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軍事]農夫三國 作者:蒼山虎 (連載中)

 
mk2257 2011-8-16 21:03: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1 315387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54
230.求糧

鄧芝受鄧季、田豐之命,假扮為南下逃難之豪強,往荊州劉表處去借糧,順道也探查武關守軍的虛實。   

武關本為春秋時秦楚爭鬥的產物,為秦之南關。關城建立在峽谷間較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少習山,南瀕險要,旁有水湍湍東去,張濟駐守軍兩千於此。   

鄧芝假扮豪族南投,由今已改隨在田麻子軍中的霍刀兒、艾蘭等十餘卒兵護其南下,順道將武關山勢地理各用心記下。   
關中李傕、郭汜之亂,逃往鄧季治下的難民固然多,不喜河南策,欲經武關南下荊州者也不少。張濟並未下令阻攔難民經武關南下,只是不許由此北行而已。
本是許進不許出,不過縣官不如現管,這不妨礙駐守的軍士狐假虎威,趁機撈錢。   

武關門樓前,難民中有好處奉上者許往南行,無錢糧布帛又無顯赫家世者,盡被攔住不許過。   
鄧芝等交錢糧得過,見守軍只顧悶頭髮財,對艾蘭與霍刀兒道:“此關不難取也!”     
若能得劉表點頭借到糧食,也需保證糧道安全,送糧隊伍不可能經宛城附近往梁縣回,武關自然要先搶到手中。   

不過先得看他們這次南下,劉表可否願意借糧。   
聽到鄧芝的話,艾蘭點頭同意,霍刀兒則嘲道:“如此土雞瓦狗般的阿物,一鼓可下,主公讓我等探查已是用牛刀!”     一眾人便呵呵談笑著,直往荊州去。   

劉表在襄陽,待鄧芝進城。求見於府中。
與之言:“吾主河南鄧折衝、軍師田元皓使吾告於足下處。宛城之張濟亦為李傕黨羽,禍害漢室無窮,劉荊州若不便取之,河南軍馬可代勞!”     
這話聽著就像鄧季要謀奪南陽般,劉表皺眉,其座下蒯良、蒯越皆不悅,蒯良問道:“吾知足下本南陽人,
今隨族附鄧季也!然南陽鄧氏之賢者中。向未曾聞有鄧季之名,鄧氏舉族歸河南,其果為元侯後乎?”     

“蒯子柔何出此妄語辱我?”蒯良之語是懷疑鄧氏家族為權勢而攀附外人,頓引鄧芝勃然而怒,
按劍指其語道:“欲生死相與乎?”     
蒯良挺直身軀,亦怒道:“鄧慕安若為南陽人,何有謀奪鄉土起刀兵之念?
以為吾荊州不敢與之戰乎?”     鄧芝這才知道是自己先前話語未盡,讓其等誤解,強按下怒氣,
語道:“吾主之意。乃為劉荊州奪南陽,以換糧用!”     
“呵呵!數州飢荒。皆以我荊州糧足,故各施計謀,
”劉表呵呵一笑,先緩解廳中劍拔弩張的壓抑氣氛,
又語道: “然天下紛亂,湧入荊州之難民實多,吾官倉中糧亦不足!”     

荊州本出產甚佳,天下紛亂至今,荊州只南陽稍受波及,其餘地多未遭亂,天災影響也不大,雖有難民湧入,
然若劉表便無糧,何人會信?   
求糧自然不可以空口白牙往說,田豐、鄧季之謀,便是欲以出兵助劉表收回南陽為條件,換求得糧。

南陽為天下第一大郡,荊州北方之屏障,按眾人想來,最少也值個兩三百萬石糧,可助河南渡過此災年,
卻未料鄧芝將道理說得一籮筐,劉景升盡只搖頭不同意。   
鄧芝執著相勸,劉表最後不耐煩,道:“南陽份屬荊州,吾等自能往取,何需求於他人?”     
言畢,竟已吩咐屬官送客。    鄧芝無奈,只得告辭而出。   
自家條件不可謂不好,一邊往外行,鄧芝一邊思考劉表拒絕的原因。   
莫不是因劉表亦屬於黨人,前張邈死於自家軍中,便懷恨於主公?   
這般想著,卻不料已到門檻處,腳下未留意,被絆得失衡,身子急往外跌出。   

“苦也!”     摔倒跌傷還是其次,自家為使前來荊州,代表的就是主公,若在劉表府門前出這般醜,河南威儀盡失,要貽笑大方。   
嘴裡發苦,鄧芝已準備迎接跌倒後的疼痛和嘲笑,衣襟卻驟然被人從後拉住,得藉這股力,身子便止住前跌之勢,站穩下來。   
“鄧伯苗為河南使,為何如此狼狽?”     

耳邊已傳來輕笑聲,鄧芝轉頭看顧,卻是自己數年前求學時所識之友,南陽复陽縣人,韓嵩,字德高,已四十餘歲。
其年紀雖比自家長得多,家中又貧,卻是個敏而好學的,如今在劉表處為從事中郎(注)。   
能得免去這一跌,鄧芝歡喜得緊,又喜得見故人,忙作揖謝道:“多謝德高兄相救!”     
兩個曾經為友,卻已是數年不見,此時自然要述一番別情,於劉表府門前並不好敘話,便相邀去韓嵩住處。   

待寒暄過一陣,鄧芝明言受令南下之因由,韓嵩大笑道:“你不知緣故,何苦來荊州?卻是白走一趟!”     
鄧芝忙問其故,雖已各為其主,韓嵩卻也肯以私密相告這位小友:
“聞你家河內方鬧過宗賊,伯苗不知荊州亦以宗賊為患乎?”     
鄧芝不解,追問道:“此與南陽張濟有何關?”     
“你出自大族,又久居於南陽,緣何亦不知?
荊州七郡,便以南陽世家豪族最廣,宗賊亦最盛!
”韓崧說到這裡,先頓上一頓,看看門外無人,又壓低聲音道:
“張濟寇宛城,今南陽宗族恐懼,盡投於劉景升,宗賊禍已漸熄也!”     
鄧芝張口結舌,韓嵩看他模樣,又是一笑:“今劉景升與張濟已有默契,數月不再有戰事,已暗自為盟。

你南下此行自然無果!”     
張濟搶走南陽,劉表尚肯與其結盟?鄧芝有些難信,顧不得奇怪韓嵩語中對劉表之不敬,
也放低聲音問道:“德高兄何處聽得?它郡尚罷,劉景升如何肯舍南陽?此恐誤傳!”     
“伯苗與吾皆實誠人,自難信此齷蹉事!吾初聞時,亦百般不信!”韓嵩搖頭不肯洩露是從哪裡聽來的,
只道:“然你且想,你之主鄧慕安、兗州曹孟德、淮南袁公路,何人不垂涎荊州之地?
便不能取地,此大災之年,何人不想求糧於我荊州?
有張濟在北為阻,朝廷之糧無需納也,諸侯亦不能求也,豈不妙哉?”     
劉表前番獨獻糧於朝廷,不過是為他的清名,又不是真傻,肯一年復一年白送。

鄧芝這才恍然,道:“尚幸有德高兄解惑!既如此,某此行豈非與狐謀皮?”     
鄧芝在州中游學時,與聞名州郡的少年才子劉巴最為親近,韓嵩尚要遠一些。   
劉巴乃零陵烝陽人,年少有名,自己雖未出仕,然祖、父皆曾為高官,鄧芝料其不能容河南之策,
故自家在雒陽,雖知其才亦不敢相招。   

倒是眼前這韓嵩,亦有乾才,只是言語甚直,向不肯給人留顏面,略嫌嘴酸些,卻不是大錯。出身於貧寒,
聽言語中又對劉表有微辭,當有機會可說其往雒陽去。   
想想新納的百萬民生計,求不到荊州糧確實令人頭疼,然事已至此,卻也不能真白走一趟,
能給主公添人才也是好的。

鄧芝便對韓嵩道:“劉景升為私慾陷一郡士民於水火,以德高兄之節,當不復與其同流合污也,且與弟北上,
同仕河南如何?”     “河南之策,頗有荒誕不經之處!
”韓嵩並不給面子,搖頭拒絕道:“天下本當以民為本、士為用、豪強為固,此方正道。鄧慕安舍士與豪強,
獨得民心,兩軍雖勇,終難成大事,便成事亦難持久!我倒要勸伯苗莫為家族所累,早棄之為上!
吾觀諸侯,餘皆碌碌不醒,唯曹孟德兗州所行之策甚善!”     
若非為親族難捨,投鄧季之前鄧芝也是這般想的,如今在河南生活一段時間下來,卻有新感觸。

聽韓崧說完,他笑道:“德高兄萬不可以偏賅全,盲信他人之語。河南地非只重民,暗亦興教化、養豪強。

若再得十年之功,河南士、新豪強雖不類他處,卻亦可用、可固。
弟見識淺陋,言不及萬一,兄若有意,可棄荊州北上,暫居一二,便可知虛實。若不如意,盡可棄之投曹!”     見韓嵩猶豫,鄧芝又道:“德高兄當知弟之誠,從不以妄語誑人!”     “伯苗之德吾豈能不知?
”韓嵩搖頭道:“然為兄家眷老小盡在復陽,尚不敢輕離!”     

鄧芝笑道:“复陽往汝南甚便!吾主前徵兗州,已盡收汝南、潁川之黃巾為用,其地已無大害!
張濟守武關,不許人北行,我等亦可繞自複陽,經汝南、潁川北歸!隨弟南下之伴 ​​當皆有勇力,
兄何不修家書相告,使家人隨我等先北行?待兄得機,便可棄劉表也!”     
韓嵩已大為心動,終於點頭道:“然!無需修家書,吾今夜便棄劉景升先行,
於復陽家中等你,隨往河南一觀!”     

鄧芝大喜,又再問計,有無可能與荊州換糧,韓嵩道:“荊州不缺錢帛之物!唯河南紙甚佳,
劉表好與文人為友,喜文事。若在去歲,你等以紙相換,應可有所得;
然經河內焦觸之叛,術已外洩,宣於天下,今荊州亦能大造紙張,故難得換糧也!”     


注:從事中郎,其職為管理車、騎、門戶,擔任侍衛和隨從,秩為比六百石。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55
231.舍馬

韓嵩還要再觀望一陣,鄧芝沒將他直接薦給鄧季,只先安置自家屋內,由其每日四處去察看、體會。   

一行繞道歸來,他只把韓嵩所告訴的劉表不願藉糧,不願剿滅南陽張濟,它物亦難換求荊州糧事一說,鄧季、田豐皆瞪眼。   
黨人出身的劉表好名,一向老老實實守住自己的荊州,恭恭敬敬向朝廷納糧,只給別人大漢忠臣的形象,
可是暗地中,卻也是有一番算計的?   
劉表原來也不是好相與的,他之前的所做所為,莫非只是在觀勢待一飛沖天之機?   
為此,他不惜與作亂荊州最重要的南陽郡的張濟暗通,連田豐這等智者亦被瞞過?   
這個時代各路諸侯本就如此,能成一方之雄的,誰能沒有更進一步的野心?   

