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王 作者:蘭帝魅晨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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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9981 2011-8-18 12:33:2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2 98516
tt9981 發表於 2011-8-30 13:46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迎來夏雨不經絕(二)

 他的話尚未說完,易之已施展移形換影,閃入殿側的門內。席撒曬然失笑,心中歡喜,為這意外的收穫心生滿足。只是想到離去的血妖,總感到眼前的迷霧越來越多,越來越濃。

婚禮的進行,頗為圓滿。邀請的賓客大都到席,至於中魏,從沒有人認為會派人前來道賀,卻出人意料的遣來使者,帶來的只有一封書信,呈交易之,當著許多賓客的面,書信被她一把震成粉碎。

這是一封不必看也能猜到寫什麼的書信。未能得逞的使者因氣憤而哆嗦著身子,席撒猜到他會開罵,在他張口前隔空封穴,命人丟出王宮大門。

西蜀國派來使臣,不出意料的帶來善意的和書。至於諸多地方權貴,以及入魔太極門在中魏招收的官宦弟子等道賀賓客,更是多不勝數。南陳白莫歌送來賀禮,同來的還有三公主,所幸她本非驕橫無理之人,個性甚至讓席撒看來十分好欺,自然也沒讓氣氛難堪。

原本擔心背後兩人之間會否生事,很快也感到寬心。三公主的個性如同她古怪的習性,並沒有嬌貴之氣,便也幾乎沒有爭寵之心。反倒對名聞天下的易之十分敬畏,好奇。注視她的目光,猶如看待人間的一個奇跡。

白莫歌的禮品中夾帶一份密函,希望獲得天峽谷南關的完全掌控權,這是南陳目前形式的需要,也是他父王迫切的意願。儘管席撒不認為沐琳會乘亂進軍南陳,但他明白對於南陳而言無法用信任尋求安全,當即派遣使者完成交割一事。

南陳的使臣為此異常歡欣,千恩萬謝的拜辭而去。不由讓席撒為南陳如今的形勢感到憂慮,若非陷入困境,南陳何以為此關一事憂心至此?

洞房花燭夜,席撒與易之相對飲酒,久不入睡。直至二更時分,寢殿內忽有人閃入,毫無隱藏之意的輕笑祝詞。「小弟恭賀大哥與嫂子有情人終成眷屬……」席撒請了他落座,「早料到你會來。」「豈敢不來?」黑岳失笑答罷,旋又疑道「南陳戰事如此吃緊?白兄竟未親來道賀。」

席撒見易之毫無服侍斟酒的意思,便要親自動手時,黑岳搶過,恭敬的替兩人斟滿。「小弟不敢勞動大哥大嫂。」易之這才醒悟,卻只淡淡道聲。「性情如此,勿怪。」黑岳笑道無妨。

席撒早知她對魏王都不知這些,外間早有傳聞,說魏王數年壽辰,都未得她單獨敬酒,有一天忍不住出言提醒,才得了她一杯敬酒。後來人前禁不住感歎『得王兒一酒實屬不易,都怪本王當初不該放任你外出奔波。』

對其父王都已如此,席撒哪裡還會為此計較,也不想為此強求她改換性情,早決定放任過去。只顧對黑岳責問:「西南之行,該讓我如何說你?」黑岳面露苦笑,舉杯喝乾。「小弟早知大哥要責怪,那張成料到小弟必然插手,早使綠王交待差事,等若被發放西荒林足足月餘,小弟心腹全被盯死,實在有心無力!」

席撒靜靜喝乾,揭過此事。「這次來又帶出什麼寶物?」黑岳呵呵輕笑,面露神秘之色。「大哥絕猜不到的好東西。」說話間,取下背上包袱,先將一柄包裹的劍放上檯面。席撒以為原先佩劍得以重回手中,急忙打開。

見那劍柄色澤暗銀,不由驚奇,拔出一看,劍身古樸,黯淡無光,雖絕不同尋常,卻不認得。「這是……」「綠王昔年奪自森林妖族的寶物,名作九天。庫藏十三年至今未曾捨得使用,小弟臨行前忽被綠王叫去,遞交此劍,說是賀禮。」

席撒只覺莫名其妙,過去雖也曾收過黑騎王禮物,如此貴重卻是頭一遭。不由起疑,望眼一旁的易之。「莫非此劍是送……」黑岳呵呵輕笑,「不錯,綠王指名贈予大嫂。」「給我?」易之的語氣透出更多疑惑。「我不認識他。」

「小弟也覺疑惑,料想是綠王對大嫂本領十分欣賞之故吧。」席撒百思不得其解,乾脆不想。「收了,難得他如此大方。」易之觀了劍,也覺得喜歡,便接過擺放一旁。黑岳又從包裹內取出套暗金色的女式輕甲,席撒沒好氣著道「這又是何人所贈?」

黑岳呵呵輕笑。「還是綠王。小弟得後打聽才知,此甲是綠王特意為大嫂訂製,耗時十日,動用工匠三百六十一人,又請綠國三百六十一名道門高手秘法煉製,還有三百六十一個妖族法師加入秘法。耗費之巨實讓人乍舌不已,恐怕數十年來,都無幾件可相提並論。名做不死鳳甲。」

若先前的九天劍讓人疑惑,這套無價之寶徹底讓人陷入迷霧。「我不認識他,為什麼?」便如易之驚詫出口的疑問,黑岳與席撒同樣百思不得其解。攜禮而至的黑岳只能苦笑。「小弟也極想知曉究竟。」

「他有沒有乾脆把黑鱗飛龍王坐騎送來?」這當然僅是玩笑話,沒有了坐騎的黑騎王只能變成黑王。黑岳仍舊苦笑,將一包裹東西全擺台上。席撒解開一開,頓時喜上眉梢,一大疊色澤各異,材質相若的戰披中便夾雜他心愛的邪惡披風。

「何來這麼多?」席撒粗略一數,足有九件,這種材質戰披完全為翻雲覆雨披法而制,當年只一件,就累義母擺脫綠林聯盟工匠耗費三個月時間,其中兩月只為收集材料。「大哥勿要問小弟,小弟偷進寶庫搜尋邪惡披風時就見到這許多擺放一起。」

席撒料想只有義母有此能力,便覺撒拉似乎有意根據他表現逐步讓過去所用寶物逐漸回歸。歡喜間,已換上邪惡戰披,喜不自禁道「再不懼他人神兵利器!」說著,又歎氣。黑岳知他心意,安慰道「大哥不必焦急,邪惡三寶日後必然歸還完全,那時大哥又能縱橫沙場,無往而不利。」

邪惡三寶是席撒心之眼時佩劍,戰甲,戰披的總稱。但自打造完成後,使用時少,總被撒拉禁用時多。這三樣寶物製作繁雜,耗時極久,又因加入秘法,哪怕戰鬥中出現損毀,也能自然吸收天地能量而自我修復。

如席撒這種喜好投入戰鬥的人,自然對這三樣寶物唸唸難忘。如今的殺人甲制式雖然相同,但一場激鬥下來,便損毀的七七八八,與易之的戰鬥結束至今,白莫歌那頭仍未將新戰甲打造完工。

一套甲冑耗費金銀少則幾十萬,多則百萬,如此下去,何時盡頭?

歡喜過後,便追問關於那血妖事情。
tt9981 發表於 2011-8-30 13:47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迎來夏雨不經絕(三)

 黑岳不由驚疑,聽席撒說了經過這才釋然,卻面露難色。「小弟實在不知其多少事,到綠國後也僅見過一面,因跟隨師傅緣故,小弟也不好多言。只知道她自幼跟隨師傅學藝,出身西妖族一支,綠國許多人對她都不知底細,也只聽師傅一人號令,綠王似乎都不能過問。」

言罷又半開玩笑似道。「其實小弟想起她時,甚至總忍不住疑心是師傅之女,呵呵呵……」席撒笑道一聲『胡說八道』,托他日後多打聽些信息。便有端杯喝酒,閒話一陣,黑岳起身告辭。

待他離開,易之才道「他這幾年頻繁出入中魏,太子妃府邸。」席撒不以為然的笑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是說這個。你前往西南大陸期間,他仍舊頻頻出入太子妃府邸。」

席撒為之一愣,面露錯愕之態,旋又釋然微笑。「他怎敢當面說此實情?」易之默然片刻,淡淡點頭。「也是。」席撒喝乾一杯,又覺奇怪。「你怎會知道?」「父王的密令,他武功雖高,尚不至於讓鳳淚毫無知覺。」

「你要兵進魏地?」席撒不覺奇怪,料想西妃她們不會隱瞞,點頭稱是。「中魏魔神戰車雖未完工,但早已能夠投入戰鬥。」席撒記得白莫歌提及的可怕戰鬥兵器,不由驚異。「那東西果然厲害無比?」「是。」

「可能奪來為我所用?」「秘法作用,獨父王可御。」易之答罷,又道「而我無法眼看你殺死父王卻不加阻攔。」席撒曬然失笑,攤手示意必然放棄這個念頭。「理所當然,你雖有領導易之脫離中魏的必然道理,卻絕沒有懷恨魏王的理由。」

