔一般的壯漢典韋,就領著數十名黑鐵衛四散在周圍,不過他們的注意力盡放在外,即便有哪個孩兒在身邊跌倒,也不會伸手去扶一扶,護衛孩子們安全奔跑的重任便只得落在趙雲身上。   
鄧季三個孩子中,鄧涉、鄧漳如今都已滿五歲,按這個時代的算法,應該已是六歲,奔跳甚是穩當,無需趙雲費心;鄧玭卻只有三歲,跑起來很容易跌倒不說,卻是個閒不住摔不怕的,總愛追在兄長們後面,不多時又是一跤,便要趙雲過去攙扶起來,好在土地鬆軟,她也不愛哭,起身來又笑嘻嘻地追著去了。   

剛隨她父親到趙雲屋外時,鄧玭身上乾乾淨淨的,這才不過半個時辰功夫,小衣裙上已盡是灰塵和草屑,臉頰亦已變得花貓一般。   
鄧季房中四個女人,數年下來,孩兒卻仍舊只得這三個,唐姬與伍姬俱未有生產。年前養母龔氏去世起,迫於田豐這位嚴師無所不在的壓力,要顯純孝之名,鄧季只得搬到前院獨睡,如今已禁慾半年多了,便是帶孩兒們再到郊外行走。也不會要女眷隨行。   

“子龍。河內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季當如何處之?”     
小心翼翼地盯著鄧玭,趙雲頭也不回,再一次重申道:“太守待雲雖厚,然某實乃外客,軍國事不當與聞!”     
對於這位鄧慕安,趙云如今感覺亦怪異:數年前贈馬、陣前相會,雖只見過兩此面、寥寥數語。給趙雲留下的印象卻極深,暗思量他應該是位可親近的、有大志的雄主。然在河南住過這一小陣,近距離交往下來,才發現之前所覺謬之千里。   

才到郡守府時,趙雲就已經明確表示過,亡兄喪內未有為官之意,本以為能給自家在河南尋一段清靜時光,慢慢觀察再定行止。
然而鄧季記得前世玩的遊戲中,再難招降的武將只要肯花功夫慢慢磨,待親近度增加。總有到手之時!
如今大名鼎鼎的趙子龍竟然到了自家地盤上,豈能輕易言退?    鄧季對於名人之痴心不改、不屈不撓精神倒是可嘉。

統一郡之地事物繁忙。不可能日日皆來陪趙雲親近,但即便再忙,每隔上兩三日鄧季總要抽出時間出城,到洛水畔來尋趙雲說話。只是最近河內大鬧宗賊,實在使人憂心,方才耽誤了七八日,待與田豐等計議許久不得良策,只能胡亂先將虎牙軍調過黃河去援助,才帶著孩兒們到趙雲草廬附近來散散心。   

說實話,鄧季這位一方之主肯如此看重,趙雲心中自然是感激的,但有公孫瓚前車之鑑在,感激歸感激,若要再決定為誰賣命之前,自然要看清楚些——偏偏與鄧季相處的時間越多,發現這位的缺點也越多。   
身為主上,鄧慕安可說毫無威儀!相貌算不得差,然身上總給人缺少些氣質的感覺,其餘見識淺陋、舉止怪誕、胸無大志,時有粗鄙之語出口,相信若非有田豐、太史慈、徐晃等一班兒出色的文武相佐,只怕他這河南郡早被周邊豺狼吃得一干二淨!   

這樣的一位人物,當年只不知從何處聽聞到自家名號,竟然大老遠趕去元氏城以良駒相贈?那時他可還是賊寇!如今在河南更是死纏爛打牛皮糖一樣緊貼著不放,叫人哭笑不得。   
當然,這位少年太守優點亦有不少:以田豐為師,常如子侍父,可見其誠;與郡中老少舊友嬉笑如故,可見其真;散倉禀養民救災,可見其仁;能用太史慈、徐晃輩統軍,可見其明;得郡中萬民感佩、童子推崇,可見其德;創勇卒七德、四等民籍,導民習武以充軍卒,可見其智!   
不過,所有這些優點和缺點同時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只會讓人覺得矛盾怪異,趙雲對他越是了解得多,越看不懂這位河南太守,對方的誠心請出仕就越發難下決定。   
趙雲難下決斷,每當鄧季以軍政事相詢時,得到的答复便都是這一句。   