劉表不願藉糧,可除了荊州,天下還有何地可以尋糧讓自家養活突然多出的百萬人口?   
當初在太行山中缺糧,數千人或可靠著山中野獸、河裡魚蝦、野菜、樹皮等熬過去,可現在這是上百萬人!   
若斷掉糧食,百萬人最終能活下來幾個?若沒有糧食,他們會不會民變?河南、河內兩郡該如何治之?   
在兗豫二州招人時,自己登高一呼,四方來投,何等快意?    來投奔的,就是為自家承諾有食!   
無論是為勢所迫還是心甘情願,不管之前是賊寇還是良家,只要入了自家地盤,就是信我鄧季、
就不能讓他們餓死!    前世活在太平中。不知人命之脆弱。卻知它之寶貴。   

這一世。自己本就是靠蛾賊、流民起家的,他們是自己在這亂世的依仗,自己也是他們活下去的依仗。   
可是放眼周邊各地,何處還有糧?    袁紹缺糧!曹操缺糧!李傕郭汜等更缺糧!   
荊州!    唯有荊州糧多!    那麼,只要他有,就該去搶!去偷!去騙!去換!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弄到!    田豐和鄧芝發現,如同驟然被逼入死角的野狼。鄧季這位河南之主雙眼中開始有寒光冒出,胸腔起伏,
嘴裡呼吸亦漸漸變得粗重,只差尋人哧牙。   

田豐嘆口氣,輕聲道:“且尋田子泰來,吾等再計議一番!”     “不必!”
一聲突然的暴喝止住欲出聲呼人往尋田疇的鄧芝,鄧季又迅速冷靜下來,沉聲問道:“田師、伯苗!兩位且說,劉表今不缺紙,我河南何物尚可與之易糧?”     不待二人思考出來。鄧季已自答道:“他缺馬!”     
然後,鄧季揮著雙臂。起身來回渡步道:“劉景升既然隱有私心,便當缺戰馬為用!”     
這個田豐、鄧芝當然知道,荊州馬價極高,往年一匹上等良馬可換兩百石糧,今歲北地數州大旱,糧價飛騰,
然世道太亂,群雄都在收集一切可用的戰略物資,有袁紹、曹操、張濟擋在前面,馬匹也更難進入荊州去。   

荊州富裕,然劉表一年中,最多只能購得一兩百匹馬用,所以他缺馬。   
袁紹、曹操都還在用各種辦法向異族求購馬匹,所獲尚不多。除西涼外,群雄唯鄧季戰馬最多。   
但是,蕩寇軍遠征匈奴所帶回的加上河南郡中自己繁衍出的馬匹,也僅夠正準備組建的威烈軍所用,今後的刀盾卒都不能再賜給坐騎,鄧季的戰馬,也沒能多到可用來換糧食的地步。   
誰也沒有想過會用這樣重要的戰略物資去換難民生活所需的糧食,田豐、鄧芝都在潛意識中就將它給刨除掉。   

對於亂世中諸侯、文武來說,人命本不值錢!愛民顯仁望的君主,為的只是得其勢,而不是真就全心為民,
古今皆然!千古明君唐太宗所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一語道破,他輕徭薄賦、
仁政愛民也只不過是為維護大唐這艘“舟”的安穩。   

且鄧季原麾下之民並不缺糧,他這般做為的只是投奔來的難民、賊寇們,當然,若能以此得百萬民擁護,
也能大固河南之勢。   
不過對於鄧季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二人都很驚訝。   

反應過來後,鄧芝頓時跪伏於地,稽首而拜,哽咽語道:“主公之仁,芝感佩五內!今替百萬民跪謝!”     
田豐也覺得有必要重新審視下自己的徒弟,他忍不住問了句:“以馬易糧,你捨得?”     
“哈哈哈!”不理兩人,鄧季突然開懷大笑起來,心中已是陰霾盡散。   
二人正莫名不知緣故,他又揚聲問道:“門外何人?”     
典韋不在,有值守黑鐵衛探頭進來,問道:“主公有何吩咐!”     
“你等散出十丈外去值守,無論何人,不許擅闖入內!”     “喏!”     
待聽得門外腳步聲遠去,鄧季方對尚跪伏在地的鄧芝道:“伯苗請起!”     
鄧芝站起,鄧季又對田豐道:“卒兵需馬,弟子自然捨不得!”     
停頓一會後,鄧季才接著道:“戰馬寶貴,萬不能給劉表!然卻可以此誘其意動,當願以糧換!
名為以馬換糧,實則尋機奪其糧歸!”     
田豐頓時張口結舌:這個才是自家真正的弟子麵目,想叫他真吃下虧去,卻是萬難。   

不顧二人,鄧季洋洋得意道:“按弟子所知,有賊寇將此等事稱為黑吃黑!”     
鄧芝也覺得自家先前一跪實在太過孟浪,哭笑不得道:“本以為主公舍馬換糧,實未料是想舍名奪糧!
此事當惹外人非議!”     田豐亦勸道:“你有今日,可謂不易!若行此事,自失信於諸侯處。
且河南已罪袁紹、李傕輩,若再惡劉景升,三面皆敵也!”     “百萬民得活,三郡地得安,便無懼其等!
”鄧季毫不在意:“諸侯皆不願與我往來,名士盡鄙河南,虛名尚留之何用?
若能以無用之物換糧破今日之困,便是大善!且田師曾有言,軍國事豈能無詐?”     

“秦亦曾以六百里商於地詐楚懷王!今你雖負劉表,不負于民!
”思考一會後,田豐不得不承認弟子說得有理,乃道:“然劉表非庸碌輩,蒯良、蒯越等亦可稱智!
行詐計恐為其等識破!”     “如何不為荊州識破詐局,乃田師與伯苗份內事!
”鄧季頓時將皮球踢回去:“我等只需再告於劉表,願降馬價與其換糧,待誘其糧出,半道而奪之!”     
田豐皺眉,搖頭道:“不妥!”     待鄧季疑惑地看過來,田豐方道:“非但不降馬價,反要提價!”     
甚少騙人的鄧芝亦已轉換過思路,年輕老實人讚道:“妙!此方能顯我河南之焦躁!非但與劉表商談換馬,
若其拖延,尚可傳言於荊州大戶,皆願以馬易糧,以示河南之急,減劉表疑心!”     
兩位智囊一旦同意鄧季想法,認真起來,很快就將其補充完善,田豐又道:“然此時當以機密為要,
就吾等三人知可也!”     鄧季點頭應諾,他偶爾會有忍不住賣弄自己的時刻,但輕重還能分清,
這事成功之前,便在心癢,也要死死捂在肚子裡的。   

他又對兩人道:“為使劉表不疑,我當令十都尉與虎牙軍真驅馬南行!”     
“當先取武關在手!”鄧芝這才記起尚有武關攔在路上,不過以前次所見,應該不難取,便又放下,
改言道:“我等軍馬南下,可先奪順陽縣駐之,亦需防張濟壞事!”     
田豐皺眉問:“劉表處,當言易馬何等數目?”     既然是要以詐奪糧,許交易的馬匹越多對方送出來的糧也越多。

不過馬匹數量太大,對方必定要生疑,故數量要掌控好。   
鄧季沉吟一會,道:“告知劉表,我等以上馬易三百石糧之價,驅八千良駒南下如何?荊州缺馬,
便次一等的也可充良駒!”     鄧芝搖頭道:“此蒯良、蒯越輩必疑!以五千之數相告為好!”     
數量不能一次太多,田豐微微嘆氣:“今河南日耗糧萬石以上,便得糧後即安頓流民秋耕,
一百五十萬石糧亦恐難撐過!”     以敗壞自家名聲為前提好不容易得出的計謀,才能騙搶劉表一百五十萬石糧,不足三郡之地使用,鄧季亦不能滿意。既然要壞名聲,自然是一次劫夠為妙,仔細想想後,
他問道:“荊州豪族之數如何?”     “盡多!原本不少,因戰亂遷入荊州之世家豪族,多不勝數!魁首之戶,
丁口部曲數万,廣占良田,家資不弱劉表多少!
”鄧芝答完話,又問道:“主公之意,再與其等易糧?換幾何?”     
鄧季點點頭,笑道:“勿以實數告之,待我軍取武關、順陽之後,只傳言荊州:
劉景升外,我尚有良駒千匹換與豪族,願購馬者可攜糧自來!”     

若如此行事,不知又要騙多少無辜豪強上當。田豐看著自家弟子,嘆氣道:“小道何其精也?”     
鄧季不以為恥,笑應道:“田師教導有方!”     
師徒間已能開這類玩笑,鄧芝卻只好翻白眼,請辭別歸家,收拾行囊準備再次南下,韓嵩自有人照顧。   
鄧芝方啟行,鄧季已令十都尉中張遼、臧霸二人假扮南下豪族,先奪了武關在手。    萬事俱備!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56
232.易馬

鄧芝一行 ​​再次南下,入襄陽城,求見劉表。   

聽聞鄧季願意用上等好馬求換糧食養民,劉表面上直抽抽,半晌方答道:“荊州便有餘糧,亦有限得緊!
我當與屬僚商議後,再予答复!足下遠來幸苦,請先往客舍歇息!”     
待鄧芝退出,蒯越急語道:“鄧季出於賊眾,不可盡信,此或有詐!”     
蒯良也搖頭道:“河南缺糧甚急!若無詐,匹馬也不能易三百石糧,可壓其價!”     
兩人話語後,劉表突然怒道:“鄧季本為賊寇,得竊我漢室之權柄,實乃不臣!其定不捨軍馬,
不過將此事宣於河南,假仁義取信於民,再尋機毀約使不得成,待其地糧匱,民盡當怨我荊州矣!”     
三人各種猜度間,俱不得要領,若要拒絕,能得數千騎兵的誘惑又實在大。   

談論一陣,劉表留蒯氏兄弟朝食,剛食畢,外間突有人大聲喊道:“主公!主公!”     
聽聲音便知是蔡瑁。蔡氏為荊州望族,劉表入荊州後,蔡瑁亦得重用,後劉表妻死,續娶蔡瑁之妹,
因此又是姻親之臣。   

蔡瑁呼叫入內,引得劉表不滿,責道:“以重臣之身,喧鬧於府上,成何體統?”     
對這妹夫的呵斥置若罔聞,蔡瑁急道:“河南使臣於東市內售寶馬,已遍傳城內,人等競往爭看!
吾只來通報一聲,若主公與子柔、異度不去,吾便自去了!”     
鄧芝為使,卻故意在襄陽惹出事端?劉表不悅。喝道:“其等南下。

隨帶不過十數匹坐騎。願賣便由得他去,有何異處?”     
“聞其所售賣之馬中,有一匹堪稱神駿,自稱百金不售!
”蔡瑁急道:“其不要金銀財物,只是索糧,欲求者需得自押糧往順陽,方肯與換!
君等不願往觀,吾且先行!”     說完話。蔡瑁已先走一步,閃身出門而去。   

“順陽?河南軍馬已取順陽?”劉表驚問:“吾等為何尚不知?”     
如今順陽縣城在張濟手中,算是與劉表軍之間的交界地,蒯越道:“順陽一縣之地,張濟駐軍不過數百,
鄧季軍多騎,若順武關南下,取之何難?消息尚未傳入襄陽罷!”     蒯良所學甚雜,通天文,又極善相馬。

善相馬者沒有不愛良駒的。聞得蔡瑁之言,他已是再坐不住。對鄧季駐軍順陽事不置可否,
倒衝劉表道:“使君若不欲往觀,良請往東市,探鄧芝虛實!”     
劉表、蒯越都知他愛好馬如痴,自是好馬男兒都愛,只能齊嘆道:“同去!同去!”     
喚數十甲兵相護,三人亦急趕往東市去。   

鄧芝南下之前,田豐特意讓他從軍馬場挑十餘匹好馬帶著。   
其中一匹渾體純黑的良駒,與當初獻天子、董卓、牛輔同等,確可稱得神駿。   
除黑馬神駿外,其餘尚有十匹良駒,亦遠勝群馬。待鄧芝等將十一匹馬盡拉入東市,
在馬鬃上插上草梗,頓引得圍觀者無數。   

察牙口、觀四蹄、摸膚油者,輪番而上,然問及馬價,鄧芝只答:“百金不售!”     
待成功吊起圍觀者的胃口,鄧芝方道:“我本河南使者,河南缺糧,欲以此馬易荊州之糧,足下等有願換者,
可自押糧往順陽,待我得報,此馬自可牽去!”     
這一世男兒喜有生命、有靈性的馬要遠遠勝過後世人對名車的喜歡,荊州本又缺馬,
不多時,消息便在襄陽城內流傳開來,越傳越廣,圍觀者堵塞於東市內。   

只是圍觀者雖多,鄧芝先前口氣太大,百金便是上萬石糧,順陽又兵荒馬亂的,便有糧食的,誰敢送去換馬?    待甲士們喝開道路,讓劉表三人上前去,鄧芝看見,衝劉表作揖施禮,呼過一聲,復又不再言語,靜待人出價。   

荊州好馬難遇,蒯良已一眼看中馬群裡體格高大、渾體油黑的駿騎,也再不顧劉表這位使君,
自家靠近去細觀。   
黑馬性子亦不好,並不許生人近身,待蒯良走近,揚頭便嘶鳴起來。   

“體格實為罕見,奈何未曾賽過,尚不知其駿!”     
能將劉表三人引來,這事便已成功在襄陽造成轟動,聽蒯良嘆氣,鄧芝笑應道:“此事易也!
移往城外一試便知,足下可有良駒?”     多數賣馬者都不願意跑馬,要購馬只能憑眼力盲買,
聽聞鄧芝願賽馬,眾皆雀躍不已,非但蒯良使人牽自己坐騎來,旁觀者中亦有不少人拉馬來參加比賽。   

場地已移動到襄陽城外,指定來回十里路程後,有數十人到轉回點去做證明。   
霍刀兒、艾蘭等卒兵分乘十一匹河南良駒,與蒯良等遣出的騎士比賽,三十多匹馬一個迴轉跑下來,
鄧芝的黑馬果然遠超同類遙遙領先不說,餘者亦盡不俗。
蒯良坐騎在襄陽城出賽之馬中跑得第一,這場比賽卻只能排第六位,前面五匹全是鄧芝的。   

