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軍事]農夫三國 作者:蒼山虎 (連載中)

 
mk2257 2011-8-16 21:03: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1 315385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04
240.斬旗

孫康確實死了,他本和前列卒兵中身體敏捷的人一樣,借坐騎前沖之力,相撞的前一瞬間已高高躍出去,然後落在對方一名匈奴騎背上。   

只是劇烈的顛簸過後,被他落下時刺死的匈奴人拼盡全身最後力量,一手握住刺入胸膛的長矛,另一隻手死死拽著他的手臂,後面的匈奴人擁上來,一隻流星錘重重砸在他背上,隨後跟上的亂刃取去性命。   
孫觀戰馬也已撞死,他自己落在地上,看見這一幕,只來得及悲叫一聲,周邊已有數騎衝殺過來。   
這邊擁堵,失去坐騎,孫觀自己也是險象環生,有人縱馬來踩,忙閃身避過,剛開始學習使用沒多久的雙鐵戟回頭重擊在一條刺來長矛上,將對方矛柄砸斷,又一戟刺在對方馬腹上。   
這匹戰馬吃痛,暴跳著亂閃跳開,後面兩匈奴騎已逼上,左右槍矛扎堆般亂刺下。   
一時只能忙左右招架,幸得他力大,武藝亦可觀,勉力還能遮擋住。   
“都尉!”     孫觀麾下一名百人將已經領人殺過來接應,待殺退身邊匈奴,又搶得一匹無主之馬,拉過來給他。    “走!”     指著孫康身亡處,孫觀狠狠地道。   

河南戰後要回收屍體,普通卒兵戰死都要埋回三崤山,就更別說孫康這樣的將領。   
領著麾下卒兵,孫觀領頭往亡兄處殺過去,血性之外另添一股悲憤。雙鐵戟左右一路狂砸,殺得所過處人仰馬翻。
俱不能敵。   
終於殺至孫康伏尸處,趁麾下抵住四周敵人,他自家下馬,扯地上死馬的韁繩,將兄長屍綁在自己身後,又才騎上坐騎。   
抬頭四顧,兩軍已犬牙交錯,分為一簇簇混戰在一起。

不過左翼郝昭、張遼兩部神勇難擋,已殺散好一群匈奴騎,是在追後面砍殺;中間這塊,吳敦部一直在周圍遊走,臧霸則不知為何陷於苦戰;右翼,劉辟、龔都等正與敵街,黃邵則在領頭潰逃。   
孫康所部剩餘八百多卒兵如今亦匯集過來。孫觀四處看下,倒是自家這裡聚起兩都尉之部,人數最多,便喝道:
“諸君隨我破敵,且先救臧宣高!”     臧霸離得近,孫觀奮起神威。
一路領先殺進去,待與之匯合才知,卻是衝撞中臧霸右肩脫臼,使不上力,背上又被流星錘蹭了一下。

缺他領頭,便戰得艱難。   
軍中有女醫匠。不過此時都隨鄧季、田豐等在後面,孫觀本欲遣人送他去尋醫,臧霸怒道:“我等建功正在此時!
豈能輕言退?不過脫臼而已,便折斷成殘,在河南亦可得為監察之流,何須慮之?”     
竟不願往,戰中脫臼也確實不算什麼,趁空閒叫個老兵用力在右膀上猛一托,已是接了回去。   
臉上雖有冷汗淌出,臧霸還是喝問道:“往何方殺去?”     
張遼等佔優明顯,無需己等襄助,倒是黃邵部主將領頭潰逃,其軍已大亂,害劉辟、龔都兩部亦受其擾,孫觀便指道:
“右翼!”     孫觀在前、臧霸在後,便又往右翼衝殺過去,卻先攪拌得中央大亂。
只是右翼的匈奴們正殺得順風,見其等過來,亦不肯退,雙下里只是亡命廝殺。   

十都尉之屬雖新成,騎術亦不算精,但有馬鐙相助,算是扳回些劣勢來;劉豹所領匈奴騎則幾乎抽調的都是族中最後可上戰場的男子,大半都是第一次上戰場,前列的陣亡後,後面的便不如何勇悍敢戰。   
大半日廝殺下來,勝利的天枰在向十都尉慢慢傾斜,劉豹在後看見,冷冷喝道:“傳令各千長,逃亡者腰斬,家人世代為奴!”     
得劉豹之令,匈奴新兵們亦少有人敢逃。這邊鄧季已令黑鐵衛收容黃邵潰軍,斬其頭顱,令人傳於軍中。
所定之勇卒七德,第一條便是勇德,謂取敢毅精銳之士,臨戰當爭先,悍不畏死,鼓三軍之氣,若有違者,消其勇卒之名,處死可也。   

劉辟本也是個勇悍敢戰的,得孫觀等助,在右翼已漸漸抵住陣腳,得聞黃邵被處死,對龔都咆哮道:
“當初設十三都尉,獨汝南黃巾有五,今卻只剩你我,餘者盡非戰而夭,再不爭先,此後當為人 ​​所笑!”     
言畢,便持著雙鐵戟撲殺上前。將是軍之膽,劉辟爭先,其麾下卒兵亦能不示弱緊隨,看何處戰得激烈,便衝殺過去。龔都也領卒兵與匈奴們亡命鏖戰。   
匈奴人得劉豹之令,亦死戰不敢退,雙方絞殺得激烈,然近戰中,終是武技精湛的卒兵佔據優勢。   

待右翼亦復敵得住,鄧季在後又令吹牛角,令全軍向前。
孫觀等回頭看時,張遼、郝昭、雷薄三個已沖散左翼之匈奴軍,領近兩千騎往匈奴陣後麾旗處殺去了。   
孫觀頓時大急,對臧霸道:“斬將奪旗之首功,莫被別人得去!”     
他此時已又換過一匹坐騎,渾身上下都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匈奴人的,魚鱗甲上插著幾支斷箭,
馬背後面尚綁著孫康屍,樣子實在猙獰得厲害。   

“殺!”     臧霸亦喝道:“速破當前之敵,斬殺敵酋!”     
劉豹身邊留有一千五百狼騎未動,乃是左賢王護衛,他帶出的最精銳之師,眼見戰況不利,
劉豹對麾下貼身護衛勇士突輪博道:“吹牛角號,要勇士們死纏住,我等突擊鄧季所在,取鄧季首級!
今日若不得勝,我為合族之罪人,當死於此地!”     
如今北部鮮卑人勢力漸大,匈奴漸敵不過,北方不可往,若讓鄧季再圖得河東,日後要南下都得面對其精騎,
劉豹此時不顧傷亡,也並非只為前仇。   

目前雖處劣勢,戰場內也還有五千餘匈奴騎在,與河南卒兵東一團西一簇地絞殺在一起,若能甩開其等,
趁機擊殺對方主帥,確實還可翻盤,到這個地步,劉豹也只有亡命一搏。   
只是要突擊最後面的鄧季所在,需得穿過整個戰場!   
牛角號響起後,趁張遼等還未殺至,劉豹親領護衛狼騎急沖陣中。   
得聞號聲,看左賢王之護衛軍衝入戰場,殘存的匈奴將領們亦知曉劉豹要做什麼,當下又復鼓勇,領軍死纏張遼等。   

有河南挑選之法,卒兵自然精銳,然戰場優勢更是平日里便積累下的,若論在弘農時訓練之刻苦,張遼並不輸任何一位都尉,他所部除騎術外,還要訓練自高順處學來的戰法,各部協調,依次循環往返殺敵,可減少傷亡不說,還能節省不少力氣。   
所以到現在,他麾下傷亡仍然不大,他這位武勇者又隨時在前劈殺對方善戰者,可謂難擋,前來攔阻的兩撥匈奴騎兵,不多時又被他領頭一一殺散,帶郝昭、雷薄追擊劉豹。   
劉豹一路直衝戰場中,十都尉中吳敦亦率軍來擋,倉促間疲軍卻敵不過這支蓄勢已久的匈奴精銳,被其一鼓沖散,
吳敦為悍將突輪博斬殺於馬下。   

鄧季在後看見,嘆道:“今日血戰來得突然,卻是虧本,十都尉又折其三!”     
得其餘匈奴騎襄助,劉豹已領軍直殺出戰場,往這邊過來,鄧季回頭對典韋道:“留一屯人馬護衛軍師、文員,
其餘隨我擊殺此敵,了結戰事罷!”     
田豐急阻攔道:“你今身為百萬人主,豈可再以身涉險,置基業於不顧?”     
一口氣將胸膛中濁氣呼出,近日鬱悶似乎也隨之而煙消雲散,鄧季大笑著答道:“男兒當亂世,豈能懼廝殺?
田師已忘,我有今 ​​日,本便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走!”     鄧季一聲喝過,率先駕踏押馳,除護衛田豐與軍吏、醫匠的一屯外,典韋領九百黑鐵衛急呼嘯著跟上去,
待超過踏雪馬頭,又將鄧季護到中間。   

劉豹軍中打頭的是勇士突輪博。黑鐵衛中典韋在前,連發兩手戟都被對方伏在馬腹下讓過,引得典韋暴怒,待兩馬貼近,一聲厲喝過,左手大鐵戟迎對方馬頭拼力砸去。   
“嘣!”     這重重一擊直敲碎戰馬頭骨,馬匹悲嘶過後,旋即向側摔倒在地。   
突輪博已先滾翻出去,只是剛站起身,從旁疾馳過的黑鐵衛中一名鐵衛已又甩手戟來射。
突輪博余光看見寒芒疾來,忙再扭頭避過,只是下一瞬,一支冷箭已“咻”一聲釘在他顱後。   

這就是黑鐵衛,每一名都必須兩門以上卒兵考核極優才能入選,河南卒兵為天下精銳,他們就是精銳中的精銳。   
前面,典韋已一馬當先沖入劉豹狼騎隊伍中,兩柄大鐵戟舞得團團轉,嗑著的就亡,碰著的就傷。   
劉豹之護衛亦精銳得緊,只是人數雖多,也擋不住這精銳中的魁首,黑鐵衛們所過處,盡見匈奴落馬者。   
身份不在一般,黑鐵衛們自然不能真放鄧季上前去廝殺,鄧季只能抽空在人群中放手戟,算是略表心意,
不過近來已習練得少,多數時候都丟空,手法為黑鐵衛卒兵所不恥。   

典韋亦許久沒得這般痛快殺過,衝殺中只盯緊對方麾旗,領隊直撲,有他在前,黑鐵衛前行更顯順利,狼騎不多時便已大亂。只是典韋方突到近前,不妨後面張遼等已殺至,雷薄彎弓瞄準,一箭正中劉豹脖頸。   
典韋殺至,一戟砍倒麾旗,匈奴中頓有人大呼:“嗚呼!左賢王已死!”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05
241.拔賞

劉豹既死,戰場上早已抵擋不住的匈奴騎們心中最後一絲防線也告崩潰,開始四散逃奔。   

雙方戰得慘烈,並無獲得一名俘虜,孫觀等都尉已是殺起性子,見匈奴騎潰逃,尚領著卒兵一直追殺在後不饒,直到天黑方才慢慢尋路歸來。   
一戰之後,左賢王劉豹身死,能逃回去的還不足三千騎。鄧季卒兵傷亡亦不小,將要運回三崤山安葬的屍體足有兩千八百多具,此外還有一千五百人重傷,醫匠不知能救回多少來,重傷中有六百餘已確定為殘,若他們願意,應該會被安排到監察中去。   

剩下的除黑鐵衛無大損外,自張遼等都尉以下,多有帶傷。   

十都尉戰死兩人,鄧季處決一人,又少了三個;其等所屬原有萬餘,戰後只剩六千人能用。不過好處也是有的,經此一戰淬煉過,新納入麾下的都尉、卒兵們已盡堪用。   
到夜間時,戰場上點起火把,還在忙著救治傷員,統計軍功,收攏戰馬,尋回袍澤屍體等事,估計一夜時間都處理不完。   

紮起營帳後,鄧季已招張遼、臧霸、孫觀、郝昭、劉辟、雷薄、龔都七將到中軍來嘉獎,語道:“諸位今日赫赫之功,我與軍師盡收於眼底,河南即日可多得七校尉矣!孫康、吳敦兩位,亦當以校尉之喪厚葬於三崤山!”     
這時候自然沒人去提黃邵,活下來的七人俱得賞校尉職。不枉賣命苦戰一場,亦無甚麼怨言。

