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軍事]農夫三國 作者:蒼山虎 (連載中)

 
mk2257 2011-8-16 21:03: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1 315366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1:14
10對陣

“屯長,可是有戰事了?”

牛健雖武藝不俗,在其他人面前卻也只算戰場新丁,看許獨目等歸來的樣子,頓時就有些不安,揪住馬鬃,沖鄧季問道:“要不,我去後面看看?”

方蒙、馬皮、郭石亦將視線轉過來,輜重車上的人們甚至都屏住了呼吸,鄧季肚子裏也有些打鼓,瞟一眼有些騷動起來的輜輔兵,強顏笑道:“許獨目他們看過,咱們屯便不需要再派斥候,若真有戰事,將軍自會安排。”

不一會,中軍已傳來號令,三軍暫停,羝根將軍召屯長以上頭目軍議。

鄧季接到命令趕到中軍的時候,那裏已清出一片場地,校尉、軍候、屯長們多已抵達。

羝根之下只有劉龐孫田四位校尉有座,鄧季走到田小侃軍候身後乖乖站好,不一會,諸將齊聚,羝根環視一圈,點頭道:“許獨目,將你們探到的軍情說一說罷!”

“喏!”許獨目從田麻子麾下另一軍侯身後站出,這傢伙對身份極看重,屯長在這不過是最低級官職,除羝根外,其餘校尉、軍候等俱比他要高,他朝四周團團一揖手,才道:“末將奉命探得,範縣被克後,東郡太守喬瑁已馳檄諸縣,使之嚴防死守,另遣郡兵三千出濮陽追襲吾等,內有重甲騎五百!”

“哈哈!”劉滿刀是羝根麾下第一重將,聽許獨目說完,頓時雙眼發亮,搶先叫道:“這卻是送上門的蠢貨,咱們要了!”

這股黃巾殘餘精壯滿打滿算也只有四千五百人,倒不是劉滿刀托大,潰軍不敢叫板官府的精銳士卒,但州郡兵只是服兵役的農夫,並不比從死人堆裏掙扎出來的蛾賊強,最值得可慮的不過是其中五百重甲騎,好在羝根麾下也有六百騎,著重甲者雖還不到一半,卻也有一拼之力。

所謂重甲騎,人著劄甲,馬著馬甲,戰馬、劄甲再加上馬甲,三者都是貴重物品,騎士自然是從只在郡縣服兵役一年的正卒(注)中精挑細選出來的,戰鬥力要高出其他士卒許多,不過若能吃下,收穫也足讓蛾賊們滿足。

“位在何方?”

幾位校尉中,眯著眼的龐雙戟是最精細的一位,他同鄧季一樣,也是從南陽開始就跟隨張曼城的老蛾賊,善使雙戟並以此為號。

許獨目作斥候向來稱職,他早已打探得清楚,正色回道:“稟龐校尉,這支郡兵自濮陽而來,斥候估計已探到我等,沿途弟兄回報,他們行軍速度很快,距我軍已不過六十裏,最遲明日午時便可追上!”

情況已明白,羝根輕咳一聲,將諸將注意力吸引過來後,用他那渾厚的聲音嚴肅道:“咱們受輜重拖累,行速不快,往西北再走三兩天可就入了冀州魏郡,看樣子,這位喬東郡是怕我等從他地界入冀州,連累丟官呢!”

若是再往後幾年,漢室權柄旁落,有賊兵從自家境內經過,當地太守只會樂得將其禮送出境,讓這些賊兵去禍害他人,可如今大漢餘威猶在,若真如此做,少不得要被追究罪責,由不得喬瑁這東郡太守不盡力。

鄧季仍舊站在角落裏,他不過一小屯長,雖已勉強算入了“將”列,在這中軍營裏卻沒什麼發言權,只能豎起耳朵,聽羝根繼續道:“既如此,咱們便停下來等等這支郡兵!”

在這支黃巾軍裏,分配方式早已形成慣例:糧食是渠帥控制全軍最重要的手段,各部繳獲是定要全部獻上的;馬匹能提高機動力和戰鬥力,各部都需要,繳獲在戰後按功統一分配;武器甲胄是每人保命所需,戰場所得歸自己做主,就算羝根需要,也只能靠換取而不能硬奪,否則以後再遇戰事誰還肯出死力?

五百重甲騎裝備的誘惑即便羝根也要心動,他親衛的六百騎至今甲胄不齊,若能全殲這只郡兵,被其他幾部瓜分掉一些,他至少也能補充兩百甲,若由自己麾下俘獲得多,說不定還能擴充下親衛隊。

三千州郡兵完全可以不用放在眼裏,這簡直就是東郡太守大人白白送來的一頓美食,不要便是蠢貨!

既然明日就有可能廝殺,今天自然要讓士卒精壯們養精蓄銳,以逸待勞,羝根心中打定主意,起身喝道:“眾將聽令!”

名為軍議,這次羝根卻沒給大家任何商討的時間,鄧季一怔後才反應過來,忙挺胸和眾人一起齊聲應道:“末將在!”

“此地也夠開闊,傳令下去,各部就在此地安營紮寨,全體士卒連同範縣民眾在內,發足糧餉,今明兩日讓他們吃飽!”

“明日五更造飯,待郡兵前來擺陣勢廝殺,劉滿刀所部為左翼,孫駝子所部右翼,範縣民為前軍,其餘各部隨我在中軍!”

“喏!”

範縣民沒有雍丘民幸運,這兩頓飯讓他們吃飽卻是為了明日廝殺時好上前做炮灰罷了,待官兵被他們纏住,黃巾主力們再撲上去撿便宜,這是一路逃亡來蛾賊慣用的伎倆,能在這次戰鬥中活下來,各部又確有需要,才會被組編,鄧季先前沒能回答謝允,卻是這事不太好宣出口。

與隊伍裏大多來自社會最底層的雍丘民不同,這些從範縣脅裹來的民眾都是豪族子弟,向來沒吃過多少苦頭,才剛餓了四五天,被看押黃巾士卒斬殺的掉隊者已近百人,蛾賊們駐紮不前,這頓晚飯又管飽,便多驚疑不定,可惜並沒人給他們解惑。

更多的範縣民卻瘋一般撲向吃食,不論如何,先填飽肚皮才是實在的,渾然忘了這些吃食在以往“食不厭精”的時候是如何不屑一顧的。

次日,中平三年三月初一,春後第一場小雨。

立陣廝殺用不到老弱婦孺,早飯後,除範縣民外,老弱全被集中在大軍後面昨日臨時立起的營寨中。

當然,在大多數官軍眼裏可沒什麼婦孺老弱,不論是男是女,古稀還是垂髫,只要和黃巾沾上,便可沖到面前一刀了事,因此老弱婦孺們人人手裏緊握著一切周邊所能找到的鐮刀鐵鉗木棒石塊,不管有用無用,就像捏著救命的稻草。

這個時代,沒人真甘心作待宰的羔羊。

按羝根軍令,諸軍精壯士卒們早飯後就開始佈陣,千余範縣民被攆到中軍之前,他們手裏拿的武器比營寨中老弱略強些,算是“前軍”,範縣民身後,是羝根麾下的五百弓手,若有人膽敢不聽號令,立時便是一陣箭雨射殺。

長時間站立容易讓人發累,那些郡兵離得還遠,將軍下令,士卒們可隨地而坐,靜候號令。

雨一直淅淅瀝瀝下著,四千余黃巾士卒坐在泥濘中,看斥候如同流星般飛馳往來,向中軍稟告敵軍動向,他們來得很快,半個時辰便逼近了十餘裏,估計是真擔心這只黃巾從東郡跑到冀州去作亂。

還有三十裏路!

二十五裏,官兵探到黃巾立營等候,也原地停留歇息。

官軍又向前,還有十八裏,兩軍斥候已有交手!

五裏地,官軍不傻,再次暫停休息。

黃巾軍紀不嚴,消息通過各種管道飛快傳到下面,官軍越來越近,眾人的心弦亦越繃越緊,待斥候回報兩軍相距只有三裏地時,不用羝根再下令,所有人都已挺直身軀。

已時三刻,遠遠的,一名黑色重甲騎士躍入眾人眼中,接下來又是兩名,黑色重甲騎不斷湧出,很快視線盡頭就多了一片不住跳動的黑色雲朵。

兩軍相距僅一裏!

這個時代的軍隊要擺出陣勢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兩軍對陣時統帥會在遠處列陣,再緩緩逼近直到弓箭射程之外對峙。

東郡太守喬瑁喬元偉為自己政治前途著想,追殺這支黃巾殘黨的心情急切了些,給郡尉下達的命令過度嚴厲,直接導致這一場悲劇的戰爭。

除了歷史上那位講仁義的宋襄公外,任何一位元將領都會抓住敵軍露出的破綻,這股黃巾殘餘敗仗吃過不少,卻都是死人堆裏掙扎出來的,羝根對戰機把握也不錯,於是,趁官兵立陣未穩,大手一揮,全軍已衝殺上前。

馬術不精的自然只能棄馬步戰,全軍一發動,鄧季便帶方蒙、郭石、馬皮、牛健四名健卒,五十多輜輔兵都跟著田麻子叔侄往前沖去,鄧季旁邊就是許獨目屯。

對於灰黑色四十多斤重(漢重,今為二十餘斤,之後涉及畝、裏、丈、尺、石、斤、兩等度量,盡數依漢例,不再累贅解釋)的劄甲,鄧季已眼饞很久了,破范縣時韓齊身上雖有一套,但他如今已是自家屬下,甲胄在蛾賊中屬私有財產,韓齊傷重還不能上陣,鄧季也不好意思去奪來。

東郡這支官軍裝備精良,步卒雖同樣只著兩當鎧,那五百重甲騎身上卻全是劄甲,戰馬上還披有馬甲,若能繳獲一副,自己的青花驄也披掛上,戰陣中保命又多了一絲希望。

因此對於一向不願衝殺上前的鄧季來說,這一次卻是有些例外,他渾身十足幹勁,只是可慮在中軍陣列裏身旁全是士卒,到最後自己能否搶到一副。

當然,被尖刀利箭逼著,沖在最前的還是那些範縣民。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1:15
11重甲騎

兩軍相距不過一裏地,自家陣勢仍舊未成,黃巾一言不發直接就衝殺過來,不可避免的在官軍中引起一片混亂和恐慌,若這時候被沖亂,那就只剩全軍潰逃一途,統領這支郡兵的郡尉眼角一跳,還好他不算草包,忙喝令重甲騎上前先纏住黃巾,爭取時間讓步卒佈陣穩住。

五百精銳重騎兵轟隆迎上,兩軍迅速靠近,羝根麾下弓手們先仰射出一輪箭雨,只可惜仰准度本就不高,落在範圍內的寥寥幾隻對重甲騎也幾乎沒什麼效果,只在鐵甲上敲出一陣叮噹響,箭雨過後,兩軍前排者很快就能聽到對方鼻孔裏噴出的粗重喘息聲。

重甲騎迎面而來,很多人都能感受到那恐怖的巨大衝撞力,這種無堅不摧的氣勢幾乎能令人窒息,黃巾軍最前列的十幾個範縣民扔掉武器,揮手狂喊道:“我不是蛾賊!”

