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主公 作者:望平安 (已完成)

 
mk2257 2011-9-20 00:22: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1 198179
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33
第十章 汗血寶馬

    李勤轉頭看去,就見空地邊上站著一大群的胡人,領頭是個矮胖大漢,大漢的身後又站著二十來個胡人大漢,個個手提棍棒,而剛才跑出集外的那個胡人,也在人群之中,想必這些大漢是他叫來的幫手,來找湯表算帳的。

    矮胖大漢年紀在四十歲上下,長得極是敦實,頭大頸短,圓圓的大腦袋猶如是直接插到了四方塊的身體上,兩條羅圈腿,似乎是長年騎馬所致。身上衣著華麗,一望而知是個有錢的胡人。

    矮胖大漢邁步向李勤走來,單手撫胸向李勤微微一彎腰,道:「這位好漢,在下劉勝,不知好漢如何稱呼?」

    李勤將長棍抱入懷中,拱手還禮,道:「在下扶角村李勤。」

    他這一報名不要緊,旁邊的趙八斤著急了,叫道:「李大侄子,怎地報了姓名,小心遭報復。」

    李勤回頭看了他一眼,心想:「就算不報出名來,難道湯表就不認得我了?」

    劉勝走到近前,指著地上的無賴,道:「這幫子噁心東西,李老弟教訓得好,就算你不出手,我也要出手。」

    劉勝是大良羌的族長,見多識廣極會做人。他回身對手下說道:「把這幾個傢伙送回他們家去,湯藥費我來出,等醒來後告訴他們,有什麼冤仇找我劉勝便是,莫要找旁人。」

    李勤見劉勝大包大攬,心裡一樂,這人倒是豪爽,而且看樣子挺有錢的,自己正愁豹皮賣不出去,普通百姓哪買得起這種奢侈品,不如就賣了他吧!

    李勤道:「劉兄仗義,不過這幾頭臭魚爛蝦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劉兄不必將他們放在心上。」

    他把背上的包袱取了下來,對趙八斤道:「趙叔,讓個地方給我,我來買豹皮。」

    劉勝看著手下把湯表等人抬走,正想轉身也走,忽聽李勤說有豹皮,他便走過來,問道:「豹皮?可是硝制過的?要是硝制時手藝差了,可是白白浪費了好東西。」

    李勤取出豹皮,道:「前天晚上打的豹子,還沒來得及硝制,腥臭得很,怕是賣不上好價。」他捧著豹皮讓劉勝觀看。

    劉勝看向豹皮,喜道:「是沒有硝制過的,太好了……」話沒說完,他大聲打了個噴嚏,又咳嗽幾聲,聲音變得沙啞,接著道:「正和我用!」又咳嗽了幾聲。

    李勤看他臉有潮紅,心想:「看他的樣子是感冒了。嗯,這年頭叫偶染風寒。」

    劉勝接過豹皮,翻看之下,又道:「血腥氣如此濃烈,甚好,我正需要這樣一張剛剝下來的,沒經硝制的猛獸之皮!」

    摸著豹皮,劉勝道:「李兄弟,既然你要賣豹皮,不如就賣給我吧,我出上好的粟米兩石,你看如何?」

    劉勝說的粟米便是谷子,而上好的粟米是脫了殼的小米。豹皮再好也不頂吃喝,而粟米卻是養家餬口的好東西,至於說到兩石之多,不要說在富平,就算是在州府,對於沒硝制過的豹皮也是好價錢了。

    可李勤聽他說了「正和我用」,便知劉勝有特殊需求了,專門想要沒硝制過,還有血腥味的豹皮,既然如此,那就不妨猶豫一下。

    李勤皺起眉頭,道:「這個,這個嘛……」

    一邊的趙八斤著急了,兩石上好的粟米啊,省著點兒吃,再摻雜些糠菜,都夠三口之家吃上小半年的了,這還有什麼猶豫的。他扯了扯袖子,就想讓李勤答應。

    李勤卻道:「不瞞劉兄,我家還欠著別人家的糧食……」他家可不真欠著趙八斤家二斤糠麩呢麼。

    劉勝道:「多少?」

    李勤歎了口氣,伸出兩根手指。旁邊的趙八斤卻也跟著歎了口氣,心想:「才兩斤糠麩,你至於和他講價麼,萬一人家又變了主意,豈不糟糕。」

    劉勝稍猶豫了一下,道:「兩石?好,那我就再加兩石,總不能讓李兄弟還了糧食後,自家鍋中無米!」

    趙八斤差點暈過去,又加了兩石,這般的大手筆,這可是上好的粟米,不是沒碾過還帶殼的那種啊,他差點就替李勤答應下來。

    可李勤卻仍是搖頭,只要對方還在抬價,他就不著急答應,又道:「打這只豹子,全村鄉親都出了力,得了糧食還需分給鄉親們一些啊!」

    劉勝猛地大咳起來,伸出一隻手按了按額頭,看樣子他確實是在生病,只不過身子強壯,所以還能挺得住。他停止咳嗽之後,道:「鄉親們幫了忙,自要感謝。那,那我就再加兩石。」

    他話是這麼說,可捧豹皮的另一隻手卻向前伸了伸,似乎不想買了。

    這時候,趙八斤再也忍不住了,這可是六石上好的粟米,天一樣高的價錢了,就算是在州府也賣不出這種價錢來啊!

    趙八斤見李勤還沒答應,只怪李勤不懂做生意,胡亂抬價,他忙道:「成,六石就六石,我替李大侄子答應了!」瞪了李勤一眼,看我不回家告訴你爹去,你小子也太貪心了,六石還不賣,小心人家不買了。

    李勤看了眼趙八斤,點頭道:「好吧,既然我趙叔替我答應了,那這生意就成了。」

    劉勝沙啞著嗓子,笑道:「李兄弟爽快。說實話,這帶著血腥味的豹皮我有大用處,就算你把價抬到十石,我硬著頭皮也得答應啊,可這位老哥一應聲,我省下了糧食,李兄弟你卻吃虧了。不如李兄弟去我家喝酒,咱們好生結交,至於糧食我讓人給你送家去,扶角村是吧,不遠。」

    趙八斤聽了這話,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後悔得噼啪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咋就這麼嘴欠呢,只多說了一句,就讓老李家少了四石上好的粟米,可也太不對起人家了。

    劉勝哈哈大笑,道:「小的們,這一案的羊肉我買了,拿錢給他,讓他給你們領路,給李兄弟送糧食去!」他的手下齊聲答應,拉起了趙八斤。

    劉勝把豹皮往腋下一挾,道:「李兄弟,如不嫌棄,去我家喝酒如何?」

    李勤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如此叨擾劉兄了!」

    劉勝嘿了聲,道:「李兄弟說話文縐縐的,是個讀書人啊!了不起,這年頭讀書人都是了不起的!」他又咳嗽了幾聲,陪著李勤往他家走去。

    劉家宅院離集市不遠,片刻即到,劉勝一進院子便大聲吆喝,讓家人整治酒肉。他拍了拍懷中的豹皮,對李勤道:「李兄弟,你可知我為什麼花大價錢買這張豹皮?」說話的語氣頗有幾分得意之色。

    李勤道:「兄弟不知,劉兄可願相告?」

    劉勝拉著他的手,道:「來來,跟我來,我讓你看一樣寶物。實不相瞞,我有一匹寶馬,乃是大宛良種,毛色赤紅,頭顯兔形,乃是真真正正的汗血寶馬啊!」

    李勤微微一愣,道:「這馬名叫赤兔?」

    劉勝眨了眨眼睛,笑道:「赤兔?好名字,等它產下馬駒兒,我就給馬駒兒起名字叫赤兔。我的這匹馬名叫火炭,我把它帶到了草原上,讓它與野馬中的頭馬相配,那頭馬也是汗血寶馬,性烈如火,無法撲捉,我只好讓火炭去誘惑它,得不到它,得到它兒子也行啊……」

    劉勝自顧自說,有些含糊不清,可李勤卻也聽懂了,原來劉勝的汗血寶馬是匹母馬,而且與野馬相配後懷了馬駒兒。如此說來,那劉勝買帶著血腥味的豹皮,目地就很明顯了,是用來馴馬的,讓馬不怕猛獸氣味。

    說著話,他們來到了後院馬圈。劉家的馬圈很大,整個後院除了幾座主房以外,幾乎全是馬圈。

    李勤看著後院,心想:「如果劉勝就住在後院裡,那他可是毅力堅強了,味道未免太過濃重了些。」

    劉勝一直領著李勤到了最靠近主房的一座馬圈裡,這座馬圈裡只有一匹馬,就是他說的那匹汗血寶馬火炭了。

    進了馬圈,李勤看到火炭,忍不住叫了聲好,就見馬槽後面的這匹馬非常漂亮,骨骼高大,不論別的,光說外表,就足能讓人賞心悅目了!