齊聲道:“得將軍賞拔,某等願為效死!”     
鄧季點頭,十都尉為將,在河南戶籍便已是一等功民,不可再提高,分不出差異來,便又另賞道:
“今日之戰,以典韋、張遼、孫觀、雷薄四人功為大。

除斬敵之功另計外,胸襟許再添一日彰功,賜勳田五十畝b昭、劉辟次功,斬敵之功外,許再添一月彰功,賜勳田二十畝!臧霸、龔都斬敵之功外,許再添一星!”     “謝將軍之賜!”     鄧季後來補充的勳田並非與日、月、星對應。
第一等賞下的勳田本為百畝,不過非大功不可得賞。其等今日雖不差,卻不比韓浩平定河內之亂,賞田地便要少些。   

按河南軍制,威烈軍只能有四位校尉能得留用,不知自家等誰去誰留。
亦不知將委派何人來任將軍作頂頭上司,七位新校尉心中正嘀咕時,鄧季已又開口:“蕩寇軍戟騎校尉韓浩,前有功,已拔為磐石將軍!今蕩寇尚缺一校尉。足下等何人願往?”     龔都正想著今日戰中功勞不大,若非有獻美人在前。

帳中七人,主公眼裡自家恐怕是墊底的一位,難得重用,聞其以蕩寇軍之戟騎校尉職相問,竟是只要願意,誰去都成!忙先出聲應道:“若主公不棄,某願往!”     鄧季點頭,應允道:“可!待歸時,自往河內去任職!”     
龔都歡喜間,其餘六人慢一步,已再無這般機會,只得聽鄧季又道:“威烈軍暫由我親轄,將軍之職、校尉去留再觀六位之功而定!校尉有六,威烈軍今雖只六千餘,卻無需慮卒兵數不足。

兩歲前我河南改卒兵入選年限為十八,郡中勇武少年被積下,今歲其等正年滿,歸後便可拔用,數千人想是有的!”     六人中,威烈將軍之位鄧季最屬意的自然是大名鼎鼎目前又才二十七歲的張遼,不過這事也不能一蹴而就,需得慢慢來,又不可賞罰不明,引其他人盡離心。   
龔都聽聞威烈將軍不自外調來,而是在剩下六人中選,早已悔得青了腸子。   

此戰後,光打掃戰場就花去三日時間,尚幸除卒兵們所用坐騎外,收攏回來的馬匹還有六千餘,倒算意外之喜。
今年河南除一批年滿十八歲的少年待入卒兵,最初分發的牲畜繁衍下來,亦可反哺官府,其中馬匹亦多,可再徵一批戰馬為用,已足豐富。   
眾多戰死的卒兵屍體需要運回河南去,目前再攻左邑、安邑似乎已不現實。
然而鄧季徵求田豐意見後,決意即便退軍,也要先彰顯自家武功,留龔都、臧霸兩部獨自打掃戰場,其餘人將五千匈奴首級運於左邑縣外,築京觀以示。   

這一次鄧季並不再圍城攻打,欲退兵歸河南修養一陣再來,只准備暫駐一二日,等臧霸等打掃完戰場便啟程的,不過為讓敵軍恐懼,卻也使弓卒射信入城,傳言月後將再領河南兩萬大軍來與諸路白波戰,到時將不再留降卒。   
萬餘匈奴騎與鄧季之戰就近在咫尺,日然少不得斥候探報,戰果左邑城中白波已盡得聞。
不過河東人向來知曉匈奴人勇悍,一兩千人的騎隊就敢入境縱橫擄掠,得報鄧季破匈奴萬騎,斬殺左賢王,
初時尚以為謬,多半不信。
待今日在城頭看見堆在一起盡剃怪發的大堆人頭,都認得是匈奴,才知其真,盡震撼鄧季之戰力。   

如今鄧季所編的幾句童謠,已傳得甚廣,城鄉中俱念,厭惡亂世才是大眾心態,偷偷逃亡河南之地的從賊者、豪族部曲已不是一戶兩戶,人心漸散。   
鄧季童謠在前,白波本就為散沙一般,再被城外展示的京觀震懾,當夜便有混亂起。   
先是有白波部眾欲外逃歸鄧,被李樂所察覺,領軍來阻,引起兩下混戰,頓時四方便多有響應,有人打開城門,迎鄧季入城。   

只是鄧季、田豐才領軍入城,李樂已死於亂中,楊奉、韓暹情知不妙,領眾先外逃。
未及走遠,楊奉被麾下部將斬殺,獻首級於鄧季馬前,獨剩韓暹領殘眾再聚嘯於山林為寇。   

鄧季入城,萬餘人降,其餘白波賊逃散入四野,已不復為患。
見事又有轉機,鄧季便令收拾完戰場的臧霸、龔都將戰死者屍體、馬匹、重傷員、白波降眾先帶回河南去,自家再領五千卒兵逼往安邑。   
意料外的順利:方到安邑城外,天子已使董承打開城門,迎鄧季進城。   
世間之事便是如此奇妙,先前董承、楊奉與韓暹等合兵阻擋,田豐、鄧季便只想著如何擊破對方入安邑;
如今城門大開,董承出迎,河南軍反倒又猶豫——一來自家兵少恐有詐,二來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天子。   

當然,再猶豫也還是要進城的,待全軍進城,張遼、孫觀、典韋等五百人護衛下,鄧季、田豐覲見天子。   
鄧季剛進門,已抬頭偷眼打量,這位只十六歲的天子肌膚美白,臉頰修長,可謂俊朗,只是坐姿端正,一副目不斜視的模樣太過莊重,一點也不似十五六歲的少年人。   

這賊廝打著勤王旗號,卻直領甲士闖進內見駕,天子已很是不悅,又見他數番偷瞄自家,不守禮法,更是惱怒,先出聲喝問道“足下以甲士衝撞御前,欲何為?”     
天地良心在上,鄧季這時候可一點謀逆的心思都沒有,主要是勝利來得太突然,讓他一時難以接受,心虛才不得不領卒兵入內。田豐自然懂禮,然而也害怕有詐,讓師徒倆輕易進城枉送去性命,只能稍有違禮。   

只是天子早就成驚弓之鳥,如何見得這一幕?     這還沒跪拜見禮,便聞得天子先喝問,楊彪等百官受嚇,唯恐鄧季賊性大發。
田豐亦吃一驚,扯下鄧季衣袖,師徒倆一起跪伏,由他禀告道:“臣等惶恐!遠來勤王,恐小人為禍,故以甲士隨行,不想竟驚擾御前,望陛下恕罪!”     天子雖才十六,然生於皇家,又已經過這許多事,聰慧得很,對自家的處境一清二楚。

鄧季勢大,亦不欲真弄得兩下面上過不去,只是董卓、李傕之後,今後又要復做鄧季的傀儡,心中鬱悶難平,還是忍不住再冷嘲道:“李、郭相爭,箭矢亦落於御前:室微弱至此,今不過甲士驚擾,算得何罪?”     
田豐冷顫道:“臣等一心只為護駕,不敢稍有不敬!”     “罷了! ”
一語止住,見都是田豐來對答,鄧季跪伏在地不肯開口說話,天子直接問道:“今鄧將軍已得見朕,意如何?”     
這個問題範圍太大,鄧季無法作答,想想後,只按田豐所教應道:“臣等守河南,聞陛下蒙塵、漢室遭劫,晝夜慟哭,憂心不止。

恨不能即可起兵勤王,蕩平群賊!然未曾奉詔,不敢擅離河南!萬幸陛下天命在身,終得無損!今安邑殘破,又有李傕、郭汜、韓暹輩猖獗,非久居之所!臣聞成大事不拘小節,左右思量,以獲罪之身率軍覲見,以盡綿力。
臣出軍前,已令郡中收拾雒陽舊宮,斗膽請迎陛下車輿往還故都,安萬民之心,復振漢室!”     
當初被董卓挾持,從雒陽遷往長安;又為李傕、郭汜迫害,奔出安邑;再由鄧季來接回雒陽去。
這似乎是一個圈,自家雖貴為天子,卻只能在這圈內移動,不復得自由。   
驕兵悍將都已入城,面前就有數百明晃晃的甲士,自家、皇后、百官性命俱操於人手,可以說個“不”字麼?     

大場面已經歷得多,天子的臉只是略白了白,很快又平復下,只淡淡問:“黃門侍郎何在?”     
鍾繇出列,跪伏:“臣在!”     
天子閉著眼,下令道:“擬旨:河南太守、折衝將軍鄧季忠秉國事,靖難有功,即日起加授衛將軍,領司錄校尉,假節,賜雲陽候。
安邑殘破,漢室當複以雒陽為都,以振國勢!”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06
242.拔劍

天子嘉賞過鄧季,便已是意興闌珊,宣令其等自退,往內尋伏皇后等,準備遷居雒陽事。   

鄧季方才領軍出。因同在安邑城內,董承部近在咫尺,恐起禍難防,鄧季便勒令其將兵權交出,天子百官俱在人手中,董承不敢抗命,只得將所剩萬餘士卒交出。   
這支大漢最後的武裝,雖才剩萬餘士卒,卻有不少勇士在內,鄧季命張遼、孫觀等且先分統,等帶回河南後再處理。   

如今三郡地飽和,人口再難安置,鄧季亦想佔河東之地,奈何李傕、郭汜亂後,三輔之地未南逃往荊州的豪族世家,幾乎已盡遷往河東,白波賊餘孽亦多不勝數,匈奴亦近,一時沒兵力、精力來治理此地。   

賈詡此時已投鄧季,三人計議時,賈詡道:“前河東太守王邑甚得官民愛戴、世家讚賞,故久居河東而得安,賊不敢害。今河東急不可得,將軍何不仍用王邑,使其先治理河東,再徐徐梳理圖之。”     

鄧季便招王邑來問話。王邑字文都,卻也是位大漢死忠,聞鄧季要使他繼續治河東,對道:“吾乃漢臣,爵為天子所賜,自當恪守本份!今足下領司錄,為吾之上司,所命敢不應之?然天子於雒陽安,則邑在河東安;若天子有難,邑便當叛!”     說完拂袖而去,鄧季拿他也無法。   

不能推行四等民之策、不能收納賦稅,河東便不算納入自家治下,不過王邑肯暫時聽命。
總好過完全棄開這片土地。第二日。鄧季便令原董承軍中擇三千老弱軍給王邑,算是守河東的郡縣兵,至於能否守住便不管他,自奉天子、后宮、百官等歸河南去。   

前番天子車輿逃出長安,后宮俱步行相隨,此番到河南去,待遇倒高了一截,俱有馬車相送。   
因前番奪糧事。鄧慕安失信固然為士人不恥,劉景升受騙亦為人所笑,荊州士人皆議劉表雖文聲極佳,然昏暗難定,卻非亂世明主。   

主公劉表名聲大受損,謀臣蒯良卻獨得良駒。民間私語使智計絕佳的蒯子柔羞憤難當,令僕役將花費兩萬二千石自鄧芝處換來的駿馬亂刃捅死,自立誓道:“此後再不愛馬,再不因私而忘公!”     
待聞鄧季領軍徵河東,劉表便招文武重臣議事。欲要報前仇。   

然而河南精兵重甲眾多,蔡瑁、黃祖、蒯越皆阻攔道:“鄧季雖出。所統往河東卻盡為其新附之眾,河南尚有悍軍留守。我荊州兵多卻少騎,與戰不利,恐難圖謀也!”     缺少騎兵是劉表一直只能龜縮荊州的重要原因,也是上次被騙的由頭。   

龐季亦道:“聞鄧季往河東,乃為討賊迎聖駕,若此時吾等犯其境,恐亦為人詬病!”     
既畏其難,又怕再失名,群臣所言使劉表憤怒,頓時道:“然此蠢頑之賊在鄰,若不復前仇,如何能得消得我恨?”     
蒯良便獻計道:“聞冀州亦與河南成仇,旦夕思伐,只不得其時。使君與本初公交好,或可使屯大軍河南外,誘鄧季之河內軍南下,袁公定往討鄧賊,其首尾不能顧也!待河南亂,吾等亦可進軍! ”     
河南確實難圖,假借袁紹之力或可成事。劉表本因袁術之仇,與袁紹為盟友,便從蒯良之議,與張濟聯合,
共屯軍五萬於魯陽,作出一副準備攻取梁縣的模樣。另又遣使往告袁紹。   