這些最前列的炮灰中有很多老弱,甚至還有七八歲的孩童和懷抱嬰孩的婦人,明顯和後面的黃巾精壯不同,可這時候,沒有人會有任何憐憫,也沒有人猶豫,鐵騎轟轟,“轟”地一下已撞入陣中,前排的範縣民被撞得飛出老遠,還在空中,口眼鼻中就有大股血湧了出來,重甲騎沖勢不停,繼續往前撞開擋在路上的所有阻礙,刀槍舞動,帶起無數大好頭顱。

頓時間,碰撞聲、皮肉破裂聲、慘叫嘶嚎聲、喝罵聲響成一片,血水被雨水帶著浸入泥土,將大塊土地瞬間染得腥紅。

幾乎在兩軍碰撞的幾個眨眼間,就有超過兩百條鮮活的生命被帶走,當然,其中絕大部分都是毫無戰鬥力可言的範縣民眾們。

範縣民的血肉之軀終究還是放緩了這支騎兵的速度,很快,騎兵們不得勒住戰馬,揮舞武器砍殺,速度慢了下來。

重甲騎的威力在於衝鋒,若陷入陣中,比步卒強不到那裏去,範縣民中也不是沒有好手,到如今除了拼命再無他法,很快,有個別重甲騎被他們從戰馬上拽下來,拖入人群中亂棍敲死。

羝根、龐雙戟、劉滿刀、孫駝子、田麻子全都指揮麾下圍攏過來,只要能將這五百重甲弄到手,還管什麼陣勢,那些官兵步卒也可以完全不顧。

郡尉的命令是拖住黃巾攻勢,讓己方步卒列陣,統領這支重甲騎的軍候卻不想將自己性命搭在此地,眼看黃巾軍已快合攏過來,打頭一聲呼哨,重甲騎們調轉馬頭,迅速脫離戰鬥而去。

殘餘的範縣民既無勇氣也無能力纏住這支鐵騎,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揚長而去。

“操!”

亂軍中的鄧季狠狠往地上吐了口濃痰,剛才再有幾十步他的屯就能接觸到最近的重甲騎,說不定能留下幾個來,如今兩條腿怎可能追上四條腿。

羝根麾下的六百騎兵抄後路想要包抄,可惜落後一步,直到追近官兵步卒陣時也沒能得逞,五百重甲騎兵繞過自家步卒,到他們身後結陣。

開胃菜一般的戰鬥暫態結束,除了黃巾軍脅裹來的範縣民死傷近半外,雙方其實都沒多大損失。

為合攏圍住那支重甲騎,黃巾陣勢也已散亂,不過官兵陣列也還未能完全列好,雙方卻近在咫尺,此時再重新整陣已不可能,羝根一聲大叫,傳令兵吹響牛角號,黃巾亂兵們頂著箭雨一頭撞入官軍陣中。

官兵弓手也只來得及射出一輪,旋即兩軍便短兵相接,亡命廝殺在一起。

從場面上看,不論官還是賊此時都很混亂,不過這股黃巾殘黨本就是無數亂戰中掙扎出來的,越混亂對他們越是有利,官兵多為才服役的農夫,只好算戰場新丁,立馬就被武器甲胄不精的黃巾軍佔據了上風。

鄧季帶著屯下士卒精壯,由他與方蒙兩杆長槍打頭,也一頭撲進官兵步卒中。

“呼”地一聲有長槍迎面刺來,鄧季輕輕撥蕩開槍頭,方蒙眼快手疾,一槍從這官兵兩當鎧縫隙上刺入,將他刺了個對穿,身後馬皮牛健兩把長刀跟上,抵住往他亂刺來的槍矛。

在幾個卒中,郭石武藝最差,不過仗著天生神力,揮著兩把範縣城內尋來的大鐵錘,砸得一片人仰馬翻,卻數他攻得最淩厲。

比起其他屯來,補充進二十余範縣降卒後,雖然精壯還是稍少,名為輜輔兵的精壯們戰力還是要強上一些的,他們不用衝殺在前,只要跟著鄧季和四位卒兵撿便宜拿武器剝鎧甲就好。

身邊許獨目屯下都是老蛾賊,能擔當全軍斥候自然戰力不俗,好手比鄧季的還多,殺得也更快。

亂戰中最忌被敵軍分割包圍住,為自家小命計,鄧季一直小心翼翼注意四方,趁亂廝殺一陣,等方蒙和馬皮合力又砍翻一個步卒後,他突然一聲高喊:“速退!”

不類其他屯難以指揮,鄧季屯的精壯輜輔兵早懂得跟在幾個有本事的身後活命幾率大些,鄧季也從不要他們上前拼命,自家只需指揮住四個卒即可,輜輔兵會自覺跟上,聽到他的喊聲,方蒙提槍跳回來,疾聲問道:“為何?”

不過小半刻時間,鄧季屯下眾卒人人身上都已沾滿血跡,可見戰況之烈,見屯長有話說,其他人忙持械警戒四周不讓官軍靠近。

雨水落在身上,混著汗水浸透衣甲,涼絲絲的很快將激戰帶來的熱氣帶走,再仔細觀察下周圍,鄧季伸手一指戰團週邊,道:“看他們!”

這時候,那支重甲騎又開始動了起來,他們對激戰正酣的絞殺中央不管不顧,順著外側砍殺黃巾一路往前奔過。

方蒙、郭石等人武藝上雖是好手,但終歸上陣次數還不多,沒能留意到重甲騎的舉動,倒是鄧季一直心念劄甲,還多花一分心思留意官兵步卒後面那支重甲騎,頓時明白了官軍此舉目的:“他們是要直搗中軍,去斬羝根首級!”

雙方正在中央絞殺,態勢明顯對官軍不利,這支重甲騎若肯下血本投入到局中,定能扭轉一些劣勢,但他們雖也在外側砍殺遇到的黃巾,卻擺明不想陷足其中去,大概是打定主意暗中移動到黃巾後面去偷襲渠帥羝根,一舉擊中要害。

這股黃巾能戰的精壯共有四千五百余,劉龐孫田四位校尉每人麾下不過七八百精壯士卒,其餘都在羝根麾下,士卒都被派出來參戰,他身邊除去六百騎兵和五百弓手外,再沒其他力量,弓兵與重騎近戰只有被屠的命,若能將羝根僅有的六百親衛騎兵擊敗,這場戰事自然要變個模樣。

“咱們退出去保將軍?”

方蒙暗道若己方統帥真被斬殺,這股黃巾可就到了末路,忙開口詢問。

鄧季搖搖頭,眼見重甲騎已越來越靠前,忙下令道:“來不及,快,咱們到外側去攔截!”

羝根生死鄧季其實倒不關心,張曼城、趙弘、韓忠、孫夏幾個都曾是他的渠帥,全死于戰陣之中,鄧季還不是好好活了下來,如今也不在乎多死一個羝根,不過他眼饞一副劄甲罷了。

鄧季屯所在本就靠近戰場週邊,不一會便砍殺出來,卻等在重甲騎必經之地上,不過也不敢過份靠近,若把人家注意力全吸引過來,這屯精壯還不夠五百重甲騎一個衝鋒的。

這支重甲騎的軍侯果然沒注意鄧季這一小撮蛾賊,他也害怕提前驚動羝根,順廝殺戰場外側往前緩速慢行,斬殺著順路遇到的黃巾。

這位軍侯自以為隱秘,卻不知在黃巾眼裏,他才是最香甜的美食,一舉一動最被關注不過。

為方便指揮並搶奪重甲,黃巾中軍距離廝殺場不過一箭之地(注),羝根早就發覺重甲騎的動向,心如明鏡一般明白對方為何如此,不過想到只有拼過血本才能順理成章吞下這五百副裝備,略一猶豫後,還是堅持原地留守。

不光羝根,田麻子、劉滿刀、龐雙戟、孫駝子甚至連一些軍候、屯長都在關注著這五百重騎,在等待機會來臨。

終於,指揮重甲騎的軍候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在他眼裏,黃巾留下來護衛中軍的騎兵實在算不得精銳,非但甲胄不齊,南陽、汝南、陳留這幾個地方的士卒連騎術也比東郡人要差上許多,對這些黃巾,一戰便可勝之。

機會就在眼前,軍候舉起長槍,暴喝一聲:“殺!”

重甲騎精銳們齊聲呼應,放開馬速向黃巾中軍掩殺過去。

羝根的親衛騎兵第一時間迎了上來,幾乎同時,廝殺場中也響起幾聲叱呼,不約而同的,四位校尉屬下都分出一兩屯士卒往重甲騎後路席捲去。

戰馬剛加速起來,重甲騎隊伍最後列,一柄手斧突兀地從旁飛出,正打在一匹戰馬眼角,頓時使得那馬爆驚,上竄下跳,不但將馬背上猝不及防的騎士甩出,還讓其身後的十餘騎閃避不及撞上,一時人仰馬翻,陷入混亂。

大頭是羝根將軍的,但也得容旁人分一杯羹,這時候出手的所有人心裏都在如此想著。

注:一箭之地指弓箭射程範圍,約為一百三十步,六尺一步,每尺23釐米,一百八十米左右。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1:16
12.蒿裏行

重甲騎後面那手斧是鄧季扔出的,他領著卒兵精壯退出廝殺場,一直在旁等待時機,蛾賊們軍紀崩壞,倒沒人尋他不是,重甲騎隊經過時,相距鄧季屯不過六七丈。

鄧季心中也曾有過計較,自家胃口有限,只要攔下最後十餘騎,能吃下就算運氣。

待重甲騎開始加速衝刺,前鋒過後,騎隊末尾都快沖過身畔,鄧季才突然扔出手斧,時機掌握得正好,雖然旋飛的手斧打到戰馬時不是斧刃而是斧柄,但正中馬眼上,自然讓那重甲坐騎暴跳如雷。

形勢果然如自己算計好一般,鄧季頓時一聲高喝:“上!”

六七丈距離,不過須臾便到,被攔下的十餘騎立刻便被鄧季屯團團圍住。

前面的重甲騎馬速已提起來,那還能折回來營救,再說不遠處羝根似乎已觸手可及,機會難得,就算能救援到領軍的軍候也不肯轉身。

幾個被戰馬掀下的騎士早跌得七暈八素,輜輔兵便能收拾,不用管他們,鄧季沖距離自己最近的重甲騎撲殺上去,那騎士雙腿夾緊馬腹,尚在拼命勒馬韁控制坐騎。

戰馬金貴,騎士披有重甲,鄧季一槍便只能朝他咽喉刺去,可惜那人在馬上要高出他許多,輕輕一扭頭便避過。

“給老子下來!”一槍落空,鄧季不由心頭火起,長槍改刺為抽打,“啪”一下打在他腰腹鎧甲上,蠻力之下,生生將這騎士從戰馬上抽落下地,運氣又背,竟是頭先觸地,立馬口吐鮮血,眼見不得活了。

鄧季率先樹功,面對這些重甲騎,槍法出眾的方蒙反而狗咬刺蝟般無從下口,他本就長得矮小,又沒鄧季那般力氣,連接幾槍都刺在對手重甲上,沒什麼效果,若不是反應得快,還險被對方提馬踩中。

“我來!”

郭石剛砸翻一個,見方蒙難以建功,提鐵錘奔上,一下正敲在那官兵胸脯鐵甲上,馬背上官兵便軟軟倒下,卻是力量極大,騎士已被敲碎五臟,跌下馬來。

那邊馬皮牛健雙刀合力戰一重甲騎也已得手,剩下幾騎見機不妙,忙打馬往後逃奔,輜輔兵們被連傷數人,左右攔截不住,只得放他們去了。

清點下,加上被驚馬撞翻的三騎,鄧季屯這次共得手七套劄甲,帶甲戰馬五匹,有兩匹戰馬受驚,輜輔兵沒能拉住,已跑出去老遠。

戰事無常,他們不可能一直守在此地,不但要防備官兵殺過來,還得小心其他蛾賊來搶,鄧季忙令道:“速將這些人的劄甲都卸下來!方蒙你帶人去追追,看那兩匹戰馬還能找回來麼?”