說罷,忽然起身,伸一懶腰,笑道「夜深了,酒也喝夠,話也說多。」易之的身體頓時僵直,卻沒有拒絕抱來雙臂。

……

次日,易之陪伴左右,席撒前往看望三公主。那妖精一樣的女人一如過去般恬靜的睡躺靜謐花園深處。直到他們走近身旁,都沒被驚醒。席撒低頭打量半響,再一次驚奇她那不見露水打濕過的衣發。

睡眼朦朧的三公主見到易之,為之一驚,慌忙站起,頗有不知所措之態。席撒見易之盯三公主臉發呆,知她所奇何事。「她就這樣,睡夢醒來,從不需洗漱。活脫脫就是個美麗的森林妖精。」

旋即叫退侍從,無所顧忌的隨便坐下草地,易之更無所謂的屈膝坐落。三公主臉現歡喜之色。「原來女王不似其它人般諸多講究的傳聞是真的!」席撒為之失笑,「她素來只有王的權勢與威望。本王料你們必能夠親近。」

「王是將要出征麼?」席撒不想她如此聰明,「不錯,唯恐愛妃倍覺冷落,特意前來相陪。」見她十分歡喜,隨口詢問南陳戰況。「似乎不好。大哥前些時候在戰場被南妖族十數帶刀祭司圍攻,身受沉重內傷,僥倖才得活逃。後來又不顧內傷領兵相助西吳,此刻仍在王宮修養。」

席撒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暗責大意,當時竟未察覺。「難怪白太子西吳關城數日激戰始終迴避與我正面相爭。」「南妖族到底投入了多少兵力?」「聽說五十萬,仍在日漸增多,所幸離王出兵相助,姐夫又不負眾望,才未失國土。」

席撒這才明白白莫歌所急,此時此刻,倘若翼軍入侵,南陳絕難分兵抵擋。救援西吳一事,更可謂勢在必行,倘若西吳為魏軍所佔,南陳必然災難臨頭。正想間,上水氣喘吁吁的闖至,不待他問,張口便稟。

「刺情營急報,東妖族舉兵再犯中魏,日前一場血戰,雙方死亡過萬,落王本欲南下的大軍全部回調,鳳淚之危已解。」席撒一衝而起,高聲叫好。「火速整軍,快騎北上!再令西妃快騎先行,出使東妖族。本王倒要看看,中魏如何還能稱霸天下!」

……

臨行前夕,夜色三更。阿九被席撒叫來單獨說話,平素嘻哈的她,從踏入書房開始就變的沉默。席撒見狀,開門見山。「你知道所來為何?」阿九靜坐半響,一反常態的認真直視席撒眼眸,語氣嚴肅的答話道「自從知道我軍即將北上,我就一直在考慮。王希望有我回晨曦為使,可是……」

「可是什麼?你該知道本王如何對待盟友,如何對待歸降的王族與部落。」「阿九知道,也相信王不會虧待晨曦。但是,如果要說服晨曦相助,必須先講中魏王宮的七公主救出,否則此事絕不能成!」

席撒不由失笑。「這未免太可笑了。晨曦為區區一個公主甘願放棄有利未來?」阿九情急之餘,神色間夾雜幾分惱怒。「王不知晨曦情形!」席撒自覺言辭太過隨意,「你且說說原由,方纔那話,或許是本王妄言了。」

阿九這才稍稍平靜。「晨曦非是名聞天下的強國,不似中魏,南陳般能以強自傲。是以,引以為榮者唯德而已。倘若晨曦王如王,如魏王,陳王一切以形勢厲害形勢,晨曦又豈會只有今日程度?」

席撒暗覺這話有理,不該講所有的王都想似自己一般,便點頭稱是。「晨曦國素來倡導忠義,論治國領兵晨曦王雖不足道,若論為人父母,晨曦王確是情感豐富,體貼有情。

七公主生母對晨曦本有貢獻,在民間多有流傳其事跡。七公主頗有其母之風,所以加入中魏,全為晨曦利益,她本早已心有所許,晨曦王本也同意,送七公主走的前夜,晨曦王為此悲聲落淚,直說愧為其父……」

說到此時,阿九潸然淚下,神色慼慼。席撒雖然半信半疑,止不住疑心那晨曦王故作姿態,但也不敢妄自斷言。

阿九收拾情緒,才能繼續道「中魏也是知曉晨曦內中事,才故意要走七公主過去,一旦晨曦背棄,必以七公主羞辱晨曦君臣,將士。以晨曦國狀況,絕不願面對這等羞辱和難堪。是以,王若要得晨曦相助,必需救七公主脫困。

否則,縱有利益當前,晨曦王也必然不能決心,朝臣必有諸多反對聲音,民眾必有唾罵說道。王若能辦成此事,及時少以許利,隱忍中魏多時的晨曦也必然可得反戈台階,甘心情願相助結盟相助!」

席撒頗覺匪夷所思。「果真如此?」「阿九絕不敢相騙!晨曦俗風多年如此,當初中魏初與晨曦交好時,哪怕來自中魏的尋常百姓,晨曦人們都格外以禮相待。週遭諸多小國部落盟友,莫不受如此待遇。這也是晨曦所以多年能得小國部落鼎立支持的重要原因之一。若非中魏自十年前開始越發驕橫,壓搾越重,讓晨曦幾乎不堪負荷,也不致如此。」

席撒沉吟片刻,暗覺此事雖然困難,並非不可能。便明白晨曦國華山三劍聖所以不為,只因無所依仗勢不能為的難處。「好!此事交給本王,你且先往晨曦說明我族結盟之請,不需多待,必可見本王攜七公主趕至!」

阿九聞言大喜,當場拜謝。「我王英明!」
tt9981 發表於 2011-8-30 13:48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迎來夏雨不經絕(四)

 阿九滿心歡喜的告辭退出,相信席撒既已答應,必能救得七公主脫困。念及重回故土,只恨未能背兩翼。好在她雖無翼飛行,坐騎青鱗飛龍卻有,一刻鐘後,睡夢中的青鱗飛龍被她踢醒,百般不情願的載著全身擦拭嶄新,華貴繁複名貴保甲,比平日沉重三十餘斤的阿九飛上夜空。

阿九站立龍背之上,半個時辰後,也背沉重甲披壓的疲累,乾脆坐下,又過片刻,乾脆躺倒。「唉呀……衣錦還鄉可真遭罪吶……」青鱗飛龍早已氣喘,好不容易堅持著又飛半個時辰,阿九忽然喊叫回頭。

「人要衣裝,你這沒心沒肺的破龍也得衣裝呀!就這麼回去可不丟我才貌無雙大將軍的臉面麼?回頭回頭回頭!」青鱗飛龍眼見目的地遙遙可及,無奈被阿九踢打吃痛,無奈回飛西吳。

行至中途,忽聽背上阿九喃喃嘀咕,驚的險些一頭栽落。

「黃金甲倒是謠言,卻也俗氣……啊,那套罌粟妃所送的烏金飛龍甲色澤黝黑深沉,極具戰場肅殺之氣,價值更勝黃金,最配得本將軍聲名榮譽……三百多斤……這頭該死的龍行不行呀……啊喲!怎麼飛的?險些摔著本姑娘,作死麼?」

三個時辰後,全身黑光披掛,威風凜凜的青鱗飛龍直落晨曦都城王宮花園,園中禁衛驚呼喊叫,落地時,幾十數箭矢擊在烏金甲冑,錚錚作響,卻不能留下絲毫劃痕。圍攏過來的禁軍只見飛龍背上躍下一人,正驚懼間。

阿九摘下頭盔護面,拿抱在手。「放肆!」禁軍定神一看,其中有識得的,驚喜交加,帶頭跪拜呼喊問安。「末將參見九公主!」這時的阿九倒不似平日隨意,神情嚴肅的環視一圈地上的禁衛,輕手一拂戰披,著眾人起身,又令人速稟父王。

末了又道「你們還不看看本公主坐騎戰甲可有損傷?」當即又軍士領命,懷著敬畏的心情小心接近飛龍,見它安份,才敢放心,查看一番,驚喜回稟道「回稟九公主,這戰甲果真非同一般,合金箭矢竟傷不得絲毫,不知是何物所制?」

阿九就是要聽這話,聞言做不在意狀淡淡一笑。「你們不知毫不出奇。這乃烏金摻入數種貴比黃金的金屬所製,莫說是區區合金箭矢,便是斬鐵如泥的寶劍在你們手中使來也未必能留下劃痕。」

眾禁軍嘖嘖稱奇,無不流露驚羨之色,阿九見者,心滿意足。回頭又見飛龍透出疲態,立地的一雙爪足巍巍顫顫,似不能支撐,唯恐被人發覺誤以為她隨便拿頭野飛龍充當戰龍丟盡臉面,便朝青鱗飛龍狠狠一瞪。

那飛龍果然靈性,心意相通似的振作精深,還強撐疲憊拖動沉重雙翼,伸展拍舞,引得眾禁軍喝彩連連。阿九見狀,十分滿意。『總算不枉本小姐平素教導,回頭自有你好處。』

不半響,沉寂的宮廷忽然處處燈亮,四周接連傳來噪雜人聲,過不片刻,當初隨阿九出走的婢女一臉驚喜的含淚奔來,撲倒阿九腳下,緊緊抱住她雙腿。「公主!奴婢可想死您了……」