見眾人已盡意動,鄧芝適時道:“河南缺糧數百萬石,吾主願以良駒換荊州糧,此事關乎生死,
焉能不防張濟壞事?吾主今已領上万精騎陳兵宛城外,若有欲以糧易馬者,盡可放心往順陽!”     
鄧季是否有兵逼宛城,防張濟出兵掠奪,過一兩日便可知,作不得假。荊州豪族盡都意動,
圍觀者中終於有人開口問黑馬當換多少糧。   

“此馬無價!”鄧芝先誇過一句,再惋惜到:“然我河南缺糧,只能割愛,最少需得糧三千石,價高者得!”     
這是當場競價了,最先開口的便道:“我以三千石糧與你換!”     蒯良一聲冷笑打斷:“萬石!”     
蒯良是自家屬下,要重用的,劉表不好與爭,便在一邊冷眼看旁人出價。   

萬石價格叫出,自引得抽氣聲一片,不過半日功夫過去,襄陽大族盡有人至,亦有人不懼,何氏中有人喊道:“萬二!”     黃氏立馬叫道:“萬三!”     蔡瑁也不給蒯良面子,出言:“萬五!”     其餘劉氏、張氏、陳氏亦爭,只是蒯良有劉表為盾,沒有顧忌,最後以兩萬二千石糧奪之。   

看襄陽權臣顯貴競價,鄧芝只在肚中冷笑,節儉些用,兩萬石糧已夠三千人一整年吃食,在這等豪族眼中,卻也不過才一匹駿馬而已。   
若不是舉族北投鄧季,自家原也是這些豪族中一員。   
待競價結束,蒯良便要來拉馬,鄧芝忙搖頭道:“不得糧至順陽,馬不給足下!”     
“吾何人也?”蒯良怒道:“豈能昧你糧去? ”     “非不信足下,實因事關河南民之生死,不敢輕與!”     
前番往襄陽求糧,兩人已在劉表面前爭執過一番,此時鄧芝寸步不讓,蒯良便下不來臉軟語相求,只能恨恨作罷。   

圍觀豪族們又復爭購剩下的十匹好馬,待盡有人出價過,鄧芝一一記下,方道:“吾等便居於劉使君客舍中,
待順陽有使來報,何人糧到,便可將馬送到府上!”     
看劉表一眼,鄧芝再道:“河南民已斷糧難再渡日,日有餓死者,荊州卻糧足,只好舍馬求換!
吾主欲以良馬與劉使君易糧,然使君尚未應允!再有半月,河南便有六千好馬南下!

九月十五,吾主於順陽開一日馬市,此後撤軍歸河南,西討李傕覲見天子矣!諸位若有意,
十五盡可攜糧來換,三百石一匹!其內是否有神駒駿騎,全憑諸位眼力!”     
鄧季尚能勉勵維持,其地之民自然沒有鄧芝說得慘。不過河南民是否餓死,與荊州各族關係不大,
只是這亂世,能多有幾匹坐騎在家中,逃命時用總是好的。   

別有用心的,尚想多購些武裝部曲,尋勢而動。   
鄧芝傳開的消息讓人盡心動,五六日後,蒯良等遣部曲送糧到順陽,歸來便在鄧芝處領到駿馬,更是轟動,
滿城盡在議論此事。   
九月初十,河南卒兵護送大批馬匹南下到順陽的消息也傳到襄陽,各族再無疑心,頓時欲以糧換者盡多。   

自家麾下水師、步卒盡有,唯苦騎兵不足,到這時候,劉表也再坐不住,招鄧芝問道:“足下曾言五千馬盡換與吾,如何又許給各族?此無信也!”     鄧芝道:“河南民已無食,使君猶豫難斷,實不敢拖延!”     
“吾何曾豫之?”劉表抵賴道:“汝等所需百五十萬石,如此之多,豈一二日便可得?”     
鄧芝老實地眨眨眼,問他:“如今已許於豪族中,前有使至,得聞已有人送糧至順陽,求先換馬,奈何?”     

“十五未到,不可輕開馬市!”劉表急道:“伯苗速傳信,需留五千匹與我,餘者任各族換之可也!”     
鄧芝尚是一副為難之態,劉表又利誘道:“此後河南再求借糧,盡可來荊州,如何?”     
鄧芝搖頭:“戰馬吾主亦不捨,此後當再無此事!使君若欲獨得五千騎,每馬可 ​​再加十石!”     
見對方提價,劉表又復猶豫,好一陣才道:“若匹馬加十石,六千馬需全與我!”     
“可!”鄧芝咬牙切齒地道:“各族之家,使虎牙軍略騰些坐騎與之便罷,六千匹盡換與使君!”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57
233.失名

劉表欲以一百八十六萬石糧換河南馬匹,荊州自然亦有人反對。   
謀士蒯越道:“鄧季雖自稱元侯之後,然實出於賊眾,今勢窮被迫有求於荊州,只恐見利忘義,起禍矣!”     
劉表道:“無妨,吾令黃祖等統軍兩萬送糧,可無虞也!”     
劉表之姨姐夫黃承彥亦入府勸道:“荊州糧足,弓弩亦多,自守足也,何需耗糧易馬為用?”     
劉表道:“漢室微弱,四方皆有不臣之心!若它日得奉天子令,荊州兵亦當出而討逆,以匡漢室!

且境內不平,時有宗賊為禍,吾若不與河南易糧,豪族盡得其馬,荊州更難安也!你黃氏亦往之換馬,
我乃大漢州牧,為何不可?”     
蔡瑁則私勸:“主公領一州之民,當為荊州而謀!鄧慕安索要馬價甚高,其缺糧為用,主公何不合荊州眾,
共壓其價?”     
劉表嘆氣道:“荊州豪族非皆如你蔡氏,與吾貌合神離者盡多!吾居襄陽,武陵、長沙、零陵、桂陽數郡偏遠,豪族多有叛而自立之意,數年只得此河南馬至,其等自垂涎,若吾延誤,恐河南馬已為小人易緒。     

說退三人後,劉表遣黃祖為將,領兩萬兵與徵調的民夫押運糧食北上。有些尚存疑慮不肯往換的豪族,聞劉表遣軍護送,不管還有沒有自家的份,又派人押運糧食隨之。   
因答應過田豐 ​​守密,鄧季南下時,只語欲以戰馬與荊州換糧。
其它未說。太史慈便沒爭搶著跟來。自留在雒陽家中,每日晚浸泡華佗所開湯藥,拔除舊疾。   
主將不在,虎牙軍便由徐盛暫統,押運馬匹緩緩南下,鄧季與十都尉在前先行。   
十都尉所屬得知河南欲以馬匹與荊州換糧,雖有不少人暗罵鄧季敗家,馬匹不留給己等卒兵使用。卻都以為此行不難,又有黑鐵衛彈壓,一路倒沒出什麼事故。   
待奪得武關,再南下到順陽,城內兵少,雷薄所部一鼓破城,鄧季留其守城,自領黑鐵衛與九都尉兵逼宛城。   

鄧季舉兩萬軍南下,張濟不明因由,尚以為河南要圖謀宛城。他知河南精騎多。
此時雖大半不見,卻也不欲與其野戰。只堅守城內,專等鄧季來攻。   
張濟不出,鄧季自然也不往攻,陳兵宛城外,每日只遣精騎於附近尋找可用之人。   
涅陽縣離宛城最近,鄧季記得華佗所言張機張仲景家便在此,便令黑鐵衛們往尋,可惜張濟入宛城後,近在咫尺,張氏全族已棄離鄉中,奔往襄陽求庇,求而不可遇。   

《演義》中最最最有名的大神諸葛亮亦應該在南陽,不過南陽如此之大,隆中究竟在何地?與當地人打聽一番,卻只在襄陽城西數十里地外,劉表家門口,亦不可得。   
遍地搜索,大族卻多因張濟避往南去了,便有也不肯從他,盡不能得名人,讓鄧季無奈。   
待徐盛等四校尉押運馬匹入順陽,鄧季便將防備順陽縣城的任務交給十都尉,換虎牙軍每日耀武揚威於宛城外,張濟更不敢出。

直到九月十三,方將徐盛等喚回順陽。   
這時候,已陸續有荊州豪族運糧到來,求先換馬。河南卒兵領其等觀看確實存在的六千匹馬,又告及劉景升曾語,需待他遣人至,九月十五才可開馬市。   
劉景升若遣人來,不知可還有我等交易做?   
其等散戶方起憂慮,頓又有人告知,便六千馬不足,河南虎牙軍坐騎亦可騰出若干與其等換糧食,
先繳納糧的,可先自挑選合意的馬匹,做上記號,待十五日馬市上領走即可。   

彼此來自不同家族,平日爭鬥也不少,到這時候,趕來換馬的人們根本不可能知道共有多少糧運入城內,也不會再考慮河南是否需要這許多糧食。   
得劉表答復之後,鄧芝亦先回順陽來復命。   
秋雨季節,九月十四亦陰雨綿綿,因明日一早便要開馬市,害怕上等好馬被別人挑盡,各支送糧隊伍都趕時間,給糧包遮上牛皮,牛拽人拉,總算是陸續趕到。   

豪族陸續押運來的糧食,連牲畜一起,盡進城去避雨,糧食由河南軍中軍吏先稱量、記錄、收取。   
黃祖則領兵卒、民夫在天黑前趕於順陽城下,屯兵城南五里外小山坡上。   
晌食過後,鄧季才召集典韋、徐盛、宋憲、郭石、呂曠、張遼、臧霸等軍候以上軍官,告知欲破黃祖之軍,劫糧而歸。   

這次受騙來換馬的豪族著實有不少,城里城外如今足堆積著三百多萬石糧。

白天見到的糧食堆積如山,許多老蛾賊、西涼出身的軍官都已在臆想河南軍馬多久沒再乾過劫掠事;新入的流民、賊寇輩更是心癢,只恨現在的軍紀太嚴厲。   
聽鄧季突然這般說,帳中沉寂得好一會,接著便是歡聲雷動。   
在河南,雖有勇卒七德、監察等約束,與之前已大不同,然賊寇出身的人總是佔大多數,軍心如此!   
鄧季本意是最好裝扮成張濟軍行事,嫁禍他人,然河南卒兵自成一家,特徵實在太明顯,裝扮不像,只得放棄。   

黃祖亦為知兵者,劉表已許諾這次換得之馬,其中兩千匹歸他麾下,便也用心。
荊州軍中盡是弓弩多,民夫有人負責彈壓,夜間明哨、暗哨、值守之軍亦佈置得當,隨時有人緊盯著順陽縣城內動靜。   
可惜鄧季有心算無心,黃祖實在失在先手上。   
入夜時,雨終於得停。到半夜,鄧季便領典韋、徐盛、宋憲、郭石、呂曠各部點起火把,突然衝殺出城,直奔黃祖軍中,留十都尉於城內對付豪族部曲。   
不過才五里距離,騎兵片刻便到。   
黃祖夜中本是和衣而睡,夢中驟然被震天馬蹄聲驚醒,嚇得一躍而起,出營帳看時,明火執仗的強盜們組成一條長龍,正從順陽城中衝殺過來。   
前面示警的銅鑼聲已盡都敲響,這時候,負責夜間值守的將領才帶著滿頭大汗奔到黃祖營帳前。   
營中荊州兵、民夫也盡被驚醒,各個驚慌失措。黃祖放眼所見,盡是尋器械的、穿衣甲的、呼兄喚弟的,民夫更是不堪,拽牛、哭喊,各種亂糟糟衝撞於軍中,四下都亂套,如何列陣來擋精銳騎兵衝擊?   
甚至不等河南鐵騎衝到,已有聰明的偷偷從後越柵欄而走。   

州牧劉使君中鄧季小兒詭計,這近兩百萬石的糧已是丟定!    “撤軍!”     黃祖一顆心直跌入谷底,見已不可能逆轉,當機立斷下令逃奔。
他在劉表麾下自領一軍,這些人馬都是私軍,趁河南軍馬尚未破入營內,能多帶回些士卒去也是好的。   
“降者不死!降者得食!”     黃祖等才推倒營後柵欄,徐盛已領麾下衝突入到軍營內,一個個河南卒兵放開嗓子大聲喊降。   

順城內的豪族部曲比黃祖軍稍好些,他們駐於城中,鄧季給安排的民居房內,待十都尉領卒兵殺往,各以家族組織出小股抵抗,不過也只是曇花一現,迅即就被卒兵們淹沒。餘者見勢不妙,只得按照對方喝令,棄去刀槍,跪地求饒。   

“降者中有願隨河南者,可帶歸!餘者盡攆出城外,由其自去!”     
幹上這一票,不但憑白得三百餘萬石糧,還賺得些運糧的老牛,可謂大收穫!不過鄧季也不敢久留,
若引得暴怒的劉表夥同張濟來夾擊,可是不妙。   
故此,鄧季衝尚在歡喜的將領們大吼道:“速收撿物資,天明便啟行歸去!”     
待黃祖整頓潰軍,回來看時,順陽城內河南卒兵已走得乾淨,他不敢輕舉妄動,只急遣騎飛報於劉表。   

莫不成引兵攻克武關,去北伐河南?不要荊州了?   
竟然如此不講道理!劉表得報,鄧季的強盜行為氣得他幾欲吐血。荊州各豪族折損亦大,盡都大恨鄧慕安,
上下俱與河南成仇,只畏其兵強,暫不敢輕動。   

呂布亂平後,兗州得漸安,曹操任張楊為陳留太守,招徠流民屯田。待鄧季詐糧事傳於天下,各地諸侯盡罵,
獨曹操趁荀彧等不在,笑與夏侯惇、曹仁道:“鄧慕安妙人也!虛名何用?若吾當其時,亦然如此行事!
其此番既得糧多,吾當遣使往,求借一二,複申盟約!”     
次日,遣董昭再赴河南,重提之前盟約,又開口借糧,鄧季也不願四面樹敵,許十萬石與曹操江湖救急。   

換糧變劫糧,士人亦皆輕鄧季之為人,賈詡在河東得聞,卻自語道:“鄧慕安棄名取實,得三郡民安,其勢已自成,可為吾主也!”     