趙雲施故技,鄧季已是習以為常,並不以為意,只自家靠著樹幹又苦笑道:“河內大族難容我河南之策,為亂者眾,其等宗賊善匿,鄉野中使人良莠難辨!若欲根治河內之亂局,除非勿論良善輩,將其等豪族盡屠,
方可!”     聽到此猙獰語,趙雲頓吃一驚,回頭急顧時,鄧季自家已搖了搖頭,輕嘆道:“若如此殘暴,我與董卓、李傕、公孫瓚、曹操輩何異?”     “僅河內一地便如此艱難,莫非我河南所行之策真難行之於天下?
若如此,河內地棄之於宗賊可也!”     對於鄧季來說,新得的河內便是自己所創之策的實驗地,
與之前如同白板一樣可任意行事的河南不同,那裡才是與大漢天下的國情完全一致的。   

趙子龍只能沉默著聽他自說自話,這次倒不是覺得自家乃是外人不該參與河南軍政事,實是河內宗賊之亂棘手,他亦不知該如何處理。   
待發過一通牢騷,鄧季才苦笑道:“子龍勿多心,袁本初難收太行黑山眾,鄧慕安亦無計平河內宗賊,此相若也!且季雖才疏學淺,尚有田師智計無雙,田子泰、焦公度施政有方,徐公明、太史子義難得之帥才,此等才幹俱在我之上,盡難定奪河內事,可見其不易!我亦不過是苦悶得久,尋你牢騷一二罷了!”     
這個時候,小鄧玭又摔倒在地,不過未等趙雲上前相扶,鄧涉已先將她拉了起來,又一起在草叢中繼續尋蟲豸玩耍。   

趙雲回過頭來,見鄧季還是一副沮喪模樣,心頭終於一軟,忍不住將自家暗中苦思到的計策說出:“彼等宗賊,或可以餌誘,使之齊聚,一戰而殲之;豪族無罪之家,既難行河南律法,莫如遷之他處?”     
“子龍所言甚是!”鄧季這才展顏,頷首道:“我與田師等計議許久,亦只得此法或可行!”     
“汝誑我?”自家憐他艱難,放棄之前對河南軍政事不聞不語的態度,好不容易才想出來的法子獻上,
人家卻早已得之,既如此,之前為何還裝得一副苦悶模樣來騙人?    趙云不由面顯薄怒:“可恨!”     

“哈哈哈!”     平日里的趙雲只謹守禮數,僅當自家是一方之雄、寄宿地主而已,現在這薄怒模樣才似對待友人,鄧季不驚反喜,倒不由得開懷大笑起來,好一會方才出言勸道:“子龍息怒,吾等雖已思過此法,然河內宗賊雖推張晟為首,實有數十部之多,誘餌難覓;遷豪族於外乃資敵養寇之舉,亦要引得怨聲無數,故亦難行!”     
聽到自家所想計謀也難施行,趙雲這才止住怒氣,不過為人方正慣了的,自覺今日無意中被鄧慕安戲弄了一回,面上有些臊,一時也不理他,又去顧看蹣跚的小鄧玭。   

遠處田地中,李當之等想是植完藥草,一行人已先行離去。   
怕趙雲下不來台傷了面皮,鄧季也不好再提先前的話語,便轉語道:“去歲我隨黑山破鄴城,曾遷大賈甄氏一族入河南,初便議定兩家合立官商,專售鹽、鐵器、紙張於內外,醞釀許久,數日前方得在各縣開業,其內除專賣之物,尚有不少雜物用具出售,子龍若有意,隨我往城內一觀如何?”     
“謝太守美意!”經過這一陣,趙雲又已回復到先前守禮模樣:“雲得足下已照拂良多,吃食用度親衛每日有送,居住甚便,並無所缺者,無須往觀。”     

由甄氏與河南郡合營的商舖,前後足準備了一年半時間,近日方才開始營業,商舖由甄儼負責經營,所得之利兩家平分。   
此後,甄氏將向外來的行商收購所缺的鹽、鐵,鹽散賣與河南民眾,鐵器則以原價讓給郡中,打造農具、武器。此兩者賣與河南之民,俱由郡衙中限價,不許高賣。除此外,工坊如今已可大批量生產紙張,盡夠郡中使用,還能有餘賣與行商,銷到外面去。   

得鄧季分工之法,大規模生產的紙張成本極低,售價不高不說,質量比市面所見的其它紙張要好上許多。
河南平民自家亦用得起此物,郡內布帛、竹簡已不再使用,此早為外人所羨,可惜之前並不外賣。
今得聞郡中許售紙張,外來行商哄搶者眾多,可得大利!   