方蒙領命而去,輜輔兵們忙著從屍體上卸甲,鄧季關注一下戰局態勢,官兵步卒早已不支,開始有逃亡出現,後面兩支騎兵廝殺卻方興未艾,雙方正絞殺得慘烈。

若論馬戰,羝根親衛確實比不上這支重甲騎,可他們人數占優,又有幾屯步卒從重甲騎身後掩殺,雙方也能鬥個旗鼓相當。

兩支騎兵一時戰個平手,隨著時間推移,官兵步卒卻已不支,逃跑的士卒越來越多,最後終於全面崩潰,幾個校尉一面派兵追殺,一面又趁機抽調部屬回頭助戰,將那幾百重甲騎死死合圍在中央。

許獨目屯是田麻子屬下老屯,戰力不俗,此時也已抽回來搶奪重甲,他在其中也算搶眼人物。

眼看戰局已定,鄧季回身沖輜輔兵們道:“這次得的這幾副劄甲馬甲,卻不能給你們,在咱們屯只能先給卒裝備!”

黃巾慣例,戰場繳獲武器甲胄只要拿得動,都歸私人所有,馬甲沒有坐騎就無用,劄甲卻算貴重物,鄧季這樣的命令若在其他屯,下面怕就要鬧翻天去,好在鄧季屯新近才編組,無論雍丘民精壯還是範縣降卒都還沒膽子反駁屯長的話,再說能繳獲這些劄甲馬甲他們也沒多少功勞,只得默認。

鄧季給他們安上一個輜輔兵的名號,卻是老弱的待遇,雖比其他屯老弱略好些,但改不了實質,既是老弱還得照樣上前拼殺搏命,真是又要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飽了,若不是衝殺在最前的是幾位“卒”,精壯們就該更不滿了,不過前世一個初中生,今世又沒進過學,就算知道他們不滿,鄧季在目前狀況下也是沒有任何辦法解決的。

戰場廝殺聲逐漸消沉下去,重甲騎幸餘者請降,這支由東郡太守派來追殺的官兵,終於被蛾賊們連肉帶骨一口吞了下去。

自古有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羝根這股黃巾損失也不小,四千多精壯陣亡千餘,傷者更多,不過沒人在乎,只要積備夠武器糧草,再攻個小縣或幾個村落,人員立馬又能補充起來,這是亂世,似乎最不缺的就是人。

鄧季麾下的輜輔兵又陣亡十余個,範縣民們死傷大半,和新降的濮陽重甲騎一樣,輪不到他屯下來補充。

原地休整幾日後,羝根黃巾終於進入冀州魏郡。

魏郡位在冀州最南端,治所鄴城,轄十五縣,冀州刺史行轅就設在魏郡,定然屯有重兵,因此羝根很是小心,儘量避開要道。

行行複行行,在四野裏走了二十餘日,一種恐慌情緒悄悄開始在隊伍中漫延。

在這種壓抑之下,行軍隊伍中越來越沉默,之前那種閒談笑鬧早已銷聲匿跡,人們交流更多的是用眼神而不是話語,一種詭異的氣氛壓抑得人幾欲發狂。

謝允這些孩兒們也識趣地安穩待著,似乎只需要一點由頭,隊伍裏就會掀起動亂。

並非是官兵又來追殺,或許是與東郡郡兵之戰消息傳過來,嚇壞了這些郡縣官兵,一路走來,大家連官兵的影子都沒看到,官兵甚至連斥候都沒派出來。

也並非吃食不足,從範縣府庫和大戶家中掠來的糧食,還足夠這支黃巾再支撐二三個月。

更不是軍中有人染上瘟疫,除去與東郡郡兵一戰時的傷兵,大多數人都還健康,就連鄧疙瘩屯下那在輜重車上躺了很多天的刀盾兵都已能勉強下地行走。

這種恐慌來得無緣無故,但不可否認,上至羝根,下至老弱,大家都被這種情緒影響到了。

就像孩童吃果子時不小心吞下了核,看不見摸不到,但又害怕某一天突然從肚腹中長出一棵巨樹撐破肚皮那樣時時惦記。

引發這種恐慌的原因很簡單。

看不見人!

是真的看不見人,除了剛進入魏郡的兩天和幾天前劉滿刀實在憋不住,求羝根將軍帶大家圍了座縣城,然後又退走外,再沒見過人。

對於上次那縣城圍而不攻的行動,至今還有人還覺得好笑,仿佛大家氣勢洶洶沖到城池下,搞得城裏官兵和大戶如臨大敵就是為了看看這支黃巾軍以外的人一樣。

可是不這樣,大家真的看不到外人。

當然,蒿草叢裏的白骨不能算人。

除了城池裏的活人,整個四野八荒,似乎就只剩下這支黃巾一樣,由不得人不壓抑、不沉默。

村寨是有的,可俱都寨門洞開,炊煙全無,進去一看,裏面全是空屋,只有野狗三兩隻。

像鄧季這般走南闖北的老蛾賊,在南陽、汝南戰亂之地看到過的淒慘情景也算不少,可怎麼也比不上這魏郡。

土地大片大片全荒著,蛾賊們本多為農夫,見到這些荒地,誰不心疼?

全無人煙,土地荒蕪,這讓蛾賊們提前四年感受到那種“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注)的意境。

當然,羝根將軍之前那種到冀州後隨便攻略幾個村寨,補充各部損耗的想法也完全落了空。

亂世最不缺的人口,在這裏似乎成了難題。

注:曹操這首詩創作于十八路諸侯討董之戰結束,諸侯分崩離析後,距發生文中故事的時間還有四五年。曹操《蒿裏行》全文: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淮南帝稱號,刻璽於北方。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1:17
13.辯

所有人都知道這裏為何如此荒涼,但人人都保持了沉默。

不過是饑荒、瘟疫、戰亂罷了,也就是天災和,這些年大家都經歷得多了,那有什麼?咱荊、兗、青、徐、豫五州也沒少過,憑什麼就你冀州做出這副死人樣嚇唬人?

沉默過後,老蛾賊們心底又或多或少滋生出一絲憤怒和不甘,還有一點點惶恐。

這個孽真不是我們黃巾造的,可上千里路都看不到人,這滿腹委屈找誰去扯白?

荒野裏的一個大村落外,韓齊坐在野外一塊青石上,呆呆看著面前身披劄甲正揮汗如雨揮刺著長槍的鄧季。

他的傷勢如今總算是好了六七分,當日範縣城牆上,鄧季一通夾槍帶棒數落,竟說得他迷糊,情願倒戈投賊,可這些日子魏郡所見慘狀,又讓人開始迷茫起來。

“喝!”

長武器已練得順手,舞到酣處,鄧季大喝一聲,長槍突然脫手飛出,“咄”地插進一株老槐樹中。

謝允帶著魯醫匠家兩個小孫、馬皮家大小子,每日跟在鄧季身旁學槍學飛手斧,他們力氣不足,這時都已累躺在地,最後一下鄧季脫手飛槍煞是好看,便忍不住迸出剩餘力氣來大聲歡呼。

從槐樹上用力拔出長槍,看看刺入深度,鄧季也有些滿意,只要堅持勤練下去,槍法還可以進步。

聽見孩子們的歡呼,韓齊才從思緒中清醒過來,抬頭看樹下打量成果的少年雖然體格彪壯已如成人,但一臉稚嫩卻怎麼也遮掩不住,若鄰家孩兒一般,那天城牆上的話真是他能說出的?而且還讓自己改變主意從賊?

再仔細看看,哦,比起前兩天,少年嘴唇上多了一蓬細微青須,這小子開始長毛了,精力倒充沛,擱了槍,剛揮手甩手揮開發上汗漬,又趴到地上準備做那奇怪的俯臥撐,韓齊扯動嘴皮,終究還是忍不住出聲招呼道:

“鄧屯長!”

其他體力鍛煉方式所知實在有限,只這俯臥撐、蛙跳、仰臥起坐幾樣體育老師曾教過,鄧季便是靠這些每日鍛煉力量,聽韓齊叫喚,抬起頭,奇怪地問道:“什麼事?”

“嗯……”期期艾艾一會,韓齊才咬咬牙道:“按你所說,天下百姓受苦難都是這老天和大漢天子所為,可冀州百姓凋零,百業具廢,分明就是受黃巾之亂禍害!”

鄧季一怔,冀州所見觸目驚心,他一個穿越少年卻已麻木得根本不再去想到底是誰的罪過,韓齊這樣的倒還耿耿於懷。

難道說管他是那路神仙的罪過,老子只想在這亂世努力活下去麼?

鄧季苦笑一聲,起身拍掉身上泥土,迎著韓齊慢慢走去,一面走,一面想著措詞。

“兩年前某隨左中?將四處平叛,”等不到鄧季的聲音,韓齊自語道:“穎川、汝南、陳國、東郡一路斬殺蛾賊,最後到冀州,廣宗斬張梁,逼黃巾下河溺水者五萬余,下曲陽討張寶,屠俘十萬築京觀,可那個時候,戰事為禍最烈的巨鹿郡民生也沒凋敝至此!”

“是啊!”他嘴裏自家說出來,鄧季自然省心力,到韓齊身邊坐了,隨口道:“既然地公將軍、人公將軍遇難時巨鹿郡都未破敗如此,這魏郡今日模樣更不是黃巾所為!”

少年說得輕鬆,韓齊很不滿,瞪目沖他怒道:“如何就不是黃巾?”

鄧季亦不甘示弱,“嘿嘿”冷笑道:“如何便是我等黃巾為禍?”

兩人如同鬥雞一般相互對視,良久,韓齊才別開頭去,苦道:“誅殺張寶後,左中?將為贍養饑民,奏請天子免冀州一年田租,某記得有百姓作歌傳唱,為‘天下大亂兮市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賴得皇甫兮複安居。’(注),可見百姓還是有條生路的!”

“哼!”鄧季對眼中佔據上風,冷哼一聲後問道:“天下有幾個皇甫嵩?他在冀州不過一年便被調走,下面貪官酷吏能個個如同他一般?”

韓齊木然,鄧季繼續道:“田租不過三十稅一,就算免去能有幾何?其餘戶賦、算賦、口賦、更賦還有多少?專獻皇帝的獻費還有多少?養畜牲的芻?稅有多少?皇甫嵩自然好本事,這些怎麼不一併奏請免除?”

皇甫嵩威名震天下,在韓齊這等軍士心目中乃是神一般的存在,那容得鄧季詆毀,這位前軍官頓時“噌”一下站起來,大怒急辯道:“偌大一個漢室,總少不了拋費,這些一併免除,國家如何開支?天子……”

他說到這裏,恍然想起眼前少年那天在牆頭的話,後面便再接不上來,鄧季笑嗤道:“怎麼不再繼續?若這些一併免除,天子如何花銷?外官如何諂媚內宦?十常侍如何住廣廈穿華服?大將軍何進如何掌兵?”

韓齊漲紅臉說不出話,鄧季不為己甚:“我不是說皇甫嵩不好,若天下官吏都如他一般,我等小民誰願意造反?可天下能有幾個皇甫嵩?只多十常侍之閹宦,多何進之外戚罷了!”

韓齊再一次啞口,鄧季又道:“發如韭,剪複生;頭如雞,割複鳴。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這首歌謠,你也該聽過吧?”

這倒不是鄧季後世帶來的知識,卻是漢末已傳唱近百年的童謠,這時的升鬥小民,十有倒都知道。

“哎!”韓齊一聲長歎,終於再說不出話來。

再次交談下來,雖沒被完全說服這軍官,他情緒卻已穩定多了,鄧季剛暗暗鬆口氣,卻聽他又突兀問道:“按你說,漢室失德,終失其鹿,若你掌權,當如何?”

鄧季被問得張口結舌,茫然看著軍官。

可憐少年前世十七,今世十四,兩世人年齡加起來才堪而立之年;前世初中,今世白丁,為將這韓齊招到麾下,能說的都已絞盡腦汁說過,問他如何治理國家,卻不是生生折殺人?

被這一問突然怔住,鄧季突然覺得這似乎是將來自己該思考的重大問題,半晌才回過神來,卻見非但韓齊,連謝允都湊過來眼巴巴看著,只得老實苦笑道:“我也不知!”

說出這話,鄧季有些惱怒:“老子武不如你韓子義,文不識丁,漢室怎能入了老子手裏?”