    汗血寶馬是中國古代的叫法,如果用現代的叫法,應該叫阿哈爾捷金馬。這**是世界上最昂貴,且血統最純正的馬,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是屬於國寶一級的珍貴寶馬。

    聽到李勤叫好,劉勝得意地道:「當然好了,我半生販馬,所見良駒它排名第二,第一的那匹便是它丈夫了,可惜撲捉不到。」

    心中得意,劉勝便走過去摸火炭,卻忘了腋下還挾著豹皮。火炭雖是良駒卻是從小馴養的,並非是野馬,對於野獸的血腥氣息很是害怕,嘶鳴著嚮往躲去。

    劉勝個子矮,手伸得過長,被馬一躲,不小心趴到了馬槽子上面,巨烈咳嗽起來。

    李勤看了眼火炭,心想:「這就是赤兔馬的老娘?怎麼眼裡流淚,被嚇哭了?不對,不是嚇的,而是眼結膜充血水腫,導致的流淚。它生病了呀,得的是馬流感。這年頭不管馬得啥病,只要是傳染的都叫馬瘟。」

    他上前扶起劉勝,道:「劉兄,你的火炭得了馬瘟……咦,你好像也得了!」他的意思是劉勝被傳染了馬流感。

    李勤早看出劉勝好像受了風寒,不成想竟是被馬傳染的馬流感。馬流感不是只有馬才會得的,也會傳染給人,人得了馬流感後,症狀和受了風寒類似。

    劉勝挺直了腰,把豹皮遠遠地扔開,免得再驚到馬,他道:「無妨,挺挺就能過去,這種情況以前常碰到。」

    李勤皺眉道:「確是挺挺就能過去,可這**瘟卻會造成母馬流產,你的火炭可不正懷著馬駒兒呢,得給它服藥啊,我看至少得服兩劑藥,到明天這病才能見好!」

    「服藥?明天就能好!」劉勝大吃一驚,隨即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猛地拉住李勤的手,叫道:「你會治馬瘟?你精通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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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34
第十一章 送人情

    見劉勝這般歡喜,李勤稍有驚訝,普通的馬流感而已,只要辨證正確,並沒有什麼難治的,何需如此叫嚷,還說自己會巫術,自已哪里長得像神棍了?

    在治療流感方面,中醫和西醫是不一樣的,中醫並不考慮有關病毒方面的情況,只是根據具體症狀進行施治。不論是馬流感還是別的何種流感,中醫都可以用同樣的方法進行治療,前提是辨證正確。

    漢末,在張仲景寫出《傷寒論》之前,百姓如得了傷寒,往往家家有殭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就連張仲景的家族都未能倖免,族人三亡其二。正因這種悲痛的慘景,使張仲景目擊心傷,刻苦鑽研醫術,這才寫出傳世醫書《傷寒論》來,因此被尊為「醫宗之聖」。

    李勤所處的年代,大亂未起,離張仲景著書早了二三十年,換句話說這年代別說馬得了瘟疫,就連人得了瘟疫都是非常難治的,而馬流感恰恰是最常見的一**瘟。

    羌人雖逐漸漢化,但大多數仍以放馬牧羊為生,不管哪**瘟他們都是非常害怕的。而草原上會治療馬瘟的往往是巫師,巫師會使用一兩味草藥對馬瘟進行簡單的治療,雖效果不見得有多好,卻足以讓牧民對他們膜拜,而再簡單的治療方法,巫師也絕對不會洩露的,只會故弄玄虛,讓牧民將他們的巫術進行神化。

    當然中原人也喜歡故弄玄虛。比如說大禹治水時,大禹蹬高竄低的技能很好,這是工作需要,可百姓們就把他的這種技能,取了個響亮的名字叫「凌波微步」,說練好了可以馭氣飛行,更稱此術為萬術之根源,玄機之要旨;而商湯在求雨時,喜歡坐在柴火垛上表演**,而每每就在他要**時,天就下雨了,其實說白了就是他很擅長天氣預報;不求雨改求風,拿著木劍唸咒語的,那是諸葛亮。

    李勤隨即明白,這不能怪劉勝大驚小怪,而是所處時代的關係。這年頭的人肯定不會治馬流感,他們只會好好的照顧馬,增強馬的抗病能力,讓馬自己挺過去。

    李勤搖頭道:「兄弟不會巫術,不過倒是知道一個治馬瘟的藥方。當然,我指的是這**瘟,別的馬瘟就……難說了。」

    劉勝激動得兩手抓住李勤的胳臂,不肯放開,他道:「好兄弟,哥哥求你一事,我這火炭比金馬還要寶貴,它肚裡的馬駒兒更是……」

    李勤打斷他的話,表情鄭重地道:「劉兄,我當你是兄長,你當我是兄弟不?」

    劉勝立即站直了身子,大聲道:「我自然當你是兄弟……」

    李勤再次打斷他的話,道:「是兄弟,就別用『求』這個字,外道了!劉兄切莫著急,你叫人取紙筆來,我馬上開方,給火炭治病。晚上服一劑,明早服一劑,明天中午之後,你的火炭病就能好,你信不信?」

    「信,信,當然信了!」劉勝轉身大叫:「拿紙筆來……啊,兄弟,我家裡沒有紙,羊皮成不?」

    李勤點了點頭,道:「能寫字就成。」

    劉勝又叫道:「拿羊皮和筆來,那個墨嘛,把咱家的鐵鍋抬來,小心點兒別把鍋底灰弄掉了!」

    聽到家主的命令,僕人們立即把東西拿來,兩個壯漢抬著鐵鍋進了馬圈,擺好小案,鋪好羊皮,鍋底灰刮下一層,用水調開,又把筆呈給了李勤。

    李勤一看這筆,不像是寫字的筆,倒像是烤肉時塗油的刷子。他道:「劉兄,你是做大買賣的人,以後不如請個記帳的,這樣筆墨紙硯自然就備得齊了,至少也要備些竹簡才好。」

    劉勝連忙點頭,道:「有理有理,買賣要想做得大,就得好好記帳才行啊。」

    李勤提筆開方,要想治好馬流感,需要用到金柴胡、黃芩、知母、連翹、甘草等十幾味藥,中等大小的馬一劑服下去就好使,但火炭比普通馬足足大上兩圈,要想藥力夠,得服兩劑才成。

    他剛寫了一個金字,就停下筆了,心想:「這字也寫得太難看了,認得字和寫好字不是一回事啊,也是這筆太不好使了。」

    李勤一停筆,劉勝當即打了個哆嗦,他琢磨著如果藥方真的好用,必是千金不換,他二人初次見面沒有深厚交情,就算有深厚的交情,這麼寶貴的藥方也不能給外人啊,這不是人家小氣,而是他太不知深淺,要求得過份了!

    劉勝道:「兄弟,藥方如此寶貴,斷然不能外傳。要不你看這樣,我讓家人去抓藥,藥鋪裡所有的藥每樣抓半斤回來,然後你自己配藥,剩下的藥算我送你的,你拿回自己家去,如何?」

    不等李勤回答,他轉身又叫道:「去藥鋪抓藥,每味藥半斤,不許拉下半味,快去!」僕人們吃驚之餘,趕緊去執行命令。

    李勤微微一怔,他並沒有保密的打算,現在他根基淺薄,如有寶貴的藥方,根本就守不住,說不定反而會招引無數拿著刀槍的人來「拜訪」他;可如果他把藥方告訴劉勝,劉勝卻會保密了,而看劉勝的樣子,他不去「拜訪」別人就不錯了,誰敢拜訪他啊!

    李勤點頭道:「也好,那就去抓藥吧!」頓了頓,他又小聲道:「劉兄,我不是說了麼,如你我以兄弟相稱,便需以誠相待,等藥配好了,我便把藥方送給你,你千萬要賞臉收下!」

    把治馬瘟的藥方,送給養馬的人——這,可是天大的人情!

    劉勝張大了嘴巴,只覺得這李家兄弟太仗義了,簡直是天下難尋的好朋友!他嚥下口唾沫,如此巨大的人情,實不知該怎麼感謝,吭哧了半天,他忽然道:「兄弟,我有個女兒,今年十二歲了,你把她娶回家去當婆娘,讓她給你生孩子,你看怎麼樣?」

    李勤一咧嘴,開什麼玩笑,就算要感謝我也不能用自己的女兒啊,還是個十二歲的!他道:「這怎麼行,那我不成你女婿了嘛!劉兄,怎地要討我的便宜!」

    「不是不是,我哪敢占兄弟你的便宜,我不是沒有妹妹嘛!」劉勝急得滿頭大汗,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這時僕人端著酒肉來了,化解了劉勝的尷尬。兩人在小案旁對面而坐,因劉勝也得了馬流感,雖然並不嚴重,可李勤仍讓他不要飲酒。現在李勤說什麼劉勝都聽,雖嗜酒成性,可卻強忍住不喝。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劉勝愛馬如命,席間不住口地誇他的火炭,又對它肚裡的馬駒兒充滿了希望,只盼自己能得到一匹絕世好馬。李勤聽的多說的少,心中歎氣,亂世將起,劉勝有了好馬,早晚得被人惦記,巧取豪奪了去,只是他現在不知道罷了。可一想到赤兔寶馬,他心裡也熱乎乎的,要是這馬能歸自己,那該有多好。

    一頓飯的功夫,兩人剛剛吃飽,僕人們就抓藥回來了,不但抓了幾百味藥回來,而且還買了成套的煎藥器具還有藥秤,甚至連筆墨紙硯都買了全套的回來。

    東西一搬進馬圈,劉勝立即把僕人全都趕了出去,眼巴巴地看著李勤。李勤見他著急,也不賣關子,立即動手煎藥,而且還把藥方寫了出來,交給劉勝。

    李勤道:「劉兄,這便是治眼前這**瘟的藥方,請你妥善保管好。對了,別的瘟疫可不能拿它來治。」

    劉勝忙道:「是,是,為兄懂得的。」把藥方折好,鄭重其事地貼身收藏好。

    李勤把藥煎好,由劉勝親自動手,給火炭灌服下去。李勤見差不多了,便道:「就是按著我剛才的方法,等明天早上,劉兄再親手煎制一劑給火炭服用,正好你也練練煎藥。」

    說罷,他拱手告辭,說明天再來,並告知了李佳的住址,讓劉勝有急事時,可以去找他。劉勝有心留客,可見李勤非要走,他只好讓僕人提上一整條燒羊腿,還有燉雞酒水等物,送給李勤。