天子居於河東,楊奉、韓暹等領白波賊抵李傕、郭汜之西涼軍,尚幸李郭二人已成仇,時合時鬥,勢力大損,
白波眾勉強還可抵擋得住。
然此非久局,賈詡便傳信河南,讓田豐勸鄧季出兵河東,迎天子歸雒陽,可免劉表報復。   
鄧季得糧歸河南不久,田豐便持賈詡信,再議出兵河東,迎天子歸雒陽。鄧季無奈,只得承諾,兩月內將三郡整頓完,便出軍河東。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58
234.路上

平陰城畔,滾滾的大河邊,黃屯隨著人們在等對岸的舟船駛回來。   

黃屯本是袁術軍中士卒,隨陳簡、雷薄二位降於河南,刀盾略精,得選為輜輔兵,此番河南劃定戶籍,他便是良民。   
得荊州糧後,十都尉之屬中五千刀盾卒兵、兩千弓類卒兵,合計七千人,戶籍全劃往河內去,新組建磐石軍。    不過磐石軍雖有兵,將軍、校尉、軍候、百人將、甚長、伍長俱還沒有認命。   
什麼都還不知道,七千人便 ​​被打散,隨差役往難民中挑選到家人,取得僅記錄姓名、容貌的黑牌,
便被令自往河內去,讓黃屯很是茫然。   

過河就是河內,到了該如何行事,尋何人?    歸降鄧季之後,黃屯還是非常滿意的。
之前在袁術軍中,因軍糧不足,多半時候要在河中尋蒲贏(注)為食。

鄧季治下難民皆給食,軍中就更愜意了,居然還有薪資發放,十都尉所屬的新入者都開始跟隨老河南卒兵奢侈起來,學會日食三餐。   
隨著鄧季劫糧歸來後,難得愜意的日子如今算是被終結,黃屯這般調往河內的七千卒兵,聽聞薪資要被減半,
還要耕地納糧。   

薪資減半倒不惱,反正以前沒能聽聞自家這般小卒小兵也能有薪領;耕地納糧黃屯也不怕,又不是什麼大戶出身,能做得慣。   
讓黃屯憂慮的是馬上就到冬耕時節,自家這樣急忙忙被調過河內去,只給帶五日口糧。其餘什麼都沒說。
連問話都尋不到人。盡說過河後可自知,解釋不清,然過河後還能趕得及?   
這一段日子,鄧慕安治下三郡之地可謂極雜亂,那些原本有家有室的倒好,其餘忙著尋人尋組戶過活,
待成戶,又要被官府東遷西調。到處可見成群結隊的百姓。   

“黃叔,有舟來咧!”     身邊小女孩的呼聲打斷黃屯思緒,他往河面看過去,果然十餘條舢舨已回頭,
劃了過來。   
等待將要結束,身邊的人群一起歡呼起來,黃屯等雖才到河邊,沒等多久,精神也隨之一振。   

回頭看顧,今早才挑到的婦人正在偷偷打量他。
兩下目光相撞,嚇得婦人脖子一縮。忙低下頭去,耳根已微微泛紅。   
婦人姓李,是因飢荒投入鄧季軍中的豫州流民,先前出聲叫的六七歲小女孩便是李氏的女兒,小名喚順兒。
緊緊拉著順兒小手、生怕走失的老婦人則是長安難民中挑選到的,姓蔡,與他與李氏都無關係。   
蔡氏、黃屯、李氏、順兒四個人,就是新的一家子。   

李氏不敢與對視,黃屯自家也彆扭,便又調過頭去,等待舢舨靠岸。   
舢舨慢慢行近,每條船上都只有一名船夫。
待距離岸邊四五丈時,舢舨全都停下,有船老大高聲喝道:“岸上的聽了!各舟只許上二十人,由我等指定,
餘者不許擠搶上船!上船者不許再走動!”     
一直陪著人群等候的平陰縣差役也在岸上喊道:“諸位不必急,今日都能過河,盡夠船用,盡夠!”     
要過河的人太多,擁堵河岸上,平陰縣早指定有十餘個渡點,各有舢舨來回渡人,即便這般,
黃屯這一群人現在也還有四五百個。   

交待過一番,船夫們才開始喊叫:“有無卒兵?卒兵之戶可先上船!”     
挑婦人時已比多數人佔了先手,他才能得李氏這般身段婀娜的,黃屯沒想到過河也還能享受特權,
忙與人群中數十人一起同叫喚道:“有!有!有!”     
將黑色路牌高舉著,黃屯便得領蔡氏、李氏、順兒先上船去。   
船夫指著船內槳板,與欲道:“尚請足下助力!”     黃屯點頭,取一條船槳在手比劃兩下,他是淮上人,倒也用得慣。   

蔡氏與李氏恐順兒在船上調皮跌落下水去,一左一右將她夾在中間,不許動彈。   
過一會,這船的船夫便挑足二十人,調轉船頭往對岸去。黃屯與幾名男子划槳相助,黃屯要好些,其餘盡都只是亂划拉,其中還有一個發胖的中年男子不老實,手中划槳,一雙賊眼卻老斜瞅著李氏上下打量。   

這胖子腰中隻掛一塊白牌,要么是役民,要么只是過客,黃屯心中雖不快,卻也沒與他去計較。   
划槳者多不會,尚幸船夫招呼著,並未出意外,舢舨得安安穩穩地渡過大河。   
蔡氏、李氏俱暈水,在船上時還只是臉色蒼白,著地後便在路邊嘔吐出來。   
黃屯謝過船夫,見舢舨又掉頭回對岸渡人,才將注意力放回兩位嘔吐者身上,只是彼此生疏得緊,他也不好意思上前去撫慰。   
岸邊有官差提著大桶薑湯,挨個分發給暈船的人們,黃屯便上前,討一碗來給她們。   
嘔吐得差不多,又得灌兩口薑湯下去,蔡氏與李氏這才好過些。   

然而這邊已是河內郡,黃屯卻茫然不知該往何處去。   
放眼四顧,過河來的民眾似乎也多如此,連先前來的都還有人聚在此地,足有千餘。人群外不遠處則停著百餘輛牛車,更遠的地方尚不停有牛車在趕來。   
想到在鄧季治下,自家身為良民,也算得體面人,便欲尋差役問個明白。   

“梆!梆!梆!”     黃屯才走得幾步,人群中央突然有銅鑼響,有差役叫喊道:“諸位聽好!我河內諸縣,林慮、盪陰兩縣離袁紹軍近,各屯當居功民二十戶,良民三十戶,平民五十戶;其餘各縣,各屯功民十戶,良民二十戶,平民七十戶!今有數位屯長於此招治下所缺住民,願往者自便,然同族同屯不許超五戶!今功良民戶數不足。

只以遠縣為先。近處只招平民。各屯俱招滿為止!”     
官差話語落,便有人接上大喊道:“盪陰縣龔坪亭乙屯,今缺功民七戶、良民十四戶、平民四十二戶,亦缺夫子,願往者此地來!”     
這位屯長呼叫一聲後,立即就被人群團團圍住,黃屯已是擠不進去,盪陰、林慮離袁紹近。他想等等再看。   

一連幾位屯長喊話,都是盪陰、林慮的,好一會後,終於才有人喊道:“朝歌縣雞冠亭庚屯,今缺功民五戶、
良民十二戶、平民二十一戶,屯中已有夫子,願往者此地來!”     
黃屯已留心多時,聽他報完,當先便插過去,取路牌給看:“我為良民之家。願往求居! ”     
這位屯長五十餘歲模樣,精神很好。看過黑牌,遞來一木塊,道:“善!請先顧好家眷,持此木稍待!”     
與黃屯說過話,屯長在手上冊卷中劃去一戶良民,便又掉頭與後面圍上的說話。   

屯長遞過的木塊上只有幾個字,黃屯不識得,怕人亂走散不好找尋,便將蔡氏三人喚來,老老實實等在屯長身邊。   
喊話聲還在此起彼伏,大批人群都圍著屯長們,很快,各都招滿,尚有些在外圍,不得與屯長近身的,已錯過這次機會。   
自有差役去安撫沒尋到居住地的,朝歌縣雞冠亭庚屯的屯長集合起投他的人等,招呼著上路。   
隨黃屯一起往朝歌縣的共三十八戶人家,待出得人群,牛車中有人吆喝著七輛加入進來,都是本屯來接他們的,牛車上帶有些糧,將幼童、年長者盡請上車,再拉上有限的行囊,便已盡滿了,餘者只能步行。   

屯長卻是有坐騎的,他騎在一匹劣馬上領頭前行,走出半里路後,方回頭衝後面人等道:“今歲冬耕已至,諸位到後,皆不可嫌幸苦荒廢田地!待入籍後,功民、良民之戶便可以薪資向縣衙購牲畜;平民之家,需得兩歲內無犯法事,方可得易。”     

隨行的五位勇卒,戶籍乃是功民,身份在眾人中最高,有人發語問道:“牲畜價如何?”     
“平民一歲之稅,可換牲畜,既值價四石糧!”     
聽聞這麼低廉的牲畜價格,眾人盡喜,只是平民需得耐心多等兩年,見眾人歡喜模樣,屯長又道:
“每戶只許與官府換牲畜一頭,成年牲畜不許私下買賣!所官府換牲畜死、走失,下次同價只可換幼畜。
可自繁衍,然戶最多可有兩頭成年牲畜,餘者需同價換回給官府,不許以病、老之牲畜抵數,幼畜不欲養者,
可送與官府或旁人。”     

“今日接你等之牛車,便為屯中功良民戶所借,官府已付給酬資。”     
牲畜事得屯長解釋過,黃屯明白,再開口問他關心的糧食:“民雖盡可與官府借糧,然我等卒、兵當有薪資,
今聞磐石軍並無人掌領,之後於何處討要薪資?”     
“儘管安心!”屯長哈哈一笑,道:“磐石軍卒兵薪資,暫歸各亭遊繳發放,到本屯後,諸位可往亭中游繳處預支半年薪資家用,亦可隨平民與縣衙借糧。然若有賊寇、敵犯,亦需隨遊繳往戰!”     
說起這事來,屯長又道:“便是盪陰、林慮兩縣,亦多有蕩寇軍照料,諸位不必憂心!”     
有薪資預支,便可先換取牲畜忙冬耕;官府可藉糧,生計亦不用發愁,黃屯便安心下來。   

見屯長好說話,大人們便爭相詢問各種事,順兒靠蔡氏坐在牛車上,兩腳一晃一晃的,左盯右看尋不到人說話,小臉上盡是無聊。
黃屯懷中尚珍藏著幾枚鹹蛋,是在弘農時軍中所發,他捨不得吃藏下的,掏出一枚遞給她。   
見她得雞子,同車上幾個幼童盡都眼饞,緊盯過來看,順兒急將手一縮,鹹蛋已收入衣袖中去,再衝黃屯甜甜一笑:“謝黃叔!”     
碰碰順兒的頭髮,再摸懷中才剩四枚鹹蛋,黃屯還是軟不下心分發出去,只能心虛地避開其他幼童目光。   
偷偷瞥過李氏時,婦人也正在看他,這一次目光相遇,沒有再迴避開去,只是溫柔地笑了笑。   