正在兩人失望之時,鄧季又道:“算了,將來之事誰能說得准,不過眼前,老子只想先殺它一個朗朗乾坤、清明世界出來!”

韓齊深表不滿,搖搖頭問道:“你上次不是說,某等應靜待天命,順應其時,自可為一代名臣麼?如今天命不顯,百姓困頓,該當如何才好?”

鄧季搖頭,還是不知。

韓齊沒好氣,問道:“你又如何知道天命何時顯現?”

這下鄧季來了精神,心想老子自從到這亂世,整夜裏睡不著覺便苦憶前世歷史,別的不知道,北方最後為曹操統一還不清楚麼,莫不是現在曹操還不知道窩在那裏,都早去投奔他了。

這個雖然知道,現在說來卻也無用,別人是不信的,鄧季只得神秘道:“這老子自然知曉,漢室將傾,誰主眾生到時自知!”

怕韓齊還要發問難以招架,鄧季忙道:“如今你傷勢已好,倒該出力才是,我屯中卒少,便委你先做個伍長如何?”

這下輪到韓齊張嘴結舌看著少年,很想罵出一句無恥。

還在左中郎將皇甫嵩帳下時,韓齊就已是隊率,那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精銳軍武,到範縣州郡兵中職為百人將,已和鄧季的屯長平起平坐,他居然好意思讓自己當個伍長!

“你知道的,”鄧季靦腆道:“我屯下連你在內只有五卒,只能先委屈你做個伍長了!”

注:出自《後漢書?皇甫嵩列傳》。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1:18
14.下曲陽

羝根本意是領這支黃巾殘餘到冀州發展,在他想來,皇甫嵩確實驍勇,可地公將軍和人公將軍的幾十萬人馬他也沒本事一口氣全吃下去,冀州四野裏黃巾殘党定然不少,只要身為冀州刺史的皇甫嵩這頭大老虎不在家,他的隊伍在這裏就大有可為。

可魏郡逛一圈下來,當地荒廢的土地讓他的心立馬就涼了,若冀州全境都如此,隊伍可別想得到補給,不用官兵來剿殺,自家就能散了。

莫不如退回兗州去?羝根剛打起退堂鼓,自己立即又把它推翻了。

和東郡郡兵一戰雖揀到大便宜,可兗州地勢一馬平川,名門望族又多,黃巾聲勢最大時,幾股幾十萬人馬的大勢力也沒敢在那駐足。

兗州去不得,去並州也可以,又或窩在太行做山大王也不錯。

無論是到並州稱霸還是在太行山做山大王,都必須先到太行才行,自家拿定主意,羝根領隊伍離開魏郡,硬頭皮向西北進發。

過了魏郡便是巨鹿郡,是前年黃巾之亂為禍最烈的地方,張角、張梁、張寶三兄弟都死在這裏,魏郡慘狀仍記憶猶新,老蛾賊們本料定巨鹿更荒廢,誰知到這邊一看,正逢農時,雖同樣四野無人煙,不少土地卻都開種過,想來農夫們閒時躲在城內,到時節再來耕種收割,比魏郡卻要強上許多。

巨鹿太守郭典不愧是與皇甫嵩一併斬殺地公將軍的能吏,治理地方也很有一手,羝根對這位已封侯的郡守有些忌憚,不想去招惹,欲領軍快速通過其治下。

正想轉道繼續往西去的時候,隊伍中產生了分歧,開始只是幾個老人,後來聯合不少鐵杆的太平道弟子一同向羝根請願,他們要去下曲陽縣。

冀州黃巾大部平定後,漢室曾告捷天下,人人皆知,皇甫嵩圍攻廣宗縣前大賢良師就已病死,破城後被官兵破棺戮屍,與被斬殺的人公將軍張梁一起傳首級于京師,張氏兄弟中,就只剩地公將軍張寶在下曲陽被殺,屍身與十萬部卒一起築了京觀。

中國的古代戰爭,有不少戰勝者築京觀,習慣是戰後將敵人頭顱堆積成塔,皇甫嵩在下曲陽用連同張寶屍身在內的十萬黃巾築的京觀是比較有名的一次。

和後來的其他京觀不同,皇甫嵩並不是僅用頭顱,他將屠殺的十萬黃巾屍身全部堆積在一起,上面用土築台展示,占地五十餘畝,這個大京觀保存時間很長,直到清朝末年還在,民國時因事故倒塌掉,後來百姓取土,逐漸夷為平地。

在當時這些狂熱的信徒眼裏,大賢良師兄弟三人只剩地公將軍屍身還完好存在,如今已相距不遠,聽說那京觀築在城外,咱不逼你攻打縣城,但取地公將軍屍身出來好生安葬總是做得到的罷?

羝根麾下這支賊軍來源很雜,既有鄧季這樣的老蛾賊,也有如許獨目般半途收攏的其他黃巾,還有方蒙、郭石等脅裹來的無辜民眾,可無論人員成分如何複雜,它始終都是一支宗教力量發展起來的。

起事之初,張角創建的太平道信徒數百萬計,其中自然少不了狂熱份子,他們雖隨著黃巾失敗低迷下去,卻也不算完全消失,這支隊伍裏便還有不少,有的在老弱之中,有的在軍隊裏,都是些老資歷的蛾賊,自然個頂個的說話有分量。

下曲陽縣在巨鹿郡最北方,要去那裏得穿越過整個巨鹿,說實話,羝根很是矛盾。

但被這些老蛾賊逼得無法,又想下曲陽不過一小縣,只要路上小心些,將地公將軍屍首挖掘出後迅速離開,危險也不會太大,便勉強答應下來。

於是,全軍改道,向下曲陽縣。

在巨鹿,羝根終究不敢掉以輕心,許獨目、羅黃巾等斥候全撒了出去,小心翼翼行了十餘天,剛入下曲陽縣境內,斥候便飛馳來報,前面二十裏外有兩軍交戰,一方似為黃巾。

羝根心裏“咯噔”一下,仔細問了,那似為黃巾一方有四五千人馬,另一邊的官軍只有千余,全為重甲騎。

前幾日才占了東郡喬太守一個大便宜,聽到重甲騎,羝根立馬心癢難撓,也防著官軍使詐,忙讓斥候再去仔細打探,同時令老弱原地待命,精壯士卒們加快行軍速度上前。

過一會,第二撥斥候回報,雙方惡戰正酣,地上伏屍已數百。

既然有屍體,可確定並不是官軍陷阱,不過那支和官軍交戰的黃巾隊伍不論統屬於誰,這時候定都有些不妙,四五千人即便全數是精壯,面對上千重甲騎也要吃虧,不過這和羝根無關,只要他們能陷住這支官兵,自己揮兵從後掩殺,定然再能占個便宜,說不定還能並掉那支黃巾。

再前行一陣,隱約已有廝殺聲傳來,斥候再報,交戰一方已確定是黃巾,且全為能上陣的士卒。

野地裏,斥候探到的兩支軍隊正廝殺得難解難分。

一眼看去,最受矚目的是正佔據上風的官軍,比起東郡那支重甲騎來說,這支官軍的戰力要強上好幾截。

羝根所部殲滅的東郡重甲騎,最多只算得上訓練有素,這支官兵卻從骨子裏透出一種彪悍,一股血腥味。

這是百戰餘生的沙場老兵身上才有的獨特味道,和他們相比,東郡太守喬瑁派出的重甲騎就如同剛學會行走的嬰孩。

與官軍敵對的這支黃巾賊兵多是步卒,戰力卻也頗不俗,非但裝備要比羝根麾下齊備得多,還能頂住官軍精銳重甲騎的攻勢而不落下風。

當羝根麾下親眼目睹這一幕的時候,眼珠都差點瞪了出來。

毫無疑問,惡戰中的雙方放出來,隨便那邊都能滅了自己這三千人馬。

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無論如何,在冀州荒野中飄蕩近月後,能看到那麼多人,還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況且其中有一方還是如同自己等的頭裹黃巾。

軍紀太過崩壞,羝根還來不及下令,下麵嘍?們已揮舞著軍械嗷嗷叫著興奮地沖了上去,開始只是幾個,接著整屯整曲,再然後全軍都不得不動了起來。

交戰雙方也都發現這支突兀出現的黃巾軍,將領們才剛猜測來路,便見他們已亂糟糟迎著官兵後陣沖了過來。

對交戰中的黃巾統帥來說,是頗不齒這突然出現的同伴軍紀的,不過既然對方是友非敵,此時便該合力一同纏住這支官兵才是。

官軍的重甲騎之前佔據優勢,此時見勢不妙,便欲抽身脫離戰鬥,卻被當前之敵纏得急,只得且戰且退。

見到交戰雙方的時候,鄧季也吃了一嚇,幾乎看到那支官兵的一瞬間,他便明白了它的出處和恐怖戰力,那是皇甫嵩的天下精銳。

至於被攻擊的黃巾軍倒比官兵更難猜測,鄧季能確定,南陽黃巾中絕對沒這樣裝備齊全戰力強大的隊伍。

“上!”

只是一瞬間之後,鄧季一聲高喊,立刻就駕青花驄沖了出去。

搶人!搶馬!搶重甲!

其他人沖出去或許只是因為遇到同樣黃巾隊伍的喜悅,而鄧季卻是看中雙方精銳中,符合自己屯裏卒標準的人定然不少。

鄧季並不是第一個沖出去的,但有他吆喝帶頭,鄧季屯卻是羝根部第一個整屯沖出的,韓齊之下幾個卒都有乘騎,很快就甩開身後輜輔兵,搶在了攻擊隊伍前列。

馬蹄轟鳴,雙方相距越來越近,官兵中旌旗揮舞,霎時,位在後隊的騎士不退反進,沖前到纏住己方的戰團裏助戰。

官兵合力攻殺,死命糾纏的黃巾便支撐不住,齊齊往後退了數步,重甲騎們得了空,這才齊打馬回撤。

眼看官兵就要與交戰黃巾脫離接觸,鄧季心叫可惜,他們這些沖在最前的騎士距離官軍已不足四十丈。

和鄧季一樣,那支黃巾隊伍中似乎也有人心中不甘,一條壯漢越眾而出,拖起地上一具僵硬的官兵屍體,嘴裏暴喝一聲後,向幾丈外的官兵騎隊奮力擲出。

屍體突然淩空飛到,“啪”地擊中騎隊裏一名官軍,將他從馬背上撞下來,後面的重甲騎受這一阻,又有幾十騎被黃巾們圍上。

“好大的力氣!”掉頭看了眼郭石,鄧季大聲贊道。

那屍體身上還有劄甲,普通人能抬動就算不錯,這壯漢居然一下扔出幾丈遠,力氣果然不小,郭石不服哼道:“以後同他比比!”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1:19
15.撞馬

鄧季等數百騎士不打招呼便一窩蜂沖上去對敵,羝根沒法,又怕自家吃虧,只得將麾下最重要的戰力,那六百騎親衛騎兵也派出來,就剩步卒還遠遠落在後面。

眼見黃巾援兵的騎兵就要衝到,已脫困的官兵中分出三四百騎來攔截,餘者則回馬去救助被攔下的後隊袍澤。

鄧季騎術不佳,衝刺過來時馬速很快,戰馬上雖同樣披著馬甲,卻只是花架子,他可不敢直接就撞上去,待官軍重甲騎轟隆隆迎來時,忙策馬奔往外側,避其鋒芒。

兩軍交錯過,戰力高下立馬就顯現出來,大多數惡賊比官兵更愛惜坐騎,軍紀又不好,都如鄧季般拉坐騎閃過對沖,一時落在下風。

馬嘶人嚎一片,轟隆對撞上的騎士骨骼破裂摔倒在地,其中多半都是心存畏懼的黃巾,兩隊騎兵交錯而過,鄧季立馬,回身出槍,斜刺裏直探交馬而過的一名官兵門面。

這些重甲騎馬術比鄧季等要好得多,身手也靈敏,勢在必得的一槍被輕輕讓了開去,坐騎移動,彼此都已換了對手。

混亂中雙方絞殺作一團,黃巾人數雖多,卻無力突破這支官軍精銳騎兵的攔截,馬戰鄧季和方蒙等都還不太精熟,只得打起精神小心應付。

戰場瞬息萬變,戰場另一面在損失十餘騎後,官軍終又稍殺退黃巾,與陷入的那幾十騎會合在一起,救出同伴後,有個軍官模樣的一眼看見蛾賊中鶴立雞的那擲屍壯漢,暗恨其讓自己折了不少弟兄,伸手一指,大聲喝道:“殺了他!”