劉表使者未至鄴城,蕩寇軍大部已受鄧季令南下,河內只剩韓浩統新組之磐石軍。
今河內人口稠密,民皆有糧,不再是張楊時凋敝模樣,袁紹已起意謀奪為己用。   
只是如今佔地 ​​廣闊,顏良、文丑、張郃、高覽等良將或往鎮新得之地,或四方徵募兵士,徵河內當遣何人為將?該領多少兵馬出征?左右又讓袁紹糾結。   

見袁紹為難,辛評薦道:“韓猛驍勇、牽招秉義壯烈,亦可為大將!”     
袁紹皺眉,不喜道:“此二人皆年少,未經歷練,不可任大將!”     
辛毗的性格剛亮而公直,見兄長所薦被袁紹一口便否決,不滿直諫道:“聞鄧季有二虎,太史慈、徐晃皆年少得重用,今已顯名於諸侯,可見用人當不拘格規!韓猛、牽招俱有才幹,明公緣何輕之?”     
辛毗語直冒犯,袁紹對世家名士風度卻好,勉強從其意,欲以韓猛、牽招領兩萬軍馬徵河內。   

沮授正隨斥候親往河內,探“杜公塢”之明細,歸來聞之此事,急往勸袁紹道:“明公當知河內塢堡今已層層疊疊,堅固非常,河內民盡居於內,又有卒兵領民抗敵,甚難擊破其等。若至於後不顧,大軍直討州縣,糧路將不得保;若逐一攻取,當陷苦戰也,兩 ​​萬之軍數亦不足,又需抽軍馬往援,待耗時日久,鄧季援軍至矣!
公孫、黑山亦復為禍,起於吾軍之後!”     袁紹驚問:“河內塢堡,如此難取乎?”     
沮授點頭應道:“明公若難信,可先遣小部襲擾,一試便知!”     
沮授所言確實難讓袁紹信服,便遣出數支小股部隊試探攻擊,然各以五六百人圍兩棟塢堡,都只難攻破。

且袁軍一到,各塢堡中便有烽煙傳遞出去,只需半日功夫,四方便有大隊人馬來救援。   
連試探數此,亦未能拔除一屯民居之塢堡,反折損去不少兵馬,袁紹畏其難,信沮授之說,終止南下意。
待劉表使者至,亦不得應。   

袁紹不敢輕遣偏師南下,卻愛上河內之“杜公塢”,傳令州郡亦徵民夫各地仿造,以居民戶,特別太行周邊、 ​​
易城附近優先。   

只是袁紹治下不比鄧季治下四等民,徵民夫服徭役耽誤農事,勞民傷財不說,居住於塢堡內的民眾缺悍勇敢戰輩為骨幹、存糧亦不足,比不得河內的可持久,只是大族人家甚喜得此新居,謂其能得避賊禍,一一仿造。   
公孫瓚已在易城內,憑藉堅城糧足,不敢再輕出,影響倒不大。然太行中張燕雖亦自有墾荒屯田,地卻甚狹,糧不足用,尚需外出擄掠補充,待塢堡四起後,他的日子便漸漸艱難起來。   

各地開始學河內築“杜公塢”,太行賊害漸少。

又得聞鄧季已迎天子往雒陽,袁紹便復起另立新君之念,以前他想立劉虞為天子,為其所拒,今便思再立劉虞之子劉和。   
劉和得聞,堅拒不依,待袁紹使者歸去,他私語鮮于輔道:“吾父一世清名,忠直未有不臣之心,為人子者焉敢壞名?且漢室已衰,若吾為天子,敢為袁氏之主乎?動輒受制於人,呼喝應聲,若有違逆,恐命亦難保!”     
非只劉和不從,謀臣們亦不依。沮授、審配、辛毗皆勸道:“今天子雖受制於鄧賊,卻未聞有失德事,私廢恐失名望。

明公若欲靖難,待滅公孫、平黑山,北地得安,再依舊事聯合諸侯齊往河南勤王,料鄧季兵少,如何能抗?
其時聲望自高,卻不可行不臣之事!”     
袁紹只得擱置不再提起,只是易城堅固,他勢力雖大,卻不是一時能破的。   

天子隨鄧季軍往河南,歸舊宮城內居住。   
鄧季入主雒陽後,城內各地大興土木,今已是煥然一新,唯獨宮城為皇家所有,恐遭人非議,向來沒敢打理。
直到田豐等提議往迎天子,方才僱役民打掃清潔,又新造起數處殿宇、房舍,供天子、后宮等居住,百官則安置於宮外。   
然而就算有幾棟新殿,雒陽城中如今最顯敗落的地方還是宮城內,役民們倉促間如何能整理得完?   
天子入住之夜,待見新居周圍宮城殘敗,殘垣斷壁上遺留的煙熏,清掃出的成堆瓦礫,角落中未拔盡的野草,想起自黃巾起亂後漢室種種磨難、董卓、李傕輩肆虐時自家兄弟的苦楚,頓時淚如雨下。   

所謂觸物傷情,伏皇后、董貴人等后宮陪他受苦一路,此時亦隨之泣哭不已。   
董承之軍已為鄧季所奪,歸雒陽後,只留數百敬忠漢室的給他護衛宮室,此時天晚,百官已不在,只董承為外戚,隨侍在側。待收起悲傷,天子方語道:“故王兄弘農王遭董卓害後,朕詔令葬於中常侍趙忠墓中,草草行事,非王者之禮。今朕已歸雒陽,當整理皇陵,告慰先祖,兄棺亦當移於其內!”     
“遵旨!臣明日便與眾臣合議,遷弘農王之墓!”     

董承剛應完話,天子又道:“王兄生前並無后妃,只得唐姬隨侍於側,聞其乃 ​​原會稽太守唐瑁之女,亂中得倖免乎?”     
為察看宮室,董承比天子先一步入雒陽,若是以前他不會知道唐姬下落,入雒陽卻已得聞,此時不敢隱瞞,顫聲答道:“臣聞其已為鄧季所納!”     
天子木然良久,突“嗆”一聲拔出腰中佩劍,用力揮出,怒斬在面前糊黑的樹幹上。   
寶劍嵌入樹幹中,卻不得斷木,天子已是怒氣勃發,棄劍柄,轉首時面上竟是猙獰,衝董承吼叫道:“朕誓不與此賊共存!”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07
243.盛選

聽聞郡中今日開始選拔卒兵,趙雲又遊蕩到雒陽校場中去看熱鬧。   
為兄之喪服完齊衰期後,他仍留在河南暫居,鄧季巴不得他在河南常住,如今腰間的白牌上期限早被取消。
除不應邀出仕外,各處若有熱鬧,趙雲是一定要往觀看的。當然,他最喜歡的還是武事,便如今日的卒兵挑選。   

最近自安邑隨天子東來的官員甚多,入住之後,他們中也有不少在深入民間,觀察著雒陽百態,品味河南制度,趙雲一路就遇到兩位。
當然,這些人與河南仍是格格不入的,提到鄧季治下各種制度多是嗤之以鼻,還要尋由頭貶低兩句,或表現得很不屑,便有深思、便有讚賞,也多裝在心中,從不附和。   

鄧慕安這位主人對待這些官員也沒多少真心,雖已自公倉中替天子給發所欠俸祿,亦許其等往役民中挑人歸去伺候家眷,然發放給官員們的路牌都為白色,亦未給賜田地,就如趙雲一般,百姓多只當他們是過客。   
比起本地百姓,趙雲對這等能在患難中還願意追隨天子的朝臣要多出一絲敬意,若路遇,都要恭恭敬敬的主動讓開道。只是看熱鬧而已,他又不急,慢騰騰行往校場去就可。   

校場門口,倒又得遇一位熟人,韓嵩韓德高,同樣暫寄居於雒陽。鄧季偶爾邀請趙雲赴宴,此人亦隨鄧芝拜訪,一來二去便也認識了。   
在門口相遇,互行禮相問,韓嵩也是來觀河南今年挑選卒兵的。兩人便同行入內。   

在門外就听內裡鬧哄得厲害。進出之人極多。待入得校場。見滿場黑壓壓擠在一起的人頭,怕不有三萬餘眾,韓嵩吃得一嚇,驚呼道:“為何如此多人?今日恐不能完!”     
趙雲來雒陽早得多,又與最高層的鄧季、太史慈相熟,知道的便比他多些,答道:“河南戶籍近十三萬,今歲滿十八之男丁當不下七千人;河東來奔之大族部曲、白波萬餘;董承軍近萬。再加如你我般看熱鬧的。

一會恐還更多!”     韓嵩臉色有些發白,苦笑道:“若如此,河內、弘農兩郡再給鄧慕安治理五六載,以三郡之地民稠數,每歲便可再得萬餘卒兵,歲可增一軍之數?”     
趙雲明白他的意思,河南卒兵確實精甲天下,之前各路諸侯皆輕,以為河南兵源不多,補充困難。但若讓鄧慕安能繼續安穩發展下去,十餘年後。何人還可與敵?   
想想將來河南精兵的數量,趙云亦要為之頭皮發麻,暗道:或許這便是自家雖未出仕河南,卻也不願再輕易離開的原因。   

挑選卒兵從今日一早就已開始,他們兩個到的時候已有些晚了,待擠到前列,才發現力卒、刀盾卒、戟卒、弓卒各攤前都排起長長的十列縱隊,竟是各處每一次都同時測試十人。   
若如此,今日倒可得挑選完畢。   
他們來之前被挑出的卒兵,多為年歲輕者,有的興高采烈留在旁邊給同伴助威,有的則已擠出人群,歸家去報喜。   

韓嵩對箭術情有獨鍾,告辭去觀看弓卒類挑選。趙雲則惦記著才入河南時見過的李無病和馬賀,雖然知道他們入選沒問題,卻也想再親眼見見,自往戟卒匯集處去。   
戟卒選拔處,張遼、孫觀、臧霸三位亦在觀看,這次挑選出的卒兵除刀盾卒外,其餘都要補充到他們六位新校尉麾下,便很是關注,六人全至。郝昭、劉辟在看力卒選拔,雷薄則看弓卒。   
迎天子歸河南後,六位新校尉也常為鄧季座上客,趙雲也與他們漸熟,見到三人,先移過去見禮,再一併看場中測試。   

戟卒兵之選,仍然以直刺效果為主,其餘輔之,長戟是卒兵選用最多的武器,每年求試者盡多,官方特意準備了上千根硬梆梆的獨搖(注)原木。   
這里首先考的是長戟之勾、割。置放數條小套繩在半空,每兩條間相距只二寸,入試者需得揮戟急探入一次,鉤到最中的一條繩索,多鉤、少鉤或戟慢皆為失敗;第二局捆紮有大腿粗的稻草,由入試者揮戟刃切割,需得稻草一次全斷。   

前兩局初步淘汰後,最後一局,入試者立足原地,挺戟直刺,能入原木一尺拔出後原木不裂者可為勇卒,入木八寸拔出後原木不裂者為輜輔兵。   
趙雲和幾位校尉旁邊,十張案幾旁跪坐的便是二十位主考官,全是郡中文吏,負責記錄等事,每兩位負責一個測試者;場中還有三十位巡視的檢察在,每一位卒兵過關,都要有兩位主考、三位監察簽名畫押,才算有效,以備入軍後復查,不合格者將追究該卒兵與主考、監察責任。為防入選後就荒廢技藝,軍中每年也還得再察,將不合格者剔除。   

規定得很繁瑣,不過能挑出的都是精兵,趙雲在旁看十人一次的入試,凡河南本地來參與的少年,多半能過關 ​​,河東才來的流民、大族部曲、白波、董承軍等,則多為陪襯,要四五人中才有一個入 ​​選,估計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沒來的緣故。   
在河南時間長了,趙雲眼界也便慢慢高漲,更想見技藝更高者,只是這般測試,所見都只是長戟來來回回勾、割、刺三樣,辨別不清高低,也沒見到有他之前認識的少年。   

十人一組,過關者由文吏記下,此後便是功良民身份,得賜更多田地;不能過關 ​​的戶籍便是平民,除非還能入選官吏、夫子、匠民中去,否則只能得最少的二十畝田地。   
入選的自然興高采烈,落選的則唉聲嘆氣。又有不少先前見這邊人太多,先往力卒、弓卒、刀盾卒類入試得過的,再跑回來試戟卒。   
兩項技藝過關者,可有機會入黑鐵衛,入軍則為伍長;三項技藝過關者,入軍為甚長;若四項全過,入軍後便能得任百人將。   