    劉勝親自送出門,讓僕人用長棍挑著禮物,送李勤回賈家。

    待到了賈家胡同,天色已然見黑,李勤取過長棍和禮物,讓僕人回去。

    站在院外,李勤叫道:「姐,我回來了!」推門而入。

    李佳從屋裡出來,道:「兄弟怎麼才回來,豹皮可賣了?啊,定是賣了好價!」她見李勤挑了好多的東西,喜笑顏開,知道兄弟定是把豹皮賣了個好價錢。

    李勤笑道:「得了不少上好的粟米,買主把糧食送去咱家了,這些是我拿來給你們享用的!」他把羊腿等物取下,交給李佳。

    這時賈父和賈母一起出來,賈母道:「好孩子,我們在等你回來吃飯,肉湯都熱了好幾次了,怎地才回來?」

    賈父卻道:「酒罈子,有酒?好李郎,真有眼色,知道你伯父快兩年沒喝酒了,竟買了酒來孝敬!」他一步竄上,抱起酒罈子,隔著壇口,使勁聞個不停,滿臉陶醉之色。

    李勤笑道:「不是買的,是劉勝送的,我看這些東西足夠你們吃上小半個月的,如果沒有粟米啥的,去我家拿就是,那豹皮我賣了六石上好的粟米呢!」

    李佳和賈母都大吃一驚,齊聲道:「六石,怎麼這樣多!」

    賈父也是一愣,可隨即道:「城裡除了縣令外,也就劉勝能買得起豹皮了,可六石上好粟米再加上這些東西,他出的價格,未免有些敗家了。」

    說著話,他們一起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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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35
第十二章 羊大則美

    李勤說自己吃過飯了,可賈父非要他陪著喝酒不可,李勤只好相陪,四個人坐在破木榻上,圍著一張缺了腿只能用石塊墊著的矮腳桌,吃起酒肉來。

    李勤喝了口酒,皺起眉頭,他在劉勝家時沒有喝酒,可現在一喝,感覺這酒真叫「水酒」,當真是淡得和水似的,而且酒色渾濁,在他看起來相當不咋地。

    可賈父卻喝得興高采烈,越喝興頭越大,不住口地吹噓他賈家以前是多麼的風光,自己的兒子賈詡是多麼的有出息,說到高興處,竟然從榻上下地,操起不著調兒的嗓子,揮舞破袖,載歌載舞了一番。

    這通歌舞除了袖子亂甩之外,再也沒有其它舞技,難看之極。直把李勤看得目瞪口呆,李佳不敢抬頭,而賈母一個勁兒地道:「這老頭子,沒喝酒時啥事沒有,只要一沾酒,就開始耍酒瘋,真是沒有過好日子的命!」

    李勤道:「伯母所言差矣,待我姐夫衣錦還鄉,伯父便是賈太公了,好日子在後頭呢!」

    賈父歌舞完畢,爬上榻來,笑道:「還是李郎有見識,像這樣有酒有肉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哩。來,再陪本太公幹一杯!」

    賈母呸的一聲,道:「還太公哩,別忘了你姓賈,就算是太公,也是假太公!」

    李勤和賈父哈哈大笑,李佳也忍不住笑了。這一頓飯吃得無比高興,飯後李勤便睡在堂屋,李佳把賈詡在家時蓋的被褥拿給他,倒也睡得舒服。

    第二天,李勤早早起來,幫著李佳劈柴挑水,又順著梯子爬上房頂,添加茅草,幹些修補工作。

    一直幹到快中午,李勤正要從房頂上下來,可因站得高,卻見胡同外面吵吵嚷嚷地來了不少人,竟還是趕著羊來的,領頭之人卻是劉勝。

    劉勝在胡同外面就看到房頂上的李勤了,高聲叫道:「兄弟,怎麼上房了呀?」

    李勤抓起一把茅草,叫道:「補房頂呢!」

    劉勝從馬上下來,牽馬進入胡同,後面的僕人趕著一群咩咩叫的羊,也跟著進來了。李勤趕緊從房頂下來,跑去開門。

    劉勝把馬韁交給僕人,進院後笑道:「兄弟好勤快。為兄今日來,是來告訴兄弟,火炭的病好了。」

    李勤抬頭看了眼天色,道:「這還沒過午呢,病就好了?」

    劉勝道:「其實昨天晚上就好了,我在馬圈裡蹲了一宿,時刻觀察呢,今早親手煎藥,出門前火炭症狀已消失得差不多了,估計好生餵養兩日,就啥毛病沒有了。」

    李勤道:「既然是症狀消失,那藥便不可再服了。對了,劉兄來此就是為了告訴兄弟這個?」應該是親自上門道謝,並且送禮來的吧!

    劉勝正要說話,卻見屋裡賈父走了出來,他連忙上前行禮,道:「這位便是賈翁吧,在下劉勝,給賈翁見禮了。」他以前根本不認得賈父,但來之前已經打聽過了,出於對李勤的感激,順便也給賈父見個禮。

    賈父大喜,劉勝不但是富平最有錢的商人,還是大良羌的族長,本縣除了縣令外就屬他最牛氣了,就連縣令都要禮讓他三分。這等人物現在竟親自登門,還給自己行禮,真是有面子啊!

    他連忙還禮,可見劉勝只打了個招呼,便不理自己了,又頗有些失望,回頭看了一眼,見老妻和兒媳都躲在屋裡,他輕輕歎了口氣,想起賈詡來了,兒子啥時候能回來啊,好讓自己真正的風光一把!

    劉勝對李勤笑道:「兄弟,為兄此次來一是道謝……不,是兄弟就不能說謝字,為兄一是來看你的,二是來請罪的!」

    李勤啊了聲,奇道:「請罪,這話從何說起?」

    劉勝道:「你我既是兄弟,我便當去你家拜見李伯李嬸,可你也知道為兄現在走不開人啊,得過幾天才能去拜見,慢待了二老,你說這是不是罪過,該不該請罪?」

    李勤忙道:「不至於,這是何必呢!」

    劉勝道:「為了給二老請罪,我特地帶來了一車酒食,還有二十隻肥羊,整個富平再也找不出第二十一隻這麼肥的羊了,還有我的這匹坐騎……」一指院外他騎來的那匹健馬,又道:「這匹馬自是及不上火炭,可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駒,且脾性溫順,最適乘坐。」

    這禮實在有些厚得過份了,幾乎可稱是上等人家的全副家當了。李勤擺手道:「不可不可,如此厚禮,兄弟我如何收得?」

    劉勝大聲道:「兄弟這話外道了,說的不應該!這可不是我送給你的禮物,而是我向二老賠罪的物事,你如何能說不收?你要是不收,就是不讓二老原諒我,就是看不起我!你要是看不起我,我就不活了,院裡有井沒?我要跳進去!」說著,作勢要投井自盡。

    李勤哈哈大笑,拉住劉勝,道:「劉兄,萬不可如此,這些東西,我收下便是!」人家來送禮,自己不收,弄得人家都要跳井了,就算是假裝要跳,那也不成話啊!

    劉勝這才開心起來,道:「兄弟,家裡要是缺少什麼,來哥哥家裡搬,我的就是你的。你來搬我才高興,你要是不來……沒關係,我給你送去!」

    李勤的藥方,對他自己來講是無所謂,可對劉勝來講,卻是無價之寶。劉勝都想不出該怎麼報答了,心中早就打定主意,以後李勤要什麼,他就給什麼,這個兄弟一定要交下!

    說說笑笑好半晌,劉勝留下僕人照看羊群和車馬,便就告辭回家了,他惦記著火炭,不敢離開寶馬太久。李勤查看禮物,除了健馬和羊群之外,還有一車的東西,不但有昨天買的那些藥,還有上百斤的乾肉,十罈美酒,甚至還有醬菜和調料。

    讓僕人拿下三罈酒和一些醬菜,以及一半的乾肉,李勤把它們交給李佳,留給他們食用。賈家的活兒已是幹得差不多,按著計劃他該回家了。

    出了院子,李勤看向那匹健馬,這匹馬毛色烏黑油光發亮,雖不如汗血寶馬,可確也是匹好馬,但這馬的裝備就有些不著調兒了。

    就見黑馬的左側順下一根短繩,上面繫著個三角形的小木鐙,看樣子應該是用來上馬時踩著的,而牛皮馬鞍上緊緊繫著一張皮墊,皮墊兩側有兩根長長的皮條,皮條下端結成圓套,從外表上看,好像是馬鐙,但只能說是馬鐙的雛形,嚴格來講只能算是皮馬鐙,照著真正的馬鐙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李勤心想:「漢朝的馬鐙是這個樣子的嗎?怎麼回事,馬鐙這麼簡單的東西,為何這年代的人不會用?還是故意不用,以顯示騎術高超?」

    踩入三角木鐙中,李勤翻身上馬。他騎術不高,在現代時花錢騎馬照過相,還顛顛的跑過幾里地,可也只能說是能騎,和騎得好是沾不上邊兒的。幸虧這黑馬和劉勝所說一樣,脾氣溫順,乖乖讓他騎,並不亂動。

    見李勤坐上馬鞍,一個僕人便走過來,把皮繩圈套入李勤的腳裡。僕人問道:「李公子,現在可是要出城?」

    李勤嗯了聲,道:「往北,去扶角村。」

    這僕人連聲答應,步行在馬側相陪,而另有僕人趕上羊群,駕起大車,跟在李勤的後面,一同出城。

    李勤回身叫道:「姐,賈伯父賈伯母,等過幾天我再來看你們!」

    李佳和賈母一起衝他揮手,而賈父卻抱著酒罈子,大聲道:「下次來時,記得還要帶酒來,咱們一起喝,我給你唱關關雎鳩……」

    李勤趕緊轉過身,心想:「拉倒吧你!」

    出了胡同,轉上大道,行不多遠,就聽見後面腳步聲響,李勤回頭看去,就見一大隊士兵,足足上百,在一名軍官的帶領下跑了過來。

    這隊士兵人人手持長矛,呼哧呼哧地小跑。隊列相當鬆散,腳步更是亂七八糟,根本不像是軍隊行進,甚至有些後面的士兵還會踩到前面士兵的腳,把鞋給踩下來,不時地有兵停下來提鞋,順便叫罵幾聲。

    李勤讓到路邊,讓這隊士兵先過去。他問道:「是要打仗了嗎,還是操演,他們這是幹什麼去?」

    馬側的僕人道:「還沒到打仗的時候,也不是操演,他們這是出城去收稅!」

    李勤奇道:「收稅要派出軍隊,還這麼多的兵,收誰的稅,吃大戶嗎?」

    僕人抬頭,驚訝地道:「收老百姓的稅啊,如不派出軍隊,誰肯交稅,就算當兵的上門,也不見得能把稅收上來的呀!」

    後面趕車的僕人道:「冬天一過去,春荒馬上就到,草原上的匈奴人定會南來搶劫,官老爺要籌軍糧,好和匈奴人開戰,聽說今年還要招新兵呢!」

    馬旁的僕人卻哼了聲,道:「啥招新兵呀,我看就是拉壯丁,一天就管一頓飯,然後就讓壯丁賣命。那頓飯還不肯給干的,稀里光當地唬弄人!」

    李勤望著軍隊,心想:「看樣子他們是要出北門,不會是去扶角村吧?村裡人窮得糠都吃不飽了,哪還交得起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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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36
正文 第十三章 抵盜捐

    一想到這些士兵有可能去扶角村收稅,李勤不免有些著急,他問道:「如果老百姓沒錢交稅怎麼辦,會不會抓人?」

    他不清楚交不上稅的後果,以前這種事都是李田處理的,可以後就要由他來處理了,畢竟家裡和村中的擔子,會逐漸轉到他身上來!