險些讓阿九摔倒地上,卻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裝作一臉平靜的溫言安撫那婢女。緊接著,一幹過往服侍她的婢女太監陸續趕到,個個歡喜含淚的哭拜一地。好不容易才被阿九止住,便聽太監高喊。「晨曦王駕到……」

一張英武而不失慈愛的驚喜臉面,出現阿九眼前,本已被重甲壓喘不過氣的她乍見闊別多年的父王,歡喜間,雙膝一軟,再不能站住,跪倒地上。「父王……」晨曦王快步奔近,也不及扶她起身,一把抱阿九頭在懷,愛憐撫摸,慈目泛光,好不激動。「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眾禁軍奴婢,齊齊跪倒。「恭迎九公主回宮!」

晨光未現,晨曦王歡喜的拉阿九書房說話,晨曦太子及三位王子,兩位公主齊聚一趟,共敘離情。早朝臨近,卻一番雜亂無序景象,在大國絕難看到。阿九歡喜自豪的吹噓炫耀著這些年經歷,聽的眾兄弟姐妹難以置信。

「吃苦倒也不少,然而收穫更豐……那頭飛龍坐騎呀?本是西蜀王青鱗飛龍騎兵團最強的戰龍,邊南之戰時,讓我握飛箭上天,生擒活捉,此龍極通人性,從此之後對我敬服有加,甘願追隨效力……

唉呀,其實在北撒族也沒有太大功績,只不過僥倖立功幾件,得以被王賜封獨一無二的才貌無雙大將軍稱號……坐騎那套烏金戰甲哪裡弄的來呀,只是罌粟妃所贈,就是易之女王……不錯!正是大名鼎鼎的易之女王……王兄有所不知,在北撒族啊,王妹化名藍九……對對,就是才貌無雙大將軍阿九……」

直到早朝時至,阿九才猛然極其席撒的重托,眼見晨曦王起身要去,連忙跪拜請稟。晨曦王一則歡喜她成就歸來,二則聽她言辭嚴肅,似是事關重大。便叫退眾人,延遲早朝,聽她說話。

聽罷究竟,神色震驚,一時愣神,久久,方才回神,驚喜交加狀抓她肩頭追問。「此事當真?那北撒果真能救出你七姐,果真能抗拒中魏大軍?」「父王盡可放心!孩兒怎敢憑空臆想,滿口胡言葬送晨曦未來?」「好,好,好……北撒倘若真有此能,一旦你七姐歸來,北撒龍騎得以戰勝魏軍,晨曦必然鼎力相助!」

……

阿九走後,席撒在書房思索許久,只覺此事也有難處。那陷身中魏的晨曦國七公主便是當年心之眼最後一趟洗手買賣所劫對象,當日受他驚嚇,甚至折辱,必然不會忘記他的臉面,心中更以為他乃十惡不赦之徒。

不禁心中難安,明知易之在旁間必然聽見,便召傳過來。「你說,倘若我把晨曦七公主救出中魏,中途殺掉,而後往晨曦請罪稱中魏高手所為,得否如願結盟之事?」易之聽聞他坦白如此歹毒主意,毫無意外之色,只是語氣頗顯冷淡。

「因為你曾對晨曦七公主非禮麼?」「哈哈……」席撒尷尬失笑,旋又回復鎮定。「此事你也知道?」「晨曦七公主在因途中遭心之眼洗劫,導致聲名受損,備受誹議。若非父王威壓,王兄當時便會拒婚。此後雖然收留,卻連一句話都不曾與她說過,她在中魏十分孤苦。每每我回朝時,她總會求見,相訴心事,所以知道。」

席撒聞言歎息道「想不到當初胡鬧竟會連累她如此……唉,原本尚覺不忍,既然她如此生不如死,哪怕回到晨曦,料想她過去情人也不堪承受誹議,接受她不得。與其讓她繼續受苦,不如早得解脫,來世投胎得個好命數吧……唉!」
tt9981 發表於 2011-8-30 13:48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迎來夏雨不經絕(五)

 席撒做遺憾狀歎氣說著,偷眼打量易之神色,見她那對冷漠的鳳目如覆寒霜,頗有憤怒鄙夷之色。「你越來越讓我感到熟悉了。」這當然不是好話,她所熟悉的是那個歹毒狡詐的席紅梅。

「此事還可商量嘛,愛妃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七公主性情軟弱,怎敢公然訴說那些難堪事?能得脫困中魏冰冷宮殿,便是個惡名昭彰之徒,怕也會心存感激。再者,你以為阿九為何能信心十足?」

「曾有推測,料想阿九當是晨曦某個權勢大家之後,想來對晨曦王多少有些影響。」「你的推測錯了,她本名萬雲,晨曦國九公主,中魏的七公主與她同母所生。」席撒不覺太過驚奇,天下大小國家部落無數,隨便抓個人都可能是某國某部的王子公主,阿九雖然沒有公主模樣,也不甚出奇。倘若她能似個公主,又哪裡會私逃出宮?

「原來如此。」思索間,便決定放棄原本打算。阿九對他知之甚多,萬一被看出破綻,必然弄巧成拙。況且易之所言也有道理,如此事情,料想七公主不敢對人言,也只有在中魏,孤獨太過,又認為易之可靠,才會傾訴心事。

北撒族原五千精銳獸騎以及王之門,鳳淚龍騎在東方碧玉和艷陽天統領下掛席撒與易之旗號於三更時分星夜出發。次日早晨,上水與阿呆率領李煙雨所訓一萬妖族步兵與步射離開西吳北關,經易之領地直往中南。

至於席撒與易之,在阿九離開不久便雙雙離開王宮,朝荒野小道直奔中魏。次日黃昏時分,已過易之領地東北關城,踏入荒林區域。

這片荒林東至汪洋大海,山川峻嶺成為天然屏障隔絕中魏與中南千山嶺地,為過去中森林妖族部落主要聚居之地,因其中凶悍魔獸頗多,中魏著眼於西南面的中南部族小國,知道罌粟非煙執掌南王易之邊境領地,收服荒林內原屬於東妖族部落的百餘支異族部落,得這些異族相助,耗費數年之功,終於開闊出一條直通千山嶺地的荒林通道。

易之的獨立所以讓魏王震怒,大半原因都在這條通道。千山領地如今被翼軍和易之的鳳淚軍團所佔據,其中小國無不已成為兩軍附屬。穿過荒林上去,便是原中魏南面邊境易之州,此地與西南數小國接鄰,本屬中魏重要軍事重地,如今失卻,失卻疆土不說,南面關城如今的防衛設施已顯薄弱。

若中魏攻下易之州,則可輕易據北撒與翼軍於荒林千山領地而後顧無憂。若非東妖族此時舉兵進犯,接壤西荒郊長嶺的晨曦國為首部落又立場不變,則中魏必然可傾權力出兵,憑易之領地的三十萬軍力,實顯勢弱。

晨曦國以西通往西南大陸的荒郊長嶺,路程長大萬里,其中有許多山巖族聚居。別說中魏對於穿越此地不報興趣,西南大陸也從不敢有此奢望。晨曦國為首的部落小國立場如何,成為決定中魏形勢的主要因素。

兩人穿過易之領地東北關城,雙雙放坐騎修羅與羅剎林地等候,乘夜色繼續朝東北前進,試圖走山川部落聯盟邊境進入中魏。時值夜深,天色黑沉,遠處山林半空忽然亮起團團紅光。

行進的兩人雙雙面現疑色,躍上枝頭,遙遙眺望。只見十里外的山林半空,隱約漂浮一團紅光,不時自其中綻放飛射出道道深紅線束能量墜落地上,又有些三五光影不時略出林木,卻總擊不中半空的那團光亮。似是有妖族高手在互相搏鬥。

眺望一陣,兩人都認出半空的浮光似為西妃,席撒以為她遭遇妖族那些挑戰者,唯恐有失,一聲招呼,領先朝激戰處飛奔趕去。便聽追在身後的易之一聲輕喝道「且慢!她似佔優勢,我們小心接近,看定虛實再說。」

席撒心覺也好,想起西吳關城時西妃顯露的戰鬥力,便忍不住猜測她的全部,如今正是機會,當然不願錯過。

接著林木掩護,兩人小心接近激戰地,看清狀況,不由詫異。林中六個帶刀祭司席撒全都認得,其中有南地時的銀髮藍妖族,與西妃同出西妖族一支卻驕傲許多的粉髮西撒拉。

果然是席撒猜測的挑戰者帶刀祭司,然而,這六個帶刀祭司此刻全部髮色蒼白,顯然法力透支幾近極限,其中四人負傷卻不能得治癒術恢復。彼此相助著在林中奔走縱躍,閃避半空綻放落下的線束能量,不斷試圖突破攔截,始終不能脫出西妃詭異妖法的密集迅快攻襲。

不是他們在圍攻西妃,而是西妃在追殺他們。

席撒曾親身體驗過他們劍上本事的厲害,但如今眼前,這些法力耗盡的帶刀祭司手中長劍只剩被動防守之用,勉強的幾次縱躍撲攻都已不能做為,對於懸浮半空的西妃,毫無辦法可言。