故此,河南少年平日雖多只苦練一項,卻也不缺身懷數技的。   
直看了大半天功夫,三千多人測試過去,才終於見到李無病隨大群少年過來,俱鑽到隊伍末端去排隊,趙雲記得他箭術也極佳,應該是先去測試弓卒,此時才得來試戟卒。   
又等好一會才輪到李無病等,趙雲見他上場,便格外關注。   

只是在芸芸眾人中,李無病卻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老老實實按規定演練過勾、割、刺三下,得勇卒身份後便退在旁邊觀看,他不可能還記得趙雲模樣,只顧打量後面自己的同伴。   
李無病同伴中兩名身高差不多的小胖子,亦都過關,只是待負責記錄的年輕文吏看清一個小胖子麵孔,頓時氣急敗壞,起身喝道:“田峑小子,又來搗亂?”     
這還是今日第一次出意外,趙雲、張遼等急轉視時,那小胖子已吐吐舌頭,不滿道:“莫嚷嚷!我非為入卒兵,不過手癢,隨之試試技藝而已!”     
看胖小子頗有些無法無天的味道,趙雲等甚奇,倒有明白的在旁指點道:“此乃右軍師家中仲子,年方十六,去歲卻已來鬧過!”     賈詡到河南後,鄧季便傳諭三郡,以田豐為右軍師,賈詡為左軍師。   

我國古代歷朝多以左為尊,漢朝卻算例外,尊右。   
校場入試之前並不查驗身份,田峑體胖,面相倒比同齡人顯老些,去歲才十五便已混入參加測試過,直到驗證腰牌時才被識破,沒想到今年又來。   
父親高位,他自家又與鄧季、謝允等親善,自然養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聽周邊人喝斥,頓回嘴道:“去歲我本事只可入選輜輔兵,今年卻有不同,已能得入勇卒,便試試又何妨?且我本陪吳樸哥哥來連試四卒的,不過一時自家技癢罷了!”     
聽他這般說,眾人多倒吸一口氣,將目光放在另一名胖子身上,有河南老人問道:“吳哥兒已過幾關?”     
“此乃最後一關!”吳樸只是靦腆笑笑,未曾答他話,田峑卻在旁得意道:“連四項皆得入選勇卒!”     
“嘶!”     “今歲第一位連過四關者?”     “然!”     輜輔兵測試稍容易些,勇卒的卻不簡單,
能精通其中一二已是不易,要四關俱過算得極難,如趙雲所識之李無病,今日亦只能過兩關而已。   

人們俱知能連過四關測試不易,且入軍便得任百人將,比憑戰功一步步爬上去的不知要少去多少幸苦和年限,
便盡指點著吳樸狠誇讚,以為兒孫榜樣,田峑、李無病等同伴一個個高昂著頭,臉上盡有光澤,便如同誇讚的非吳樸而是他們般。   
這不過是今日的小小插曲,待自涉侯國南下的老河南少年們退去,挑選繼續進行。   
到入夜時分,今歲卒兵挑選才終於完畢,有文吏出場宣布,今日自新投奔來的河東民中挑得卒兵一千三,董承部軍士中挑得一千八,河南少年中挑得四千一,共得四類卒兵七千二百餘人。   
除去其中兩千餘刀盾兵,剩下的都將分給新晉升的六位校尉統領,再隨主公南下去破劉表之軍,聞有此數,張遼等亦盡歡喜。   


注:獨搖,白楊樹。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08
244.小朝議

自歸雒陽舊都後,宮城內便由董承負責守衛,天子不想見鄧季,除為百官討要俸祿外並不再召見,鄧季亦少有主動往宮內覲見的時候,一副大家各過各的模樣。   

有數的幾次見面,鄧季都要招一屯黑鐵衛隨行入宮,更引得天子不快,心中對這位雒陽之主的惱怒已是到極致,直當他為董卓第二,比李傕輩都要可惡,不過命懸人手,暫時隱忍不敢發罷了。   
雒陽城中大選卒兵當夜,料鄧季事忙無暇,天子才密招楊彪、伏完、董承、王服、鍾繇五人入宮,
與欲道:“朕兄故弘農王,葬於原中常侍趙忠府後墓穴中……罷了!”     
本想以弘農王之事做個由頭,講過開場一句,天子才省起這事前日朝臣們已議過,鄧季也沒小心眼到在宮殿內安插眼線,或者說因為吝嗇給天子人手用,連眼線都懶得往里安插。   

眼前五人都是可信任的,殿內別無他人,原不必再如之前般小心謹慎。   
想到這裡,天子一句“罷了”止住前話,直接問道:“鄧賊猖獗甚於董卓!其擁兵自重、脅君竊國柄、私改律規、穢亂漢室,諸君以為朕當如何?”     這才剛到幾日?才得過幾日安生日子?   
鄧季賊廝固然可恨,百官們也不容易,才剛得安穩下來,萬幸雒陽糧足,還能替天子補發了欠薪,就不能歇歇麼?   
受天子問後,五位堪稱心腹的臣子盡皆默然,等他們半晌不見人吭聲。天子自嘲冷笑:“鄧賊有俸。想卿等皆安樂。朕不該使與此語,朕之過!”     
五人嚇得“噗通”一聲跪伏在地,齊聲道:“臣等乃漢家臣子,當效死於陛下,如何敢貪安樂?若生此念,天地不容!”     
表過忠心,身份最高的楊彪又禀道:“非臣等不替陛下分憂,實為遷雒陽後。鄧賊便將朝臣擱置不理不聞,河南軍政又為其親信把持,俱難插手,臣等皆不敢妄動,以免取禍累及陛下!”     

“今已至此,尚懼何禍?”天子冷冷道:“朕誓不與鄧賊共存!今雒陽衣食頗足,朕聞得侍中郗慮、少府田芬、
大司農張義等多喜往民間觀之,若再不早圖,朝臣不復為漢臣,恐盡轉投鄧賊府中矣!”     
天子語氣嚴厲。不肯再委曲求全,似乎已沒一點轉圜的餘地。伏完乃是皇后之父,便帶頭道:“河南民只知有鄧慕安,不知有陛下!鄧賊治之甚久,只立己望而絕漢室,河南非漢所有,胸中實無君父之念,當以計誅之!”     得聞伏完此語,天子頓時大喜,轉向老丈人希翼問道:“國丈有何計?”     
伏完只能表忠心,出計不是他所長,頓時就語塞,顧左右而盼,天子便又開始失望,
倒是楊彪接口道:“鄧季倒行逆施,田豐卻似有為國之心!其屬中也當有忠臣,若陛下善加撫卹,可間而用之!”     

“卿不記李傕、郭汜之禍乎?”沒有權勢的朝廷似乎最容易想到的就是離間,然而天子才受過朝臣離間後李郭二人之兵亂,正心有餘悸,搖頭道:“若以離間,恐又生不測之禍也!”     
王服便開口道:“今逢亂世,武將盡以戰功自驕,擁兵自重,此輩多粗鄙,又起於布衣,不習詩書,難知忠義為何物,若得勢大復如楊奉、韓暹輩,委實難馴,故陛下連遭三輔、河東之亂;若不取武將,只間文臣,當無此等事!”     
這話語中盡鄙視武將,毫不顧忌董承也在場,好在王服自己本就是武職,兩人私交又極好,董承倒也不甚惱。   

董承本為牛輔屬下,當今天子生母被害後,便由董太后養大,以董氏為外家。董承雖附董卓,因與董太后有親,王允掌權時便得免罪,今又有女封為貴人,甚得天子重用。   
聽王服說武將之不足,董承雖不惱他,卻也辯道:“今鄧賊以賈詡為左軍師,此人雖為文士,然本李郭之黨羽,亦無君父者,不可離而用也!”     
感覺他們說得有理,楊彪便對天子建議道:“董將軍所言甚是,賈詡無忠義,不可用;田豐之外,鄧賊新委之河南太守田疇、河內太守杜畿、弘農太守楊立,陛下盡可加封賞,以此試其等之意。若得諸太守叛鄧,尚有河東太守王邑可為外援,事當得成!”     如此倒還好,天子便點頭同意,又問:“此輩諸卿以為當賞何職為佳!”     

王服答道:“鄧賊以田豐為師,卻是鄧為君田為臣,師徒當如父子,豈有父位於子下者?陛下可以此為由,
拜田豐為三公,間其師徒反目!”     
“此計大妙!”楊彪拍掌而讚道:“朝中三公,今司徒、司空皆缺,陛下可擇一而賞田豐!
非可使鄧季生疑,賈詡亦當生嫉矣!”     
這般謀劃天子總算滿意,又問:“田疇、杜畿、楊立之輩,又當賞何官?”     
楊彪答道:“盡驟拔其等高官,恐鄧賊生慮不美,不如皆只賜爵位為妙!”     
“如此,鄧慕安所封之三太守皆可為列侯!”     
君臣幾人計議自以為無差,旁邊鍾繇卻甚憂心,只是殿內五位密詔來的大臣中就數他地位最低,黃門侍郎是天子近侍,管書寫、傳達詔令,地位重要,品秩卻不高,故此前只聽四人獻計,未曾敢輕易插言。   

只是眾人已開始商議何人給賜何爵,實在看不下去他們自信滿滿的模樣,鍾繇硬著頭皮潑冷水道:“前拜楊奉為車騎將軍、韓暹為征東將軍,二人皆不顧而復叛!今漢室微弱,天子宮室只得數百甲士為守,朝廷所賜高官厚爵恐難再動人心!且聞河南文武分職,三郡太守皆無兵權,前尚有焦觸欲叛鄧歸袁,未得成,恐便誘之亦無大用!”     
鍾繇官職雖低,楊彪倒知其素有見識,不似伏完、董承、王服般輕視他,不由鄭重問道:“依元常所見,當如何?”     鍾繇便道:“鄧賊入宮面聖,每有勇士護衛,此違禮制之舉,亦驚擾陛下。

或可先溫言親近,惑其志,懈其備心,後責以甲士驚擾事,待其不妨再詔入宮,依誅董卓舊例伏兵而誅之!
待鄧賊死,再遣大臣四出安撫百姓,震懾軍士,詔告三郡太守,聚軍往討李、郭等,司錄可得安!”     
伏完怒斥道:“如此弄險,但有何變故,兵禍及於御前矣!汝不過小小黃門侍郎,竟置陛下安危於何地?”     
鍾繇不理伏完,伏地沖天子稽首,泣哭道:“漢室微弱至此,陛下既有中興之志,豈能再以己身之安危為念?”     竟然敢如此對天子說話,伏完、董承、王服皆已大怒,便是楊彪也不能再容他說下去,四人齊聲喝道:“大膽!閉嘴!”     殿中氣氛頓時壓抑至極,四人喝止鍾繇後,俱不敢再言。

天子麵色蒼白,在御座上死咬著牙根,良久方道:“鍾元常良苦之言,豈可責之?若能得複興漢室,朕何惜此身?然河南之民多出於賊中,本無甚忠心,便弄險誅殺鄧季,其等恐亦難遵朝廷!”     
王服再瞪過地上跪伏的鍾繇一眼,小翼補上道:“陛下之言甚是!便誅賊首鄧季,其麾下二虎甚勇,為禍恐遠於李傕、郭汜輩!前臣等所言或不足,然內間二田、杜、楊之輩若不可用,外尚可暗詔令諸侯討逆河南,
以勤王事!內外相濟,當可得成!”     
“此言有理!”只要天子冒險不大就好,伏完亦附和道:“若諸侯出軍討河南,鄧季必出兵擋之,再能得二田等助,待雒陽軍少時,便可趁機而奪,以為複興之基;再往討四方不臣,平天下,興漢室。”     

天子便不再管地上的鍾繇,問楊彪道:“諸侯如二袁輩,實不可信,朕尚可詔令何人?”     
“陛下勿過憂,四方諸侯亦有赤膽者!餘者或不臣,兗州曹操、徐州劉備、荊州劉表皆可用。
曹操前為安兗州,迫與鄧季結盟,尚不好使;劉備兵遠,又尚與袁術爭鋒,亦難至。
唯荊州劉表乃大漢宗親,前者曾獨 ​​解糧於長安,已可見其忠;今領一州之地,兵多糧足,正可為用!
又與鄧季成仇,屯兵於境外,旦夕往伐,所懼不過未奉詔不得犯境爾!若暗遣使詔告,令其勤王,劉景升定當歡欣而鼓兵至!”     想想劉表確實表現得溫順,這品德在四方諸侯皆不臣的時候更顯得珍貴,
還是咱老劉家人可信,天子頓時歡喜。   