    馬側的僕人感到有些奇怪,他看向李勤,心想:「這位李公子本事是不小的,可世故方面未免差了些,好像不是本地人似的。」

    僕人道:「咱們富平收稅和別的地方不一樣,是軍隊先下去嚇唬百姓,如果百姓交不起,就先離家躲一躲,等軍隊第二次下去時,發現人都跑了,稅收不上來,便就作罷,百姓過段時再回來便是。」

    趕車的僕人也道:「是啊,咱們富平跟別處不同,要是把老百姓逼急眼了,啥事都幹得出來,縣令大人不敢逼得太狠,可又怕百姓外遷,只好想出這麼個奇怪的辦法。」

    李勤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他聽明白了,縣令之所以想出這麼個奇特的招術,說白了就是在給他自己找台階下呢。縣令也知道窮苦百姓交不上稅來,可又怕逼急了造反,就算不造反要是百姓逃難外遷,富平本來人口就少,再有百姓遷走,做為地方官是受不了的,所以他只能想辦法,自己找台階下了,而真正的稅收是由富人們來承擔的,這也算是劫富濟貧了。

    望著跑遠的軍隊,李勤道:「窮人們交不上稅來,那就只能靠富人們了。要是我猜得不錯,過不了兩天,縣令大人就會去找你家主人,告訴他如果不拿出點糧食來養兵,那匈奴人南下,城一破大家可就都完蛋了,這就叫玉石俱焚!」

    僕人們齊聲道:「李公子怎麼知道的?」

    馬側的僕人接著大聲道:「是啊,年年如此。縣令大人真的和我家主人說過玉石俱焚這句話的,小人親耳聽到的,難不成縣令大人也和李公子說過?」

    李勤呵呵一笑,並沒有回答,他見軍隊已然遠離,便重新上了大道,帶著僕人出城。

    離了富平縣城,由於趕著羊群,而李勤的騎術又不佳,所以只能慢慢趕路,走了好半天,這才遠遠地看到了扶角村。

    李勤手搭涼棚望去,見村內並無軍隊的蹤影,心想:「不知是沒來,還是已經走了。」催動座騎,向村子小跑,後面的僕人也都加快了速度。

    片刻功夫到了村外,李勤眉頭一皺,就見村內並沒有人出來,他們這麼多人又是羊又是車的,卻無人出來看熱鬧,那只能說明一件事,就是軍隊來過了,也嚇唬過了,現在村民們都聚集在自己家,商量著怎麼辦呢!

    打馬進村,果不其然如他所料,待他來到自家門前,見村民們竟真的都圍在他家門口,揚著脖子往院裡看,估計各戶當家的,全都在院裡商量事呢!

    李勤叫道:「鄉親們,我回來了!」

    院子外面的自都是婦孺,聽到李勤的喊聲,一起回過頭來,見李勤竟然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後面還跟著輛大車,車後還跟著群大肥羊,婦孺們無不驚訝,而小孩子則大叫大嚷著跑過來,滿口叫著李叔,有的小孩子還跑到後面去摸羊!

    聽到外面喧嘩,院裡的男人們都往外望來,許小泥眼睛最尖,叫道:「是勤哥回來了,勤哥騎馬回來的!」叫喊著,從院子裡擠了出來。

    李田坐在人群的正中,正在和村民們商量事,他站起身來往外望,見兒子竟真的騎在馬上,心中詫異,問道:「馬!我兒子騎的是誰家的馬?」身邊的村民沒人回答得出,卻一起跟著許小泥往外跑。

    許小泥跑到李勤的跟前,伸手去摸黑馬,他興奮的大叫:「勤哥,你在哪兒弄到的馬,騎著它好威風啊!」

    李勤踢掉皮馬鐙,翻身下來,笑道:「是城裡劉族長送的。你們來我家幹嘛,可是商量交稅的事?」

    許小泥臉色一黯,點了點頭,一提起交稅,他臉上的喜色全無,手也放下了,不再摸馬。

    李勤擠進人群,見李田迎了出來,他道:「爹,我回來了,得了不少的財物,有什麼煩心事,兒子都能擺平,你不要上火著急。」看到母親何氏也從院子裡出來,他又叫了聲娘。

    還沒等李田說話,趙八斤卻擠了過來,哭喪著臉,道:「李大侄子,趙叔對不起你,少讓你得了四石糧食,心裡著實過意不去啊!」這兩天,他盡為這事難過了,雖然李田沒有責怪他,可他自己卻沒完沒了地責怪自己,怪當初自己咋就那麼嘴欠。

    李勤見趙八斤滿眼的紅絲,好大一把年紀,卻有要哭的先兆,他忙道:「趙叔萬不可自責。因為你少了四石糧食不假,可也正因為如此,卻多了一匹馬,二十隻肥羊,還有一車的財物,這都是趙叔你的功勞。那劉族長感覺虧待了我,請我去他家喝酒,我兩人相談甚歡,兄弟相稱,劉族長一高興,便送了我這許多的好東西。」

    因為給劉勝的汗血寶馬治病,涉及到了醫術和藥方,村裡人都知道他不會給馬看病,解釋起來麻煩,所以他便另找理由,至於具體情況,晚上和爹娘說時,可以往那夢中的老神仙身上推,說是老神仙教會他的,這樣的解釋便也足夠了。

    不管是趙八斤還是村民,無不驚訝,連李田和何氏都感不可思議,只是稱兄道弟一番,就會送這許多的財物,那位劉族長未免大方得過了頭吧!可東西就在眼前,也不由得眾人不信,紛紛過去看馬看羊,人人讚歎。

    李勤對李田道:「爹,這些東西是劉勝送給我的,晚上我再和你們說。對了,收稅的人來過了,今年要交多少稅?」

    李田看著黑馬出神,聽兒子問話,這才回過神來,道:「不是讓交稅,正稅是秋天交。現在是納捐,名為抵盜捐,縣令怕匈奴人南下,所以提前要存糧餉,早早的做準備。」

    頓了頓,他臉上愁苦之色大增,搖頭道:「往年都能應付過去,可今年怕是不成了,咱們全村人都得出去躲一躲,要捐的實在太多了,要三十石粟米啊!」他說的粟米是未脫殼的,並非是劉勝送李勤的那種脫殼精米。

    許老泥在一旁道:「村裡不過才三十三戶,攤派起來每戶要交近一石的糧食,莫說粟米,就是交糠,也交不起啊!」

    李勤皺了皺眉頭,一指外面的羊群,問道:「這樣的一隻肥羊,可抵幾石粟米?」

    趙八斤仍改不了嘴巴快的毛病,不等李田回答,他呀了聲,道:「這可是上好的肥羊,可不像我家那只瘦羊,任何一隻都值兩石粟米呀,這還是春荒時節的價,要放在秋收後,值得更多!」

    許老泥道:「是啊,那位劉族長好生大方,他送你的這些東西,比咱們附近四五個村子加到一塊的財產,還要多哪!」

    李勤心想:「這些東西雖多,可如跟汗血寶馬比起來,怕是連一根馬毛都比不過!」

    轉過身,李勤擠出人群,跳上了大車,沖村民們叫道:「鄉親們,官老爺管咱們要三十石的捐糧,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村民們不聽還好,聽到三十石之數,無不憤怒,齊聲叫道:「太多了,根本交不起,要是交了,咱們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許小泥更叫道:「不過就不過,大不了咱們也當強盜去!當老實百姓盡受官老爺的欺負,可要是當了強盜,專搶官老爺!」

    許老泥大驚,一把摀住他的嘴,氣道:「敗家東西,說這等話,你不要命了!」

    李勤接著道:「可如不交大家就要離家躲避,家家有老有小,離了家園日子怎生過得,還得耽誤農活兒,收成便要減少,大家的日子必會更加艱難,永遠沒個喘息休養的功夫,我李勤身為裡正之子,有義務給大家排憂解難,不能看著大家受苦!」

    他一指羊群,道:「我這次帶回二十隻肥羊,一隻值兩石糧食,咱們村的捐糧我李家全出了,交出十五隻去,大家就不用逃難了!」

    村民聽到他這話,全都呆住,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勤要替大家交捐糧?十五隻羊,這可是不得了的大數字啊!

    趕羊的僕人急了,他在車下拉了拉李勤的衣襟,道:「李公子不可,現在春荒即到,羊賤糧貴,這麼好的肥羊才值兩石糧,還不見得能賣得出去,可要是餵養到秋後,那值得就多了,說不定產下小羊,豈不更多,你現在當捐糧交了,虧得太大,萬萬使不得啊!」

    糧食既好保存,又能當種子,在春荒時節最是金貴,乃是保命之物,是一年的希望,羊肉雖美卻僅是奢侈品,在春荒這種特殊的時間段,是無法和糧食相提並論的。李勤這時交羊,等於賤賣,他不再乎,可別人卻替他心疼!