席撒看西北面林地樹木倒塌的痕跡,再看那幾個陪有長弓的帶刀祭司空蕩蕩的箭袋,料想激戰已持續不少時候。陷入絕境的六個挑戰者面現羞憤之態,不時沖半空的西妃喊叫什麼,西妃總有回應,語氣一如往常的平淡,說的卻全是妖族語言,又非席撒能聽懂的有限詞彙。

『看來必死無疑。』席撒正如此想時,林中濃郁的煞氣驟然狂暴,繼而爆發,六個筋疲力盡的妖精被炸的各自拋飛,死魚般跌落地上。半空的西妃緩緩降落,身上的紅色法術光亮逐漸斂去,現出的容顏,淡定如初。

沒有勝利後的驕傲,沒有主宰他人生死的張狂。只是靜靜站立六具屍體中央,探查著他們的生機。久久,才邁步至西撒拉屍體前,俯身從她懷裡取出枚紋章。席撒認得,此刻本該在中魏的火之神秘紋章。

正疑惑這幾個妖精如何得到時,西妃又俯身從那南妖族精靈懷裡取出枚原本去向不明的水之神秘紋章,繼而又拿了得自白虎王宮,已經喪失靈魂的黑暗之神秘紋章。西妃靜靜收起紋章,以席撒知道的妖族葬禮儀式跪拜地上,喃喃念誦祝福一類的悼詞。

末了,六團火焰燃起,將屍體燒成灰燼。作罷這些,她再不停留,起身北去,走出不多遠,便響起呼喚小龍的龍笛聲。

席撒與易之沿途查看林地痕跡,見一路數理,每隔一段地上便有數出烈焰焚燒過的焦黑,倘若都是焚燒屍體所留,那便是說,這場激戰中除卻看到的六個妖族外,還有十一個身份未知的人喪命其手。

相傳神秘紋章共有七枚,分別是風,雷,水,火,土,白晝,黑暗。席撒至今不知道所謂挑戰者試煉是何,但西妃曾言需要這些紋章,如今她已得水,火,黑暗以及席撒所贈予的白晝。這些人身上,是否有風、雷、土三枚紋章?西妃倘若全部得手,又將如何?

眼前這些戰場痕跡,不禁讓席撒對西妃的真正戰鬥力感到驚疑。挑戰者,神秘紋章,忽然讓他產生如墜迷霧的不自在感。一團焦黑的痕跡中,易之俯身拾起柄劍,細細打量片刻,叫近席撒。

「這是離王親衛隊所使的獨門兵器。」
tt9981 發表於 2011-8-30 13:49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迎來夏雨不經絕(六)

 席撒拿過長劍,劍成碳色,劍刃中央被易之指抹的光亮中印刻『神族』兩字。「王姑收下有一批親信,隨她脫離中魏後以神修族自居,專事對抗妖族活動。」說話間,易之又尋著柄劍,制式,印痕,一模一樣。

『莫非離王的親衛隊一直追躡這群妖族挑戰者行蹤……』正想間,寒冷的森林驟然變的溫暖,陣陣清風,讓人如浴春風。席撒嗅著這股風中的清爽氣息,默的記起個人。回頭同時,只聽易之驚詫呼喊。「道尊!」

一襲青布道袍,寬帽遮面。緩步走近,夜風吹過他衣袍,迎面拂過席撒,風似剎那化為有質,擊散他身體自然凝聚的煞氣。那襲青袍步止時,空氣驟然凝結,增壓,席撒只覺身體剎那收縮,與之同時體內的煞氣能量驟然狂暴,撐的他肌體生疼,幾欲爆裂。

這一剎那,席撒忽然明白仇恨天那並非真正的心境,忽然體會到這種絕對力量的差距。

他很不容易的露出笑容。「小子向荒林隱士請安了。」『白莫歌這個白癡,枉為南陳太子,竟不知此人便是武當道聖!』這襲青袍便是席撒當初出天峽谷與白莫歌相逢時,經他指點前往請教的荒林隱士,那個不願教他絲毫,卻指點艷陽天修成五極霸王劍的神秘隱士。

若非易之的一聲道尊,席撒也不會想到眼前這一身青袍竟會是名震天下的武當道聖。自從被帶回過去,目睹那一劍後,席撒就想親眼看看武當道聖,看當然不是他的目的,但此時此刻,他發覺只能笑。渾然無事的笑,除非他不想實現復仇,否則只能在不可為面前露出笑臉。

青袍在夜風中拂動,靜靜站立,許久不動。但席撒似乎能感覺他的目光正在掃視週遭林地的痕跡,甚至曾在他與易之手中拾起的兵刃上停留。「你是妖族挑戰者?這些人都是你們殺的?妖族紋章也是你們奪的?」

席撒聽他語氣不懷善意,忙展開雙臂。「前輩倘若允許由小子愛侶一件件剝下我的衣甲,一定會相信這只是場誤會。」易之橫檔席撒身前,抱拳作禮,語氣卻無甚尊敬,冷冷淡淡。「道尊欲助父王解除中魏危機,要殺北撒也不必尋此借口。」

席撒暗想扯淡,忙笑叫易之退開。「非煙休要胡說,道聖早已不問人間紛爭,區區北撒族哪裡能對中魏造成絲毫威脅,又豈會為殺我這等年輕後輩而來?一切不過是誤會而已。」

那身青袍道聖對於席撒的廢話完全沒有搭理興趣,只朝易之道「你也如離王,捨棄中魏?」「父王還是當年那個英明天下的魏王麼?父王自十一年前起漸變,道聖自九年前隱居山林,其中莫非毫無干係?」

說話間,易之腰間寶劍出鞘,凝聚其煞氣的劍刃綻放起尋常人不可見的黑紅光亮,如擴散的水紋,四面張開,過處,凝結的空氣驟然寒冷,鬼哭狼嚎。席撒承受的浩然正氣壓力驟然消弭無蹤,經由煞境激活,體內煞氣重得掌握,整個人頓覺力量充沛,充滿無懼一切的勇氣。

活動番手足氣脈,席撒發覺完全插不上話,乾脆閉嘴不言,心知那些表面功夫難騙這經歷無數風浪的道門第一聖法眼。「我一生犯下的最大過錯就是當年因為魏王懇求沒有殺死那妖女,直到再無法彌補,這才退居山野。不想,又犯下第三個過錯。」

「上一次實在不該留下這妖孽不殺。」

席撒雖覺受寵若驚,但聽其言辭,早隱約懷疑是說自己。既然難以善了,此刻又不再懼怕他浩然正氣束縛壓制,也不在多餘廢話自討無趣。自覺佩劍不足以乘載全力以赴的戰鬥,便抽出甲內貼身纏繞的,長及數丈的神兵利刃。

易之側目輕瞟一眼,似為盤繞地上數圈的怪異兵刃所驚奇。「本王與愛妃聯手之下,七技大宗師會有何手段應付?本王已經迫不及待了……」話罷,便欲抖手出劍搶先進攻時,驀地,響起個夾雜強烈仇恨情緒的森冷女聲。

「席撒小子口出狂言,本當看他教訓。奈何本王更想知道,天下第一偽君子自覺犯下的第二個不可彌補過錯為何。」

聲音來自頭頂半空,席撒抬頭遙望,只見一身火紅飛龍王皮鱗加身仍顯消瘦單薄的離王正冷眼俯視地上的那襲青袍。黃錦的披袍在風中飛舞,在風系妖法的微光襯托下,更顯華貴。一個人類,竟能修成這等高明風系妖法,讓席撒再不敢懷疑其神修名頭之虛。

『莫非離王護衛隊死前曾有信號,此兩人前後趕到絕非湊巧!武當道聖又何以識得信號?』

席撒暗自叫好,心想此番殺武當道聖未必不能成功。「我所犯的第二個過錯,就是不該懷疑你,將你囚禁十年。」「哈哈哈哈……」半空的離王放肆狂笑,那張消瘦又不失冷艷的臉,在狂笑中添上鄙夷與不屑。

「一禁十年,直到本王脫困至今,方言後悔?你這偽君子,借口越來越可笑了!你明知本王將至,故意說這番話以為今日就能善了?這幾年你可躲藏的好啊,本王遍尋不著,知你回中魏趕到,你人早已逃跑。想不到今日明知會撞上本王,仍然敢來!」

席撒眼見形勢逆轉,當即冷笑放話表明立場。「離王遭遇當日已讓小子義憤填膺,若非自知力量不足,早已替離王討此公道。今日難得離王大駕親至,雖然不需小子微薄之力相助,小子狂妄,也非插上一手不可!」

易之不似他那般做作借口,靜靜舉劍遙指那襲青袍,淡淡然道「道尊既欲奪本王夫君性命,唯決一死戰而已。」

席撒察言觀色,見半空的離王不僅沒有因為得到助力顯得歡喜迫切,相反,似乎變的冷靜,也不知在想什麼的拿眼靜靜打量他們一陣,嘴角忽然揚起抹冷笑。「席撒小子,你可知道他是誰?可知道他與你是何干係?」

席撒心中對離王情緒本顯複雜,目睹她重傷母后一幕時,心生痛恨,然而那番話,那番救治的舉動,卻又足以說明其時用心如何。故而讓他不致痛恨徹底,卻也絕無親近之心。此刻聽她問話,儘管心知肚明所言為何,仍做懵懂不知狀笑言請教。