趙雲要清靜,對城中新開的商舖不感興趣,鄧季也不勉強他,再陪他說一陣閒話,逗弄下兒女,到晌時,由黑鐵衛起灶制飯,眾人在這邊同食。   

方用過饗,官道上便有 ​​一騎馳來,尋到鄧季,禀道:“府中有貴客至,夫人請主公速歸!”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32
208.宗族

來使說不清楚所謂的貴客是誰,鄧季只能與趙雲告別,往城內趕。   

鄧涉、鄧漳、鄧玭三小都由黑鐵衛抱於懷中,行到雒陽平城門外時,卻見有數百人圍聚於此,婦幼皆有,吆五喝六的,還夾雜著許多騾馬,讓雒陽正門之外變得亂哄哄的。   
看他們腰上都掛著白牌,便不是河南人,亦非言行謹慎小心的商賈之流,鄧季甚奇,不由勒住馬韁,衝守門卒兵問道:“此等何人?”     
伍寧麾下守門的卒兵盡都認得鄧季這位主公,聽他發問,帶著濃濃西涼腔的甚長忙跪禀道:“此等皆自稱主公親族,族長已往府中去,留彼等聚於城外,以待主公召見!”     

見黑鐵衛們甲胄精良、守門甚長態度恭敬,亂糟糟的人群中亦有眼力好的能看出鄧季身份不凡,不過離得遠聽不清楚,不知道這位就是他們要尋的正主,也便無人上來搭話。   

狐疑地審視過人群一遭,鄧季進城。   
鄧府外,二兄鄧仲早已守在外間,見鄧季歸來,他興沖沖地跑近,叫道:“小四如何來遲?族長已在內等候多時!”     “族長?新野來的? ”     
鄧涉三兄妹都衝二伯行了禮,鄧仲左手抱起鄧玭,右手牽著鄧涉,笑答道:“是!父親若知今日事,當大喜!”     

從知道自己來到三國亂世起,對於未來的恐懼讓鄧季每日都渾渾噩噩的,後來更是隨父兄加入南陽黃巾,
與鄧氏家族徹底了斷。對於家族並無特殊的感情。記憶中也再沒一個熟識者。   

家族在南陽雖然勢大。鄧季之父鄧伯卻已是淪落為半佃農的角色,兩者間身份天差地別,鄧伯一生也沒能得與族長說過一句話,如此關係,他們到雒陽來尋為何事?    鄧仲拉著兩兄妹已往府內行去,鄧季扯上鄧漳,隨之進府。   

大廳內,田豐正代替主人陪客。伍氏與鄧仲妻周氏侍立在旁。去歲,周氏為鄧仲誕下一子,請屯中夫子取名為鄧溫。   
見兄弟倆個領著孩兒們進來,兩妯娌便向客人賠了罪,扯三個小的到門外整理衣物上灰塵與草屑。   

“鄧季見過族長!”     客人一共有三位,首席上老者便應該是鄧氏族長,他約莫六旬年齡,身高體胖,半白的長髯直掛胸前。   
下首跪坐的兩位,年歲都還很輕。   
鄧季作揖行禮。老者忙將身子略側了側,嘴中道:“不敢當!老朽鄧承。字啟平。按族譜雖為將軍叔伯輩,
然碌碌一生,無有所成,已羞對族人,不敢受將軍之禮!”     