    李勤不理他,衝著村民一拱手,道:「鄉親們,我李勤待大家猶如自家親人一般,血濃於水,羊沒了再賺便是,可要是大家在逃難時,誰出了意外,我李勤於心何忍?啥也別說了,這事就這麼定了!」

    村民們還是不敢相信,畢竟數目太大了,而且李勤吃的虧也太大了!

    忽然,李田大聲道:「我兒仗義,富貴不忘鄉親,不愧是我李家的好兒郎,沒給祖上丟臉!鄉親們,這羊我李家出定了,誰也不許說別的!」

    李田發話,村民們這才敢相信,無不感激,有的婦人甚至哭出聲來。

    許小泥擠到車旁,推開僕人,拉住李勤的手,叫道:「勤哥,勤哥……」心情激動,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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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37
第十四章 練箭

  李勤扶著許小泥的肩膀,從車上跳了下來,道:「鄉親們幫下忙,把東西搬進去,這些羊也找個地方圈起來。」

  他又轉身對跟來的劉家僕人道:「有勞三位了,趕羊趕車不說,還要服侍我騎馬,讓我心中好生過意不去!」

  劉家僕人張大嘴巴,聽李勤說得客氣,讓他們大有不知所措之感。就見李勤從車上拿下三塊乾肉,每塊都有兩三斤重,塞到了他們的手裡。

  李勤道:「小小意思,三位拿回家去,給家中老小添道菜吧!」

  劉家僕人大吃一驚,他們身在劉家,劉勝雖也大方,可僅是對身份地位相同的人大方,對待下人大方談不上,小方也就馬馬虎虎吧。

  漢末階級社會等級森嚴,地位高出身好的人,向來瞧不起地位低的,而地位低的也不覺得有什麼不應該。可李勤卻和別人不同,不但待劉勝誠懇,待鄉親仗義,而且還待下人溫和,在這年代極其少見,自然而然地就給人一種親近感。

  劉家僕人哆嗦著接過乾肉,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結巴了半天,才滿是感激地道:「李公子,仗義!」

  李勤讓劉家僕人回城,而村民們這時也把東西都搬進了李家,黑馬和羊群也找地方安頓好了。

  李勤笑道:「今天高興,我再請大家吃喝,我可帶了酒回來,會喝酒的多喝,不會喝酒的也嘗嘗,人生得意,須當盡歡!爺兒們殺羊割肉,婆娘們燒水煮飯,都忙乎起來!」

  許小泥喃喃地道:「人生得意,須當盡歡,勤哥說得真好!」就如同跟屁蟲一樣,李勤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甚至還學著李勤的動作,李勤走他就跟著,李勤坐他就蹲到一邊。

  抵盜捐的事情,李勤一回來就解決了,而且有飯有肉還有酒,他在村中的威望迅速提升,幾乎超過了李田。李田見村民們圍著兒子問長問短,心中歡喜,看向老妻,見老妻也是滿臉的歡喜之色。

  李田小聲問道:「心疼沒?」剛到手的二十隻羊,捐了十五隻,現在又殺了兩隻,就剩下了三隻,他怕老妻心疼。

  何氏自然有些心疼,可見兒子受到尊重,卻又心滿意足,小聲回道:「兒子是做大事的人,幾隻羊算得什麼?有兒子在,咱們李家定能恢復昔日榮光!」

  「不錯,不錯,定會如此!」李田重重地點頭,心中打算定要好好督促兒子學習李氏技擊術,早日出人頭地。

  村民放倒兩隻肥羊,何氏又拿出整整一石上好的粟米來,李田把酒也準備好,一陣忙乎之後,村中飄出肉香飯香。

  圍在打穀場上,全村百姓盡情吃喝,羊肉肥美,粟米清香,不論男女老幼還都能嘗嘗酒味,這頓飯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豪門盛宴了。上了年紀的男人圍在李田的周圍,婦人圍著何氏,年輕小伙子卻都圍在李勤的身邊,說說笑笑,這頓飯吃得比前日吃豹肉還要暢快,一直吃到天色大黑,這才散了。

  晚上回家,關上家門,李勤這才把給汗血寶馬治病的事說了,還讓爹娘看了那些藥材,他說以前並不會治馬瘟,可不知怎麼的竟突然間就會了,可能是夢中遇到老神仙的緣故。

  李田和何氏卻都不信,異口同聲地說不是。他們不信,並非是不信這種離奇的事,而是堅決認為,兒子和以前不一樣了,並非是什麼老神仙的緣故,而是李氏祖先顯靈了,所以兒子才開了竅,都是李氏祖先的功勞。

  李勤並不爭論,這樣認為也好,以後有什麼事都可說成是李氏祖先顯靈,倒會省了他很多的口舌。

  第二天天沒亮,李勤還在熟睡,聽門外有人叫他,迷迷糊糊地答應了一聲,卻沒有起床,可片刻之後,就被一巴掌打到額頭。李勤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醒來,睜眼看去,就見李田站在榻邊。

  李田道:「兒啊,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如練不好祖傳的技擊術,如何能夠出人頭地?現在雞叫頭遍,還不快快隨爹出去練武!」

  這巴掌把李勤打得睡意全無,只好起身穿衣套鞋,隨著李田出了家門,去村外的小樹林裡練習技擊術。

  李田柱著木槍走在前面,李勤拿著弓箭跟隨在後。進了小樹林,李田四下張望,確定林中無人,這才道:「兒啊,咱們先從簡單的練,你和爹一起先打遍拳腳,活動開身子!」

  兩人把東西放在樹邊,父子二人並排站立,開始打那套搏擊術。這套拳腳以快為主,當然李氏技擊術全是以快為主,這套搏擊術還算是最慢的呢,可即使如此,不大會兒功夫,便也打完了,李田少了一臂,在拳法的技巧方面,要照李勤差了不少。

  李田調穩呼吸,對李勤笑道:「兒啊,你的搏擊術比以前練得好多了!爹不是說你出拳抬腿更快,而是說你多了幾分兇猛的氣勢,你以前拳打得快,可就是缺少氣勢,所以連幾個無賴都打不過。你再練習槍法,聽趙八斤說你一口氣刺倒了湯表他們五個人,槍法肯定也有進步,使出來讓爹看看。」

  李勤答應一聲,拿起長槍,對準樹幹,呼呼地開始刺了起來。不管是搏擊術或是槍術,都有配套的導引術,引導全身氣息,使之能夠出招更快。這種基礎功夫比較簡單,上手很容易,可難的是練熟,還有在練熟的前提下,怎麼運用周圍的環境,給敵人必殺的一擊,這才是最關鍵的!

  李勤手中木槍不停,一口氣刺出九九八十一槍,這才收槍而立,額上已然儘是汗水。他看向李田,卻見李田先搖了搖頭,後又點了點頭。

  李勤問道:「爹,是兒子練得不好?」

  李田道:「兒啊,出槍方面,你似乎有所退步啊,不如以前練得好了。可是,你已然有了少許的凶狠殺氣,與敵交手這種殺氣最重要,你以前是半點沒有的,其實爹也沒有。所以你有退步的,又有進步的,爹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不過還是進步的多!」

  李勤把槍放到一邊,笑道:「可能是和湯表他們打了一場狠的,為了不挨打,就只能拚命打他們,所以我才有了點殺氣啥的!」忽然想到,湯表挨了打,卻沒什麼動靜,沒來報復,應該是劉勝幫自己擺平了吧!

  此時朝陽東昇,林外已是天光大亮,陽光射入樹林,樹影斑駁,投在李家父子的身上。

  李勤拿起弓箭,準備練習箭法,從李廣那代起,李家最重視的武技便是箭法,可以不誇張地說,李家的箭術是這時代最強大的箭術,再加之配以導引術,激發體內潛能,所以李家嫡系子孫個個都是好箭手,只不過沒趕上好時候,就算李家的嫡系子孫本領再高,朝廷也不重用,反而是某些自稱和李氏家族有關係的人,倒是頗有功績,這種人為數還不少。

  一手拿弓,一手拿箭,李勤閉上眼睛,先把絹書上的導引術默默想了一遍,這才彎弓搭箭,想要射不遠處的一棵小樹!

  忽地,李田叫道:「錯了,錯了。兒啊,怎地連基本的站位都忘了?」

  李勤一愣,錯了,難不成我背錯了書?

  李田走上前來,道:「你是要射二十步遠的那棵小樹吧?」他用手一指,正是李勤瞄準的那棵小樹。見李勤點頭,他又道:「要射這麼近距離的東西,你應當左腳微向內傾斜才行,身子重心不偏向任何一隻腳,兩腳要受力均勻,如此後手才能加力,射出去的箭才有力道!」

  李勤左腳內斜,照著李田的話做了。

  李田又道:「你想,咱們李氏箭術如此精強,能衝到你這麼近的距離,還沒被射死的敵人,一定是身穿鐵甲的猛將,如果你射出的箭力道不夠,無法貫穿敵人的鐵甲,不能一箭要了他的命,你可沒機會射第二枝箭了呀,除非是放連珠箭,可你都讓敵人逼得這麼近了,就說明你對敵時,還沒練成連珠箭呢!」

  說罷,他一擺手,李勤嗖地一聲把箭射了出去!

  羽箭挾著風聲,砰地一聲大響,正中那棵小樹的樹幹,而且正是李勤剛才瞄準的地方,木屑紛飛,整個箭尖都射入了樹幹之中,箭桿稜稜作響,羽毛不住顫動!