「北撒族所以敗亡,北撒卡思所以身死,皆因本王所察不明之故而起。然而,真正的禍首確是武當道聖這個偽君子,北撒卡思死於他的成名絕技滄海無情之下。是以,他決然是你殺母仇人無疑……」

席撒做驚怒詫異狀,憤恨之色寫滿臉上。一旁的易之不慣他這等做作,正待開口道此事已知時,只聽武當道聖語氣平淡的打斷離王說話。「夠了,不必你來說。」說話間,只見他青袍下伸出只厚實的手掌,輕輕掀開袍帽。
tt9981 發表於 2011-8-30 13:50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迎來夏雨不經絕(七)

 露出一張似乎剛過三十的臉面,英俊而剛毅的面龐,炯炯有神的目光,冷漠的投落席撒臉上。易之剎時楞呆當場,握劍的手,無力的垂落。身畔的席撒劍柄脫手,跌落地上,錚錚有聲,一張臉,除了錯愕,還是錯愕。

那是一張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面容,一張他絕難忘記的面容。他的腦海剎那空白,渾然沒了冷靜,不能運作,只知下意識的喃喃喊叫出聲。「父王……」一股澎湃的劍氣,如潮水,如浪濤,撲面滾來。

易之的驚叫聲中,抱他撲飛一旁。席撒不知所想,不知何故。只感覺渾身劇痛的身體被易之拖抱著疾飛,只看到半空閃落條紅影阻擋面前。耳畔聽到些對話聲音,那麼遙遠,偏又那麼清晰。

「你明知這妖孽身上永遠流著親近妖族的血,當今禍亂皆因他起……」「沒有人像你一樣卑鄙無恥,無情無義!當年為獲妖族秘法,你我接近北撒卡思,原本以為目的一致,只為獲取妖法奧秘。萬想不到你竟忍心親手將她殺死,親手部署北撒族的滅亡!在你眼中,如北撒卡思那般的妖精也如此罪不可赦,非死不可麼?」

「人妖殊途,不是妖滅,便是人亡。當年若非北撒族為我所控,一旦與東妖族聯手,哪裡還有中魏,哪裡還有中南人族的生機。如今妖族再生禍亂,你卻任由此子興風作浪,非要眼看人族再被屠戮萬千才甘心麼?」

「你這偽君子!人妖兩族哪怕再戰千百年也絕難一方滅亡,如今也不到為求生存必須一方滅亡地步。這等明白道理你能不懂?為求建立自身名譽,保全道聖之名,你無情無義殺妻戮子,卑鄙無恥算計本王,只為得知妖法奧秘平增功力。卻一副理直氣壯口氣拿人妖種族之事說道,顛倒黑白,推動戰亂,拖延兩族和平之日到來……」

再說什麼,發生了什麼,席撒已經看不見,也聽不見。他醒來時,發覺靠倒在易之懷裡,身處山洞石穴,面前的火堆,熊熊燃燒,散放熱量。肌體的傷痛已被治癒,然而靜脈的創傷帶來的痛苦仍舊在持續。

這痛苦儘管折磨,他卻如同渾然不覺,面對這番打擊,此刻幾同心死,哪裡還能感覺到傷痛?

易之對他的醒來一言不發,靜靜添火。這般冷寂的沉默,維持許久。席撒空白的腦海什麼都不曾想,既不覺得可悲,又似不知替母后義憤,懵懵懂懂,恍恍惚惚。「不知道會是誰死。」

又過去許久,他也不知為何,忽然問出這麼一句話。「不會有結果。」易之輕輕答話,沒有一句擔憂和追問的話。「是嗎?你認為是平手?」不知是否火焰的熱度,讓席撒漸漸感覺到冷暖,感覺到靜脈刺激神經的持續傷痛。大腦漸漸活動,他覺得,易之一定知曉他喪失意識前聽見多少。

「離王與武當道聖自幼相識,素來對他一往情深,只因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便漸漸失和。聽聞武當道聖傾心於別人後,王姑越發對他憎恨。武當道聖如果會殺離王,早已殺了,離王若要取武當道聖性命,早已取了。」

陣陣莫明悲哀,浸透席撒身心,微涼。席撒讓自己忽略,強掛笑顏。「是不是像你?說是拚命,實則只想留我身邊。」他知道易之對此十分不敢承認,每每提起開頭,必然迴避逃走,因此不是戲弄。

「是的。」

但這一次,易之沒有逃出山洞,反倒語氣平靜的點頭承認。席撒無言,緊握她雙手,沉默片刻,罕見的以輕描淡寫語氣道「我對你,也是真心實意。」

「我知道。我不在乎你是個魔頭,也不在乎你背地裡曾做過多少傷天害理,人神共憤的惡事。也不在乎你的偽道表面,無論你多麼可惡,至少北撒族領地在你的治理下,民眾確是獲得如真正賢明君王的結果。」

席撒不覺失笑。「第一次有人正面評論我的為人。」言罷,又自失笑。「不過,事實上一直以來我自己都如此認為。儘管虛偽,儘管從真心而言從不曾以民眾利益為上,然而確是為北撒族領下民眾帶來些有利的改變,也就無甚所謂了。」

「真心實意,不能做好又有何用。易之領地看似比過去好許多,然而軍力開支過去,朝廷徵收賦稅雖可減卻不能免,人們收穫何嘗又好了多少。只說那一腔真心,也是徒勞……」

山穴內,火堆熱焰漸小,漸熄。席撒阻止試圖添火的易之,只靜靜握住她的那雙卸去護甲的手。

……

潺潺碧水,沿山石撲落,劃出白卷銀帶,匯入湖流。冷冷清清的太子妃府邸除卻些婢女,許久已不見客訪。自從魏太子出走,便越來越多認為太子妃前途黯淡,伴隨易之一時得寵,才有人因太子妃與易之交好緣故增多。

易之女王的叛逆,牽連不少官員,李若這位與她關係親近的太子妃當然備受誹議,即使王宮中一些平日有些交情的,這時也不敢找她說話。甚至因她而得勢的氏族親友,也難得相見。

李若十分不喜歡這種孤獨的感覺,平日裡與宮妃貴婦們的相聚閒談是這種身份下唯一能尋求的存在感。這些日子,因為不堪忍受這種孤獨,過去絕看不上眼的晨曦國七公主,也變成了她相交來往的對象。

才方製成的相思結被她命人掛上湖亭畔的樹上,怔怔注視發呆時,下人來報。一聽晨曦國七公主來了,李若頓時喜上眉梢,忙者人請進。迎過這位至今無法讓李若真心喜歡的笨女人入座。

儘管已非初來,晨曦國七公主仍舊顯得拘謹,在她印象中,太子妃是個富有智慧,權勢非同一般的人物。無論王妃,又或是朝廷裡頭的達官貴人,少有與她不相識的。而她自己,只是個沒人理會,來自晨曦小國又遭遇不清白的女人。

看著面前那張美麗讓人妒忌的臉上掛起的溫暖善意微笑,七公主有一次感到受寵若驚,始終不敢相信會有這種榮幸。「太子妃對太子可真是用情至深,今日又多一結。」李若頗覺詫異,想不到這女人如此細心。

「妹子竟還數過?」「這些結紮的好看,不經覺間便記下了數目。」李若幽幽輕歎。「像我們這種女人,戰場上幫不得男人殺敵,戰場外理不得朝政。平日裡全仗著男人打拼回來的功勞養尊處優,也只能以這種方式表達心中的思念,只盼男人能明白我們一顆真心。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旋又親熱勸七公主道「妹子心裡的思念未必就少,只是不善表達,何不也如此寄托一腔思念,他日太子歸來見到,總算也能知道。」七公主瞟眼四周,不覺低頭,悄聲道「太子妃不要說笑,明知我心裡另有他想……」

李若暗自搖頭,再次為七公主的愚蠢無可奈何。來往不過兩日,邊聽七公主傻乎乎的訴說那些心事,時至今日仍不知反省,倘若被好事者聽去,還能落得好下場?
tt9981 發表於 2011-8-30 13:51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迎來夏雨不經絕(八)

 「妹子這些話可不能隨便亂說,所謂隔牆有耳,一旦被人聽去可是殺頭大罪!」七公主不以為意,反而心生感動。「讓姐姐怕什麼。」李若聞言又忍不住暗自搖頭,只覺她無藥可救,懶得再說。

七公主未覺李若無趣的情緒,目光瞟落湖泊中央那塊刻字的假山石,低聲喃喃念誦出聲。

這段故事沒有結果

只怪我所聽愛的完美故事太多

剎那不是永恆事實才相信結果

我不願不願只留剎那思念擁做永恆

我不願

更不願美麗思念化作血水

沾染你的白潔淹沒我黑色的怨念

我不願成為你的阻擋也不願你成為阻擋

於是狠心用訣別為遺忘劃上句號

原諒我不說再見

因為必須把你深藏深深的藏在沒有人能觸及的遙遠

我會盡量的微笑

微笑著尋找一個絕不會再出現的

另一個你

七公主接連十日都來此相陪,每一天來李若都會聽到她念誦。「太子劍法可真高明。」李若頗覺詫異,頭一趟聽她如此稱頌。「妹子竟通武道?」「過去曾見過華山三劍聖的本事,只覺以劍法論未必就在太子之上。」