注:蒲贏,蚌蛤、海螺一類的貝類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0:59
235.塢堡

隊伍隨著屯長繼續往朝歌縣前行,道路兩旁經常可見兩棟並列直立豎起的塢堡,有的內中已有炊煙,
有的還有大批人在建設,指著它們,領路的屯長道:“為防賊寇,河內各屯皆有'杜公塢'兩棟,供民居住,
若為三棟並立者,則為亭所所在。

我等所居朝歌縣,算是外圍,今已俱建畢,這邊離懷縣近,算得安穩,多尚未完工!”     
這般一路行著,忽有一騎奔過,見得上面騎士竟是位白衣少女,方才及笄,尚未挽出嫁婦發髻的,
牛車上李氏等婦人頓時“呀”一聲驚呼出來。   

屯長“哈哈”一笑,挺胸自豪道:“我等老河南人家,幼童可舞長戟、婦人騎得大馬,這位阿姑家想亦是自河南遷來!”     不少人早在河南見過女騎士,倒已不足為奇,蔡氏老婦人卻忍不住問了句:“此等阿姑已當許人,為何……”     
蔡氏老婦人膽子小,沒敢把後面的話問完,不過屯長已知其意,笑答道:“非她頑劣,河南此等阿姑盡奉太平道大賢良師,通藥理醫術,若許配卒兵者,夫隨軍徵,妻亦可從之為軍中醫匠,故常有習馬術!”     
聽屯長語氣,對河南事知之甚多,黃屯好奇問道:“屯長原為河南民?緣何遷入河內?”     
屯長摸摸自家面頰,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過得一會才道:“我家在河南本只是平民,河內新建各民屯。因本份為官府挑中,戶籍換河內為良民。以任屯長。”     

一行人走走談談,也倒不覺得如何累,待到餉食時,屯長領著入一亭所所在內投宿、造食,次日再复上路。   
這般一連行得五日,方才到地頭。   
待兩棟“杜公塢”進入視線,屯長亦是長長舒口氣,指著道:“此便我等之雞冠亭庚屯所在!”     
眼前就是自家將要生活的地方。黃屯上前仔細打量,兩棟“杜公塢”座落在山坳中,周圍一大片開闊地,
東邊則有溪流蜿蜒而過。   

待行得近些,看得更清楚,兩棟“杜公塢”與沿途所見盡都一樣,高十丈。寬五六十丈,相距只十步,
頂樓上有女牆,亦有木板連接,戰時兩塢可相互為援,亦能抽開木板獨自防禦。
四牆上都挖有投擲的小牆洞,牆底則有排水溝。   
兩塢女牆上亦早有人看見他們,往內呼喊幾聲,頓時呼啦啦一群人衝出來,待接近。
有的與屯長打招呼,有的牽牛。有的套車,盡顯熱鬧,卻都在打量他們這匹新住戶。   

引黃屯等進入東塢內,屯長指道:“四樓為功、良民所居,三樓屬平民,二樓堆雜物!
東西塢諸位盡可擇空室居住,門前挑簾者既為空閒。所需寢褥、墊席、炊具皆可與我討要,來年以糧價折算。

諸位初來,我卻需多嘮叨兩句:眾人合居塢內,需得各愛潔淨方好,童子盡當叮囑,頂樓不許攀爬去耍,入廁在樓下,東為男、西為女!”     
一切以防禦為主,塢堡唯一的入口做成閘門,上是鐵包木的厚厚千斤閘,若放下再以原木卡住頂端,
外人別想能得入內。閘門上方還設有可澆沸水等物的門洞。   

看過入口,黃屯又看這塢內,樓下為廁房、牲畜圈,現有幾頭耕牛、豕、羊圈養在內,尚有散養的雞群,
上面則是圍成圈的居室,門外都是五尺寬的木製走廊,用柵欄圍住,每層樓有三十五道門,意為可居三十五戶人家。因樓下有熏臭味,二樓只用來堆放雜物,其餘三四樓居人。   
卒兵居於最高的四樓,當是為遇戰事時方便上頂樓,亦顯身份貴於平民。   

“諸位糧種、鋤具二樓盡已備下,待明日朝食後我領諸位看田地,”屯長指點過,
又道:“屯中設有公倉,存放各戶合捐之糧,亦換有肉食等物在,待諸位安頓下,亦需往內添加,戶給三鬥,
為公事費用,耗盡再補;豕、羊、雞為屯中共有,輪戶餵食,若何家需宰殺取用,亦得折糧入公倉。

今日我屯人得齊,又為初見,晌間便取公倉內糧、肉、雞子,辦一席合而食之。
時日尚早,諸位可於兩塢內先擇居所,梳洗歇息一陣。
寅時末,各戶婦人皆來幫手。”     

塢堡門內,左右皆有樓梯,聞得屯長之語,人群已是一哄而散,爭上樓去擇選房屋。   
東塢內入住的人戶尚不多,四樓卒兵就更少,不過有一戶監察、一戶夫子皆居住在內,別於旁人。   
東塢四樓上,有一間前面敞開的,專為夫子授課所在,其餘住不滿的房屋便留給塢內人家待客時用。
黃屯與蔡氏、李氏、順兒看一圈下來,各門後面造型俱都一樣,入門後為三丈見方的一間客廳,客廳左右前各有兩門。
左側第一間是廚房,裡面擺有浴桶、鍋灶;其餘五間則為居所,只是僅右側第一間有窗,其餘房內都有些昏暗。   

四樓看過一圈,黃屯便只有滿意的,卻拿不定主意要哪一間,彎腰問計於順兒,小女孩指著正對塢堡門口的一間空屋道:“門口既可得見客來,甚好!”     
於是便定下,知道這是以後自己家,順兒歡喜得緊,各房內跑出跑進,先熟悉地盤。   

黃屯在廚內尋到兩隻水桶、扁擔,盡是新的,廚內鍋灶亦有,只缺薪禾,便下樓去擔水來,又向屯長借些柴禾,燒開水,請蔡氏、李氏帶順兒先洗淨一路灰塵,自家也洗刷一番。   
待出得門來,渾身神清氣爽,疲倦盡去。順兒正歪著頭,思考她要住哪間房,黃屯便上前語道:“入門右側第一間,光亮卻佳,順兒與蔡阿婆住此可好?”     順兒立即搖頭,回道:“黃叔,順兒要與母親住哩!”     
黃屯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李氏在旁亦臉紅得緊,倒惹蔡氏老婦人咧著缺牙的嘴“呵呵”笑個不停。   

黃屯畢竟臉厚些,溫言去哄順兒,只是小孩兒死活要隨母親睡,他是左右無法。   
隨行到此,自家命運已定,能感覺到黃屯是個可依靠的,李氏終忍住羞澀,
對順兒道:“順兒,日後管黃叔喚阿爹,可好?”     
這一路照拂下來,幾個鹹蛋全進了她的小肚子,順兒對黃屯還是很有好感的,她生父死得早已記不住模樣,
又肯聽母親的話,眨眼盯黃屯看一會,乖乖叫道:“阿爹!”     
一聲叫喚惹得漂泊多年的黃屯幾乎淌出眼淚來,頓時將孩子抱起,下樓玩耍,順便尋屯長討要各種必需品。   

晌午時,雞冠亭庚屯塢堡內大擺宴席,全屯聚齊會餐,雖然無酒飲用,但比起之前朝不保夕日子,已是如同在天上。   
待天黑後,逗弄得順兒困到睡著,抱請蔡氏照拂,兩口兒終於得第一次親熱。黃屯積攢下三十年之精力,
幾乎折騰得李氏腰斷。   
樓下雖有牲畜不時鳴叫,待完事後,黃屯卻只覺得塢內足夠寧靜,這第一夜睡得格外踏實,到又被順兒小傢伙吵醒,戀戀不捨地鬆開李氏離床榻時,已是日上三竿,屯長正在塢內呼喚朝食畢後選田地之事。   
以良民之家,黃屯可得四十畝地,屯長所劃薄地肥田各半,黃屯抱著順兒去看過,倒也無甚異議。   
待新入的三十八戶人家田地劃分出來,屯長又領新到的卒兵往亭所去。   
屯長是為尋亭長上報新戶籍、田地,以便官府查問,順便給黃屯等指路;新入住的十七名卒兵則需尋遊繳報備。   

雞冠亭之名,只因亭所旁山坡上有一塊大石,形似雞頭而得。黃屯隨屯長到此,見此地塢堡比自家所在要多出一棟,三棟塢堡共呈“品”字立在一起。   
屯長又指語道:“後兩塢僅是民眾居所,前塢則亦為亭長、三老、遊繳所在,此三塢乃本亭甲屯,亭所所在,比我等屯多許住五十戶人家。”     
待得入前塢,可見樓下滿是騾馬、黃牛,想是等著全亭新入戶 ​​之卒兵來以糧換取的。   
遊繳卻只是位十八九歲的少年人,見黃屯等後,將姓名、住址、家人一一問明錄在冊上,又新制黑色腰牌發給十七位卒兵後,少年遊繳道:“磐石軍薪資雖少,卻不比蕩寇、虎牙忙碌。

若平日無戰事,諸位每月只需在我處輪值十日,或操演、或討賊,餘時皆可自便!
只是患重病需請同屯者報上求假,若戰事起時,各屯將有狼煙傳遞,無論家有何事,
非重病者皆得速奔最近之遊繳、軍候處備戰,一日不見報備者,免功、良戶籍,貶為罪民!”     
認真地說完,見卒兵們點頭表示記下,少年又繼續道:“你等可預支半年薪資,求與官府換牲畜,
此事雖不歸我管,然軍中未曾賜給你等戰馬,建議諸位皆求換騾馬,既可用於農事,急時亦不誤事。”     
若論耕種,自然是黃牛好用,只是自家等身份與平民不同,終究還要顧及護民安穩,
想及家中順兒、李氏、蔡氏面孔,黃屯與同伴們一起施禮道:“喏!”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00
236.一車書

冬季已經到來,不過天氣還不是那麼涼。

通往東去的道路上,已遠沒有數月前那麼擁堵,半天才會有一兩個人經過。   
遠遠的,有一名中年婦人向著這邊挪移過來。   
婦人身上背著個只兩三歲大的孩兒,但是她幾乎已經沒有什麼力量了,在艱難的一步步向前挪移。   
她蓬頭垢發,裙擺已被棘刺刮出數條裂縫,盡顯破爛;一隻鞋不在腳上,走過這許多路,臨時包裹腳用的布條也被磨破,露出的腳麵上血跡乾涸,但是每一步邁出,都又有新的血絲在流。   
背上是個男孩,已飢餓得厲害,一直在嘶聲哀嚎,偶爾還有精力踢打一下,這無疑又加劇了婦人行路的負擔。   

不知已斷糧多久,走不了半里路,她就要輕停下喘氣。   
倒斃在路旁的屍體都已只剩白骨,卻是連人肉都被食光了,前路上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看不見,又背著個孩子,兩腿沉重如灌鉛,目標已是遙不可及。   
婦人努力堅持著,咬牙往前,對於身體的痛楚、飢餓已經完全麻木。   
前面樹蔭下,停著兩輛牛車,或坐或立有七八個人,還有一匹劣馬在側。   

看到他們的時候,婦人精神頓時一振,激發出身體中剩餘的全部力量,三步併兩步忙搶到近前,拋棄所有的羞怯,用她嘶啞的聲音,說道:“乞食!”     
突然見到生人,婦人背上的孩兒也暫時忘記哀嚎,帶淚怯怯地看著他們。   

人群中的一名十八九歲少年似乎是首領。衣冠寬袍、風度翩翩。聽婦人乞討。他出語答道:“吾等亦無食!”     
對方有兩輛牛車、一匹馬,如何會無食?    婦人狐疑地往少年身後看過去,其餘人應該是少年的護衛,一名絕色少婦應該是家眷。
一輛牛車上堆得高高的,上面用牛皮蒙住防雨,牛皮下露出的盡是竹簡和紙書;
另一輛牛車上物品要少得多,只有些行囊雜物。   

馬背上只有鞍韂,沒掛行囊。果然沒見吃食。
或許少年愛書勝過性命,外逃時只來得及帶上他的藏書;
或前遇亂兵,糧食已被劫;又或少年藏有糧,只是不肯施捨陌路。   

若身邊難民足夠多的時候,或可一擁而上,搶他的牛、馬為食,那樣她也能分得一兩塊肉食,可這段時間下來,大批難民們都已擁入到鄧季治下去了,逃難者甚稀。左近除去少年一行外,就只得婦人母子。   

求食物被拒。婦人自然失望,又改口哀求道:“如此,乞諸位攜妾母子往弘農求食!”     
若能得乘上牛車,趕到弘農,也應該能得活命下去。   
“甚歉,吾等欲往荊州去,”少年面色為難,再次拒絕道:
“若往弘農,前途難民、盜寇甚多,牛車、馬恐難保全!”     
弘農縣離此 ​​百餘里地,少年不願往,婦人還有何法?   
就在眾人面前,婦人淚如雨下,可是她死咬著嘴,一點聲音也沒發出,背上的孩兒也奇怪的安靜不鬧。   

在少年面前靜默過一段時間,婦人才默默轉身,背著孩兒繼續向前。   
只是她實在沒力氣了,走出去不足半里路,婦人再行不動,只能蹲在地上乾喘,孩子又復嚎哭起來。   
咬咬牙,婦人終於狠下心,她將孩子解下,輕輕地置於路邊草叢中。   
孩子似乎意識到不妙,嚎叫得更大聲了,婦人亦對著他嗚嗚地哭。   
過得好一會,婦人突然起身,雙手掩面,拼盡全力往前奔去,如此絕然,對身後孩子的哀嚎竟已再不管不顧。   

樹蔭下人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美艷少婦輕輕嘆口氣,勸道:“仲宣,我等本還有十餘餅!”     
“十餘餅,卻要行到荊州,需得十餘日!”少年回頭,對少婦叫道:“阿姊,非我心硬,實為無奈!
如此所見已為多,我等自保皆難,如何還救得別人?”     
還有牛、馬呢?實在缺食時也不是毫無辦法,自己步行,大概應該能到荊州的吧?   
想想自己裙下纖細的兩足,美婦亦嘆口氣,知道少年說的是實話,卻無論如何做不到男兒這般心硬,
剛要舉步上前,突又听少年道:“阿姊,先前之詩,我又得幾句!”     