這鐵塔般得漢子身高八尺有餘,膀大腰圓,身披重甲,手提把丈許長的大砍刀,在蛾賊群中顯眼得很,幾名重甲騎聽命,打馬上前將他圍住,長槍只管亂刺,漢子砍刀一揮,頓時磕飛兩柄長槍,幾個虎步欺身近前,一刀向距離最近剛沒了武器的官兵劈去。

那官兵虎口滲血,手中長槍剛飛走,雙臂猶自發麻,這下措手不及,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嚎,便被劈下馬來。

雖有重甲裹身,但鐵塔漢子雙臂巨力只怕不下千斤,跌下馬的重甲騎官兵吃這下重擊,內臟已破裂,再沒了氣息。

鐵塔漢子的威勢讓周圍幾個重甲騎都吃了一驚,才記起這漢子力氣不小,幾條長槍頓時小心起來,再不肯和他大砍刀硬碰,只圍著他身子前後翻飛尋破綻,漢子手中砍刀左右支吾,卻也守得潑水不入。

羝根所部大隊步卒逐漸迫近,先前喝令屬下殺漢子的軍官在旁刺翻兩個黃巾嘍?,見屬下久戰不下,一時急了,拉轉馬頭,輕叱一聲,圍攻的重甲騎們讓開空來,他馳胯下戰馬迎頭便撞了過來。

這軍官坐騎也算得良駒,足有丈許高,見它撞過來,鐵塔漢子嘴裏“嘿”一聲怪叫,竟不避讓,也斜著肩頭迎戰馬撞去。

兩下裏碰到的一瞬間,連仍身在十幾丈外的鄧季都聽到“嘣”地巨大響聲,腳下土地似乎也顫了一顫,對撞過後,鐵塔漢子“蹬蹬蹬”連退數步,幸而身後有黃巾同伴抵住,那戰馬卻折了條前腿側翻倒地,馬背上那軍官一條腿被壓在馬身下,正在用力掙扎。

好看到這一幕的人臉上皆忍不住變色。

“這瘋莽漢!”

鄧季眼睜睜地看著剛才那一幕發生,只是被重甲騎們擋住,他一時不得近前,心裏佩服這鐵塔漢子一身神力,郭石再不服氣這時候也能看出來,別說武藝差這漢子遠甚,就算引以為傲的力氣,自家只怕也比不過他。

穩住身形,鐵塔漢子便張口哈哈大笑兩聲:“痛快!”

甩開身後攙扶自己的同伴,鐵塔漢子提砍刀迎那戰馬身下的軍官便沖過去。

那些重甲騎官兵這時才醒悟過來,忙蜂擁上來抵住,卻不料這壯漢子一撞之後,竟似發了狂,手中武器亂披風般砍殺過來,重甲騎兵們都招架不住,反又被他砍殺一人。

軍官一條腿被緊緊壓在馬下,那戰馬並未斃命,幾次掙扎卻都站不起身,累軍官也逃不出,鐵塔般壯漢幾步逼近,眼見就要靠近他,官兵隊裏突然又有一重甲騎斜刺沖出,掌中武器沖壯漢直刺過來,壯漢忙揮砍刀去擋,卻擋在空處,接著後背上一股大力傳來,竟將自家帶倒在地。

原來這騎士突然變刺為抹,掌中武器一下勾住壯漢劄甲後背上布條,立即打馬變向,借馬力一下便將壯漢拖翻在地,鄧季才看清,這騎士使用的長武器並不是軍伍中常見的槍矛,而是柄最難練成的長戟。

鐵塔壯漢不慎被戟上月牙刃鉤翻,一時掙脫不開,仰躺在地上又不好借力,滿身神力竟全無了用武之地,被那騎士打馬拖入重甲騎中,亂槍戳下,壯漢只能拼命讓過頭顱要害,不一會身上重甲未能遮掩的腿臂四肢上便中了數槍,渾身被鮮血染紅,若不是他手裏猶自亂舞著砍刀,官兵們愛惜坐騎不敢縱馬來踩踏的話,便有百命只怕也要丟了。

使長戟的騎士縱馬在附近重甲騎中走過一遍,見拖在馬後的黃巾鐵塔漢子仍未斷氣,欲回馬再來一遭,不料剛打轉馬頭,身後一柄手斧打旋著飛來,“鐺”一下正敲在他後腦勺上,雖有鐵頭盔護住頭顱,上面傳來的力量卻也震得他雙眼發黑,險些跌下馬來。

使戟騎士雙腿死死夾住馬腹,回身一看,自己馳馬拖壯漢,竟不妨距離狙擊後來黃巾的小戰團只有六七丈,己方三百多袍澤正與對方七百余騎絞殺成團,一時看不出是哪個擲的手斧。

一番折騰下來,馬背後鐵塔漢子只剩了喘息力氣,雖還不時揮動手中大砍刀,想必只是本能罷了,使戟騎士退出掛在他劄甲上的長戟,提起便往其臉頰刺下。

“啾!”

一聲破空輕響,使戟騎士右手臂上突然巨痛,卻是被疾箭射中,刺下之勢受阻不說,還已握不住長戟,武器失手往下跌落去,他忙彎腰換左手抄住。

剛才已是側身對著廝殺場,這下看得清楚,戰場右側一個二十許的年輕蛾賊面對自己,腰挎長刀,手裏拿張樺木弓,弓弦猶在震動不停,射傷自己的一箭顯然就是他所發。

這人弓箭不俗,使戟騎士微微吃了一驚,更多卻是憤怒,那蛾賊身邊被幾個同伴團團護住,好讓他能再次從容抽箭搭弓瞄準。

右手被一箭洞穿,受創不輕,但尚能一戰,使戟騎士怒吼一聲,丟開身後躺著的漢子,打馬迎那弓手便沖了過去。

對重甲騎士,弓手威力實在有限,除非正射在其面或脖上,否則便如同給人家撓癢癢般,牛健對迎面奔來的使戟騎士再射出一箭,被他輕輕側頭讓過,雙方距離便已接近到三丈內,再沒了發箭時間。

牛健棄弓持刀在手,使戟的官兵靠近,方蒙、鄧季兩騎逼開其他重甲騎,已當先迎上,兩柄長槍如同毒蛇般刺出,使戟騎士力氣也不弱,揮戟勉強蕩開,不料面前寒光大閃,忙往後急仰身讓過,卻是馬皮向其脖頸上抹來的環首鋼刀。

生死場裏走過後,鄧季屯的兵卒們配合便日漸密切,幾匹戰馬交錯,換刀在手的牛健已策馬趕到前側,與韓齊一起將欲上來的官兵擋在週邊。

這幾人都是黃巾中好手,獨身一人絕非其等對手,使戟騎士還沒坐直身軀,腦中便閃過這念頭,第一時間拉馬韁便欲回身。

另一旁,被剛才那鐵塔般黃巾漢子撞馬行為所激,郭石只覺自家此時渾身血液翻騰,急欲發洩,他武藝不佳,騎術也不甚高明,見這官兵要後逃,便乾脆舍了坐騎,躍下馬背合身撲上去,卻正撲在那使長戟官兵戰馬的一隻後腿上。

戰馬頓時暴怒,掙扎著不住往後踹踢,郭石腿上中了兩下,卻只是不放,使戟騎士雙腿死死夾住坐騎,身隨馬背顛簸,也揮戟回刺,還好方蒙鄧季雙雙回槍擋住。

雙腿釘住了,郭石口中暴喝,雙臂使力,身上血管經脈皆膨脹起來,“砰”地一聲巨響傳來,塵土飛揚,卻生生將那戰馬掀翻倒地。

使戟騎士身手甚好,戰馬倒地瞬間,他手中長戟在地上輕點,人已飛身躍了出去,不妨馬皮學剛才那軍官縱馬撞人的故伎,也扯馬頭撞過來,他可沒鐵塔漢子那般好力氣,立時便被“砰”一下撞飛出去。

與此同時,遠處“鐺鐺鐺”幾聲銅鑼響,官軍已脫離同黃巾接觸,羝根步卒又已趕近,開始鳴金召喚這邊狙擊的重甲騎撤離了。

這支重甲騎雖然人數不多,卻人人都是沙場老兵,精銳之師,就算撤退隊形也不混亂,追殺上去一個不慎說不定還要吃人家的虧,鄧季忙勒住戰馬招呼手下:“窮寇莫追!”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1:20
16.初聞黑山賊

“快去救他!”親眼目睹剛才那一幕,鄧季對那敢和戰馬對撞的鐵塔漢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吩咐過後,他猶豫一下,又指著被撞倒在地的使戟官兵:“他也一併抬回去,等後隊老弱們上來,喚魯醫匠來醫治!”

這支官兵全是精銳,他們後撤,路遇的黃巾軍無力追擊,羝根麾下實力尚不如他們,更不敢去追。

重甲騎官兵見沒了機會,已整隊遠走,兩支陌生黃巾軍初遇,正當相互溝通,便都安下營寨,自有嘍?忙著去救助傷患,將領們則開始聚頭相會。

在這種年代裏,羝根所部從南陽跋山涉水一路過來,冀州詳情可說兩眼抹黑一概不知,能遇到這支黃巾,一個個自然都好奇得狠。

鄧季也不例外,後隊老弱們趕上後,他將屯中瑣事丟給韓齊、方蒙,自己湊到中軍去打探消息。

“哈哈哈!”

中軍大營尚未立起,雙方將領都聚在一片開闊地裏,鄧季趕到的時候,只見場地中央兩個大鬍鬚漢子正摟著肩膀放聲大笑,兩邊將領圍著他們,全都一臉古怪。

左近見不到許獨目人影,想是又刺探官軍情報去了,田小侃卻在,鄧季也能和他搭上話,便湊過去低聲問道:“軍侯,將軍在做什麼呢?”

扭頭見是自己轄下的少年屯長,田小侃苦笑道:“那位便是這支黃巾渠帥,可知他名號麼?”

鄧季搖頭,他便道:“於羝根!”

見少年愕然,田小侃也不由發笑:“若你遇到一位名號長相和自己相似的,定也會如此,他們可是從互通名號後就一直這般了!”

仔細打量場中兩位頭目,果然都是一臉羊圈胡,外貌也有幾分相似,怪不得一個號羝根,一個於羝根。

田小侃的話說得有理,不過這世上再要想有個疙瘩外號又和鄧季同樣彪壯的少年,卻是不易。

待兩位渠帥相擁笑得夠了,這才在親兵擺好的地毯上席地跪坐好,各自介紹起自家來歷。

羝根所部老底子是南陽黃巾,這位於羝根將軍所部卻是冀州黃巾,當年人公將軍麾下的精銳。

黃巾起事之前,太平道最主要的力量全聚集冀州,張氏兄弟三人選其中精壯者教導武藝,挑得精銳八萬,全掌握在大賢良師張角手中。

黃巾起事後,這支精銳武裝數次與官兵相爭都不落下風,後張角病死,這支精銳歸到張梁麾下,在廣宗與官軍連番大戰,曾一度逼得皇甫嵩緊閉營門避戰,便可知其驍勇,若不是最後皇甫嵩乘其不意夜襲成功,真個擺明廝殺,最後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廣宗戰敗,這支精銳黃巾有三萬余戰死在官兵夜襲中,餘者盡數投河,無一投降,大部被溺死,卻也有零星幾股殘部逃脫,於羝根當時僅為軍侯,僥倖得逃脫後,在附近收攏得殘軍千人,輾轉各地,到如今才集聚起四五千精壯。

“兄長!”兩人並未敘過年齒,可聽對方曾是人公將軍帳下精銳黃巾,羝根立即便放低了姿態:“既聚得這些精壯,老弱家眷想必也不少,怎不得見?”