鄧季雖可恨,於宮內監管卻不嚴,雖以路牌發放,平日卻又不拘百官自由,便令鍾繇起身書寫詔書,使王服暗夾帶而出,暗往荊州去搬劉表做救兵。   
只是天子不明鄧季之心,若他明確表示要離開雒陽往荊州去,鄧季說不定還要夾道歡送。當然,若知道天子要圖謀自家三郡之地,說不得就算一輩子安上謀逆之名也要乾了。   
天子朝臣計議好,鄧季也新挑選出卒兵來補充,亦準備領六位新校尉之一萬二千卒兵往梁縣,助徐晃等破敵。    只是鄧軍、天使尚未到,荊州瘟疫大起,劉表恐懼,已撤魯陽屯兵回去自守。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09
245.疫相伴

身在這亂世中,鄧季也和別人一樣,聞瘟疫之名而色變恐懼。   

劉表、張濟撤軍歸去,鄧季亦隨之撤回雒陽自守,韓浩之磐石軍得此番刀盾、弓卒兵補足,河內之地已能守,蕩寇軍便連龔都校在內,俱調往弘農郡防守。    虎牙與新組的張遼等六校人馬,則留雒陽內防變。   
今還只得聞荊州有瘟疫,毗鄰的弘農、河南兩郡鄧季便下死令,封鎖所有出入關口,再不許任何人進出。   
奉天子令準備偷偷南下的王服,聞荊州瘟疫盛行,裹足不敢前,待受天子責,再欲往時,已被封關擋回。   

如今河東每日慕名來投的百姓不少,沿途亦無關卡可阻攔,其地雖然還未聽說有瘟疫起,鄧季亦不敢大意,令杜畿就河內而納之,不許河東來奔之民再過河。   
荊州受前番戰亂、飢荒影響,北方各地逃往的民眾已盡多,可算是如今大漢天下人口最稠密的地方,這下瘟疫起於此地,不知又要被奪多少人性命去。   
荊州陰雲密布,民眾大恐慌,又再開始紛紛外逃,各地諸侯為得戰亂中的人口,多盡收納,又加劇瘟疫的傳播速度。   
鄧季自然不會知道,這場他將要面臨的疫病規模之大、持續時間之長,勝過他之前經歷的任何一次,已是一場浩劫。   

東漢末年的瘟疫,時人通稱為“傷寒”。
有關史料記載,這種疾病的主要症狀為:由動物(馬牛羊等)作為病毒宿主傳播,具有強烈的傳染性;
發病急猛。死亡率很高;患者往往會高熱致喘。
氣絕而死;有些患者有血斑瘀塊。面對它。
人們幾乎是束手無策,只能在絕望中等待死亡。   

這是一場持續十年的瘟疫,可說是東漢末年的瘟疫肆虐之最高峰。
據《傷寒論》張機自序中描述:余宗族素多,向餘二百。建安紀年以來,猶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   
不到十年張機家族死亡三分之二的人,百分之七十死於這場傷寒。對於全國來說,或許沒有這麼高的比率,
又或還要高過這個比率去,後人已不得而知,然曹植《說疫氣》:“家家有位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
或闔門而殪(注),或覆族而喪”。可見其危害程度之廣,許多甚至一家、一族全勸死於此疫,死者太多。

以至於全國棺材價位高漲。   

非止百姓家如此,高位顯貴者亦不能得免。建安七子中徐幹、陳琳、應瑒、劉楨四人都同一年死於傷寒。   
之前的瘟疫、大兵災、大饑荒數度減少人口之後,亂世中再迎來一次人口大滅絕事件。   
根據不准確的官方記載,瘟疫爆發前的漢桓帝永壽三年(公元157年)時,全國人口為5650萬,而在經歷了大規模的數次瘟疫、刀兵和因前者加劇的飢荒,僅僅八十年後的晉武帝太康元年(公元280)時,全國人口僅存1600餘萬。   

減少全國近四分之三人口的各種大事件中,瘟疫要遠遠排在第一,超過兵禍和飢荒,而這一次自荊州起的疫病,又是八十年間死傷最慘重的一次。   
當然,這些數據代表的事件只有後人才明白,鄧季頭上白頂著個傳越光環,能弄清東漢末年的亂世已很不容易,自然不會知道這一次瘟疫的可怕程度。
他只是已經歷過黃巾起事前的數次瘟疫,受其害而加入的黃巾,同這時代的人一樣,聞之膽寒而已。   

聽到荊州有瘟疫起的時候,鄧季便令武關、汜水關封關,梁縣外則要求官府於數十里外便開始張貼榜文,禁止外來者通過,凡大膽越境者,皆射殺。   
對內,鄧季下令除幾處關隘外,軍中卒兵皆休沐歸家,不逢戰不召集。各郡縣更加倍注意清掃街道、茅廁、牲畜厩,減少疫病出現的可能,亦使告誡民眾盡量少出門,餵養牲畜時盡量減少直接接觸,逢外人至勿與離得太近,客走後當立即清理潔淨。
家中凡有高熱病患,家人亦當隔離,以待醫匠至。   

鄧季搜腸刮肚回想出所知的一切防疫措施,都仔細明白交代下去,好在這些年下來,名聲雖不大好,但治下民眾對他盲目崇拜的已不是一兩個,這些措施便都落實得不錯。   
傷寒之疫,最主要的傳播途徑是受感染的食物和水源,病從口入,並非空氣傳播那麼嚴重。
然而或之前便有未知的病患已入境,或三郡內眾多的牲畜傳播,又或野生飛禽走獸帶來,任他如何防備森嚴,瘟疫還是不可避免地在治下爆發了,七月短短一個月內,便有三千餘民眾染上傷寒,高熱不退,嚴重者大小便皆有血。   

若算鄧季治下醫匠之多,如今本是天下各州郡之首!女醫匠們並非完全速手無策,只是治療效果不佳而已,十位患者中僅僅能得治療好兩三例,餘者便只能隔離開去,生死自安天命了。   
長期與病患接觸,女醫匠們是最容易染上病的人,鄧季未曾強行下令使她們去治病,然而這些令人敬佩的女子只是因她們的精神信仰,無懼而直面疫病。   

女醫匠們盡念誦著大賢良師之名,讀著“我太平道教眾,只信大賢良師可以醫術仁心救民於水火,其餘鬼神為虛妄,天象為自然!”“信我大賢良師者,家人六畜藥到祛病,俱能得安康!”“凡我教眾,有果毅、孝道、忠上、公心、仁意、信守之六德者,百病不侵!”等教義,走街串巷,為患者診療。   
她們本自難民眾中挑選出來,都是苦孩子過來的,為人診療多只收藥費,不取診金,每到之處,不論患者最後能否治療,皆得贊聲一片。   
這個時候,又有無數人記起十餘年前瘟疫初起時,天下間最擅長治療傷寒的本就是大賢良師張角。   
因這次大疫中女醫匠們的奉獻,太平道倒是再得在三郡中普遍傳播開來,信教者大增,俱稱女醫匠們為教中使女,果毅、孝道、忠上、公心、仁意、信守被稱為太平六善德,需謹守的。   
得女醫匠們襄助,防疫又做得比別人好,還算能讓鄧季挺住。
只是傷寒才剛開始肆虐沒多 ​​久,天子卻又來添堵。八月中,宮中有詔令出,拜田豐為司徒,田疇、杜畿、楊立三人得賜入列侯,為不太突出,其餘賈詡、太史慈、徐晃等倒也各略有賞拔。   
田豐為鄧季軍師甚久,卻並無任何品秩,此時突然得躍居朝中三公之位,居於鄧季之上,自然引得有心人注目。   
旨意下後,田豐往宮中固辭不受。次日,聖旨再下,再复拜,田豐又辭。
十日後,天子第三次拜官,田豐又往宮中,對天子跪泣,直言拒道:“臣本庸碌輩,何德可居高位?且此身受鄧季大恩在前,認其為主上,已屬私臣,今生並不敢背之,不復能為陛下用也!為臣之道,不可有二主,豐有負錯愛,尚請陛下恕罪。

若缺人得用,可另擇天下賢良而使之!”     鄧季聞天子授三公重臣之位給田豐,也是鬱悶萬分,他自家沒信心,生怕老師被誘惑而拋棄自己,十餘年功夫便白花去,還是賈詡勸道:“主公無需心憂,此為朝中離間,元皓本忠直之輩,又知天子非真意授官,如何肯中計?朝堂已艱辛至此,官秩仰給河南,便田疇、杜畿、楊立三位,善政心明,何愚笨至為天子虛爵而動心?使君亦當傳書,使其等皆可受領之,無損於事,又顯公之大度,!”     
想想也確實如此,鄧季便才安下心,令三位太守受爵,又去勸田豐接受朝中美意。   

只是田豐固辭,無論如何不肯接受,他對鄧季道:“民不可有二主!吾雖為汝師,亦當守臣下本份,得慕安國士之遇此生足矣!自當行國士之事,以為三郡表率,焉可自居高官而使吏民生疑?師徒離心?”     鄧季聞得田豐話語,因被數次督促自己迎接天子而起的一絲絲介懷已煙消雲散。   
鄧季、田豐、賈詡如此態度,上下人等就更不將宮城中天子當回事。   
只是瘟疫已越發猖獗,九月時,鄧季治下已有兩萬餘人受感染傷寒,死者已有九千餘,屍體盡草草處理掉。   

這還是因為到後來,鄧季之策越發受人們重視,貫徹執行得好,平日各地民眾忙完農事便自守家中不出,方才得三郡中控制在這數字內。   
就遺傳學來說,經歷得還少,這時代人體的抗性本就比後世要差許多,又缺乏有效治療,不可控制後死傷自然慘重。   
劉表的荊州今感染人數已不下數十萬,亡者十萬餘,聽聞數字便讓人心酸。   
此外,瘟疫亦以飛快的速度向著兗、豫、青、徐、揚、冀擴散,發展成為全國性的一次大災難,只是數月之間,受傷寒感染而亡者已十有二三。   
這大漢天下,究竟要如何?    為洩心中憤恨,雒陽民眾中已有人編童謠道:“改興平、起饑饉!更建安,疫相伴!”     

注:殪,音yi,去聲。死或跌倒的意思。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10
246.青剛櫟

一年冬又來的時候,嚴寒之下,疫病的傳播終於不再那麼厲害,各地之民總算能得輕輕喘口氣。   

天氣漸冷,一場初雪過後,四野中的枝條、草尖上盡是細碎的小冰凌。天氣雖寒,勞者卻不得閒,陝縣城外的山坡頂上,一名差役仍在監督著二十多個役民挖坑。   
旁邊泥地上齊排放著七八具屍體,是這三四日內因疫病而亡故的陝縣之民。   
弘農郡中民都是新才安置下的流民,多半家無餘財,故沒有棺木與死者用,為防止接觸,這些屍體上便捆上三四層草蓆,看不到他們的面容和慘狀。   

雖然亂世中見得多,此時又看不清死者的模樣,但荒郊野外與疫死者做伴,役民們心裡還是略有些發毛,天氣又冷,一個個只顧埋頭揮舞鋤頭。   
為防疫病,埋屍的坑都要挖得很深,冬季的土卻都硬梆梆,挖掘很不易。   
“咚!”     
發出記沉悶的交擊聲後,一名役民無辜地看著躺在地下的鋤頭搖頭,他手裡只剩下一個空木柄在握。   

差役轉視線看過去,見又是這位身軀略胖的役民出問題,頓怒道:“幾次三番又是你?”     
胖子眼中一閃而過的喜悅可不會被差役輕易發現,他只是舉 ​​著鋤柄,出聲辯道:“非小人不出力,鋤上木楔未插緊,便常有脫柄事,本不足奇!”     
對上胖子這樣無賴的,掌管著役民聘請費用發放大權的差役也有種無力感。   

胖子姓郗,名樂。難得居然還有個道夫的表字。京兆尹人。李傕、郭汜起刀兵時逃入鄧季治下的。   
說起來胖子郗樂現在在三郡中也算薄有名氣。最初曾在雒陽為役民。因在隊伍中混賴引官差注意,緊盯他數日,幹活獲得的錢糧越來越少,最後儘不再僱請他;胖子無奈,只得渡黃河到河內郡去尋築“杜公塢”的活計,又嫌太苦,不滿兩月返歸河南。