「妹子只看字痕竟有如此結論?」李若頗覺詫異,注目山石上字痕,席撒的劍法鋒芒畢露,歹毒異常,然而字痕卻十分剛正有力,再者石上留字總與筆書不盡相同,是以痕跡遺留至今,也無人懷疑非是太子離走前所刻。

她本也算自幼觀武許多,卻從未看出這些字跡有何特別高明處。這時仔細一看,便發覺最上面一排字竟被流水沖的略有殘缺。

「也是今日才發覺高明處。乍一看那些字痕不凹反凸,本已匪夷所思。如今看字痕殘缺處,才知每一個字均由劍氣凝結石塵而後硬鑲入壁所成,是以天長日久便被水流漸漸衝散。太子如此大費周章,實在用心良苦呢。都說太子妃與太子相識日短,如今看來難以相信。」

不待七公主再說,李若已喃喃輕聲道「那些往日如同石塵顆粒匯聚起情誼,歲月無情若水流逝,總有一日會洗去一切……」明白席撒此舉用意,她不覺又神傷又責惱,七公主的話,也只勉強聽進耳裡,一時不能答。

「太子此去必然危機重重,他只怕不能回來,是以勸姐姐當字痕盡去之時便勿要再苦苦守候吧……」說及此,七公主不由沒了聲音。『他呢?多年之後的今天是否還在等著……』

夜已深,七公主早已告辭離去。侍女前來催促太子妃回房歇息,見她盯那山石字痕發呆,不由替她可憐,只覺太子如此狠心,又覺太子妃太過癡心。李若著人取來長劍,親自執緊,費力的在那些字跡下頭留下一行不甚美觀的字痕。

『我在這裡,靜靜看時間流逝。』

書罷,隨手棄劍於地。『果然亂七八糟,讓人見著,還不笑話堂堂中魏太子與太子妃如此粗詞陋語……』正此時,一個侍女驚慌失措的闖進園亭。「太子妃……太子妃!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萬妃回去路上遭歹人劫持了!」

李若大吃一驚,花容變色。「何人如此大膽!」那侍女語氣慌亂,猶自心驚模樣。「也不知是誰,聽說隨行四個禁軍全被一擊斃命,連武統也丟了性命。只是那歹人使的是道門太極神功……」

「太極勁……」李若喃喃失聲。「可不是,魏王大怒,下令徹查此事。太子妃今日與萬妃多有來往,可不就被連累了嗎……」侍女一語未罷,府內鬧哄哄的闖入一群禁衛,為首統領隊長見禮道「魏王有請!」

……

御書房,微黃燈火朦朧照耀在李若那張無暇的面容上。書案旁,一張大半隱藏昏暗的臉,神容冷肅,隱隱含怒。「萬妃遭劫,歹人所用乃純正道門太極勁,有人以為如此本領者必為那逆兒非煙無疑……」李若不待魏王說完,連忙跪拜稟報。

「大王明察!萬妃今日雖頻頻來往府中,但所言不過是些心事閒話。再者易之女王所修乃入魔太極勁,煞氣逼人,如何使得出道門純正之氣?」魏王雷淡淡然道「這一層本王也早想到。然而此事太過蹊蹺,任何蛛絲馬跡亦不能放過。萬妃出事前往你處,可有何異狀?」

來時路上李若早已做足準備,此事假作思索回憶,半響,小心翼翼道「萬妃今日卻與平日不同。總說起太子,言語中隱隱有抱怨在中魏不受重視,以及宮中苦悶之意。後來又忽提起……」說到此節,裝作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模樣。

「提起什麼?」魏王果然追問。「萬妃說起她昔日晨曦國中心許的男子……」「大膽!」魏王勃然大怒,一掌拍案,氣恨交加道「果不出本王所料!歹人何以知曉萬妃行蹤早早等候?不日前早有密報稱晨曦似有異舉,本王早知萬妃常在府中長吁短歎,遙望西方失神發呆,又從她侍女口中得知究竟。如今看來,她非是遭劫,分明是串通晨曦的人逃離大魏,去會她那情郎!好一個淫婦!」

李若聽在耳中,暗自慶幸過關。又見魏王換成副笑臉,起身正要來扶,忙磕頭一拜。「大王英明!」恰巧避過伸來扶持的雙手,魏王神色頓時下沉,盯她注視一陣,最終淡淡道「平身吧,你先回去。」

李若踏出御書房時,長鬆口氣,叢叢乘轎離去,只盼再不要來。這般苦苦周旋,她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不甘心的落王世子近年得勢後邊尋機上門,魏王有事無事總在脅迫,這兩頭狼虎耐心會在何日耗盡她全無把握。她知道這樣下去,總有一天無法保全自己,因為太子永遠都不會回朝。

『席撒你這狠心的東西,便真的不回來接我走麼?如今已成北撒,據邊南,收易之,還在等什麼!』李若目眺轎外漆黑夜幕,一時失神。『你若果真如此狠心,誓言不再回來,我便要相陪一生痛苦……』

……

中魏都城外,載著七公主的馬車沿途飛馳。一身綢緞華衣的七公主此刻變成一張養尊處優的四十開外婦人臉面。看似神態安詳的閉目歇息,實則被席撒封穴。易之收回眺望魏都的實現,放下幕簾。這工夫,伴隨治癒術白光斂去,席撒已將七公主面目改換如初。

易之看他神情得以,頗覺感慨。「想不到你竟識得許多中魏權貴。」「有何奇怪,當初李若中魏修學,那些人以為我是哪裡的部族王子,自然願意往來。」席撒說著,看她神色,不由失笑。「芸芸眾生皆為利往,何必如此感慨?他們如今在中魏不得勢,本王許以重多,當然甘願捨相助。」
tt9981 發表於 2011-8-30 13:51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迎來夏雨不經絕(九)

 易之便沒了言語。靜得一陣,席撒忽道「你覺得席王舊部中誰最有可能是道門奸細?」「你多心了。」席撒聞言不快道「有何可笑?席王是假的,當年那些跟隨他左右的心腹當然是道門的人!這兩日我曾仔細回憶,當年席王的心腹幾人武功中無不有道門特徵。」

「沒有人會為一個孩子讓奸細在北撒族遺部潛伏十幾年。」席撒有些惱怒,「我非是自以為何等重要。想想北撒族遺部所處方位,他們當年何以一路從沼澤逃至三千里外的中南天峽谷旁?席王舊部中必有奸細當年唆使鼓動,一則為防北撒族有所異動,二則以北撒族遺部做為情報中轉處,刺探中南及南陳大小事宜。」

易之此時聽來頗覺有些道理,便不再以為席撒被仇憤沖昏頭腦遷怒無辜。「你認為?」「倘若果真如此,奸細必然就在北撒遺部中那些始終與妖族保持距離,避免與妖族婚配的一撮人中。待我查查這些人中哪些離族外出頻繁,又與何人常有往來便能有結果。」

「你是再說雙玲瓏的雙親。」易之不假思索道出所想,席撒冷沉著臉,微微點頭。「雙玲瓏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奸細,她學的太快,懂得太多,手段太老道。過去總為她的天份驚異,如今想來一切如此理所當然。她的武功,她的本事,原本就是其父母自幼培養,再者勤奮過人,如何能優秀?」

「你在報復。」席撒坦然點頭,十分不以為然。「我席撒沒有昏頭,當報復的過程與結果和我族發展利益一致時,完全可以放手而為。他給我悲苦,我還他傷痛。中魏道門欺北撒族,欺北撒卡思,欺本王太甚!死一個南劍聖還不夠,我要讓武當道聖的愛徒死絕,讓中魏道門滅亡,讓中魏喪失重要助力。」

易之默然無語,又自掀起幕簾,面對窗外夜幕,久久,忽然做聲。「為什麼說這些。」「因為我希望你能把我的感受視為自己的。」「那麼你呢?」「我也會盡可能不因此讓你太傷心。」「這像一種交換。」「不是利益的交換,是感情和感受的交換。」

罌粟非煙沉默眺望夜幕,久無言語,夜風吹的她黑髮拍打在眉目,都似毫無知覺,眼也不眨。席撒心知此事殘忍,然而許多事情總如此無奈,人只能真正選擇一個立場,立場與立場之間,總難以永遠維持和平。

所以生命總在選擇,在選擇中不得不捨棄。兩全其美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以捨棄自己的辦法跳出兩難,自古至今,這種性情中人總有許多,但席撒並不希望易之成為下一個。

久久,罌粟非煙回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用透著悲傷的平靜語氣輕輕說。「我想學學南陳太子妃。」席撒見她這般模樣,心頭不禁揪痛,好不容易強撐開口道「即使有此可能,我也會放過魏王的。」

罌粟非煙輕輕搖頭。「不。我聽說,妖族的王最大的驕傲莫過於是被其子女和最認可的傳人親手擊敗,傳承威名。所以我也想學學妖族的傳統,親自告訴他,他的女兒繼承了他的威名,讓他留下英明而去。開拓大魏的王,只應該被他教導的子女擊敗。」