雙方都是黃巾軍,這於羝根麾下居然全是能戰精壯,一個老弱也無,卻是有些反常,羝根便忍不住動問了。

對方實力不行,稱他兄長于羝根也不客氣,應聲答道:“出門在外,帶老弱諸多不便,自該留在家中才是!”

羝根一眾從南陽漂泊到冀州,幾千里地都是拖家帶口流浪過來,聞言好不羡慕:“原來兄長已創下家業,倒讓小弟慚愧!”

於羝根呵呵笑道:“愚兄哪有這般本事,不過求庇于平難中郎將羽下,家眷老小藏身太行中,可保無恙,自家才敢出來行走!”

“平難中?將?”羝根不知他說的是誰,喃喃自語一會,突然跳將起來,指著對面的大鬍子,臉上驚疑不定:“你……你投了官家?”

劉滿刀龐雙戟等蛾賊們出身草莽,其內鮮有能識文辯字的,便是當了一方渠帥,官職名號也是自家所取,大老粗能有什麼好名號了?不過聽起來威風就成,有稱各種將軍或大將軍的,有號三公的,有自封一郡太守的,不一而足,聽得平難中?將名號,大家只道也如同之前聽過的渠帥職名,初始還不以為意,誰知羝根轉眼竟如此模樣,弄得他們也一個個狐疑起來,手都悄悄移到腰中刀柄上,見他們如此,於羝根麾下眾將自然小心提防,場中氣氛頓時便凝重起來。

場中有劍拔弩張之勢,於羝根這才醒悟過來,啞然笑道:“賢弟莫慌,卻也怪哥哥先前沒說得明白!”

羝根將信將疑,但見其並無不妥處,只得回原地小翼跪坐好,聽他繼續道:“這位平難中?將,本姓褚,後改姓張,名燕,常山真定人,光和七年大賢良師率咱們黃巾起事,他與博陵張牛角等在黑山起兵呼應,自號黑山賊,攻癭(ying三聲)陶時張牛角遇難,臨危傳位於張燕,其下分數十部,便藏於中山、常山、趙郡、上党、河內諸郡太行之中,多則兩萬,少則四五千,合計已有幾十萬人眾,精壯能戰者不下二十萬!”

劉龐孫田諸將咋舌,鄧季亦苦笑,這位張燕他不記得演義中有提及,不過遊戲裏倒是遇到過的,各項能力值都很不錯,沒想到就棲身於太行山脈中,還有如此大的勢力。

張燕是常山真定人?聽他籍貫,鄧季又想起另一位大名鼎鼎的武將,三國最受人喜愛的趙雲,他曾模糊記得,演義裏提過好像也是常山真定人,長阪坡怒吼“吾乃常山趙子龍也”記憶深刻,他和張燕是同鄉?

說起來,這裏距離常山已是不遠,演義裏說這位子龍將軍先從袁紹,後隨公孫瓚,再後來才跟了劉備,現今應該誰都還沒跟,若能將他收到自家手下做個卒兵,呵呵,光想想就讓人禁不住流口水。

鄧季正臆想中,羝根已訕道:“小弟一路北來,只聽青徐二州黃巾勢大,不料此地也有此豪傑,卻是孤陋寡聞了!只是這位將軍稱號不似我等,一時誤認,兄長莫怪!”

於羝根哈哈大笑,道:“說起來,這位的平難中?將還真是漢室天子封的!”

羝根驚詫道:“他降了漢室?”

對面大鬍子搖頭:“說不上降,去年邊章、韓遂隴右起兵,威脅三輔(注1),朝廷自顧不暇,張將軍趁機上表,洛陽城裏那位大漢天子無奈,只得封他個平難中?將的官銜,非但如此,將軍麾下還有位叫楊鳳的將軍,也一併封為黑山校尉,有舉孝廉計吏(注2)之權!”

“既如此,他等應已是朝廷官員,怎還和兄長等混在一起?”

“這世道官賊怎能分清?”於羝根仍舊搖頭輕笑,滿臉不屑:“張將軍做著大漢的官,卻不礙照樣攻略漢家郡縣,為官為賊,俱在一身!”

孤陋寡聞的南陽蛾賊們這才知道世間還有這般人物,當著大漢的官照樣能明火執仗劫掠,想想不免讓人氣餒,同樣都是做賊,人和人的差距怎麼那麼大呢?

羝根不願去投奔青州黃巾,自然也是不甘心被併入才聽聞的黑山賊的,可他也知道,自己的隊伍急需尋地生養,天地雖大,能容他們繼續流浪的地方實已不多,看麾下諸將神色,已是有不少意動了的,只得苦著臉問道:“若小弟這股人馬入夥,不知張將軍可肯收納?”

於羝根仿佛知道他心思,展顏道:“太行群山廣大足有千里,張將軍也是位豪爽的,如今太行群山有數十部頂著黑山賊名號,不少原是咱們黃巾地公人公兩位將軍舊部,平日裏各行其事,若要攻略郡縣,張將軍馳檄召喚時,能助他一臂之力也就是了,何須收納一說?”

這就是只要在太行山活動,頂著張燕的名號,各部都能保存自主權,需要時再集合起來的意思了,這和併入他人完全不同,羝根也明白背靠大樹好乘涼,頓時心意大動,稽首(注3)拜道:“煩請兄長引見,給小弟這萬余人丁條生路!”

這禮太重,於羝根忙扶起他:“賢弟何須如此,咱們如今身在下曲陽,當前好生打算一番,取出地公將軍遺體後,盡皆好說!”

注1:三輔,西漢初年分內史為左、右內史,與主爵中尉(不久改為主爵都尉)同治長安城中,所轄皆京畿之地,故合稱“三輔”,武帝時改為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轄境相當今陝西中部地區,後世政區分劃雖時有更改,但直至唐朝,習慣上仍稱這一地區為“三輔”。

注2:計吏,州郡掌簿籍並負責上計的官員,也指考察考核官員。

注3:稽首,九拜之一,我國古代特有的向對方表示崇高敬意的跪拜禮,行禮時,施禮者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於地,頭也緩緩至於地,頭至地須停留一段時間,手在膝前,頭在手後,是拜禮中最重者。九拜為稽首、頓首、空首、振動、吉拜、凶拜、奇拜、褒拜、肅拜。

頓首,行禮時,頭碰地即起,因其頭接觸地面時間短暫,故稱頓首。通常用於下對上及平輩間的敬禮,是拜禮中次重者。

空首,是兩手拱地,引頭至手而不著地,是拜禮中較輕者。稽首、頓首、空首三拜是正拜。

振動,是兩手相擊,振動其身而拜。

吉拜,就是遇吉事時的正拜,男上左,女上右。

凶拜,服喪三年期內,或喪禮用的禮節,男上右,女上左。

奇拜,只拜一次,奇做奇數之(ji)

褒拜,是行拜禮後為回報他人行禮的再拜,也稱“報拜”。

肅拜,是女子之拜,有拜字即需跪地,不過不扣頭,只是微微低頭。比肅拜低一點的,就是“肅”,區別就是,肅不跪,是站立而低頭,雙手自然下垂。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1:21
17.崔氏

下曲陽這股官兵重甲騎,卻不是偶然出現在這裏的。

前年鎮壓冀州大股黃巾後,皇甫嵩深知流竄各郡縣的黃巾殘部甚多,窮數年之力也難以剿殺完,斬殺張寶之後,故意將其屍體留于下曲陽京觀中,除震懾四方外,還借張氏兄弟在太平道中的聲望,設下陷阱誘殺黃巾殘黨。

皇甫嵩和巨鹿太守郭典商議過,臨走前留駐兩千精騎于巨鹿,一千駐下曲陽,一千駐巨鹿郡治所癭陶,再加上本郡的近萬郡兵,剿滅小股黃巾便不成問題,先前與於羝根廝殺的就是下曲陽騎兵。

張寶屍首在下曲陽的消息傳出後,果然引無數蛾賊飛蛾撲火般過來,年餘來這小小的下曲陽縣陷阱竟已誅殺了數股黃巾餘部。

到如今,這事情如今在冀州幾乎已是人人皆知,可於羝根麾下主力乃是張角親自調教出來的,儘是太平道中狂熱信徒,比羝根麾下的更難應付,身為渠帥的於羝根自家其實也是其中之一,明知是陷阱也絕不會退避,說起來,於羝根和皇甫嵩留下的這支大漢精銳重甲騎交手已有數次,他仗著士卒也精銳,已幾番從太行過來,雖一直沒能得手,也沒吃什麼大虧,現在多了羝根這盟友,機會又大了幾分。

當然,為避免癭陶那一千重騎也聞訊趕來,此地可不能多做逗留,兩位大鬍鬚渠帥談定行止之後,立即合兵往下曲陽縣城趕去。

于羝根所部和官兵一場鏖戰下來,除死難者外還有傷卒三百餘人,不比他赤條條幾千人馬就出來,羝根部非但拖家帶口,牲口、輜重車也甚多,兩軍同行,這些傷兵們自然便安置在羝根所部輜重車上,鄧季屯原來躺韓齊的牛車,如今便躺了敢撞戰馬的那鐵塔漢子。

近了細看,這鐵塔漢子面色赤紅,一張馬臉要比旁人大出好些,他身子很結實,受了那麼重的傷,在芻秣堆上躺了半個時辰便醒過來,等鄧季回來一番交談後,才知曉他名叫車黍,河間高陽人,才二十六歲,在於羝根麾下職務比鄧季還高,已是位軍侯,統管著四百餘精壯。

這車黍不光長得五大三粗,還是個話癆,心眼倒不壞,發現牛車上除了自己還躺著那將自己重傷的使戟官軍後,只是對他幸災樂禍咧嘴一笑就作罷,倒沒作出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

車黍是難得的勇士,可惜人家已有主,身份又比自己還高,不可能到自己麾下來屈就一個小卒,問明身份後,鄧季便死了招攬他的心思,將全部熱情轉投到那使戟官兵身上來。

這使戟官兵有些俊秀儒雅,三十歲左右,做了俘虜後一直保持沉默,雖同隨皇甫嵩效力過,可惜一個騎士一個步卒,在四萬多北軍五校軍士中,韓齊並不認得他。

有韓齊官兵投賊的先例在,鄧季本還存了些指望在,一面令魯醫匠好生醫治,一面鼓動自己三寸不爛之舌,將範縣城頭對韓齊那一套再度搬出,車黍在旁還不時鼓動兩句,可惜幾大籮筐話都如沉大海,全沒一絲回應,也看不出他是否意動。

許是被鄧季和車黍兩個喋喋不休聒噪得煩了,黃昏時,軍官才開口應了一句,只這一句話,頓時讓兩個剛認識的大小蛾賊識趣地閉上嘴。

身子隨牛車一搖一晃,軍官躺在芻秣堆上,說的是:“在下崔度,涿郡安平人!”