  李勤大喜過望,在這時代,這可是他第一次射出去的箭,不但正中目標,而且氣勢驚人,箭抖動成這個樣子,足夠嚇人的了吧!他看向旁邊的李田,卻見李田臉色難看。

  李田重重地一跺腳,氣道:「兒啊,怎地箭術退步如此之多?這麼近的距離,你一箭射出,應該只是一個箭洞,邊緣光滑,不能有木屑崩出,箭桿更不能抖得如此歷害。這箭射得力道分散,萬一射不穿鐵甲,你可再就沒有機會了呀!」

  李勤這才知道,自己這箭原來射得如此差勁兒,他放下木弓,撓了撓頭,道:「得病這段時間,一直沒有練箭,手法生殊了,爹爹莫怪!」

  李田嗯了聲,道:「再射!」

  李勤又再開弓放箭,可越著急,越想練好,卻是越練不好,足足射了小半個時辰,卻是不見任何進步,最後幾箭,反而退步明顯,甚至連樹幹都射不到了!

  李田見狀,歎氣道:「心急不得,罷了,今天便這樣。咱們回家吃飯,等吃完了飯,你再來練,爹就不陪著你了,我越在你身邊,你越練不好,當初你祖父教爹練箭時,便是如此!」

  李勤兩膀酸痛,也實是練不下去了,收回羽箭,扛槍挎弓,和李田一同回家吃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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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38
第十五章 李郎最仗義

  回到家,何氏早把飯做好了,就等他爺倆回來吃呢,羊肉湯加上小米干飯,香噴噴地擺在桌上。

  何氏笑道:「怎麼才回來,可有累著?」她上前給李勤擦汗,又道:「剛才我去老趙家了,還了兩斤上好的粟米,趙家的說什麼也不要,我硬給扔到他家榻上了。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一筆賬歸一筆賬,哪能給人家些好處,就不還糧食的!」

  李田嗯了聲,坐到桌後,道:「對,寧可多給別人些,也不能少還一顆糧食,咱們李家從來不欠別人半點人情。」

  李勤道:「寧可人負我,不可我負人,兒子定學爹娘,做人仗義為先!」

  他端起碗來,心想:「這種想法可和曹操不一樣啊,正好相反。只是不知阿瞞兄現在何處,混得怎麼樣了。嗯,他是有靠山的人,肯定比我混得強,至少不用管別人借糠果腹!」

  吃罷飯,李勤拿著弓箭又去樹林裡練習,臨走前把絹書帶上了。這回再練,有了早上的經驗,又加以絹書印證,理論和實踐相結合,再射出箭去,竟然小有進步,端弓引箭的基礎方法這副身子的前主人早就熟練,李勤起步點便高,只差熟練,以及導引術的貫通。前主人對於導引術方面較差,李勤卻較強,取長補短,雖然進步緩慢,可卻並非停滯不前。

  他練習了整整三天,二十五步之內,箭無虛發,當然僅指大的目標,練習之間他還射中了兩隻野雞,給家中添菜;可五十步內,他幾乎就是什麼也射不中了,偶爾能射中目標,也是運氣的成份較大,並非真實本領;說到八十步開外,反正方圓三丈之內,是可以找到那枝箭的,至於射中什麼,不管射中的是啥,全是蒙的!

  三天裡,李田來看他數次,雖然每次來看,都是搖頭歎氣,非常不滿意,可李勤自己倒覺得挺好的,自己這也算是進步神速了,才三天功夫就能射中野雞,還能再高要求啥呀,這就相當不錯了。

  待到第四天,仍是天沒亮,李勤便來到樹林之中,打拳練槍之後,又開始練習起箭法來,練習半個時辰之後,出了樹林正要回家吃飯,卻見許小泥慌慌張張地跑來。

  離得老遠,許小泥便叫道:「勤哥,收抵盜捐的來了,足足來了上百人,現在離村子還有一里地,等著咱們逃跑呢,咱們一逃,他們立即就要進村,把咱們剩下的東西都拿走!」

  富平縣收捐糧的方法與眾不同,縣令湯介還算開明,當然在這邊疆窮地,不開明他就當不下去這個官,但開明總比窮凶極惡要強。對於正稅沒什麼好商量的,必須要交,可對於捐糧,湯介知道百姓困苦捐不起,所以他也就不指望窮人那點糧食,只要窮人肯出去躲一躲,躲過這一陣子再回來接著種地,別耽誤了正稅,那他就不追究,睜一眼閉一眼,也就算了。

  可下鄉收捐糧的軍隊卻會趁機佔點兒小便宜,百姓一逃,家裡要是有啥沒帶走,他們順手就會撿漏了,算是撈一丁點兒的外快。

  李勤把木槍扔給許小泥,讓他替自己扛著,笑道:「慌個啥勁兒,咱們又不是交不起,把羊給他們就是!」

  許小泥道:「就算交得起,我見著當兵的也不自在。對了,勤哥,聽說縣裡要招新兵,不如我們參軍去吧,這樣以後也能威風威風,要是光當老百姓,一輩子都沒出息!」

  李勤嗯了聲,道:「再說吧。不過你這種想法可不好,你不願意當老百姓受人欺負,可當了兵,你就想著欺負別人了?」

  許小泥大急,叫道:「沒有,沒有,我沒那個意思!」

  李勤走到村口,順著大道望去,見一里之外的道上,有一大群亂七八糟的士兵,或坐或站,都在往村子這邊望著。李勤搖了搖頭,這種兵紀律如此之差,如何能夠打仗?看他們的樣子,頂多也就能下下鄉,收收捐糧啥的了。「抵」盜捐,而非「滅」盜捐,一字之差,足以說明他們的戰鬥力了!

  遠處,士兵們已然喧嘩鼓噪起來,他們等了足有一刻鐘了,卻仍沒見扶角村民逃跑,心中不免著急,更有些焦慮。

  一個士兵叫道:「孟屯長,他們怎麼還不逃啊,今年的捐糧可不少呢,他們村子有三十石,是不是因為交不起,所以想造反啊?」

  又有一個士兵叫道:「孟大哥,咱們出城前可說好了,要是有人造反,我們可不去彈壓!誰家沒有老小,萬一彈壓時被傷著了,一個錢的撫恤都沒有,家裡的日子可就過不下去了!」

  士兵們鼓噪起來,還有人出主意,說要不趕緊撤吧,換個村子,這扶角村裡的刁民太多,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麼,換個刁民少點兒的村子,嚇跑了村民,咱們撿點東西就走,早些回城算了。

  這隊士兵的屯長名叫孟木,今年四十有餘,有點小武藝,卻是個粗性子的人,他本就是窮人出身,當兵不過是為了糧餉,混個一家肚飽罷了。既是窮人出身,他當然知道要把窮人逼急眼了,會有什麼後果出現,所以他也不敢現在就進村去。

  孟木猶豫了一下,道:「再等等吧,說不定他們已經在收拾東西了呢,馬上就要出村躲避,咱們要是現在撤了,豈不白在這裡等了半天。」

  又有士兵叫道:「出城這麼久,還沒吃飯呢,昨天就沒吃飽,今天又要餓著嗎?」

  孟木喝道:「行了,少費話,再等一會兒,不行就撤,這還不成嘛?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嘴裡斥責,可心裡卻打鼓,難不成真的遇上刁民了?真是要命啊!

  村口的李勤把弓箭交給許小泥,道:「你進村去,叫人把羊趕出來,再準備些酒食,我去見他們領頭的。」

  許小泥嘟囔道:「還要準備酒食,把他們當大爺一樣款待嗎?」拿著東西進村去了。

  李勤彈了彈衣服,整理下頭髮,大步向士兵們走去。

  遠遠地見村子那邊過來個年輕人,還是個大塊頭,膀闊腰圓的那種,士兵們全都急了,孟木也急了!

  士兵們從地上跳起來,手挺長槍,叫道:「喂,那漢子,停下停下,你過來幹嘛?」

  富平的士兵並非不敢打仗,雖然紀律差,可要論單兵做戰,人人都是好手,涼州戰士,乃是大漢有數的強兵,如遇胡騎南下,全是敢上陣廝殺玩命的。可和胡人開戰,卻和自家百姓開戰是兩回事了。百姓交不起捐糧,要是他們去彈壓,打贏了叫缺德,打敗了還叫缺德,外加廢物,沒人愛幹這種事。

  可在李勤眼裡,這種無組織無紀律,廢話又多的士兵,就算是再能砍能殺,也只能算是三流貨色!出身時代不同,看待軍隊強弱的角度,也就不同。

  李勤臉上露出笑容,拱手道:「各位軍爺,各位弟兄,小弟這廂有禮了。弟兄們是來收捐糧的吧?我們村子的捐糧已經準備好了,還請弟兄們進去取!」

  孟木大吃一驚,他歷年收捐糧,從來沒有遇過這種事。他認得李田,雖然不熟,可李田還算好說話,往年見他上午來了,便躲出去,待下午時再回來,往往還在村裡留下點雜麵餅子,讓他拿走,面子給的十足,所以他從來沒有為難過扶角村。可要說扶角村如數交捐糧,這可是稀奇事了,別說扶角村了,哪個村子也不可能這樣啊!