自謙幾句後,這位老族長手指下首兩位少年人:“此族中兩位俊傑,稍長者鄧賢,字時達,習武,曉韜略;
幼者鄧芝,字伯苗,從文有膽魄,皆將軍兄弟輩。聞將軍惜才,特令來見!”     
年紀稍微大些的鄧賢果然身體強壯,只得十六七歲的鄧芝要精瘦些,身量卻差不多高。   

這位族長介紹得倒有趣,習武的懂韜略,學文的則有膽魄,是不是說反了?   
少不得又是一番見禮,孩兒們收拾乾淨後亦被呼上前見長輩,好一整子功夫才得安停下,周氏、伍氏領孩兒們自去,鄧季在田豐上首入坐,才問道:“不知族長此來何意?”     
“唉!”     鄧承臉上顯出一絲尷尬,答道:“張濟領軍入南陽,劉表不能禦!西涼賊軍猖獗,旦夕縱掠鄉里,貽害族人,為免遭塗炭,避此兵禍,老朽厚顏領族人北上,求救於將軍處。尚望將軍念同族之誼,收容我等!”     

河內豪族至今俱不服管,對這求上門來的親族,鄧季亦有些頭疼:“收容族人甚易,然我河南行四等民之法,
大族難容,不知鄧氏可能依?”     若非四等民之法嚇人,鄧氏全族早就來了,何必等到新野呆不下去?
鄧承也頭疼:“吾等乃將軍親族,尚不能破例?”     “我河南……”     “咳!咳!”     
田豐兩聲咳嗽過後,鄧季忙止住話,頓道:“且恕罪!族長與二位族弟稍待,季去去便回!”     
起身踱步到廳後,過得一會,田豐亦到。   

“田師為何止我?”     田豐臉上充滿喜意:“可知你鄧氏祖上何人顯貴?”     
鄧季苦笑:“我父祖數輩皆為農,目不識丁,如何能知?”     
若非這弟子已是河南之主,田豐恨不得再給他幾戒尺:“佈置之課業盡偷懶,本朝史事亦不知!南陽新野鄧氏出自元侯嫡支,與扶風竇氏、弘農楊氏、汝南袁氏,曾並為世之顯族!雖因安帝時鄧悝、鄧弘之事而衰敗至今,
亦不可以尋常大族視之!”     “元侯何人焉?”     

“光武中興,雲台二十八將之首!太傅鄧氏諱禹,字仲華,輔光武平天下亂,封高密侯,諡元侯!”     
“如此厲害?”光武帝鄧季是知道的,他疑問道:“然與我何干?”     
“蠢材!”田豐頓足,怒道:“世人皆爭以顯赫輩為祖,你倒不俗!袁本初四世三公,曹孟德祖為曹參,馬騰賊寇輩也,亦自稱伏波之後!你若得稱元侯鄧禹後人,身上這賊名也要輕許多!”     

鄧季無奈道:“雖不知祖譜,然若我家為元侯後裔,何至於數代如此? ”     “世間誰來查你族譜?”田豐怒其不爭,疾斥道:“此時當便宜行事,破例一二,若納鄧氏全族於河南,有族長為證,誰可質疑?”     
這不是冒名麼?田豐這位正人君子的形像在鄧季心中轟然倒塌,他卻不再多話,自顧施施然去了。   

獨自斟酌一會,鄧季才回大廳,對鄧承問道:“不知隨族長前來之族人幾何?”     
鄧季師徒出去好一陣,想必已曉得其中厲害,今日事易,鄧承笑答道:“既避兵禍,自然全族盡遷,然不幸逢此亂世,鄧氏人丁凋零,折損已眾,今族眾、部曲只剩萬五之數,親近者五百餘隨老朽到雒陽,其餘尚在梁縣外,只待將軍下令,予與路牌入境!”     “嘶!”     鄧季先前還以為等在雒陽城外的已是尋來投奔的全族,未料衰落到現在的鄧氏竟然都還有這麼多人口,足讓他在心中倒抽口涼氣。   

若只幾百人,便給破例一次也無妨,上萬之眾,絕對不行!    沉吟一會,鄧季不顧田豐先前所語,咬牙道:“河南行四等民之策,當一視同仁,實難破例!”     
見鄧承等三人盡驚愕,他才又道:“法外之情,季有兩法安置全族,請族長自決:或可將全族置於滎陽,
其縣之地盡歸鄧氏所有,不必行四等民之策;又或鄧氏行我四等民之法,族人分置於汜水關以西,凡族中俊傑輩,如二位族弟,吾當唯才是用!”     