這一句話很簡單,只是在介紹自己而已,但其中卻包含著很多資訊,最重要的是,我是涿郡崔家的人,出自名門望族,你可以殺了我,但我不可能降爾等小賊,否則就是辱沒祖宗。

若不是身奉亂世,對絕大多數升鬥小民來說,崔氏這大族絕對是只能仰望的存在。

崔氏源于西周時的齊國薑氏,從魏晉到唐初,士族排列“崔、盧、王、謝”或“崔、盧、李、鄭”,都是位列第一等的大姓,西晉末年平州刺史崔毖率族人遷入高句麗,便成了朝鮮崔姓始祖,東漢時雖還沒後世那麼顯赫,但名聲也很響亮,鄧季到這時代後,就不止一次聽說過。

這個時代升鬥小民對名門望族的敬畏,可不是後世大眾對明星或政壇名人那種感覺,貼切的說,它更類似社會混混遇到治安民警那種心態,也似翹班職員被老闆當場遇到,直面的時候,總是忐忑不安的。

崔姓大族子弟多居住在清河、博陵兩郡,不過涿郡安平這一支也出過文學家崔?、書法家崔瑗、政論家崔?幾位,同樣不可小視。

都是落入蛾賊手裏的軍官,這位崔度並沒像韓齊當初一般只顧求死,只是面如止水一句話,兩者間巨大的差異便讓鄧季乖乖認慫,立馬閉嘴,這就是身份的差異,野貓和老虎都是貓科動物,但和諧共存的可能幾乎就沒有。

說完這句話,崔度仍舊安靜仰躺在牛車上,望著天邊殘陽,一臉的雲淡風輕。

既然不可能招降到,養著也只是虛耗糧食,要不殺了他?

這個念頭在腦中不住轉動,權衡了許久,鄧季才將它壓下去。

雖然已身為屯長,掌著兩百多號人,但他不可能忘了,自己在這亂世其實只是個什麼都不是的小人物。

努力活到今天,初中歷史內容絞盡腦汁回想了十四年,能明確記起的時間是西元200年和西元208年,發生了兩場以少勝多的著名戰役,曹丕稱帝就有些勉強了,大概是211年還是221年吧?

有用的資訊知道一點,但更關鍵的是,今年到底是西元幾年?距離官渡之戰還有多久?

苦中作樂的時候,鄧季還常常自嘲,若還能回到前世,自己定要將歷史教科書上的知識全數背下,不為別的,謹防穿越!

就這樣一個小小的兩世農家子,看官府榜文都得兩眼瞪瞎,若也想稱王霸,那實屬異想天開了,換句後世的話說,叫YY,有這樣的理想不叫大志,應稱為無知者無畏。

幸而,鄧季並未頭腦發熱,他還是很知自家有幾斤幾兩的,黃河邊時對許獨目說要組建天下第一的軍伍出來,即是豪語,也是戲言。

既然有自知之明,要活得安穩,就得搭別人的順風船,千帆爭渡,為小命計,鄧季還得為自家找一艘不會中途沉沒的好船,賣身也得賣個好人家,好價錢,這時候,穿越的優勢可就體現出來了,北方將來註定是曹孟德的天下,演義裏也曾說,曹操起家就是靠收降青州黃巾,從中選精壯組建青州兵後才得勢的,可見蛾賊身份其實並不是什麼大問題,雖從未對別人說過自家打算,但鄧季其實心裏早就拿定主意,等將來有了機緣,便去投奔曹操。

可惜的是,剿滅黃巾時驚鴻一現之後,如今曹操在那裏根本就不得而知。

鄧季當然不可能知道,阿瞞因剿殺黃巾有功遷濟南相,又因在任內幹得出色,後臺也夠硬,朝廷欲封其為議郎,可惜阿瞞不肯迎合權貴,託病歸鄉里,如今正在沛國譙城鄉中春夏讀書,秋冬弋獵,暫時隱居呢。

現在尚不知曹操所在,但要去投奔他的心意的定了的,將來若能混個一官半職,可免不得要和名門望族打交道,有道說多個朋友多條路,這崔家乃是名門中的名門,好不容易走揹運落難到自己手裏,豈能不乘機結交一番?

心裏存了不可告人的打算,鄧季便越發和顏悅色起來,甚至對自家這階下囚態度還有些恭敬,將那些在蛾賊堆裏學到的粗鄙毛病收得一乾二淨,倒讓方蒙等人嘖嘖稱奇。

斥候幾次回報,雖不見那支官兵精銳,但他們就在下曲陽附近卻是可以肯定的,必須得隨時防備,開始行軍後,羝根便將老弱輜重放在後隊,大隊精壯士卒都列隊在前。

這樣的行軍,便得專門分出人手來看顧輜重,羝根委派的是孫駝子部四屯,為成功勾搭上名門望族出身的階下囚,鄧季跑到田麻子那磨嘰了許久,終於成功讓他的屯也留在後面。

許獨目一路專職斥候,他屯中精壯可無人管教,見鄧季當上屯長後幾次戰陣都還有模有樣,便一起丟給了他。

行軍直到天黑盡,於羝根麾下有識路的本地蛾賊,全軍離下曲陽縣城只有百多裏路,兩位大鬍鬚渠帥仗著兩軍合力軍力強盛,那支官兵不敢前來,又恐夜長夢多,稍事休息後,竟下令點火把夜行。

平日裏蛾賊們都是吃夠苦的,即便夜行隊伍中也沒什麼怨言,不過害怕官兵趁夜來襲,斥候派出一撥又一撥,就連鄧季都將屯下的牛健派了出去。

所幸一路無事,到黎明時,本地黃巾指路,再走六七裏地翻過前面那矮山丘,便能看到下曲陽縣城,地公將軍飲恨埋骨的京觀就在城東外。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1:22
18.遭襲

四月天,正是晝長夜短,春露頗多,一夜下來,所有步行者衣襟都被打濕,再加上倦意襲人,竟似比平日裏重了好幾斤。

天色剛明,許獨目、牛健等斥候歸來,回報那支重甲騎官兵已撤回城,下曲陽城外風平浪靜,斥候已親眼看到那巨大的京觀所在,周邊二十裏內都不見異常。

一夜賓士下來,坐騎大口喘著粗氣,斥候們全都累得不成,許獨目稟過軍情回來,爬上輛輜重車沒一會,呼嚕聲便震天響起。

下曲陽官兵龜縮不出,只要癭陶另一支重甲騎不到,成功就在眼前,蛾賊們自然歡喜無限,不由得紛紛打起精神加快腳步。

老弱行伍中,老黃牛拉著的輜重車軲轆碾到石塊,車身便“咯吱咯吱”搖晃幾下,把睡夢中的謝允再次弄醒,他扒開掩在身上用來取暖的芻秣,探出小腦袋往下看看,嘀咕道:“這破車,早晚要散架了!”

昨日鄧疙瘩他們救回來的那大漢車黍在後面那輛牛車上,聽謝允醒了,大聲笑道:“那有這麼這麼容易就散架,我看它少說還能再走個千把裏地!”

這車黍嗓門大,謝允狠狠瞪了他一眼,將手指豎到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樣子,回首小心去看躺在身邊的母親毛氏,她昨夜又被那遭瘟的方蒙折騰過一次,應困乏得狠了,還猶自在酣睡中。

半大孩子這才放心地拍拍胸脯,又翻白眼給了車黍下,這廝自從到了屯裏,傷的雖重,卻一刻也不得安穩,又喜逗弄人,謝允不稀罕跟他說話,在那輛牛車旁看到騎大馬穿重甲的鄧季,他雙眼一亮,忙輕聲呼喚:“疙瘩大哥!”

一夜行來,車黍精神得狠,崔度卻不知在假寐還是真睡著,想表現也沒得機會,鄧季聞聲視線轉過來:“什麼事?”

“京觀是什麼樣子的?”

鄧季想想,他兩世為人,卻都沒見過,只得搖搖頭,謝允有些失望,不過他是個好動的,很快將這問題拋到腦後,又問:“咱們到下曲陽了?”

這次是後面的方蒙插話:“翻過前面這座小丘,便是下曲陽!”

癟癟嘴,謝允依舊不肯理他,只對鄧季道:“疙瘩大哥,昨天和官兵打仗耽誤功夫,咱們可沒練槍了,今天卻得補上!”

鄧季笑著點頭同意,謝允便有些歡喜,轉頭去看前面那無名山丘,卻見和這裏的眾多山丘一樣都不甚高大,只是阻住了視線,看不到後面城池。

隊伍繼續前進,片刻的功夫,前鋒卻已翻過無名山丘,顯是見了京觀和下曲陽城,傳來歡聲一片,謝允亦在後面車上跟著跳躍歡喜,卻不防自家將母親驚醒了。

見這少年活潑,車黍咧嘴一笑,沖牛車旁少年屯長問道:“你長得如此壯實,誰給起個疙瘩的名號?難聽得緊!”

鄧季一窒,猶豫半晌才苦聲答他:“幾個同伴給起的,都死在宛城了!”

“生死而已,這世道有什麼稀奇?”話雖如此,車黍聲音卻也有些低沉:“莫說咱們造反,便是在家中安坐也不知何時便要橫死!”

說完這話,車黍又笑起來:“不如等我給你起個響亮的,免得你屯下個個叫你疙瘩,甚不便宜!”

鄧季微微一笑,正要答他,突聞隊後幾個步行婦人孩童在疾聲驚呼,愕然回頭,一些人正指著地面大喊大叫著什麼,離得遠,聲音隱隱約約傳來,卻聽得不甚清楚。

還沒等鄧季反應過來,剛才還鼾聲大響的許獨目突然從輜重車上一躍而下,俯身地面貼耳傾聽。

鄧季這才臉色大變,忙從坐騎上下來,立刻便感覺到地面在微微輕顫。

“敵襲!吹號角!佈陣!”

覺察到異常的人越來越多,猶如在平靜水面丟下石塊,如漣漪般擴散開來,人們開始慌亂,還有人扯開喉嚨放聲大喊。

這種時候,沒人會天真的以為後面來的會是友軍。

最要命的是敵人從身後掩殺上來,這裏大都是老弱婦孺,從地面顫動而聲音全無來看,對方應該還在裏許之外,能造成這樣的震動至少是八百人以上的騎兵。

可以想像,來的定是癭陶的那支千人的官兵重甲騎,兩位渠帥為防備他們,在後方也曾派過幾撥斥候,他們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一夜通宵行軍,蛾賊們疲倦得很,隊伍又在行軍中拉得有半裏多長,這時候遇敵只有死路一條!

若是知道癭陶官兵前來,蛾賊們怎麼也會有所防備,說不定還會退出下曲陽,可斥候明明重點探過那個方向的!

牛角“嗚嗚”吹響起來,前面精壯們大吃一驚,山丘上的歡呼如被捏住脖子般戛然而止,他們駐足回首,卻見到後隊已是一片兵荒馬亂。

鄧季複又縱身躍回馬背上,尖叫招呼自己屯下:“卸下牲口,老弱靠後,輜輔兵列隊,卒兵過來!”

蛾賊們本就沒什麼章法,平日裏打順風仗還行,驟然間遇敵襲混亂可想而知,不過鄧季屯下聽到喝令,好歹還都集聚過來,鄧季又轉身沖牛車上喝道:“車大個,這位崔大人就交給你,給老子小心伺候好,放跑了別怪老子撕了你!”

在崔度身邊待了一夜,鄧季表現全是脈脈溫情,此時卻一把撕下面具,盡顯猙獰本色。

牛車上兩人傷重不能移動,此時都在抬首往後觀看,聽到鄧季的話,車黍沖身邊病友咧嘴一笑:“放心,若官兵沖過來,老子先掐死他就是!”

嘴裏應承下來後,車黍才反應過來,突然怪叫一聲:“老子是軍侯,你個小小屯長憑什麼使喚老子?”

耳中已能聽到後方傳來如雷般馬蹄轟鳴聲,卒兵精壯們都集聚在身旁,鄧季冷冷一笑,再不答他,領麾下與許獨目屯匯合去了。

鄧季和許獨目都知道,只有他們頂住官兵衝殺,等前面黃巾精壯趕上大家才有活路走,否則一個不慎,老弱潰兵沖散精壯,便可能是全軍崩潰之局,騎兵追殺之下,這裏能逃出生天的沒幾個。

後隊中除了他們,還有孫駝子所部四屯人馬,一共也不過四百餘精壯,大隊重甲騎面前都不夠人家一個衝刺的,前面兩位渠帥領兵殺回還不知得多久呢,還得下曲陽城裏的官兵全變成木偶才行。

“操他姥姥的田麻子!”