不敢再往雒陽尋活,只在周邊縣城中做役民混日子。
待鄧季迎天子歸來。他硬說朝廷裡侍中郗慮是他的族叔,立馬跑回雒陽投奔,卻被人家拒在門外。見左右不是事,才漸安下心來,可好不易在新的流民群中騙到個婦人,又憑三寸不爛舌說動老、幼相隨,組戶後安到弘農郡陝縣來。

只是他好吃懶做成性,活計都丟給家人去做,不足兩月,婦人已請官差來做主和離。老幼亦散,田地被官府收歸。胖子只得再度出來做役民。   
如今胖子的名聲已在各縣傳開了去,官差常用他來做典型教育人的,光是今日鋤頭便已是第四次脫柄。   
見眼前這位官差性情甚好,胖子幾番尋由頭偷懶對方都沒惱,便有俏皮的役民在旁開口笑問道:“若弄緊些,何出此事?”     這就是略帶些曖昧的話語了,從古自今此類話最能使人放開心情,一句話頓引得役民們忘記地上屍體,齊聲哄笑。

入冬後疫情漸松,負責監督差役便沒有前些日子嚴肅,想到這胖子前番組戶後與婦人真弄緊些,說不定真不至於戶籍被消,又淪落出來做役民,便隨役民們一起笑出聲。   
胖子又有些耳赤,一群人正笑話間,忽聞遠處隱隱有馬蹄聲傳來,差役與役民們忙調頭看顧,不多時,已有一隊兩千餘的騎兵從坡下隆隆馳過。   

“已是今日第三隊,當真又有戰事起?”     “鄧使君或 ​​已欲討李傕、郭汜二賊?”     “定是如此!”     
看著騎隊馳過,山坡上役民便七嘴八舌議論起來,得先前笑話緩解,差役心理上與這些役民略近些,
便也肯費些口水為他們解惑,說道:“入冬後疫病漸少,使君令各地開關之後,往投我三郡之民眾卻又服盛,
如今已是安置不下,此等事我縣衙中最清楚不過。

為安置新入之民,使君從左軍師之議,遣六校尉之卒兵,西出往取三輔地用!”     得差役解釋後,郗樂胖子卻是第一個跳出來,怒罵道:“畜牲輩之李傕、郭汜,合當早死!”     眾人都知這胖子之前在長安附近日子過得甚好,如今卻這般淒慘,罪過自然都在李傕、郭汜身上。   
役民中亦有不少是三輔之地逃過來的,頓時與胖子同仇敵愾,齊罵二賊之惡行,又有人擔憂問道:
“使君只遣六校尉出征,敵得過李傕、郭汜二賊?”     “受二賊之害,又時有羌人打劫,三輔之地民已多逃!
”有對三輔情況知道詳細些的人回答,解釋道:“李、郭二賊已掠無可掠,軍心渙散,兵士多有逃歸西涼去者,
亦有隨我等往逃鄧使君的。如今李郭二賊諸多挫敗,所轄已皆不滿萬人,又缺衣少糧,如何能敵六校尉之精卒?”     
差役對這人頓時高看一眼,亦笑道:“縣中前有朝廷榜文來,除李傕、郭汜二賊之三族外,其餘附逆者若肯降,皆可得赦免,斬李、郭首級者,可得列侯!聽聞又是左軍師之計,由使君親往宮內恭請天子下詔的!”     
先前那對三輔情況熟悉的役民便皺起眉,半晌後才再出語:“三輔亂已如此,彼等賊雖擄掠日久,卻不善積蓄,如今恐多半連冬衣亦難覓。得天子此詔下,降者當眾,只是卻便宜這般賊廝!
我等三輔之民,恨不能皆生啖其等之肉!”     
“民憤雖大,然若能得早平此亂,也是好的!
”差役總結過一句,又呵口熱氣搓手,吆喝道:“這天氣卻越發冷得厲害,諸位速將今日事了結,好早歸城去歇息!”     
除郗樂外,役民們幹起活來反倒感覺不到冷,又懷戀陝縣城中取暖的篝火,聽差役令下後,皆忙著揮鋤頭繼續刨坑。   

差役皮低下,胖子亦常找由頭偷懶,不時有鋤頭脫柄、崴腳、出恭等事發生。他裝得又像,本性如此,差役雖恨得牙癢癢,卻也實在拿他無法,只是已暗下決心日後聘請役民時,定要擦亮眼不讓這無賴胖子再混進來。   
好在胖子這般滑頭的只是少數,有錢糧領,別人卻肯賣力氣,不多時,一個合葬用的丈餘深大坑便被挖出來,又有幾個老實人去抬屍體來扔下。   
搬運第四具屍體的時候,動作略大了些,一塊白色物件輕飄飄地從草蓆中落出來。胖子眼尖,見得是一條好絹巾,應為女子所用之物,立即便向前一步,欲彎腰去拾撿。   

旁側的差役大怒,抬腿已一腳將胖子踹翻在地,怒罵道:“不要命了!”     
待胖子從地上爬起來,才記起草蓆中的人是因瘟疫而死,不敢與差役爭嘴,只是看那絹巾制得上佳,若不顧實在有些可惜。   
白絹巾平攤在地上,一角上還能看見沾有污穢物,胖子之後再沒人敢去拾撿,差役手指著下令道:“一起埋了!”     便有役民使鋤頭將它與屍體一起捲進坑內。   
往坑內填土的時候,胖子不再偷懶,跟隨眾人一起將活計幹完。   

今日事就算是完成,眾人一起行下山坡。待到陝縣城內領得今日應得的錢糧,餘者四散,胖子郗樂卻又復出城,回原地取樹枝去刨那塊絲巾。    填土時他已動過手腳,絲巾埋得併不太深,不多時便被取出。   
胖子人倒不傻,知道這東西沾過疫病,碰不得,需清洗得潔淨,再放置一段時間後才可用,便用樹枝挑著一路歸去。   
荊州瘟疫厲害,又沒親族可投奔,不比鄧季治下隨便尋個活計也能得衣食,胖子早絕了南下的念頭,只是苦於役事。如今有了這絹巾,日後拿來再哄一婦成家豈不是好?   
只是白絹巾被泥土埋過,看著實在臟,高挑著一路又怕旁人看見。   
左右顧盼,道旁有幾株青剛櫟,雖至寒冬,樹葉卻也尚青,只是上面覆蓋著一層細碎冰凌,便將絹巾挑在上面,左右去蹭擦。   

不多時,冰凌已將絹巾上污垢多蹭去,胖子這才滿意,又挑著它去尋河水沖刷。待沖刷得小半個時辰,料已無事,方將它藏入懷中,自歸城去。   
趁疫情稍息,六校尉盡被派往長安附近去攻李傕、郭汜。   
鄧季領田豐、賈詡與數百騎黑鐵衛將六校尉送出弘農後,又一路察看各縣民情,緩緩而歸。   
弘農郡之民戶多為新近才安置下的,各種問題自然很多,還需得尋地方官們交代叮囑一番。   
尚幸有河南、河內兩地經驗在前,楊立與新委派的縣令們有借鑒的,又都置有監察看顧,倒沒什麼太大的問題,所慮只是遺漏的細節。   

田豐、賈詡不比自家年青體格強壯,又正寒冬時,身子抵不住,鄧季便請二位軍師先回,自家再領百騎四處走看。   
近日天子已不敢再多生事,前番請其下詔,也老老實實沒動什麼手腳。屋內唐姬、蔡琰又都新懷上孩兒,鄧季還是比較滿意的。   
待到陝縣城外官道上,見路旁幾株青剛櫟,雖至寒冬,葉片卻也盡青綠,引得他心情大佳,記起前世幾首會唱的歌曲,便伸手摘一片,放嘴中“嗚嗚”幾聲,只是具不成調,又隨手拋開去。   
尚未歸雒陽,鄧季已病倒,其症為傷寒。(未完待續……)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11
247.如何舍

之前瘟疫盛行的時候,鄧季自己和家人也自小心防範得好,並未遭遇任何危險。沒想到疫情漸平時,他自己反倒病倒。   

不幸穿越到這亂世,鄧季為求活命,自幼各種鍛煉比前世要拼命得多,故身體健壯,很少有得病。身體才開始發熱時,鄧季還認為只是野外受寒,尚不以為意,不過倒也自覺一個人到客舍中獨睡,又使黑鐵衛守住房門,不許別人進入。   

只是過得兩三日,喝過好幾次藥湯,身體絲毫不見退燒,反而越燒越厲害,他方知壞了。   
傷寒在這個時代,便是最出色的女醫匠也僅能治愈二三成病患,其餘的只有靠自身苦熬,熬不過就只有死。   

十個人中,倒也有一個能熬過去。   
身體發高燒,腦袋也時暈時清醒,心知自家患上惡疾時,鄧季便對典韋下了死令,除每日讓一名固定的黑鐵衛身著厚襖,端食物和女醫匠們專門熬出的湯藥進房,再不許任何人入內。便是醫匠診病,亦不許入內太長時間。   

第二日起,專門端藥的黑鐵衛便換成了典韋,鄧季數次呵斥叫換人,他 ​​咧嘴而笑,並不言語,只是依然故我。   
鄧季身體很快就變得軟綿綿的,使不出一絲力量,僅能躺在床上,連起身都困難,更別說進食、換衣、大小便等事情,確實需要人照顧,只是不忍心使喚典韋。   
典韋不怕染病,鄧季轟不走人,獨生一天悶氣。也是無法。只得隨他意去。   
染病後。腹部一直很脹,能感覺一時時的胃部在緊縮,平日每頓兩大碗食物僅夠飽,現在卻只喝些溫湯,其餘什麼都吃不下去。   
胸腹上已經起一層淡紅的疹子,癢麻麻的,很想抓破卻又不敢,只能死命忍著。   

雖有典韋陪伴著。
可更多數時候鄧季覺得很恐懼,自己終於也染上這個時代最讓人恐怖的病症,若就此而死,自中平三年以來的一切努力掙扎算得什麼?   
當生命如此脆弱,離死亡如此近的時候,王霸之業還算得重要?   
自後世穿越而來,到底給亂世帶來了什麼?自己又能帶走什麼?   
若就此病死,先前的一切努力到底為的是什麼?    逃過兵災,死於瘟疫,曾獨霸一方。

或許後世教科書、《演義》、遊戲上,也會有我鄧季之名?數據大概是多少?    只是自己就此死後。
鄧涉、鄧漳、鄧玭三個孩兒命運將如何?還有唐姬、蔡姬兩個肚子里新的小生命能得活成人?     
伍窕、焦沁與一干姬妾又當如何?被其他強人再納為姬妾,還是死於亂中?   
二哥、田師、賈文和、太史子義、徐公明、韓齊、車大個、懶顧、謝允他們,命運又會如何?
得善終還是死於戰亂、瘟疫、飢荒?   
身體乏力,什麼都不能做。腦中還清醒的時候,就只會想著這些,越想,就越絕望、越恐懼。   

女醫匠已打馬似的換過六七個,開出的湯藥大同小異,鄧季並不是那幸運的十之二三,連接七八日過去,持續的高熱只是不退。    大部分時間,鄧季都被燒得迷糊,清醒時間已是越來越短。   
病房之外,田豐、賈詡、太史慈、徐晃四人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卻只是一個個束手無策。   
目前除了團團圍住病房不許人靠近的黑鐵衛們,這事只局限於他們四人知道。為防引起三郡動盪,鄧季染上傷寒之事被死死封鎖,每一位知情的黑鐵衛都已接到封口令,對外只以主公召四人共論大事為由,不許人接近此地。   

為免人懷疑,四位文武重臣甚至還要輪流抽時間處理軍政事務,每日晚間還要各歸家去歇息,天明再來。外出征討李傕、郭汜的六校尉,亦未招回,讓一切如常。   
不過紙終究難包住火,若鄧季遲遲不好,遲早還是要為外人所知的。   
就算智計如田豐、賈詡,也不會知道如今局勢下,天子、諸侯、被拆散的豪族世家、治下新老民眾知曉自家這位並無多大本事的主公病倒後,各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會給三郡帶來多大的動盪。   