自從鄧季崛起後,鄧承早已將河南地探聽得明白,滎陽等十餘縣在汜水關以東,名為河南治下,卻因無險可守,乃是鄧季的棄地,一兵一卒也沒有,若被安置在這裡,雖不用行四等民之法,安全卻沒絲毫保證。   
雖然危險,卻有一縣之地歸自家,勝過新野舊居許多。作為豪族人家,四等民之策又實在動搖根本,萬難接受,若不想再投奔他人,鄧季所提之兩法,本只有第一條可行。   

不過鄧氏卻與他族不同:鄧禹孫女鄧綏乃和帝之後,和帝死後,她曾以皇太后身份垂簾聽政達十六年,算是鄧氏最輝煌的時候,然而鄧綏死後,鄧氏受人誣告獲罪,除當權者全被迫自殺,其餘族人亦再不許入朝為官,失去權利已很久很久。   

出於對權利的渴望,第二個提議對鄧氏一樣有吸引力,雖然血脈已遠,卻也畢竟是同族,只要全族肯行四等民之策,族中有才幹者想必很快就能得河南重用,遠勝去投奔其他陌生的諸侯。   

鄧季的兩個提議,讓鄧承這位老族長委實難決,忍不住動怒道:“鄧氏雖已七十載未再出官宦,然中興後累世寵貴,凡計有侯二十九人,公二人,大將軍以下十三人,列校二十二人,州牧郡守四十八人,其餘侍中、將、大夫、郎、謁者不可勝數,將軍定要棄之焉?”     
鄧氏出過這麼多人才?老族長的話自然讓鄧季震驚不已,田豐說得不差,若能得稱鄧禹之後確實不差!   

沉思良久後,鄧季決定再加些籌碼,開口道:“族長勿動怒,族中若肯入河南行四等民之法,將部曲盡散,年內我定以罪民補之;田地不足數,我以布帛財物償之。如何?”     有了後面的補充,鄧季算是做到仁至義盡了,
鄧承與鄧芝、鄧賢兩個小輩私下交流一陣,總算點頭同意。   

這是鄧氏族中之事,田豐一直未語,此時見事畢,自家弟子處理得還算不錯,才開口問道:“諸位自南陽來,不知其地戰事如何?”     鄧芝答道:“吾等路途中,聽聞三日前宛城已破!”     
歷史已經發生了偏差,張濟並未在攻奪宛城的戰鬥中身死,張繡亦未能上位。
如今的南陽之主是張濟,他也要面對和鄧季同樣的問題:南陽之地人煙稠密,因西涼眾擄掠成風,盡多宗賊叛之。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33
209.叛謀

九月底,懷縣,郡守府   
三更的梆子剛敲過,接到懷縣來的妻妾子女們早已歇息,僕役遣離,幽暗的燭火下,新任河內太守焦觸不停地在內廳中來回踱步著,每隔一時片刻,他便要抬頭望向廳門,很是心神不寧的模樣   

初秋亦有幾分寒意,夜已深,他卻還在等人   
這一夜,注定要無眠    “咚!咚!咚!”     期待中的敲門聲終於響起,卻又突兀得緊,將焦觸嚇得身子一抖,
盯著門看了半晌,深深地吸口氣下肚,方才回到主位上坐定,開口時,語氣已平淡得聽不出一絲起伏:
“有何事?”     跟隨他已近二十年的親隨霍樸在門外輕輕禀道:“阿郎,郝校尉領客求見!”     “不見!”     

焦觸拒絕得很堅定,霍樸卻似乎沒有聽到,只在門外繼續道:“阿郎,夜深寒重,使客久待無禮!”     
看著門紙上顯出的人影,輕輕問道:“霍樸,你本乃焦氏部曲,為何始終不肯於河南入籍,脫去奴身?反為此事如此熱心?”     
門外人影怔了一下,沉默良久,方答道:“霍樸數代為焦氏奴,自當忠心為主!且樸雖為奴,卻只為阿郎之奴,一人之下千人 ​​之上,與其餘低賤輩自不同! ”     

對著多年忠僕,焦觸亦未隱瞞,忍不住詢問道:“然今日之事,吾亦惶恐!不知對焦氏全族是禍是福!”     
門外黑影偏頭想想,答道:“樸低賤之輩,難明天下事然亦知焦氏非阿郎一人之焦氏!阿郎顯貴焦氏顯貴;
阿郎事敗焦氏未必便敗!”     點點頭,焦觸輕嘆口氣:“請客入內!”     不多時,霍樸便往前廳將客人請至,
推開門引進內   