美婦略停步,听少年大聲道:“先已到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此後便接上路有飢婦人,抱子棄草間!
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驅馬棄之去,不忍聽此言!如何?”     
“仲宣文采,昭姬亡父亦要贊,如何不稱佳?”     美婦應過一聲,再舉足向前去看那草地中孩兒。   

少年輕輕嘆口氣,亦隨之起身,上馬道:“且行!”     護衛們吆喝著兩輛牛車緩緩起步跟在少年身後,待行到前面時,美婦已抱起地上男孩,取懷中珍藏的餅,捏碎去餵他。   

“阿姊且上牛車,”孩子得食,頓時不再嚎哭,少年便沒先前心煩,只道:“聽聞武關處,
鄧季已使一名田姓偏將把守,不知要如何方肯放我等過去!”     
美婦不答,抱著孩兒默默登上載物少些的牛車,少年又道:“蔡伯父故去已三載,阿姊之文才本不在我下,
惜錯生為女,又時運不佳,然今蒙塵當難滿,待到荊州得安定,便下嫁我家如何?”     
“仲宣族中顯貴,豈能容再嫁婦為室!”美婦逗弄著懷中孩兒進食,搖頭拒絕道:
“自有佳婦與你,此事毋庸再論!”     美婦拒絕得乾脆,少年張張口,想納她為側室的話總是難說出。   

懷中的孩兒早已哭嚎得累,美婦餵些碎餅給他,很快就沉沉睡去,前行的隊伍中便再無言語。   
沉默著往前行得一個多時辰,已到分岔路口,若不想進入鄧慕安治下,便需得掉頭南下,其等正欲轉向時,
前方突然煙塵大起,亦隱隱有馬蹄聲傳來。   
看架勢有大隊人馬行進,少年、美婦與護衛們一起變色,急吆著牛車往道旁山坳中避去。   
此時只恨拉車老牛太慢,尚幸其等發現得早,待轉過山坳時,大隊騎兵才堪堪進入視線。   
這支騎兵在千人上下,應該就是鄧季麾下十都尉之屬,早前已聽聞其等雖駐紮於弘農各縣,然因新配戰馬,
每日四出在野地中練習騎術,想是有一支奔到這邊來了。   

一行人悄悄探頭觀望,果然大部分人騎術都不精,在馬背上歪歪斜斜的不說,還有人一副緊張模樣,
雙手死死拽著馬鬃,器械已丟失。   
若不是自家處境堪憂,少年都忍不住想作詩來笑話他們。   
美婦卻眼尖,騎隊前面一馬上,馬鞍後竟有名蓬頭婦人緊緊摟著前面的軍士,似乎便是懷中孩兒之母。   
若現身出來呼喊,莫不成以後真到鄧季治下去做什麼役民?又或許給某位大頭兵為妻室?   
猶豫間,騎隊已呼嘯過去了。   
少年卻沒發現騎隊中的婦人,不過不礙他急離此地的心思,催促著隊伍趕快上路。   

向東南再行得小半時辰,後面煙塵又大起,聽得馬蹄聲疾,美婦緊了緊懷中孩兒,暗叫道:“苦也!
此番卻是揀了個惹禍精上身,牛車所過之地盡有轍痕,若真有心追,如何能避過?
只是其軍真肯為一陌路婦人疾行百里?”     其實河南、河內、弘農三郡之地並不強留民眾,願留願走皆可隨意,然美婦自知自家容貌是禍端,那邊又是很有名的賊窩,由不得她不害怕。   

若將懷中孩兒置於道旁,說不定其等看到還有可能不再追趕。可孩子正睡得安詳,叫美婦如何捨得下心去?   
少年亦驚恐難安,他自有坐騎,只是捨不得棄這一牛車的書和美婦獨去。   
少年呼喝著護衛們再次避讓,然而這一次,美婦心中的僥倖沒能成真,騎兵大隊果然是順著車轍追來的,
很快就在樹林中將他們團團圍住。   
看見從騎隊中躍下,奔過來討要孩兒的垢面婦人 ​​,少年面色蒼白,直後悔心軟隊伍裡帶上孩兒。   

奔來的這支騎兵隊伍目前歸龔都節制,待其看見美艷無雙的昭姬,果然賊性大顯,哈哈大笑道:
“主公令卒兵皆成戶,我苦尋皆不得人,今卻不是天賜與?”     
監察厲害,軍中便是將領也不敢在治內有搶奪民婦事,出外卻無甚約束,聽聞龔都之令,已有數名卒兵往牛車處奔來。   

雖有數名護衛隨行,然對這麼多虎狼強盜起得甚用?全如少年般嚇得瑟瑟發抖,盡不敢上前攔阻。   
孩兒已交還給他的母親,美婦看卒兵們撲近,急高聲呵道:“我乃蔡伯喈蔡中郎之女,何人敢動?”     
“管你什麼蔡中郎、蔡左郎……”     當世大儒蔡邕、鄭玄、盧植、邊讓四位,雖三位已逝,唯活鄭玄,
民間知之者卻實在多,龔都出自黃巾,反應要慢一些,卻已有將領提醒道:“都尉,此蔡中郎之女!”     
待將心猿意馬收回來,龔都也便記起蔡中郎是誰,這樣人物的女兒,動一動便要引無數士人、高官為仇。   

若自家還是賊寇身份也就罷了,如今已投河南,蔡邕之女卻不是他這樣一個連都尉位置都尚不穩的人能受用的,只得作罷,沮喪道:“罷!是我無福,且將她獻與主公發落去!說不定還可憑此功先得校尉之職,遠勝臧霸、
雷薄那群廝鳥!”     “王粲不往河南!”少年指著自家牛車努力道:“書亦不往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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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斷音

十一月中,鄧季等一干河南顯貴盡參加太史慈的婚宴。   

大孝三年,具體守孝時間眾說紛紜,前後不一,明清後多為二十七個月;但這個時候指的僅是跨度滿三年,也就是亡者去世當年、第二年、進入第三年,故此最短的僅需要守孝十四個月,既亡者在臘月裡去世,當年便只有一個月,
第二年十二個月,第三年頭月,合計十四月;最長的為二十五個月,為亡者在正月裡過世。   

今歲正月一過,鄧季、田豐就已是出服;而趙雲為兄服齊衰,只是一年,比鄧季師徒還要早出服,如今只是在河南借居而已。   
太史慈之妻,其母選的是河南楊氏之女,兩年前便已定下,奈何逢鄧季這位主公養母過逝,今歲又東征兗州等事,一直延誤到今。   
車黍因罪降職後,作為虎牙軍統帥的太史慈就是軍中第一人,他的大婚自然恭賀者眾,河南郡中二田以下文吏,蕩寇軍、四偏將、十都尉之屬軍候以上多到場,實在因公不能到者,亦有禮物送至。還有太平道中常老,借居河南之李當之、趙雲等。   

此外太史慈教導過長戟的人眾中也多不忘情,再加上貴婦、女眷,伍窕以下亦多至,直將虎牙將軍府擠得里外三層。   
母子二人自青州而來,在河南本無親眷幫襯,得見如此場面,太史老夫人自是開懷不已,一天都在拉著田豐妻、伍窕、毛氏等相熟的說話。   
待一對新人禮畢,送入後堂。觀禮者隨喜一番,宴後各自散。   

鄧季歸府沒多久。人報甄儼求見。   
如今官府與甄氏合營之商舖,專賣鹽、鐵等物,獲利及豐,只是因安頓流民,縣衙出面賒賬給新戶人家極多,
獲利還都只是空數目,還貼進去本錢不少。
帳目事自有田疇、鄧芝去照管,鄧季並不多過問;甄氏被強迫來河南行商事。族中埋怨也大,與郡守府少有往來。

今日倒是特別。   
甄儼見鄧季後,先東扯西拉一陣閒話,才語道:“我聞人言,虎牙將軍婚後,使君欲為蕩寇將軍擇妻,不知可有此事?”     鄧季笑道:“公明雙親已不在。為我建功良多,自當給擇好親婚配!”     
徐晃已投身河南數年,只有破匈奴、張晟後,由鄧季賞過兩名所俘婦人照顧屋內,今未成家——
河南難得可婚配其者。   

若於民眾中擇妻,實不能般配這位蕩寇軍主帥。只可在其餘將領、官吏家中挑,選擇範圍已是不廣。
徐晃統領一軍之眾,不似徐盛等可隨意。
伍焦二族爭鬥,其等族女不可選;太史老婦人定楊氏之女為媳後,楊氏又被排除;鄧氏剛有女許給杜畿。   
鄧季想給徐晃尋門好親事。
可幾大族都已不可使婚配,挑來揀去。剩下將領之家也盡不合意,左右耽誤下來。   

甄氏正有二女待嫁,鄧季自然是考慮過的,甄氏雖掌商舖,卻無權,無需顧慮,可惜其等全族被迫南下後,心中多有怨氣,平日都不大願意與河南人等接觸,便沒去自找無趣。   
現在突聞甄儼問起,鄧季自然大喜,知他有意結親,便是要族中拋棄成見,完全與河南綁在一起。   
只問過一句,甄儼便又轉話題去說閒話,不再提起。   
婚配事上女家自然要矜持些,提個話頭就可,鄧季此時代表男方,只有主動問道:“聞先生家中有兩妹待嫁,
可能以一人許婚公明?”     甄儼肅然道: “我三妹年十九,既美且賢,願與徐將軍結親!”     
這便是皆大歡喜,得他這一句,事便成,其餘三書六禮自有人去操心。   

再尋其它話題聊幾句,甄儼便告辭,難得對方肯放開心懷,主動融入河南,此時又代表著女家,鄧季便親送出門。   
送走甄儼,才發現府門對面牆角的陰影下鬼鬼祟祟候著三四個人,似乎還有輛帶蓬牛車。
門衛卻失職,不去驅趕開,亦不曾通報入內。   
鄧季乃顧左右,疑問道:“此等何人?”     門衛面色有些怪異,卻也隻老實答道:“都尉龔都,言有大禮送於主公。

聞主公有客,又不許我等通報打擾! ”     
見甄儼已去遠,鄧季站府門外衝這邊指點,好不容易才得趁太史慈婚禮回雒陽一趟的龔都小跑上前,施禮道:
“主公!”     “你欲送禮?今日之禮該送往太史子義府上才是!”     
早聽聞鄧季是個好說話的,見他對自家並無厭色,龔都忙賠笑道:
“虎牙將軍處,末將已有奉上,此禮卻只能獻主公!”     
鄧季大奇,待龔都往後招手,他的幾名親衛便吆喝著牛車趕上來。   

這時代遊俠、刺客多,為防對鄧季這位主公有刺殺事件,凡欲入府門之大件物品、生人皆需府門亭長領人查看過,見牛車靠近,幾名門衛均無動於衷,想是之前已檢察過了。   
處於目前的地位,下屬還能送什麼禮給自家需要用牛車?回想之前門衛詭異神色,已知其內必為婦人,自出服後又不是沒人從流民中尋絕色獻給他,府內早不缺姬妾,鄧季便笑道:“聽聞你尚未有婦,何不自留之?”     
龔都心中暗道:“非我不想自留,實乃她父天下士盡知,我這般人留之恐禍不遠,獻出給主公不定還能得手個都尉!”     
其實龔都這般底層人物只是想多,蔡邕在世時受士人仰慕不假,過世後卻不一定就會有人關照他的女兒,又兵荒馬亂的,不過一再嫁之婦人,若聞其為賊寇搶占,最多憐惜幾句話罷了。   