鄧季安好時,四人只記得他的諂媚討好、耍小奸詐、見事不明、婦人之仁等不是處,除了各種匪夷所思的想法外,少有人會覺得他有英明神武、雄才偉略;直到鄧季倒下,才知道如今的河南其實根本不能離開他。   
只有治好他!必須治好他!    可是境內善於診治傷寒的女醫匠,換了一個又一個,始終沒有任何結果,讓四人如何不焦躁?    鄧季的病情在繼續一天天惡化下去,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討論什麼大事能一直躲在院中十餘日不出?官吏、卒兵、後院、宮中,到處都不缺聰明人,漸已有人起疑心,最先發難的卻是鄧季後院的婦人們。   
便是有再要緊的大事,身處近在咫尺的府內,也不可能連續十餘日不歸後院去沐浴、歇息。   
田賈徐與太史四位,每夜都能歸家去,為何只有自家夫君不見人影?且求見俱為黑鐵衛所擋?   
身處在這個不幸的時代,任何一刻都有可能發生最壞的事情,就數牆之隔,卻連續十數日不得見人,只聞日日有醫匠進府,她們如何能不起疑心?    鄧季待田豐如師如父,對太史慈亦兄亦友,伍窕也知,自家雖有主君大婦的身份在,卻也沒在這兩人面前耍威風的餘地。

合力則強,於是,她招齊其餘姬妾,領著三個孩兒,一起來前院逼要夫君。   
見夫人們全氣勢洶洶,小郎君、小娘子俱 ​​都啼哭不依,擋路的黑鐵衛也實在無法,不多時便被沖散,放她們進入。   
田豐等見亦是頭疼,只是此事終究不能長期隱瞞下去,對方又是主婦,只好將鄧季染傷寒之事如實說了。   
這麼多醫匠進府俱為治好,傷寒可是好耍的?突聽聞噩耗,伍窕等頓時被驚嚇得大哭,隻小伍氏為醫匠出身,急步搶到藥房去查看熬著得湯藥。   

先前為得入內,三個小的受母親交代只是乾嚎,鄧涉已有八歲,已懵懂知事,隱約明白生死事,連大人都哭喊的,他如何還止得住?亦帶弟妹們哭的傷心。   

外間雖嘈雜,然鄧季昏昏沉沉被燒得迷糊,並不就醒。典韋卻大怒,他可不顧你是何主婦、郎君,只管出門怒喝道:“何敢喧鬧?主公需得靜養!”     得典韋一嗓子過後,效果果然大佳,惦記起病人,婦人小孩俱都壓低不少聲音去。   
伍窕抹著眼淚,問田豐道:“既夫君已病十餘日,先生可有解救之策?”     
田豐嘆氣道:“慕安方染病,太史子義便言及去歲華仙人之語,其以當世治疫首推張機,當無大差!我等已遣馬皮南下荊州去延醫,只是今尚未歸!”     
染傷寒者,快的七八日便死,慢者可堅持五六十日,也有運氣好能憑自身熬過去的,女醫匠們湯藥雖不特別見效,壓制病情,拖延下時日還是能做到的。此時還不是最壞情況,伍窕便止住哭泣,對姬妾們道:“我留此地,你等先領孩兒們歸去!唐姬、蔡姬兩位尚要多顧惜身子!”     
大婦要留下,此時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姬妾們亦不敢真就走,也紛紛要求留下。   

這一會功夫,里間鄧季終於清醒過來,聽外間亂糟糟的,便出聲問道:“醜鬼,何事喧鬧?”     
若非典韋如鐵塔般堵在門口,聞得這一聲,婦人們便都要闖進去看視了。   
這病是能近身的?更別說還要管帶三個小孩兒,鄧季從縫隙中看見,頓時明白,他勉強壓住乏意,卻沒什麼好心情,只半抬頭怒吼道:“閉嘴!都滾回後院去!顧好孩兒莫來添亂!”     

吼過一聲便喘得厲害,又復困乏、身燙、肌膚發癢,渾身難受。只是受他這一喝,知是真生氣,伍窕等不敢違逆,只得怏怏而退。獨看完湯藥回來的伍姬阿艾不走,她平日一副嬌嬌怯怯的模樣,今日還是第一次違鄧季之意,正色到門前答道:“阿艾即為將軍滕妾,亦是郡中醫匠,受太平道之教義約束,未可見病而退,況病者為尊親,將軍恕罪!”     鄧季又怒,只是已再無多餘的力氣說話,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端過一碗剛熬出的藥汁,移蓮步進屋,在榻側跪下,輕輕吹動著湯藥,待得稍冷,自家先嚐過一口,方使湯匙遞上。   

鄧季別開頭去,不知為何,眼角竟有一滴淚水控制不住,滑落到枕巾上。   
這一世的周邊人,無論如何總也是自己至親,若就此而亡,叫鄧季如何捨得?    伍窕等得知鄧季感染傷寒的三日後下午,馬皮遣人從荊州回報,張濟與劉表結盟後,年中時襄陽城中瘟疫盛行,張機家族見不妙,又復渡江歸故居涅陽縣。然馬皮等往求醫時,張機本人已往安眾、新野出診去了,並不在家;馬皮等又往安眾、新野兩地往尋,皆不得人。   
婦人們的嘴總是不嚴,雖得田豐嚴告過,然半日後,府中僕役已盡知,再一日,消息已外漏。(未完待續……)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12
248.應對

雒陽城中一開始傳鄧季病倒之事,賈詡便已說動懶顧,使其兵圍宮城、百官住宅,不許天子再召臣下朝會,亦不許百官四出行事。   

天子先前聞得鄧季染上傷寒,自興奮莫名,早晚向天禱告,恨其不能早死。待宮城被圍,后宮顫栗,如此不臣之事發生,又氣得天子在大罵賈文和與鄧慕安“賊廝可惡”。   
如今是多事之秋,如此也好,田豐聞懶顧兵圍宮城之事,只是嘆氣幾聲,並未再多言。   
得知鄧季染傷寒的當夜,伍窕已密遣近侍報伍寧,天子宮城被懶顧兵圍時,汜水關內報信的侍者已自歸去。   

如今統領著二千餘卒兵駐守汜水關的偏將軍伍寧徘徊良久,終於對門外親衛道:“門外何人?速召軍侯、百人將以上來此議事!”     待麾下將領奉令齊至,伍寧道:“某已接令,諸位且點齊卒兵,明日辰時開拔歸雒陽!”     
突兀的一句話後便再無下文,便有人問道:“主公手諭何在?”     
河南軍中規制,若有令軍中開拔事,必有手令至。手令或為鄧季親筆,或由田豐代書,但都需有鄧季印綬蓋上方為有效,又有特殊的防偽標識,不識字者亦能辨。主將得手令後,須得其下一級軍官齊驗證過,方能傳令實施。   

別人開口討要手令,伍寧如何有?只是搖頭道:“事急,只得口令!”     
主將說得模糊,麾下眾將不由面面相覷,俱覺得意外得很。

又有人疑問:“汜水關為重地。

河南之東險也!主公萬無棄之不顧之理。郡中若欲調用我軍,當有換防之軍至,敢問將軍,何部來換防?
今夜可能抵關下?”     伍寧不能答,看他尷尬模樣,頓有人心知不妙,人群中只為百人將的白實跳出來,
怒吼道:“你敢假傳手令?此為亂命。欲行郝萌賊廝之謀逆事乎?”     
聽白實此語,伍寧怒不可遏,斥道:“胡言!吾行事磊落,豈與焦觸、郝萌輩同?主公嫡子乃我外甥,親族家眷亦盡在雒陽,如何會行逆反事?你不過一百人將,亦膽敢帳中咆哮衝撞主將?該當…….”     
欲要呼親衛押白實出去施軍棍責罰,卻見白實身後已有數人手按劍柄而出,個個面色不善,忙生生將後面的話語止住。   

白實卻絲毫不懼他。已轉冷笑道:“摟識、統軍、軍中職位,我遠不如你!隨主公之時日。卻也只相若,然論及忠心,恐我還要勝過你去,如何便不敢言?”     伍寧亦知這白實為隨鄧季日久的老人,昔日因爭婦人而殺同伴,與主公同受過棍責,之後鄧季才草創出勇卒七德。凡提起舊事,這廝向來不以為恥,反以為傲,常自誇曾與疙瘩同露雪臀而受軍棍,實為軍中獨一份,又揚言若無他當日犯渾事,至今無勇卒七德可用也。   

白實平日面皮厚,職位亦不高,然資格卻老,許多新進卒兵平日便喜聽他吹噓各種事,人情廣泛,此時帶頭反抗,伍寧亦要覺得棘手。   
硬來只會引軍中動盪,伍寧無法,終選擇妥協,解釋道:“非我欲行不法事,實為雒陽有事召我軍歸去!”     
氣勢一物,向來是此消彼長,伍寧心虛示弱,不待白實再言語,已有出自西涼軍的軍侯張庚緊逼問道:
“雒陽何事?何人相招?”     一味支吾下去反倒被人小視,伍寧咬咬牙,實話相告道:
“主公染傷寒,今已病危!是主婦恐雒陽有亂,招我回軍!”     “此話可真?”     “你莫胡言!”     
先前還只是白實發難,聞得鄧季染上瘟疫,卻已有多人跳起來,盡是難信:
“今已入冬,聞各地疫病漸消,主公何會染病?”     
伍寧答道:“我知亦不詳,只聞送六校尉往討三輔,自弘農歸來便染病,餘者亦皆不知!”     
伍寧沒必要撒這樣的謊,聽到這般,恐慌情緒漸漸蔓延,軍侯、百人將們俱亂成一團,便白實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此時再議是否要棄汜水關回軍雒陽,便亂糟糟的沒有個統一意見,有人欲隨伍寧歸去。亦有明白的,知道伍寧回雒陽多是防鄧季不治時,方便助伍氏掌權,並未安好心,亦覺得舍汜水關重地恐危及河南,便死活不同意。   
再別有心者,亦有鄧季若不治,留汜水關易改往投他人之念。   
爭吵、辯論直至天晚,伍寧見意見始終不得統一,便道:“既如此,可傳告軍中卒兵,願隨我歸雒陽者明日辰時啟程!不欲去的自留守關內便 ​​是!”     都是軍中袍澤,又不可能真個火併起來,大事臨頭眾心盡亂,眼下卻也只能依他所言。   

眼看分軍兩處成定論,伍寧心中得稍定,只是不等他再多勸幾人隨行,門外突然有人高聲道:“伍將軍,韓院長求見!”     “韓院長?”     被突然插入的聲音打斷,伍寧頓嚇一跳,然而門外人身份極特殊,親衛不敢攔阻,不待伍寧答話,已有一群人行了進來。    當先一人,便是河南之監察院長,空著一隻衣袖的韓齊韓子義。   
隨在韓齊身後的,尚有十餘名監察、汜水關中田磊等文吏。   

在河南,韓齊是鄧季、田豐外另一個身份特殊的,他統領下的監察行事公正,無所不查,如今已足使人們敬畏,見到他竟然親至,伍寧心中已“咯噔”一聲,暗叫不妙。   
其餘想法都還來不及,伍寧卻也只有先隨麾下一起躬身行禮,言道:“某等見過院長!院長遠來辛苦!”     
自從做上監察院長以後,平日中韓齊面上多不見喜怒色,今日卻難得冷哼了聲,回道:“某不辛苦,諸位今日辛苦!”     被他刺上一句,屋內便有數人面上訕訕的。   

韓齊也只諷刺一句便不再繼續,又正色道:“右軍師恐汜水關不穩,特遣我來!”     一句就挑明他不是偶然至此,伍寧只得苦笑,想想便知道,阿姐伍窕的侍者前腳才剛出門,田豐便已料到,隨後遣韓齊來,兩撥人同一天到汜水關。   
只是他卻不想,焦觸謀叛後,田豐恐伍氏坐大,尚說動鄧季將他調出雒陽,如今豈能不防備在先。   
“汜水關有二千餘軍,軍師恐我遭害,欲使數百黑鐵衛相護,為我所拒!”將屋內人等臉色盡收眼底,韓齊又笑道:“今我孤身入汜水關,身殘之人並無勇力,一刃可殺!諸位若欲行叛逆事,正其時也!”     
聽他說得誅心,伍寧面上冷汗直下,忙與眾軍官一起出聲:“某等絕無此意!”     