燭火下的陰暗中,能隱約可見,走在前的乃是蕩寇軍中戟騎校尉郝萌,後面的卻是一名身材魁梧的文士   
“汝何人焉?”     待霍樸退出,二位客人還未入座焦觸沒有理會郝萌,對著魁梧文士先出聲指問   

文士彎身施禮:“冀州袁將軍帳下潁川郭圖,表字公則,見過焦公!”     
“好膽!吾家與袁本初是敵非友,”焦觸勃然大怒,厲聲喝問:“汝為袁紹部屬,竟敢孤身至此,謂吾河南刀不利麼?”     
郭圖卻只是個真小人,一點面子也不給焦觸留,也不怕他的恐嚇:“吾乃袁公說客!懷缺利刃、臂無勇力孤身入河內,卻只為救公於水火!焦太守欲殺喚二三甲士可擒也!”     
對方也是在裝腔作勢,焦觸看得明白,冷笑道:“吾乃折衝將軍姻親、河南重臣,你有何語往說?”     

郭圖亦冷笑與對,答道:“圖本口拙輩,不善辭令,只以實言相告:數日前,我家主公與鮮于輔、劉和聯軍,
又有烏桓騎助陣,已大敗公孫瓚於鮑丘,斬首二萬餘,降者無數!畏吾主之威,代郡、廣陽、上谷、右北平各郡豪族俱殺公孫瓚所置長官,盡降吾主袁公,今公孫瓚只獨守易城,朝夕可破!幽州若平,吾主揮師南下,首當取河南,將軍治河內,恐禍不遠矣!”     

明知對方還是在恫嚇,焦觸眼皮卻也忍不住跳了跳,嘴上卻不服輸,強辯道:“吾河南有蕩寇、虎牙二強軍,
袁軍南下,未必便不可與敵!”     “河南軍雖精卻寡,吾主佔數州之地,帶甲二十萬,良將千員,鄧慕安軍不足兩萬,將不過太史、徐、車、典,若起軍相抗,不過螳臂當車罷!且河內尚有宗賊患未平,聞吾主揮師南下,
其等當亦願為援!”     

為響應郭圖的話語,郝萌在旁適時插語道:“近日,有河內親友相訪某家,亦言若袁公南下,其等皆願附翼!
郝萌非不知忠義,然良禽擇木、良臣擇主,智者當知順逆進退,鄧季小兒敗亡在即,公何不投袁公?”     
郝萌與韓浩都是河內人,自從領軍入懷縣,少不得有親朋故舊尋上門來,有攀交情的,有求情免四等民之策的,亦有順便做說客的,早將他說得心動,願往投袁紹    瞪著眼前二人半晌,焦觸方指客席道:“請入座!”     

前期已做了許多鋪墊,這次冒險獨入敵營勸說焦觸改投袁本初,只怕已是八九不離十,自家當可得大功一件,
不讓沮授、審配之流專美於袁公座前郭圖是個善察言觀色的,待入座後,又添語道:“今漢室微弱,諸侯逐鹿,丈夫若不能獨善其身,便當擇其賢者而從之!觀天下群雄,唯有袁公四世三公、雄才偉略,可為明主!圖南下時,袁公亦曾有言,太守若能引河內蕩寇軍往投,當上表天子,使公領青州刺史之位!”     
這好處不過是在慷他人之慨,青州如今大半還在田楷掌控中,袁紹只得劉備所棄之平原國一地   

不過郭圖並未說謊,焦觸近日在河內亦曾有聞,幽州公孫瓚已大敗,兵將折損得厲害,如今只能退守易縣孤城,高築牆、深掘溝,再不敢輕出,青州想必早晚亦要易主   
面對郭圖的各種威逼利誘,焦觸嘆道:“足下與郝校尉所言雖有理,然某與鄧慕安乃姻親,其雖非雄主,待吾卻親厚,且吾全族盡在河南,實不忍棄之!”     
郭圖哈哈笑道:“公本俊傑,何必屈於小兒輩下?焦氏既與鄧季有親,其聞公改投,亦當不會為難河南之焦氏!”     