席撒只能緊握她手,默然無言,輕吻她的後頸,久久無聲。

馬車在夜幕中飛馳,穿過一道道邊防,直至天明時分,終於抵達中魏西面邊境。七公主被他們帶進邊境外山林,伴隨龍笛響起,不就,群鳥驚飛,大地顫動,修羅與羅剎雙雙奔來。

七公主被易之帶上羅剎,這才解開她被封穴道,簡略告之情形,好一陣她才從迷惑中清醒,緊接著歡天喜地。席撒默不作聲,這時終於摘下袍帽,含笑相對。七公主看見他的容貌,笑容凝結,目瞪口呆的緊緊注視他。

許久,笑容斂去,靜靜低頭。這般默不作聲許久,路途上忽然開口問句易之。「他可是北撒,姐姐的夫君?」易之心知她此問緣由,卻不多說,只簡單答聲「是」。七公主便又半響不吱聲,席撒卻放寬了心。知道她是不會說什麼的。

果然不久,七公主忽然掛起笑臉,朝席撒致禮問好,彷彿從不相識,彷彿那心中一直責恨的人不是他。她如此,席撒更裝作根本不記得她,談笑風生,一派融洽之景。

……

蕭條多日的太子妃府邸,今日忽有客訪。不僅府中奴婢驚訝,李若也感到驚奇。這種時節,哪個傻瓜如此不識趣的自找麻煩?忙請了相見,不禁倍感意外。這李夫人早與她相識,昔日同堂就學,儘管嫁出王都,這幾年仍有走動來往。

歡喜之餘,以為王夫人不知王都發生之事,坐下不久便明點暗示的說了。不想王夫人聞言微微失笑,使個眼色,李若心存疑惑的叫退下人,便追問究竟。「何事如此神秘?」王夫人含笑道出原委。

「相公無意中尋得兩個國色天香,本想獻給魏王,以求大王歡喜之餘將軍中職缺任了給他。我聽說此事,想起太子妃宮中處境,就包攬了此事。」李若聽出言下之意,中魏早有風傳魏王對她這個太子妃『另眼相看』,許多朝臣都有耳聞。

「果真能夠解危?」李若素來對容貌自負,聽王夫人言下之意這兩個女子都有足以讓魏王不惦念自己的花容月貌,頗覺難以置信。王夫人含笑點頭,忙傳人將那兩個女子傳了進來。

李若一眼望去,不由驚詫。看那兩女子容貌身段,果然是完美無暇,通體白膚如玉,尋不著哪怕一點瑕疵,神容間風情各異,讓人比較來比較去都只覺得難分高低,無從取捨。

王夫人見她神情,知道此事可成,不由喜上眉梢。不料正打量著的李若忽然臉色一沉,揮手喝退那兩個女子。王夫人正疑惑間,李若已轉而質問道「姐妹一場,想不到竟如此算計謀害我?」

王夫人頓時變了顏色,強自鎮定道「太子妃何出此言?」

「哼!欺我無知麼?這兩個女子分明是妖族治癒術改造的產物!你到底是何居心,對魏王進獻如此兩人?意圖禍亂後宮,混亂大魏朝政麼?到底受何人指使!」

王夫人料不到她竟能看出,慌亂片刻,忽又冷靜,微微一笑。「若兒不愧是北撒惦念之人,也難怪瞞你不過。」李若一聽這話,更覺驚疑,以為她要此事要挾,又覺不對,這王夫人沒有道理見過如今的北撒。

「既然如此,我便明說了吧。其實我知道若兒你並非真心嫁入中魏王宮,只是事出無奈而已。心中惦念的必然還是北撒無疑!其實以你才智,料來也已明白這兩個女子是何人所改換容貌。」

早有懷疑的李若聞言幾乎斷定。「果然是他!」
tt9981 發表於 2011-8-30 13:52
第二百二十九章 讓人瘋狂(一)

 王夫人掩嘴輕笑。「可不就是北撒!」李若臉色又沉。「明知他不懷好意,你們竟敢答應?竟還敢帶來?」王夫人知她只是疑心,倘若真不願插手此事,豈會如此說話?便又一陣笑,招收又將那兩名女子喚了進屋。

兩個女子用宮廷禮儀拜見李若,口中直呼「北撒妃」。王夫人見她臉色果然轉好,也不理會她口中責呼放肆的話,輕笑起身道「這人呀就留下了,太子妃要怎麼處置旁人都理會不得。」不再理會李若招呼,逕自推門離去。

李若喚她不住,唯恐旁人聽了去,忙使那兩個女子掩了門。這才又將她們上下仔細打量一番,只見她們乖巧的躬身。又喚了她一聲『北撒妃』。李若聽著歡喜,臉上卻做不以為然狀淡淡叮囑。「人前可不能如此亂叫。」

兩女連忙答應,乖乖靜候吩咐。李若左右挑不出毛病,暗覺席撒手藝果然不見退步,又疑心他不知如何討好哪家女子,頗有不快。想起當初心之眼山寨時,她每每多看哪個俊俏男子幾眼,席撒回頭便換張臉面,又覺那時回憶甜蜜。也是當初見的多了,才能看出改換面目的蛛絲馬跡,尋常人是絕難通過哪些想到的。

「你們在北撒族中是何身份?他敢托此重任可見十分信任。」問這話時,一來唯恐這兩女他日中魏王宮得寵便忘了重負,又頗疑心她們與席撒關係,非想鬧清。

「回北撒妃話,我們自幼無親無故流浪街頭,全憑北撒予以衣食,編入神才營,教授本事。原來容貌醜陋不堪,全得王秘法相助才換得這等花容月貌,絕不敢忘恩負義有違重托。故而早曾自願立誓,如有違背不出一年必然被打回原形,不得好死。」

神才營便是席撒當初收留山城孤兒後所建,其中年紀小的仍在學習本領,有些自領地內外尋來的較大孩子,便已開始安插各地行使諸多使命。

李若這才放心,知道席撒詐稱眼前是秘法功效,需得一年施法一次才能維持。三日後,太子妃試得她們機靈,十分滿意,這才敢進獻魏王,一番說辭,不忘道王將軍忠心。魏王得此兩女,果然歡喜,王將軍所求差缺果然心願得償。

魏王原本暗惱李若不識抬舉,每每拒絕他情意。如今見她獻上兩名天香國色,便又覺此兒媳好,謹守婦道,且有如此體貼用心。便也暗自斷了哪些本不當存在的念頭,隔幾日便使人派去賞賜,不似過去那麼冷落,一時間李若府邸又似往日,門庭若市。

……

阿九在晨曦國王宮的第二天,在晨曦王提醒下出行新華山,前往師門問安。華山三劍聖自從投奔晨曦後,這座風景秀麗,依山伴水的山嶺就被命名為新華山,以此表達晨曦上下對三劍聖的崇敬之情。晨曦國上至王族子弟,下至尋常平民,紛紛在此投師學藝。

但能記在三劍聖名下的弟子卻十分有限,也只有阿九這種身份特殊才得以學習高明劍術,踏入山巔直接拜見門王。一路上峰碰上的多是後輩弟子,見她紛紛稱呼師叔祖,又都被她一身耀眼寶劍所驚,讓阿九越發得意。百兩的銀票見人就派,惹來拜見問安後輩弟子更多,一路鬧哄哄的上到山頂。

後輩弟子們不能隨意涉足,全都散去。此處許多都是華山三劍聖來晨曦國前所收徒弟徒孫,哪怕矮上一輩的,阿九也不敢太過無理,自發收斂些得意。路上那些人問起這些年經歷,她一時得意又口無遮攔的胡亂吹噓。

清淨的山頂很快又因此鬧騰,直至走到殿前,才有兩個師兄怒容滿面的喝斥,眾人不敢做聲,各自諾諾應是,散走。阿九過去也怕山頂上的師兄姐,印象中每一個武功都高明的很,這時連忙低垂了臉,見禮問安。

「哼!師妹這趟出去可真是長了晨曦臉面,揚了本門威風啊……」阿九聽他言語不善,暗覺莫名其妙,抬臉瞟眼望去,只見兩個師兄怒容滿面,異常惱怒。「不知師兄何故生氣?」

「哼!本門劍法,天下一絕。而師妹你身為晨曦公主,師傅親傳得意弟子,竟然屈伸北撒族做事,豈不丟盡晨曦國臉面?這還不算,更加入了什麼王之門,那不是道門修煉入魔太極劍的麼?本門弟子何時竟能投兩師了?如此這般,簡直可謂欺師滅祖!師傅念你年幼無知不予計較,你如今回來拜見,還敢在門中妖言惑眾,吹噓道門武功的厲害!」

阿九聽著不禁有氣,暗覺多年回來一趟,師兄妹相見竟如此場面,心中就不念舊情了麼?忍氣道「師兄說哪裡話?御劍術之高明當然天下無雙,師妹不過是以為入魔太極劍的勁力運用也十分了得,怎敢以為便蓋過師傅的御劍術了得?」

「說來說去,你還是說入魔太極劍配與本門御劍術相提並論了,是不是!」阿九暗覺好無道理,無端端責她不是,吞氣忍聲還不饒人。過去阿九就未曾遭遇這等責難,這些年在北撒族有誰罵過她幾句?當著才貌無雙大將軍,日日享受妖精崇敬注視,這時哪裡還能再忍。