  孟木心想:「不會是村裡有埋伏吧?不可能的,我們這麼多人,都快趕上一村的人多了,沒必要埋伏啊,他們躲出去不就得了!」

  他走上前去,問道:「這位小兄弟,你是李裡正的什麼人,是他兒子吧?」

  李勤道:「這位軍爺好眼光,在下正是裡正之子,名叫李勤!」離著有二十來步遠的地方,他停下了腳步。

  孟木皺眉道:「為何要交捐糧,為何不躲出去?」

  李勤道:「既然交得起,自便不需躲,官家有了糧,也好抵禦強盜,而且也不會讓各位弟兄為難!」頓了頓,他上前幾步,道:「三十石糧我們沒有,可否用十五隻羊來抵算?」

  孟木一愣,道:「什麼意思,用羊抵糧,十五隻羊?」

  李勤回過身去,見村民已經把羊趕了出來,他道:「瞧,就是那群羊!」

  士兵們一起圍了上來,紛紛叫道:「你們村真的要交捐糧啊?」

  孟木結巴著道:「李兄弟……不不,李郎,李郎你……哎哎,這可讓我說什麼好啊,這麼多年來,我這可是頭一回收上捐糧啊!對了,我叫孟木,你叫我名字就成,萬不要再叫我軍爺,我萬萬不敢當啊!」

  李勤心想:「這人的話可真多,和趙八斤有的一拼。」含笑拱手,道:「還請孟叔和眾位弟兄和我去點點羊吧!」

  他在前面走,孟木和士兵們唏哩嘩啦地跟著。待到了村口,孟木見到了李田,叫道:「李兄,這可是真的?」他手指羊群。

  李田點頭道:「自是真的。最近我兒子發了筆小財,所以我們商量著,就把捐糧交了吧。一來是讓縣令大人手頭寬綽些,能夠抵擋強盜,二來也是不想讓孟兄弟你為難,三來嘛……也是為我們扶角村圖個好名聲!」說最後一句話時,他的眼睛看了自己兒子一眼。

  孟木立時會意,他轉身沖李勤一挑大拇指,高聲叫道:「李郎,在咱們富平縣,你最仗義!」看樣子李田是財主了,想為自己兒子揚揚名,這個面子一定要給,而且要給足!

  可他後面的士兵卻都撇嘴,心想:「還是有個有錢的爹好,十五隻羊交出來,縣令大人一高興,還不得賞個小官給這小子幹幹啊,眼瞧著他們老李家就要發達了!」

  李勤大聲道:「孟叔過獎了!各位弟兄,當我李勤是兄弟不?要是當我是兄弟,就都請進村來,我家裡還有三隻羊,放倒兩隻,請弟兄們好好吃上一頓,誰要是不賞臉,就是說我不仗義!」

  士兵們頓時愣住,鴉雀無聲。

  突然間,他們一起喊了出來:「李郎最仗義!李郎,你最仗義!富平好漢,你排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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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39
第十六章 大丈夫當做執金吾

  李勤哈哈大笑,道:「今日能交到這麼多的弟兄,實是生平一大快事也!來來,弟兄們不要在村外站著,請進村來,咱們好好結交一番!」他拉過孟木的手,兩人攜手進村。

  士兵高興得不行,這上百士兵全是窮人出身,他們一輩子都沒遇到過這麼大方的人,竟然殺羊請客,過新年時縣令大人犒賞士兵,才每人發了一兩羊肉,那就是好大一顯擺了呢!

  眾士兵爭先恐後地往村裡跑,有的人還叫嚷著要幫忙殺羊。士兵們是挺高興的,可有的村民卻是不怎麼高興了。

  許小泥走在最後面,他小聲道:「勤哥請這幫餓鬼吃肉,未免大方得過了頭,兩隻肥羊呢,養到秋後,得值多少糧食,要是生下小羊來養大,那又得值多少糧食!」

  許老泥就在他旁邊,聽兒子嘀咕,他氣道:「渾小子懂個屁,這幫當兵的吃了羊,就會說李大侄子仗義,過不了兩天全富平的人都得知道,縣令大人也能知道,他不就出名了嗎!啥叫名利,先有名,後有利,你還怕他撈不回來兩隻羊呀!」

  許小泥懷裡抱著李勤的木槍和弓箭,他道:「不明白,為啥有了名就能有利啊,名有啥用?」

  「用處可大了哩!」許老泥又道:「學著機靈點,以後跟緊你勤哥,他為人仗義,如果有肉吃,必會分你肉湯喝,只要你這輩子能過得比爹好,爹就知足了!」

  打穀場上,孟木親自出手,叫人拿來木盆,他提刀宰羊,羊血一點沒浪費,又把羊掛在木架上,剝皮割肉。羊肉先下鍋去煮,他把羊雜收拾好,單獨熬製成羊雜湯,據他所言,羊雜湯最是美味,如果他能每天喝一碗羊雜湯,那讓他當神仙他都不幹!

  李田去取酒,何氏去取米。回到自家屋裡,何氏看著粟米,歎氣道:「原本以為六石米可以吃很久呢,可現如今一看,這也吃不了幾天啊!」

  李田抱起一罈酒,道:「你這個老婆子,真是頭髮長見識短,只心疼這丁點的東西。咱兒子要想有前途,就需得有人扶持,就需得廣交朋友,一頓酒肉算什麼?只要他能光耀我李家的門庭,又有啥捨不得的了!」

  何氏點了點頭,道:「這倒也是,可就怕只交了些酒肉朋友,關鍵時刻指望不上!」

  李田道:「又沒見識了吧,那蕭何、樊噲、曹參、夏侯嬰還有周勃,哪個不是高祖的酒肉朋友,關鍵時刻咋就指望不上了?」忽然想到拿高祖皇帝比喻兒子不太對頭,緊忙又道:「這話不許和外人說。」

  何氏道:「知道啦,不和外人說。你說的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得!」

  「你要是能認得,那才叫見鬼了呢!」李田抱著酒罈子出了屋門,招呼客人去了。

  外面的士兵們行動迅速,不但把鍋架了起來,連柴火都找來好幾大堆,當兵的幹活就是快,干有關吃飯的活更加快!

  李田把酒罈子抱出來,孟木大聲叫好,不管當兵的,他自己先滿上一碗,咕咚喝下去,又再滿一碗,咕咚喝下去,待到第三碗時,才端著酒碗,拉李勤在場外坐下,而士兵們則開始哄搶,一罈酒根本不夠,李田只好又進去拿,估計家裡所有的酒都拿出來,也不夠這幫當兵喝的。

  孟木拍著李勤的肩膀道:「李郎,我老孟看你是個有出息,能幹出大事的人,光是這份仗義,整個富平就找不出第二個來。你就甘心一輩子土裡刨食?太可惜了吧!」

  李勤並沒有拿酒,盤膝而坐,雙手放在膝上,他道:「小老百姓,哪敢想得太多,能穩穩當當地土裡刨食,就知足了!」

  孟木擺手道:「李郎說得哪裡話來,我記得咱們大漢有位皇上,哪位來的沒記住,反正他說過大丈夫做官當做執金吾,討女人當討銀梨花。聽著沒,皇上都發話了,讓咱們要有出息,當執金吾啥的,皇上的話不能不聽啊!」

  李勤心想:「是劉秀說的『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吧,怎麼到他嘴裡變成這個味兒了!」他仍舊搖頭,道:「不容易,就算我聽皇帝的話,可苦於沒機會啊!」

  孟木道:「最近縣裡招新兵,你不如去報個名,如果能當上兵,待胡騎南下時,立上幾場功勞,混個屯長當還不容易麼,就算是混上軍侯也是沒準兒的事,說不定以後我還得求你照顧呢!」

  李勤嘿了聲,心下頗有點意動,如去當兵,沒準兒真能有點收穫呢!

  孟木又道:「李郎,按著朝廷軍制,咱們富平該有四百精銳刀盾兵,可實際上才一百多個,還都是拿著長槍的,沒幾個人有刀!」

  他用嘴一努,示意李勤看那些當兵的,小聲道:「要不是收捐糧能得好處,平常哪能聚得這麼全乎,我是好說歹說,才讓別的屯長把兵借給我,一來壯膽氣,二來大家也能撈些好處。」

  李勤看向那幫亂哄哄的士兵,見有的兵竟然等不及羊肉煮熟,就用手去撈肉吃的。他道:「刀盾兵是精銳?我怎麼總覺得是長槍兵更厲害一些啊!」

  孟木笑道:「不懂了吧,精銳士兵都是刀盾兵,前列送死的才拿長槍呢!你不想想,光是刀也比槍要值錢啊,哪有精銳拿便宜貨的道理?」

  說罷,他一口氣把酒喝光,吆喝著士兵把酒罈子抱過來,滿上一碗,又道:「李郎,就這麼說定了,你去報名當兵,我把你要來,給你個伍長當當!」

  李勤哦哦了兩聲,他想起絹書所載的槍術來了,如果刀盾兵是精銳,那麼任何精銳在自己的面前,可都是只有送死的份了,看來自己如去當兵,前途無量啊!

  過不多時,肉香飯好,士兵們大吃大喝起來,孟木更拉過李田談天說地,不住口地勸李田讓兒子去當兵,李田同樣也很是心動。

  胡吃海塞,幸虧酒不夠喝,要不然當兵的太高興了,非得耍起酒瘋來不可,一頓飯直吃了半個時辰,吃飽喝足,孟木領著兵,趕著羊回城去了。

  把東西收拾好,李家三口也回了自己家。關上屋門,李勤道:「爹,娘。兒子剛才聽那個孟屯長所言,感覺如去當兵,未嘗不是一條出路,咱們李家祖上世代為將,要是我也走行伍這條路,說不定也會大有發展呢,你們說呢?」

  李田大聲道:「不錯,正當如此!姓孟的太小瞧咱們李家了,當年祖上榮耀之時,官職豈是一個執金吾可比的。我兒明天就進城報名參軍,爹絕對支持。」

  何氏卻猶豫道:「當兵也不是不成,可當了兵就得去打仗,匈奴凶悍,萬一南下時,兒子上陣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怎麼辦?」