前番袁紹遣細作投書河南各文臣武將,徐晃、太史慈、田豐等已盡斬殺來使,報於鄧季得知;便是原袁紹麾下之呂曠,亦恐本初追罪,又有全族押在河南,朝三暮四亦受人恥笑,未敢輕生二心反倒是文官中只位在二田之下的焦觸雖托稱已斬殺袁紹使者,陰卻縱之,數次俱如此,有此事在前,郭圖方敢孤身往懷縣來做說客!   

焦觸早已心動,先前面上功夫做足,未來的大餅也已拿到,這時才開始向郭圖訴苦:“河南行事乖張,文武從未有兼事者!鄧慕安雖以河內糧秣郡事委之,吾卻管不得軍馬,除衙役外,再調不動一個兵卒,蕩寇軍絕無指望!”     焦觸這般說,大事便已定下,郭圖心中滿意,又奇問道: “在下在冀州,曾聞初平三年,西涼諸賊取長安,卻求糧於河南,以徐晃為添頭,此輩亦不能說之另投明主?”     
焦觸苦笑:“徐公明甚直,且鄧慕安對其有知遇之恩,故無可說之!便其願另投,蕩寇軍中卒兵願隨之者亦寡!”     

郭圖面色頓時陰沉下來,轉首問郝萌:“此言當真?”     
“然!”郝萌點頭道:“便是某之戟騎校,籠絡日久,與某親近者雖眾,然若知吾欲叛離河南,亦不能知可有幾人往隨!”     
若非此二人皆為新投,不可破了面皮,郭圖都忍不住要開口痛罵了若無河南精兵肯跟隨,袁公要你二人何用?    生生將怒氣忍住,郭圖沉聲問道:“緣何?”     

之前猶豫難定,便是知道除河南精兵外,自家並無袁紹所看中者,然困龍終需沖天,借得袁本初之勢方可成自家基業,冒險一搏也是應當,焦觸老實答道:“一因卒兵家眷老小皆在河南,雖皆數年內新組成戶,然吾等實難料有幾人可舍之不顧;二則鄧慕安厚待勇士,卒兵得利甚豐,多願為其效死力!”     
“若卒兵改投袁公,冀州亦可加倍善待!”如今箭在弦上,郭圖只能先替袁紹做主,他又是個薄情的:“家眷老小既非其親,料不難棄之!”     
焦觸沒有吭聲,倒是郝萌搖搖頭,還是老話答道:“恐不易行事!”     
叛主另投這樣的事情,事前自然不能大肆宣揚,只可與一二親近人定計,焦觸、郝萌都拿不准事起時卒兵中能受他們蠱惑的到底有多少   

好在郭圖並非完全庸才,見焦觸、郝萌俱無把握掌控卒兵,便獻計道:“若不能利誘,尚可勢逼!張晟早遣使於袁公處,若有袁軍南下,其等願為吾軍前鋒!今張晟統合宗賊,亦有五六萬之眾,汝等若於懷縣起事,袁公當遣大將南下,又有其等外援,當可逼降蕩寇軍,定河內之局!”     
“此當可行!”焦觸點頭道:“平日蕩寇軍盡四散往各縣討宗賊,懷縣守兵卻少,待郝校尉所部留守懷縣時,吾等於內起事,當請袁公遣偏師入河內,有張晟等接應,大軍合圍,逼降蕩寇軍!”     

虎牙軍雖受鄧季之命入援河內,不過畢竟要兼顧守衛河南,一向只在黃河北岸附近數縣內勦賊,故此三人計議並未將其等算計入內   
三人再定計一番,終約定待十月中旬,郝萌之戟騎校輪值懷縣時,焦觸等於內起事,同時請袁紹遣師入河內、張晟外援,招降徐晃等,逼退虎牙軍待大事定,焦觸、張晟、郝萌當調往平原,圖謀青州,便是鄧季欲報復亦鞭長莫及,河內留與袁本初經營   
諸事議定,郝萌自歸其營佈置拉攏親信,郭圖在焦觸府上留宿一夜,次日歸鄴城回報袁紹公孫瓚在易縣做困獸之鬥,卻不易取,袁本初已回軍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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