心裡想的一回事,龔都面上卻是一副忠心模樣,說道:“其之絕色,唯主公雄武方可收於府中!我等粗鄙輩豈敢納之?”     
龔都卻也是個滿肚子壞水的,他本是劉辟之將,因在汝南時領人馬先投鄧季,又傳書亂劉辟等汝南黃巾軍心有功,
才得與劉辟、黃邵等並列為都尉,他與何儀、何曼本質不同,自覺在鄧季治下的日子比之前已不知要強多少,
要安穩多少,本地又有太平道可信,實在理想不過,若肯盡心盡力,日後說不定還能得飛黃騰達,便一門心思想往上爬,平日里帶屬下訓練便很是盡力,只想得主公之用。   

蔡邕之女是美人不假,龔都卻認定她也是燙手山芋。
獻上之前,龔都已要先尋退路:若主公聽聞是大儒之女,不敢或不肯收用,轉賜他人,我這般獻上去豈不沒眼色?
沒功勞?     因此來前已打定注意,無論如何不可先告訴所獻乃是蔡邕之女;對蔡琰亦嚇之,招軍中一癩頭伙夫近前,
指語道:“不知你可曾得聞?因世家豪族難容,我主最恨劉表之流名士!知你為蔡中郎女,定不肯納入室,
若將你遣退回我處,便許與此人為婦!”     鄧季劫劉表糧本未過多久,天下士人對他評價又差,豈不聞“
掘人墳塋鄧慕安”?龔都的話蔡琰已信了七八分。   

被帶進賊窩已是心驚膽顫,世交王粲欲納她,還可當面拒絕,此等河南賊個個身有殺氣,是能講理的?
待見那癩頭兵鬚眉盡掉光不說,面上還有幾個大膿瘡,肌膚多處腐爛。
聞得龔都之語,癩頭兵偏又衝蔡琰咧大黃牙一笑,讓她汗毛直豎。想及真要被賊人許配此人,只唬得腿腳發軟,
如何敢再言個“不”字?     蔡琰才情雖高,卻亦為柔弱婦人。

男兒之過本不當推諉於婦人,強求女子以死保忠貞亦是極自私的想法,然歷史上她在匈奴中受辱十二年,為左賢王生有兩個孩兒;曹操贖回後又再嫁董祀。可見是個性子弱的。    是故,雄主鄧季、才女蔡琰俱為龔都所騙。   

龔都等將牛車引入府內,揭開車簾喚婦人下來,鄧季見對方雖挽著婦人髮鬢,卻才二十來歲。
肌膚甚佳,約莫能判斷出自貴女,不過無所謂。
容貌亦美艷,且身段高挑,行走間盡婀娜多姿,便已是意動,只開口問了句:“何方人氏?可還有親眷在?”     
蔡琰強按住“砰砰”亂跳的心,在鄧季身上迅速掃過一眼,見對方生得偉岸,忙低頭含羞答道:“長安蔡氏!
再無親眷!”     “可願伺奉於我?”     
這般問得直接,可真是羞煞人,只是龔都營中癩頭兵對自家咧嘴笑的模樣盡在腦海中盤旋不去,左右無法,只能低聲輕吟道:“願!”     龔都歡天喜地而去,卻忘了事後若人家吹枕頭風有得他好受。   

當夜,忙完正事,鄧季即招蔡氏婦人侍寢,蔡琰雖才二十一歲,喪偶卻已四載,含羞婉轉承歡時,亦暗地裡將這位郎君與亡夫比較,那衛家子體弱多病,不比這位威武,各方面有力多矣。   
待得天明,又嬉戲一番,問及閨名,花很長時間才弄明白眼前這位就是前世《演義》、遊戲中大名鼎鼎的蔡大才女,
鄧季驚呼道:“《胡笳十八拍》後人豈非再不得聞?”     等得知已奪了王粲的書、欲納為妾之婦,鄧季也不好意思再繼續為難人家,放他自投往荊州去。   

王粲的一車書,本為蔡邕所贈,今歸鄧季。
他雖不知其中有多少後世已失傳,但見這許多書,亦滿足,令於雒陽城內建書館藏之,許郡內平民以上自往擇抄。    昭姬被金屋藏嬌,鄧涉三兄妹的功課倒是有了名師。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02
238.童謠

太史慈婚前,河南上下便都已盡知,待新納入的難民稍安穩下來、十都尉之卒兵騎術略精後,
便要出軍河東以迎天子。

太史慈亦幾次提議要虎牙隨軍往徵,皆為鄧季所拒,要他在家守華佗醫囑,安心治病,順便完婚事。   
太史慈曾道:“大丈夫為國事,何惜此身?得仗三尺青峰,救天子於危難、匡主公之偉業,便既死,亦所願也!”     
相處這些年下來,對太史慈、徐晃這樣的已不僅是名人之痴,亦有真情誼,鄧季責道:
“君未有後,高堂尚待養,緣何為功業如此不惜身?
天下不平,將軍為我股肱,征討事自多。此次徵河東,我只使十都尉往討,其等需功以服眾,何必與爭?
且磐石軍無建制,蕩寇、虎牙兩軍俱守土有責,北抗袁紹,南防劉表,亦非可輕怠!”     
太史慈方止隨軍之意,安心在家準備婚事、療養。   

又恐己等軍出,劉表為劫糧事犯境,惹太史慈不顧身親往討,鄧季連軍權也不與他,收回虎牙軍印綬,
由徐盛暫行虎牙將軍事,又左右叮囑太史慈,令管亥領親衛看守,以防萬一。   
太史慈哽咽道:“將軍如此厚愛,慈敢不從命?然本多有不足,鄙陋之人,何以報恩?”     
此事後,兩人再無任何猜忌。   

開春的時候,天子在河東改元為建安,今歲便為建安元年。趁袁術與劉備在徐州開戰,曹操開始大肆委任兗、
豫各郡縣官吏,獲取實地、人口。
推廣屯田。
步卒兵源。實力漸強,只是他營中戲志才因病而逝,讓曹操很有些消沉,又請荀彧薦謀士,得用郭嘉。   

匈奴為河南蕩寇軍破後,於夫羅歸,憤恨難平,病重於床榻。終沒能熬過興平二年冬。
待於夫羅死,其弟呼廚泉繼任為單于,立於夫羅之子劉豹為左賢王。
匈奴左賢王便是單于的下任繼承者,劉豹得位,亦思前仇,欲尋機報復鄧季。   
到開春後,田豐數次敦促,實已無法再拖延下去,鄧季只得與田豐領典韋之黑鐵衛、十都尉自河內出軍河東。   

十都尉之屬,如今騎術算是小有成。新卒兵們亦開始漸認同河南制度,算是堪用了。   
到這時候。河東已亂得很厲害,先是李傕、郭汜停戰,送回百官;
後來又反悔,合兵攻河東,欲破治所、臨都安邑,奪回天子。

天子以董承為安集將軍,統河東郡原有之郡縣兵,又招攬流民,得近兩萬兵馬,聯合楊奉、韓暹等白波賊共抵郭李,雙方互有勝敗。   
李傕、郭汜攻河東不得,稍歇後復反目,退回京兆尹去繼續相鬥。
待郭李退兵,河東太守王邑之外,楊奉、韓暹等亦有功,俱得天子賞爵、將軍位,尚可假節。然好景不長,
韓暹軍本白波賊,軍紀甚差,禍亂河內不說,又與董承爭勸,與楊奉合兵攻董承,不待戰出個結果來,白波賊之間又互起爭鬥,自相殘殺。   

河東亂紛紛,鄧季本意只想往迎天子歸,並非吞佔河東,想必不難。他現在三郡俱未穩固,又有袁紹、
劉表虎視眈眈,尚無外圖之力。   
然而上次徐晃過境,白波們對河南軍馬可是記憶猶新,又怕又恨,此番待聞鄧季入河東,得朝廷相勸,
又都停下爭鬥,合組三萬兵來與抗衡。   

鄧季入主鄰郡河內後,其地之大族要么被剿滅,要么被拆散分居各地,可謂已是煙消雲散,幹乾淨淨。

今聞其軍又進河東,頓嚇得遍地狼嚎,俱呼賊來。有白波賊肯出頭抵抗那是再好不過,頓有各種物資、部曲源源來助。   
朝廷本就為各大世家豪族所設,河東一片抵抗聲體現在朝廷內,便是董承亦奉天子令,再領軍與楊奉、韓暹等合兵,共抗鄧季。   

河東之前混亂,鄧季出軍時並未料到會有如此大阻力,才領十都尉入河東沒幾日,面前已聚起超過六萬的大軍等他實在是名聲不好,白波賊們嫉恨、世家豪族恐懼。   
六萬大軍聚集於安邑、左邑、聞喜三縣,其等倉促聚集,戰力雖低,然步卒不出城與他精銳騎兵野戰,
攻城損耗必大。

且河東郡除有解池(注)產湖鹽、設大鐵官開採鐵礦外,馬匹亦多,董承、楊奉等得各大豪族世家助力,
已合湊起一支近萬的騎兵。楊奉於朝廷有功,又與白波親近,這支騎隊便暫由他來統領,平日駐紮在安邑,
但凡河南十都尉逼近三縣城攻打,便馳出遙為呼應。   
鄧季、田豐幾次想圍城打援,先剿滅楊奉這支騎兵,然對方並不與他正面抗衡,只在周邊襲擾,都不得成功。   

三縣城竟似都牢不可破,急切不可得,又憂袁紹、劉表襲擾,鄧季便有退兵之意,張遼勸道:
“軍至此地,只為匡漢室,收天下之心,已平亂世!將軍豈可畏難不前?
敵勢大一時難圖,河內今有磐石軍,或可招蕩寇軍來援!”     

田豐亦不同意撤軍,但卒兵精貴,三縣難破,便招蕩寇軍來一齊強攻,損傷亦大,不合算,仔細考慮過後,
他獻計道:“彼等前本互相攻伐,仇怨不小,因懼河南而聯軍,此為勢所迫爾,非可長久!不如稍退,觀其變,再复進!”     鄧季便從田豐之意,領軍暫退垣縣。   

自佔河內,宗賊四起以後,鄧季便知世家豪族與己等之策如同水火難容,今又遭其等聯合相抗,實在可惡。   
其等豪族所依,不過田地、部曲、掌權勢,說到底田地是死的,所有權非不可變;權勢靠人為,可消可漲;
從來不變的根本還是部曲人口。   
再招徠人往自家治下?    四等民之策確實能吸引大族部曲投奔,然這個時代本就閉塞,消息難通,又逢戰亂,
百姓只顧隱藏逃避,倖存者不大有心探聽外界之事,除非身在鄧季治下三郡,否則不會明白河南所行之策。

前番兗豫兩州願隨鄧季之流民、賊寇如此眾多,還只是為飢荒所迫。   
大饑荒過後,河東之地餓死、逃難的都已消散,今所剩多為亦開始有屯田自養的白波、豪族,不明其策,
肯再輕易往投河南的不多。   

治下三郡之地人口雖已趨飽和,然白波賊與豪族世家為不使自己入主,這般賣力來阻 ​​擋為敵,
今雖要稍退卻一二,豈能不給他們下點眼藥,來個釜底抽薪?   
退兵之前,鄧季便請田豐起草文字,書河南四等民之策,由軍吏抄錄張貼於鄉中,以作宣傳。   

又嫌田豐所書過於冗長,百姓多不識字,效果不大,鄧季便自編幾句簡單話語:
“慕安所治,給賜房田。孤寡鰥獨,盡有所養!畝稅兩鬥,餘無賦費。
兵徭苦役,俱不徵調!隨往其地,可得安居!”     
自家咀嚼兩遍,雖不雅,勝在粗淺,草民盡能懂,便令卒兵傳唱於鄉中,教導小兒為童謠。   