“主公染病為實,然亦非便不治!只恐有敵趁隙來犯,便兗州曹孟德,雖暫結為盟,若聞我主病,恐亦要生歹意!知你等憂心主病,惶恐難安,然當此非常時,更當謹守關隘,盡忠替主分憂才是,為何反增亂?”     
“若主公真便不幸,立嗣何人當自有決斷,為臣下者豈可與謀?”     
韓齊環視一圈,見視線所過處盡皆恭順著聽教,都不敢插言,這才再滿意點頭,
又下令道:“諸位若無謀逆之意,汜水關駐軍當令招歸沐休者,作戰備防敵趁虛寇境,替主分憂!”     
說到此,韓齊視線轉回伍寧身上,
言道: “伍將軍為主公妻舅,心憂主公,欲歸雒陽探疾為人之常情,可先將印綬留下,自領親衛去便是!”     

這是要剝離兵權,獨許自家回去?伍寧不由一怔,問道:“然我軍何人領之?”     韓齊肅容道:“軍師遣我來此,便是先替足下領軍!將軍何日至雒陽歸,某便奉上印綬歸還!某不在軍中久矣,恐難服眾,還望將軍速歸!”     韓齊的威望與鄧季、田豐不可比,然而因四方監察歷來公正,威望漸深,願從者眾,監察院長所帶的無形威勢也足震懾軍中宵小輩。不知鄧季病情能否好轉,便不敢對這監察院長有絲毫不敬,韓齊一至此地,幾句話功夫便已穩住局勢,伍寧連一絲反抗的餘地都無。   

又實在心憂雒陽城內局勢,伍氏全族命運,伍寧只得乖乖如其所說,將偏將軍印綬奉上,自領親衛五十人歸去。   
非只汜水關有防備,恐宵小輩趁機生亂,田豐、賈詡二人議過後,將鄧季病情主動通傳全軍。
磐石軍、田麻子、周毅等部,田豐已盡令使者傳告,又令其等嚴整軍中上下,俱只許在駐地內防備周邊諸侯入侵,不可渙散,主將不奉令不許歸雒陽探疾。張遼等六校尉,與李傕、郭汜戰已佔上風,恐其等自它途得知反生疑,便只遣使告之鄧季病情,未令回軍。   

三郡中監察、差役已盡受命,每日四處巡視,防備宵小作亂。   
文吏則全遣出安撫百姓,連新近才出仕河南的韓嵩,亦往隨四方穩定人心,蕩寇、虎牙兩軍則齊駐雒陽城內防變。   
防備得力,只是鄧季病情不見絲毫好轉,某一日,田豐、賈詡、徐晃正安撫鄧府門外聚起的百姓,勸其等離去時,突有人來報:“大事不妙!太史將軍已領虎牙軍出城,不知往何地去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13
249.再詐荊州

某一日,田豐、賈詡、徐晃正安撫鄧府門外聚起的百姓,勸其等離去時,突有人來報:“大事不妙!太史將軍已領虎牙軍出城,不知往何地去了!”     
鄧季病情越發沉重,絲毫不見有好轉跡象,太史慈亦隨田豐等每日焦躁,他性子本急,若非有母親、夫人和管亥在旁苦苦相勸,只怕連每日湯藥都不欲再泡下去。     

鄧季每日高熱不退,身體漸漸消瘦下去,實在不是能再耽誤下去的模樣,李當之與女醫匠們盡束手無策,唯一的希望便是連華仙人也贊過、當世最善治疫病的張機。   
只是這位良醫人在荊州,待得往請的馬皮遣人回報其往安眾、新野兩地行醫,太史慈便思及只說兩縣之地,沒個準確位置,馬皮等人卻少,尋之不易。然兩縣都在漢水以北,騎兵往來輕便,便起心親自往尋。   
今歲雖以荊州疫情最為重,然時已值隆冬,各地都已得稍緩下來,鄧季這樣的新染病者甚少,倒也不必太過憂慮。   

只是動用兵馬需主公手令,虎牙軍印綬如今也還在徐盛手上,太史慈已不得用,若往求二位軍師,恐又不應。
便召集虎牙軍校尉、軍侯盡到自己府上,語道:“諸位與我皆受主公大恩,今事為急,刻不容緩。
我聞華仙人曾道,當世治疫首退張機,想主公唯靠其來方能得轉機。
然馬皮等於南陽遍尋不至,我意引軍,大索於安眾、新野二縣,諸位願同往否?”     鄧季染病,三郡俱不得安。

掛念的人盡多,太史慈在虎牙威望又高,聞此語,其餘皆點頭願意同往,獨戟騎校尉呂曠猶豫問道:“劉表、張濟已有盟在前。
若聞我軍南下,必聯軍來戰,我等當如何?”     
徐盛不滿道:“臣下捨身護主方 ​​為臣道,今既有機,豈可畏難不行?”     
不待別人再搭話,太史慈已傲然道:“昔日往援孔北海。某隻一騎,萬軍中亦能突進復出!今能有虎賁之士隨行,豈懼此輩?”     
太史慈語氣豪壯,跟隨甚久的老人更是恨不得立即便開拔,郭石又怒對呂曠道:“此事本未奉上令,我等自願私隨將軍去荊州尋人。或有獲罪事!足下若不欲往,自留雒陽便是!”     只是一句話倒引來兩位校尉不滿,
呂曠不服,回郭石道:“我如何便不去?不過大軍南下,當先做籌謀事,不似你這般老憨粗!”     
郭石憨厚,一向話少的。聽呂曠也願同往尋良醫,解救鄧慕安,自家便被他諷一句也不以為意,又悶頭不吭聲。   

軍官們同意,便各自去召集卒兵,竟沒告訴田豐等,全軍略作收拾,便出發南下。   
只是臨行前,見管亥在中軍輜重馬匹上捆綁數只浴桶,太史慈怒道:
“你亦軍中勇士。時置主君身危,於事須急,何只顧此等婦人之事?我自不憂壽數,何庸你焉?”     
管亥瓮聲答道:“將軍盡忠鄧使君,管亥盡忠於將軍。此謂各為其主!且老夫人亦有叮囑,將軍豈能違慈意?”     搬出這些理由來,太史慈雖覺得事本急迫,行軍途上還要帶浴桶實招人話柄,卻也拿他無法,只得隨他去。   

待賈詡、田豐、徐晃等得報,亦能猜到太史慈是要領軍南下去尋張機來救治鄧季之病,如今也只有指望這個,便都默認他此番行事。只是過一會,賈詡突然驚呼:“不好!”     田豐疑問:“文和,有何不妥?”     
先起身招過一名黑鐵衛,賈詡急令道:“速去將數日前馬皮遣歸之斥候喚來!”     
待那黑鐵衛奉令去了,賈詡方才懊惱地對田豐解釋:“涅陽張氏亦為豪族,前番主公奪糧已是盡開罪荊州大族,若子義軍往,張機恐更不肯往我河南來!”     
徐晃不解,插嘴問道:“他便不肯,只需大軍尋到,子義綁也要綁來!”     得賈詡點醒,田豐卻也明白過來,
亦頓足苦惱道:“這幾日已暈頭!虎牙軍若往二縣去,定得大張旗鼓往鄉野中尋問張機之名,此人若不願往河南來,又見軍馬盡索得急,胡亂編個名字便可應對過去,此後銷聲匿跡,或又歸襄陽、江南,我等再無可尋處!”     “然也!”賈詡苦道: “馬皮本做慣斥候,所到處盡皆隱去本來面目,若由他等緩緩搜尋,尚可得其人。

然若太史慈提兵而往,四野尋他,定先驚到張機,十之八九不願隨軍來河南,若其匿名而去,再無可獲也!”     徐晃皺眉道:“然馬皮等尋人甚緩,主公已病重,卻不可再耽誤。便招子義軍歸,亦難尋張機來!”     
點頭算是同意徐晃所說,賈詡又道:“故此,須得使子義更換尋醫之名目,或不動聲色暗尋,或詐其自顯!”     “亦恐張機忽聞有軍至,恐遭兵亂,先往他處去!”田豐再憂慮一句,問道:“幸文和警覺得早,否則當難再追虎牙軍!然急切間卻有何名目可換?”     “吾此時亦無計!
”賈詡無奈道:“故先招馬皮遣回之斥候問話,待明其為人再定行止!”     此時的等待便更受煎熬,萬幸那斥候歸雒陽後未再遣出,半個時辰後便隨黑鐵衛進來。見他入內,賈詡抬頭便問:“你等往涅陽求醫時,可曾有聞張機先生之往事?”     
這斥候被招來,本是一頭霧水,聽得這般問,點頭答道:“我等在涅陽,亦曾訪問鄉里,皆言此張先生醫術甚精,非只傷寒,諸病多能藥到病除,在縣中極有名望,實乃名醫!”     
“此尚不足!”田豐急搖頭,又問:“速將你所知,盡詳道來!”     “諾!”     見兩位軍師一位將軍臉色都鄭重,
斥候忙皺眉沉思,好一會後才道:“張氏之族不小,鄉中盡傳,張機自幼好醫,師從於族中良醫,不數年便青出於藍。今尚愛醫如痴,雖已得舉孝廉之身,然更重醫道,若得聞左近有良醫至,必往而求教,博採眾家,
故醫術越發極精,最善卻是治疫。荊州今歲之疫,經其手診治者半數得活!”     
“足矣!”賈詡已是兩眼發光:“愛醫如痴四字足矣!”     
田豐知道急智上賈詡要勝過自家許多去,忙問道:“計將安出?”     
“元皓稍安勿躁,”賈詡先安撫住田豐,又對那斥候道:“你且便在府中住下,吾等或又有招問之時!”     
待斥候告退出去,賈詡方對田豐道:“聞主公前番汝南駐軍,有幸得華仙人入軍中,傳《青囊經》一本,
已捎帶歸交於李當之!此乃醫家經典,吾等不如以此為名,誘張機自來,如何?”     “可行!”田豐頓時拍掌,道:“當之卻亦非俗人,《青囊經》帶歸後,已允主公所求,使書吏抄得數本,與蔡邕藏書齊收於書館之內,
許女醫匠等往內研習,今便取一本急送與子義行事去!”     
“需得與子義說明白詳細,究遣何人往追虎牙軍?”     “此非鄧伯苗莫屬!”     兩人又計議好細節,方才令一屯黑鐵衛護送鄧芝攜一手抄本《青囊經》,盡輕騎去追趕太史慈之軍。   

虎牙軍一路趕得甚急,鄧芝等花一日多功夫才得追上,將兩位軍師交代說畢時,全軍已過了梁縣,得入荊州境內。   
冬季來臨,疫情才方得稍解,張濟摸不清河南軍為何便又南下,忙令整軍備戰,又遣騎飛報襄陽劉表處。   
虎牙軍卻越過宛城,徑直南下去侵新野、安眾二縣,到境時,馬皮等斥候亦來匯合,報其等已仔細探問過之地,剩下的搜索範圍便要小的多,只是不敢明目張膽放話尋找。   
劉表令蔡瑁領文聘、蘇飛等整軍至襄陽出,欲與張濟合力破虎牙軍。只是他們才出門,新野、安眾縣小兵寡,早已為虎牙軍攻破,分兵駐紮二縣中。   
取二縣後,太史慈便令卒兵們各地放話出去:河南大賢良師高徒甚多,又得華仙人贈《青囊經》在,所以最善治疫病,今歲大疫下,得治者十有七八,年內三郡因瘟疫亡者只萬餘而已,往投河南,便或可避瘟疫之禍。   

鄧季先前趁大饑荒,在兗豫二州大量招民眾、賊寇回去,太史慈又如此行事,很容易就給人們造成一種錯覺——河南又在趁瘟疫招人口了。   
今年僅是南陽郡,受疫而死者已五六萬人。而因鄧季各種防範措施做得好,河南因疫病而死的確實要比其它地方少得多。
兩下離得近,南陽民自然知曉河南疫情並不算重,突然被虎牙軍這麼一宣傳,此事功勞便都歸於大賢良師弟子和《青囊經》身上去了,願意趁冬季舉家隨軍遷往河南的可不在少數。   
隨即,又令鄉中四處張貼榜文出去,傳言鄧慕安心憂荊州民苦於傷寒,欲將《青囊經》傳於此地,以遏傷寒之害,然華仙人之作,非良醫不可往求。   
布下如此騙局,又令士卒們暗中各地查訪良醫,尚未得結果,劉表、張濟四萬大軍已齊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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