當即把頭一台,習慣性手拂長披,沉眉冷對。「師兄好無道理!一別數年相見如此刁難!哼,我今日是來拜見師傅的,可不是來被你們無端責罵的。」說著,便要自管闖入殿門。

她那兩個師兄哪堪忍受?只覺這師妹出去不幾年,越來越驕狂,雙雙橫檔去路。「你……師妹你竟然如此無理?還將師兄放在眼裡麼!」另一個始終默不作聲的這時被氣更急,當即動手拔劍,只想讓阿九知道天高地厚。

「既然師妹變的如此驕狂,師兄說不得要讓你知道天高地厚的道理了!」阿九萬想不到兩個師兄竟會對她動手,自知不是對手,不由心怯。但見師兄模樣心理又怒又委屈,想要說好話又說不出口,一時躊躇不決的愣呆。

那師兄本以為她會告饒認錯,見她一動不動,不禁大怒,留了幾許分寸,揮舞御劍光就當頭攻落。阿九見師兄當真動手,不假思索的便朝他撲來動勢重心虛處握拳擊去,心中畏懼之故,這一拳也就不知留力道。

意想中師兄武功高明至極,必然無功,誰料這一拳竟比劍勢更快的打在那師兄的小腿,只聽卡嚓骨裂聲中,落下劍氣兇猛勢道頓消。不及她錯愕反應,戰場廝殺多了的本能已借得沖裝力量,旋身飛起一腳直踢那師兄門面,任她最後關頭即使變勢,過快的速度仍未能完全控制。

又一聲卡嚓,厚甲戰靴踢碎那師兄肩骨,將他整個踢的拋飛,撞上殿壁又自跌摔地上,竟然就那麼不及哼喊的昏死過去。

萬料不到是這種結果的阿九不由愣住,另一個師兄也被驚的愣住。
tt9981 發表於 2011-8-30 13:52
第二百三十章 讓人瘋狂(二)

 「你……竟敢犯上!」勃然大怒的三劍聖門下四弟子哆嗦著嘴,氣急而顫抖的手遙指阿九。她卻沒有聽見,怔怔發呆的凝視右手,難以置信。記憶中被她輕易打倒的六師兄內力深厚,劍法高明。

這些年跟隨席撒等人東奔西走,經歷纍纍戰鬥,阿九心知自己的本事在王之門中是何程度,也知道遭遇的許多敵人武功如何。不提陳善道那些在邊南江湖中頗有聲名之輩,即使尋常部族戰將,也有許多讓她艱難取勝。華山三劍聖一直讓她感到驕傲,自豪,偶爾會想,倘若本事高明的師兄們下山,會闖出如何了得的聲名。

阿九猶自發呆,那頭憤怒的師兄已然拔劍刺到,劍氣臨體,長久的戰鬥本能讓阿九不及思索便已反應。錯步側滑間揮披卸開氣勁,順勢化披為鞭帶的那師兄失去重心,回掌便要切落後頸時驟然醒悟。

那師兄被她一帶,失卻平衡的連步前跌,險些摔落台階,好不容易才止住勢子,羞怒交加的回望一眼,見阿九眼神古怪的注視他,全無認錯賠罪之意。一些弟子聚集門窗之後,偷眼打量變故。

原本僅餘的些許理智徹底被憤怒沖昏,擺開個劍勢,和著一道青光高躍半空,連綿劍影在晴空下化做另一個炙陽,似流星般急墜落間,縱橫的飛劍氣先一步如神怒天罰般縱橫落下。

看熱鬧的弟子中便有許多人發出驚呼。此式為御劍術中的滅魔式,本為十分高明的絕技,尋常弟子不易得授。劍氣出手頓化九九八十一道,伴隨距離的推進又以九之倍數遞增,倘若修為足夠高明,傳說這一式能推進十里之遙,劃出劍氣無數,神鬼莫擋。

阿九本也會使,但她的修為卻只能劃出七百二十九之數,遠不過十數丈而已,平素戰鬥本也最喜施展此技賣弄本領。此刻眼見五師兄揮劍間所化數目已是自己的八十一倍,卻全然沒有了讚歎之心,更沒有驚懼。

漫天墜落的縱橫劍氣炸的大殿地上一片狼狽,飛塵瀰漫。身處中央的阿九劍不出鞘,純施展翻雲覆雨披輕易卸擋落下劍氣,許多游散的小股氣勁根本不予理會,打在她甲冑上也留不下一點痕跡。

萬千青光劍氣剎那釋盡光華,釋盡氣勁的五師兄人緩緩落地,瀰漫的飛塵散去許多時,他錯愕的看見阿九神容平靜的凝視著手中捧的一根短髮,瀰漫的飛塵在她護體真氣作用下無一沾體。

原本以為失手打死師妹的擔憂這時全化不甘,長刃閃動寒芒,如毒蛇吐信。阿九毫不以為然的微微偏頭,劍光便貼她臉過去,不待五師兄變招,她身體微微前傾,肩頭撞上那只握劍的手掌,劍刃脫手拋開,跌落三丈外的地上。

終於明白絕非眼前這個師妹對手的他,不由面如死灰。「好啊!竟拿北撒族學來的妖法對付自己師兄……」阿九垂下手,靜靜看掌中的斷髮飄落殘破地面。心中一陣悲哀,一陣麻木。

「請五師兄代師妹向六師兄賠罪,待我見過師傅再來看望,不日我王到來時必能以治癒術痊癒傷勢,師兄不必擔心因此留下遺患。」阿九行禮說罷,就要入殿時,三條人影橫空落在殿門擋住去路,陸續又敢來十數師兄姐,一個個如臨大敵般的對她怒目而視。

阿九此刻心中早已絕望,再不為這種重逢場面感到委屈,她忽然意識到,在這些師兄姐心裡,她並非可信之人,這道殿門,不由她隨便可去。『師傅呢?為何至今不來阻止,莫非也不願為我冷了師兄姐們的心?』

就在她這麼想時,殿門內奔出個服侍華山三劍聖的弟子,喝令眾人住手,道師傅有命,讓阿九入殿。這才再無人阻攔,那弟子領阿九踏入殿門,經過數重門道,最後又進入大殿雕像下的密門,進入地下又走約摸半刻鐘,才終於見到三個白髮蒼蒼,面色死灰的老人。

「……師……傅!」見此場面,阿九又急又悲,泣不成聲的撲倒面前。其中兩人明顯已死,僅剩中間那個尚有氣息,無論誰都看得出,他承受的傷勢非同小可,未必還能支撐多久。

「好……咳咳……咳,九公主回來了就好!」阿九連忙上前扶住欲坐起的師傅,便發覺師傅體內靜脈大多損傷斷裂,除非先以治癒術復原,否則旁人絕不能憑內力相助。「這……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僅存些氣息的華山劍聖哪裡說的出話,還是領路的弟子悲泣著斷斷續續訴說了原委。原來兩個月前晨曦又在通往西南,山巖族盤踞的凶險地帶發現一枚神秘紋章,當時就猜到多日附近遊蕩的中魏道門必然所為此物,本想悄悄帶回交給三劍聖處置。

不知為何很快被中魏道門弟子得到風聲,途中攔道搶奪,也是當時道門弟子語氣不善,激怒三劍聖門下,當時便打了起來。道門弟子遠來此地搜尋寶物蹤跡,自然不及三劍聖弟子人多勢眾。

中魏道門因此記恨在心,自覺若告知魏王索取必然顏面盡失,些弟子便邀集好手上門鬧事,這一鬧,就是兩個月。雙方弟子都被打傷打死許多,才有道門輩分高的登門來說,積怒的三劍聖當時因愛徒重傷,又素來暗藏與武當道聖比較高低之心,便道除非武當道聖親自來要,否則絕無可能,又要道門方面對此事道歉認錯。

中魏道門哪裡肯答應,說僵之後不幾日,三劍聖忽然收到武當道聖名義送來的戰書,約至晨曦國外某地相見。以為終於能與武當道聖比較高低的三劍聖自信滿滿的攜十數弟子與神秘紋章赴約,到後才知中計。

約見的哪裡是武當道聖,不過是其師弟而已。雙方當然說僵,三劍聖自覺受辱,本待拂袖而去,不料道聖師弟言辭太過激人。說三劍聖不過浪得虛名,若非往日無甚衝突,道門早講它名號摘落。

領路那人說到此時,有人進來。阿九一見是大師兄,此時知道大家何以對她稱頌入魔太極勁不快便已不那麼委屈,慌忙起身見禮。「師妹,五師弟和六師弟方纔的確有錯,但此刻料來你也不會心存責怨。」

「大師兄說的是,阿九方才不明緣故,再者出手實不能掌握分寸才誤傷六師兄……」「不必自責,師妹怕也料不到數年間武功竟至這等地步,失手也屬難免。」說罷,招呼阿九坐下,她見師傅神色悲傷,淚流不止,禁不住又覺心酸。「大師兄,後來又如何?憑師傅本事絕無道理傷至如此,莫非中魏道門使詐?」

便聽那大師兄歎氣道「可不正是如此!道門來了許多人,忽然一起殺出,若非為保護我們衝出重圍,師傅也不至如此……唉,都怪師兄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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