多年大亂下來,民心已漸思安,這童謠的效果定然是有的,不過需要時日,這個是慢功夫。   
不過只要部曲開始散逃河南,豪族世家之力便可消減去大半,算是先小小報上一仇。   
不過退兵到垣縣沒多久,河南便有使來報,聞鄧季出軍河東,劉表果然結盟張濟,組聯軍數万於魯陽,
準備犯河南。   
得這消息,鄧季又思退 ​​兵。    田豐怒斥道:“成大事者當披堅執銳,勇往直前!豈能輕洩氣,半途而廢?”     
鄧季辯白道:“河南為我等根本,不容有失,今劉表欲犯境,當親往敵之!”     
“田子泰、鄧伯苗書信有言,徐盛領虎牙軍已往屯梁縣,與周毅合兵共防之!
”田豐冷哼道:“若嫌不足,尚可調蕩寇軍南下!兩萬餘精騎在,劉表能得逞?”     
鄧季再無言,只得傳令河內,升韓浩為磐石將軍,統轄磐石軍,所缺百人將以上將領於老卒兵中抽調,
韓浩原所屬之戟騎校亦留河內,與磐石軍一起防袁紹;其餘徐晃所部,歸河南禦劉表。   

待安排好,又與十都尉等繼續屯兵在垣縣,每日操演騎術,待河東生變。   
鄧季雖稍退,卻仍在河東郡內,相距隻數百里地,楊奉、董承、韓暹等初時尚不敢懈怠,日夜俱防,
然賊性終究難改。

月餘後,賈詡於安邑城內使人傳流言,言楊奉欲吞併暫統之各部騎兵。   
楊奉暫領騎兵過萬,卻為各路賊寇、朝廷軍、大族部曲合湊在一起,他本部只有三千騎。   
騎兵都是心腹精銳,聽聞得流言,董承、韓暹等如何不驚?
急傳令自家騎兵歸隊,楊奉親往各營申訴並無此意,聞者多不信。   

四月中,白波賊中李樂部偷襲楊奉,再起戰端,韓暹領兵勸合後,又合兵齊攻董承。   
河東又復變成亂局,安邑城中虛歲十六的少年天子雖滿腦振興漢室之念,奈何只是無力回天,處處都受挫。   
鄧季聞亂局再起,又復領十都尉兵逼,聞喜縣外圍城一日,幾番血戰,得破城,卻是郝昭得先登。   
韓暹、楊奉、李樂等忙捨去董承,又來守左邑。   


注:解池,又稱河東鹽池,今山西運城鹽湖,世界上兩個內陸鹹水湖,一為死海,一為鹽湖。
我國最著名的池鹽產地,傳說中黃帝殺蚩尤於中冀,蚩尤肢解,血化為鹵,成鹽池,因蚩尤屍解之故,稱解池。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03
239.慘烈

前者李傕、郭汜之亂,受害者甚眾,朝臣中衛尉士孫瑞、廷尉宣播、大長秋苗祀,步兵校尉魏桀、
侍中朱展、射聲校尉沮俊等盡死於亂軍中。   

百官不整齊,又缺衣少食,聞河南兵馬已陷聞喜,正攻伐左邑,少年天子對太尉楊彪、司空張喜、太僕韓融、
黃門侍郎鍾繇等語道:“鄧季擁兵三郡,自以為諸侯。

其本出自賊寇,前又有劫荊州糧事,可見居心叵測,亦為漢賊,同李傕、郭汜、韓暹一流人物,
名雖來河東接駕勤王,實欲以朕為奇貨可居!”     
楊彪答道:“鄧季確有不臣之心,然其勢大!今天下危難,漢賊四起,陛下車輿幸安邑,以糧匱孤城,
董承一支殘軍,實難擋賊!河南軍已破聞喜,若左邑亦失,安邑亦難保全,若不從其意,恐此賊狂悖行逆事,
起害陛下之心!”     

頓了頓,楊彪又道:“白波賊亦難馴,久留河東非朝廷之福。若鄧季再破左邑,已不可擋也,為今之計,不如傳語董承,若鄧軍至城下,且從之,陛下隨往幸雒陽,先保無恙,再招忠臣勤王,興我漢室!”     
天子垂淚道:“漢室尚有忠臣乎?”     楊彪等忙俱跪伏:“天下不寧,此臣等之過,使陛下蒙羞!”     
劉表在梁縣外屯兵,準備犯河南,河東之局便不能長久拖下去,需得速戰速決。左邑城外,
鄧季不再顧忌卒兵傷亡,督軍急攻。   

圍三而缺一。只留西城不取。
其餘三面。由張遼等十位都尉爭相攻打,然而楊奉、韓暹、李樂等亦死命相抗,各處城頭督戰,急切不能下。    正相持不下,馬皮突遣斥候回報,聞喜縣北發現大批匈奴騎!   
鄧季頓時吃驚,若與左邑城內白波賊再僵持下去,被匈奴騎自後突襲。損失不是自家能承受的。   

被人勸得多了,此時鄧季也發了狠勁,不再輕起退兵之念,且便今日不戰,匈奴亦可改往擾河內。   
可是迎天子真這般重要么?天子到雒陽,我鄧季在天下人眼中能得什麼身份?
認為是忠臣多些?還是國賊多些?    天子到雒陽,到底是可以奉天子討不臣,還是群雄蜂湧而至河南勤王?    如今河南自成一家,所行各策與漢律早已是格格不入,天子意旨下。改還是不改?   

其實對田豐等為何要執著於迎天子,鄧季心知肚明:吃大漢飯長大。
習漢學為用,自稱漢臣,自認漢人,
身上流淌著的這股血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大漢天子掙扎於亂世?   
非只田豐這樣的士人,便是流民賊寇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忘記漢室的恩澤。   

未來的路該如何?若不救一救天子,他們會不會對自家失望?   
曹操不可投,性命難自保。走到如今,鄧季也想如同遊戲中一樣和諸侯去逐鹿天下,可是也不能完全無視這些人對漢朝的最後一絲眷念。這稱霸的野心,又如何敢堂而皇之宣之於口?   
天子正危難中,或許自家所行之策能得他的認同,能得推至天下,能再使大漢復振,如萬民之意?   
老話說盡人事聽天命,既然如此左右為難,便走一步看一步,先往河東勤王再說罷。   

不過真要想迎天子,此時必須先殺退這股匈奴兵,再回頭破左邑縣!    難不成鄧季便不敢戰?不能戰?   
料楊奉等已不敢輕易出城,其等戰力不高,便出城,野戰亦無需懼。便捨左邑縣不顧,掉頭先戰匈奴。   

這股匈奴騎兵正為新任的左賢王劉豹所領,他打探得鄧季出兵河東,便央求於呼廚泉處,要領軍南下解救漢天子,順便報前仇。   
這個時候,南匈奴名義上終歸還是屬於大漢的,作臣子的盡忠救主,也是應該。   
徐晃前番遠征,已是重創匈奴,呼廚泉等上下亦懷恨得緊,便令各部再抽調勇士,組軍隨劉豹南下。   
舉族索人,竟又得萬騎。不過南匈奴各族中男兒幾乎已凋零,這一次抽調,有些年紀小的甚至才十五六歲。   
不過,這也是萬騎,可與鄧季之軍一戰!    聞喜縣三面環山,中部地勢卻平坦,正合騎兵絞殺。   
五月十七,晴,有微風。    兩軍遙對,相距只三四里。   
手指前方匈奴大軍,鄧季回頭衝待令的十都尉道:“此等匈奴與我有仇,卻當為諸位之功,
今日若能破此敵,我便以功賞威烈軍四校尉!”     

聽聞這般說,郝昭、劉辟、龔都、雷薄等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河南兵馬不多,對都尉們來說,
如今所統帥的軍馬才千人,遠無之前眾多,但是質量上的不同,讓每個喜歡統軍的都稀罕不已。   
鄧季麾下,如今只得三位將軍、四偏將、校尉八人,俱是河南有頭臉的人物,,今日若得建功,
便是成功擠入其等,拼命正當其時!威烈軍又尚無主將,運氣好功勞大說不定還能得個威烈將軍幹幹。

若功勞被別人比下去,騎卒就得交出,乖乖到河內去做磐石軍將領,大家一起做都尉的,能丟得起這人?
且此戰為對敵外族,就算戰死,亦能得個好名聲!    今日之戰豈能不拼命?   
對面匈奴陣中,劉豹手指鄧季軍,與麾下道:“今日破此敵,斬首一級者,賞五羊!
斬殺鄧季者,賞萬戶,羊千頭!”     如此重賞,許多人眼睛頓時都紅起來,匈奴群騎狂呼響應:“殺!”     

鄧季軍中,亦在齊聲喝道:“破敵在今日!”     兩軍重賞下,幾乎同一時刻,戰馬群同時發足緩奔起來。   
由典韋等黑鐵衛護衛著,鄧季隨田豐在後觀陣,看自家麾下群騎並肩齊馳而去。張遼、雷薄、郝昭在左。
劉辟、龔都、黃邵在右。臧霸、孫觀、孫康、吳敦在中。   

十位都尉以原出身,涇渭分明的分為官兵、黃巾、泰山三撥。各部之間,又都留出數丈寬距離,
讓人能分得清誰是誰。   
兩萬戰馬踐踏草地發出的轟鳴聲,能震得人雙耳失聰,鐵騎在靠近著,緩奔一陣後,馬速開始越來越快。   
匈奴人馬在上風處。本順風,能騎射者又多,第一波箭雨便由他們疾射出,
劃破天際,落到十都尉馬隊中,帶出第一團血水。   

近百名卒兵就此倒下,十都尉屬下亦各有兩百弓卒兵,立還與顏色,張弓與射。   
吳敦騎在自己的戰馬上,低頭輕輕避過一支箭簇。又與弓卒們一齊扯弓還射。
作為將官,新入河南後鄧季賜下的百具魚鱗甲中自有他的一份。只要避開頭去,對面射來的箭傷害就不大。   

馬蹄聲充塞雙耳,看著箭頭般突出去的臧霸、孫觀兩部,稍後一步的孫康,他只有苦笑,數次想要拉扯偏馬頭避讓開衝勢,卻總又被不知哪裡來的念頭打消。   
之前的泰山賊寇,誰會這般兩敗俱傷的戰法?   
平日里十都尉之間相互戲語時,曾有人言河南軍中自有獨特氛圍,要么適應留下被同化;
要么被排擠出去,就如何儀與何曼。    對這話,吳敦本不信。   
鄧季遣進十都尉的老卒兵,各部都才百人上下,如今留下來的都尉與新卒兵,難不成都被這點人就同化?   
不會吧?至少他吳敦就自認不會如此,之所以一直不急不躁跟在後面,實是因為麾下十名百人將有四個是老河南卒兵擔任,其餘六位亦多為呂布、袁術降軍和黃巾,他還不敢亂命罷了。
若非如此,他吳敦早領著人馬先撤往外圍遊走去,不會傻傻的與匈奴人硬碰硬。   

可是看看臧霸、孫氏兄弟和他們麾下不顧生死往上疾撲的群騎,這可是以萬計的迎面狂奔來的戰馬!
若不是被老河南卒兵同化,戰陣上何處學會的這般悍不畏死?    校尉之職對眾人就真這般重要?   
之前的泰山寇、呂布軍、袁術軍、黃巾、流民中挑出的人等,組合成的新軍,竟都已敢與對方對撞?
蕩寇與虎牙兩軍,又是什麼模樣?    狂奔馳的大群戰馬,幾乎遮蔽大地,與天際的雲朵連成一片。
無需懷疑,兩團人馬撞上的那一瞬,上千人會被撞得身死骨碎,再被馬群踩踏成粉末,合著血水化進泥中。   

越奔越近,對面匈奴騎面上的猙獰吳敦已看得一清二楚,可前列還是看不到有人拉偏馬頭,這一刻,吳敦相信十都尉所屬已經真融入河南,騎隊就如一塊從山頂滾落下的圓石,巨大慣性下,在山坡上根本無法停留。   
吳敦沒有註意,自己的呼吸也已隨著粗重起來,以至於並沒發現,還是有不少原本奔在最前的人偷偷放緩馬速,讓別人超過去。    這畢竟只是一支新軍,能做到這般已經值得人誇耀。   

十都尉是新軍,匈奴騎亦是,還有很多未成年的小勇士,正在面臨這一刻。   
沖得越來越近,才兩輪射後,相距已不過十步,兩群前端的馬兒已經察覺到不妙,驚嘶著想要急轉頭,
有騎士死死的將坐騎拉回,也有的隨恐懼而撤開。   

越是偏馬頭將側翼交給敵人,死得就越快!這一刻,比的就是誰更不怕死!    “砰!哄!咔嚓!”     

“啊……!”     兩團騎雲已經重重地撞在一起,馬嘶、骨折、臟裂,只是一瞬間,雙方已各有近千騎折損,
有的在慘嚎著倒下,有的連哀嚎聲都發不出就已死去。   
這樣的戰爭,如此波瀾壯闊,又如此慘烈殘酷。    “大兄!”     
模糊間,吳敦似乎聽到孫觀一聲尖銳的悲呼。    孫康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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