和許獨目並肩站立的時候,鄧季狠狠罵了一聲,倒引得許獨目哈哈大笑。

若不當這屯長,沒身後這些累贅,鄧季早往後溜了,戰況再壞,大不了往路邊地溝裏一鑽裝死,官兵過後再逃就是,那用出來面對這死局。

馬蹄聲已越來越響亮,許獨目焉能不知他心意,大聲笑道:“疙瘩放心好了,老子和你都是命硬的,怎會死在此地?”

對騎兵來說,裏許路程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若不是要體恤馬力,官兵還能再快一些,足有千的老弱婦孺滿山遍野往前奔逃,片刻後,大隊黑壓壓的騎兵從後面一座小山丘後現了出來。

眼前的混亂局面官兵並不意外,賓士中略調整隊形後,全軍就對著黃巾壓上。

老弱們還在亡命奔逃,妄想用兩條腿跑過四條腿,可惜徒勞無功,很快,沖在最前列的官兵追上第一個腿腳不利索的白髮老翁,官兵沒有使用掌中長槍,只是駕馭坐騎將他撞翻到底,鐵騎轟鳴著碾過,老翁連慘叫都發不出,很快就化為一灘肉泥,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直到踩踏稀疏掉隊者近百號,沖入成堆人群中,官兵們才開始揮動刀槍,收割起成片的大好頭顱。

老翁、婦人、幼童,只要在刀槍範圍之內,就是收割的物件,慘叫嘶嚎不過是屠宰場上最平常不過的樂章,官兵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若蛾賊們有機會,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殺!”

老弱們血肉阻礙之下,官兵的馬速終於減緩下來,許獨目、鄧季、孫駝子之下四屯精壯,甚至還有些老弱,迎著逆流般的人潮殺了上去,試圖螳臂擋車,等前隊趕回救援。

官兵襲殺的時機挑得太狠,前軍中,於羝根和羝根兩位渠帥面如死灰,冷汗順著大鬍鬚大滴淌下,卻沒人伸手去擦一擦。

情況遠比許鄧二人料想的還要糟糕,後隊示警號角吹響不久,下曲陽城門大開,另一支官兵重甲騎帶著五百步卒,同樣殺了出來,山丘上的前隊看到官兵出城,大聲傳到後面,讓他們連回援後隊的念頭都不敢起。

這一刻,蛾賊們陷入死局。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1:23
19.苦鬥

自從渠帥韓忠在宛城向朱雋乞降而不得後,蛾賊們就知道,大漢官兵不要降卒,眼裏黃巾也沒有老弱精壯之分,若不信的,下曲陽城外京觀中躺著的十萬黃巾屍首就是證明!

“兄長,我等該如何是好?”

羝根有老弱拖累,士卒也不如於羝根麾下精銳,只得滿臉惶恐,要他拿主意。

于羝根是太平道信徒不假,卻不是不通變故的瘋子,張寶屍身在下曲陽,只要有實力,隨時可來取,他微一沉吟,痛下決心:“咱們速撤!”

昨日與官兵對戰,這支精銳黃巾還有一拼之力,現在卻沒了懸念,於羝根可不想無謂送死。

“不成!”聽到這話,羝根身邊的劉滿刀幾乎跳了起來:“若這時撤走,輜重老弱可就全沒了!”

於羝根瞪大眼睛道:“你要想清楚,此時不走,被官兵重甲纏上,可就沒機會了!”

“可我麾下還有近六百騎,你也還有八百騎,使他們阻住一頭,咱們先合力收拾一邊,未嘗沒有機會!”

即便劉滿刀不插話,羝根也捨不得這點好不容易攢起的家當,見他仍在執迷不悟,於羝根指著後隊大聲怒吼道:“你們自己看清楚!”

後隊九千多老弱婦孺被官兵衝擊,滿荒野向前亡命奔逃,後面一些精壯隊伍都被他們沖散了,有的已開始跟隨著人群逃亡,羝根全身冰冷,耳邊又響起對方冷酷話語:“別說咱們士卒通宵未眠,被你的老弱這一沖,咱們還如何抵擋官兵?”

頓了一頓,於羝根又放低聲音道:“官兵大部是重甲騎,即便咱們這時撤走,也未必能得活!”

“可我的輜重老弱……”

“蠢材!”於羝根一聲喝斷:“官兵自然以誅殺我等為首務,見我等後逃,自會舍了老弱來追,說不定還能給他們留條生路,輜重麼,丟了便丟了,留得本錢在,那裏不能置辦?”

羝根以前不是沒吃過敗仗,只是這些輜重人口得之不易,想到逃亡之後,不知自己還能剩幾何,便心疼欲死。

“要走趁早!我不陪你等送死,你們不走我便先走了!”於羝根說了一聲,轉身對自己部將喝令道:“傳令下去,全軍速往西北走,各部輪流斷後,騎兵隨時待命!”

西北方向是常山國,再走幾百里是茫茫太行群山,那是張燕黑山軍的勢力範圍,只要能逃過去,定會有人接應,黃巾中騎卒只是少數,大多都是步卒,若真混亂無序胡亂逃竄,官兵重甲騎在後面追殺,很有可能全軍覆沒,於羝根必須得小心。

下曲陽出來的官兵越來越近,於羝根既然鐵心要走,別說兩支官兵精銳,羝根所部單獨對陣一支也不是這些精銳重騎的對手,他萬般無奈,只能將同樣軍令傳下去,劉滿刀狠狠往地上跺了兩腳,卻無力改變什麼。

龐雙戟、田麻子和孫駝子也沒辦法,只得去招呼各部別跟掉大隊人馬。

兩位渠帥所為後隊裏一概不知,這裏目今狼藉得狠,六屯精壯都與官兵交上了手,力量實在太過懸殊,幾乎只是一眨眼功夫,四百多精壯便損失了近百人手,支撐不住紛紛後撤混入老弱中,很快被人群沖散,只能各自苦戰。

率領癭陶這支重甲騎官兵的,正是巨鹿太守郭典,昨日他得下曲陽斥候報信後,立即領兵來援,為避過黃巾斥候,還先繞道常山國欒城,黃巾斥候注意力都在癭陶方面,竟被他們成功避開。

與皇甫嵩合立斬殺張寶後,郭典因功得封侯,對他來說,這些蛾賊可都是軍功,剿殺起來自然不遺餘力。

官兵沖入黃巾老弱中,乃是一面倒的屠殺,平地裏、山丘下、溝壑邊、樹林外,這裏每一寸土地都是屠殺場,屠殺場的每一個角落,都被鮮血染得發紅、發紫。

“啊!”

一聲慘叫過後,鮮血從後背上噴湧而出,發出聲音的是個壯碩的農家婦人,當身後官兵殺來時,她剛用身軀將自己年僅八歲的兒子死死壓在地上,官兵一槍便刺入了她的後背。

官兵隨意的一槍沒能刺穿婦人的身軀便被血肉阻住,自然也就沒傷到下面的孩子,在這亂世,這八歲的小男孩比絕大多數同年孩子都要懂事、早熟得多,他躲在母親身下,親眼看著母親猙獰過後,雙眼迷離,臉色逐漸蒼白,直到完全沒了氣息、體溫,他仍舊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嘴唇邊有血絲滲出,沒吭出聲來。

官兵拔槍遠去,婦人已冷卻的屍體旁邊不遠,還有個十一二歲的女童,她沒有男孩那麼幸運,胸腹上一塊深深地陷了下去,顯出一個馬蹄印來。

再遠處,是具無頭屍,從手上的皺紋和斑點來看,這是個老人,他的頭顱已不知去處,沒有人再可能認得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究竟來自那裏。

這樣的屍體到處都是,直到得知黃巾大隊精壯開始往西北太行方向逃竄,郭典才止住軍勢,留下兩百重甲繼續斬殺,帶大隊人馬從老弱中轟轟碾過,與下曲陽的官兵匯合,又將其步卒留下,自家追殺黃巾大隊去了。

“喝!”

一下重力抽擊,將緊緊糾纏自己的官兵鞭打落馬,手中長槍木柄再次斷裂開來,鄧季駕馬上前,俯身拾起他的武器,轉身駕馬又沖了出去。

場面太混亂,身邊人馬俱都被沖散,鄧季騎好馬披劄甲,在蛾賊中甚是顯目,一直有官兵緊吊著廝殺,他只得獨自苦苦支撐。

只在混亂中前行了兩步,兩騎官兵發現獵物,並肩縱馬撲來。

狹路相逢,儘量壓低身軀貼伏在坐騎背上,鄧季打馬從兩馬中疾馳穿過,錯身的瞬間突然起身,揮槍疾刺左手邊官兵騎士,對方扭頭閃過,伴隨著布帛撕裂聲響起,鄧季臂上一痛,卻是被另一個騎士的槍尖劃破了。

這支重騎不似前翻所遇官兵,戰力都很強,鄧季不是他們兩人對手,更不回馬,打馬繼續往前狂奔,那兩騎官兵不依不饒,在後面策馬追來。

鄧季打馬疾奔,卻不防前面又有騎官兵插過來橫馬攔路,長槍也刺過來,鄧季忙扭動身軀避開,長槍如長蛇疾刺,一槍洞穿他的咽喉,但青花驄躲避不急,已迎面撞上。

“砰”地巨響之後,鄧季和那馬上已死騎士都被拋飛出去,兩匹戰馬側翻倒地。

後面追來兩騎相距已很近,這下丟了戰馬更是兇險,還倒翻在半空中,鄧季的保命手斧便飛了出去,生死之際運氣竟然絕佳,一下正劈在追來騎士額頭上,手斧鑲在上面,那騎士額骨破裂,慘叫聲都無力發出,身體從戰馬上軟軟倒下。

手斧出手後,鄧季在半空中離地仍有丈許,長槍探出在地上急點,借力一個鷂子翻身穩穩落在地上。

這幾下動作漂亮連貫,鄧季能做出也是僥倖,還追趕著他的那騎士卻禁不住眼皮狂跳,再縱馬過來的時候已提了幾分小心。

鄧季立槍站定,這騎重甲官兵直面撲過來,眨眼便到面前。

眨眼瞬間,鄧季手中槍柄穩穩釘在地上,槍尖突然下壓,與地面組成四十五度左右的斜角,他死死攥住槍柄,人卻呈弓形往後仰。

這是紮馬槍,資深槍兵都會,汝南一個老蛾賊教的,專用來對付騎兵。

賓士的戰馬迎著槍尖而去,高速下就算有馬甲也要被戳翻倒地,那官兵嚇了一跳,可兩者已近在咫尺,想變向已是不及,他只得舍了戰馬,翻身高高躍起。

“轟”地一聲,戰馬胸脯正撞在槍頭上,頓時側著身軀飛了出去,長槍受不了這巨力衝擊從中斷裂,鄧季這才撒手跳開。

那官兵騎士提前從馬背躍下,自然安然無恙,只是一樣沒了坐騎,欺鄧季手中無器械,近身來提槍沖他“唰唰”亂刺。

鄧季閃避幾下,瞅空一把抓住槍柄與他角力,這官兵力氣不足,漲紅著臉盡力回奪,鄧季突然撒手,他便一個後仰倒地,鄧季縱步跳到他身上,雙手拼全力掐住其咽喉,只是不撒手,這官兵開始還拳打腳踢,不一會面色發紫,漸漸沒了力氣。

幸好左近暫無人靠近,等身下官兵死透,鄧季才起身,拾起其遺下的長槍,不遠處撿回手斧,看青花驄時,一條前腿已折斷了,再不能騎乘。

被手斧劈死的官兵戰馬仍在主人附近徘徊,鄧季牽來騎了,才發現官兵重甲騎開始集結,大隊竟然離開了這裏。

少年尚不知兩位渠帥拋棄老弱已先逃了,只知道官兵大隊人馬離開,他們後隊壓力便要小些,老弱也能多活下來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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