  李勤道:「娘,就算我不當兵,匈奴南下時,也不會放過我的,還是得和他們打呀!」

  何氏點頭道:「這倒說得也是。」

  李田一拍大腿,道:「這事我做主了,兒子你明天就進城報名,先把軍糧混上再說!」

  李勤點頭答應,和父母說了一會兒話,便出去練習槍術,待天黑後,這才上床睡覺。

  第二天早晨,李勤早早起來,喝了點粥兒,拉出黑馬騎上,告別李田和何氏,進城報名參軍去了。

  還沒等出村口,後面就有人叫他,李勤回頭一看,卻是許小泥。許小泥飛跑著過來,叫道:「勤哥,這是幹嘛去?」邊說著話,邊伸手去摸黑馬。

  李勤一指縣城方向,道:「進城去報名參軍。你不在家陪伴爹娘,跑出來幹什麼?」

  許小泥聞言大喜,道:「勤哥,帶上我吧,我也想去當兵!」

  「你也要當兵?」李勤笑了笑,道:「你爹答應麼?」

  許小泥道:「肯定答應,我爹說了,讓我以後就跟著勤哥。他說你為人仗義,要是有肉吃,一定會分湯給我喝的!」

  李勤聽了這話,哈哈大笑,可隨即臉色一沉,道:「這話說得,什麼叫我有肉吃,就會分給你湯……」

  許小泥臉色一黯,道:「那肉湯不行,米湯成不?」

  李勤大聲道:「是我有肉吃,你就有肉吃。既是兄弟,哪有我吃肉,你喝湯的道理?來,上馬,咱們一起進城!」伸手去拉許小泥。

  許小泥大喜過望,叫道:「我就知道勤哥不能不管我!」翻身上了馬背,坐在李勤的後面,雙人一騎,共同進城。

  路上,許小泥不住口地說著話,憧憬著當兵以後的美好生活。他所謂的美好生活很簡單,就是他們家每天都有干飯吃,最好能有肉,夏天時能有換洗衣服,冬天時能有暖和的冬衣,對他來講,這就是最幸福的生活了。

  李勤笑而不語,只是聽他說。騎馬走得快,不多時便遠遠望見了城牆。可就在這時,李勤勒住了黑馬,他看到前面路上飛奔過來一個人,是一個猙獰的巨漢,有點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這巨漢衣衫襤褸,赤手空拳,正甩開大步趕路,他同樣看到了前面的黑馬,立即加快腳步奔了過來,瞧他的架勢,竟有意思搶馬!

  可奔到近前,這巨漢看清了李勤的長相,卻咦了聲,拳頭放下,估計是又不想搶馬了。巨漢道:「是你,你那晚打死豹子,還是我幫忙踢的呢!我敬你是條好漢,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可莫要聒噪,否則當心我不客氣!」說罷,頭也不回地甩大步又走。

  李勤一愣,心想:「他說什麼呢,這長得跟巨靈神似的傢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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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40
第十七章 巨漢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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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漢走得飛快,李勤在馬上轉身,望向巨漢的背影。忽然,他想起來了,他確實見過這巨漢一面,那晚他打豹子時,在林中見過一個巨漢,可當時沒看清長相,而且後來一忙乎,他就把這事兒給忘了,不成想今天又再次見面。

  望著巨漢的背影,李勤心想:「這傢伙看樣子真有股凶悍勁兒啊,要是能活到三國時期,說不定就是一個排得上字號的英雄好漢!」

  他高聲叫道:「喂,我說這位兄弟,敢問如何稱呼啊?在下李勤……」可那巨漢卻並不停留,繼續大步快走。

  許小泥道:「勤哥,別問了,那傢伙定是惹了禍,要逃命呢,你看前面!」

  李勤這才轉過身,往前面大路上望去,就見遠處的道上竟然橫七豎八地躺著一大群的人,而更遠處還有不少的馬在道邊的樹林裡亂竄!

  李勤只看了一眼前面,又立即回身,望向巨漢,道:「這傢伙到底是誰,小泥你以前見過嗎?」

  許小泥也回過身,搖頭道:「沒見過,聽口音也不是咱們富平人。」

  李勤不再理會,一夾馬腹,道:「救人要緊,這些人看樣子是被那傢伙打傷的!」

  黑馬小跑過去,待到了地上那堆人的跟前,李勤叫道:「劉兄,怎麼會是你!」

  地上躺著的不是別人,竟是劉勝,還有他的一群壯漢家丁,人數足足有二十多個,清一色地躺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叫痛呢!

  李勤跳下馬來,奔到劉勝的身邊,問道:「劉兄,你是不是被那個惡漢給打傷的?」

  劉勝躺在地上,全身微微抽搐,臉上肌肉扭曲,顯是疼到了極點,他道:「原來是李兄弟,你看到那個惡賊了?他沒把你的腿也打斷吧?」

  李勤大吃一驚,道:「他把你的腿打斷了?」向周圍看去,見地上躺著的人足足有二十多個,人人鼻青臉腫,痛哼聲不絕,顯見都是被打斷了骨頭。

  他更加吃驚,問道:「你們都是被那傢伙打的?他一個人打趴下你們二十多個?」

  那巨漢竟是武藝超群之輩,眼前地上的劉勝就已經是富平出名的頭號凶人了,巨漢不但把他打得骨頭斷了,還把這麼多的家丁也一起打翻!這麼說來,那巨漢簡直就是窮凶極惡,世所罕見啊!

  劉勝滿頭滿臉全是汗水,他現在是硬挺著不叫出聲來呢,聽李勤問話,他道:「兄弟,別問了,快點把你哥哥送去莊園吧!」

  李勤趕緊給他查看斷腿,見左腿小腿骨被打折了,他道:「不成啊,你現在不能動,我把骨頭給你接上。小泥,你進城去劉家報信,讓他們派馬車過來……」

  劉勝一指西邊,道:「不必進城,城外有我的莊園,是用來蓄養牛羊的地方,勞這位小兄弟去報個信,讓他們派車過來,多派幾輛。」

  許小泥答應一聲,想回身去騎黑馬,可又及時想起來自己騎術不精,沒有李勤在他一個人可騎不得。只好撒開腿,往劉勝所指方向跑去。

  李勤讓劉勝忍著疼,把他的斷骨扶正接好,又找來木棍,解下劉勝的腰帶,把斷骨固定綁好,這才又去救助別的家丁。幸虧別的家丁傷勢都較劉勝輕,不大會兒的功夫,便全都初步處理好了。

  遠處傳來叫喊聲,劉家的僕人趕著好幾輛大車來到,李勤指揮他們把傷員全都抬上車去,讓車馬慢行,免得震動了斷骨之處,一眾人趕去了劉勝的莊園。

  劉勝的莊園佔地雖廣,可供人住的房子卻不多,主要是牛圈羊圈,看來這裡是養牛羊的地方,而馬匹則養在劉勝城裡的主宅當中。

  李勤親自抬著劉勝,把他放到屋裡榻上,解開木棍腰帶,重新查看傷情。給劉勝做了全身檢查,李勤這才道:「劉兄,萬幸啊,你除了腿骨折斷外,其餘的全是皮肉傷,沒有內傷,這就好,只需好生將養,過得幾個月就能全好,你盡可放心。」

  他叫人去城裡買藥,又接著去給家丁們重新看傷,過了不大會兒功夫,傷藥買回,他又再上藥包紮,足足忙乎了兩個多時辰,這才全部處理妥當,已然是累得全身汗水濕透了。

  李勤回了劉勝的屋裡,坐在榻邊,問道:「劉兄,這是怎麼回事,快說給小弟知道。」

  劉勝躺在榻上半天,雖然腿部仍是巨痛難當,可精力稍有恢復,他道:「說來當真可氣,那惡賊偷了我的頭羊吃了。我在這莊園裡養了上百頭牛,幾百隻羊,本來丟一兩隻,也無所謂了,可今早僕人來報,說昨晚頭羊丟了!兄弟你說,我能不急麼?」

  李勤這才知道,原來那巨漢竟是偷走了劉家的頭羊,還給吃了!

  劉勝道:「那頭羊是我用來做種的,是種羊啊,更是羊群的頭領,把它給偷了,可不是小事,我自然親自趕來查看。真是氣人,那惡賊偷了羊去,都沒往遠走,竟然就在不遠處的林子裡烤了吃,豈有此理,難不成他還想長久地住在這裡,餓了就偷我的羊吃?」

  李勤連忙安慰道:「只要將他抓住……嗯,何必和這種人一般見識呢,就當施捨給他便是。」本想說抓住他痛揍一頓,可是實事上被痛揍的是劉勝,他只好改了說法。

  劉勝氣道:「就算是施捨,也不能施捨頭羊啊!我心中生氣,便帶了家丁去,想和他理論,結果不成想這人凶蠻之極,一把就將我從馬上扯了下去,踩斷了我的腿,家丁們衝上,也都被他打下馬來,挨個毆打,誰也不能動彈。如果不是兄弟你路過,哥哥我非得疼死在道上不可!」

  李勤心想:「這人是誰呀?看他的樣子,只要不死,必是三國時期的超級狠人,可西涼有哪些狠人呢?是董卓?不會,董卓是有錢人。那是馬騰?也不會,馬家豪門貴冑,就算破落了,也不會幹這種事。那是韓遂?他當強盜前,可是當官的,而且人家是大強盜頭子,也不會是他。呂布?好像不是西涼本地人。張飛?他不是屠戶麼!也不可能,他也是有錢人啊,而且他也不是西涼人。那會是誰呢?」

  想不明白是誰,李勤只好道:「你們二十多個人,被他一個人……」

  話沒說完,劉勝就叫道:「他不是人,他一定是個妖怪,不知從哪裡蹦出來的妖怪!如是凡人,哪可能凶狠至此,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從沒見過這般凶人,比我還狠,所以他肯定不是人,是妖怪!」

  李勤心想:「那是你沒見過真正狠的,所以才會以為自己夠狠!」

  他點頭道:「定是妖怪無疑。劉兄,既然他是個妖怪,你也就不要找他報仇了,咱們好人哪能跟妖怪一般見識呢,你說對不?饒了他吧,給兄弟個面子,莫要害了他的性命,修煉到這般田地,他也不容易呀!」

  劉勝呃了聲,心想:「有個台階,就下吧,難不成還真敢找那人報仇麼!」他歎了口氣,道:「好吧,看在兄弟你的面子上,就饒了他吧,好歹妖怪也是條性命啊,權當我做好事,放生了他吧!」

  屋外站著的許小泥聽了這話,咧了咧嘴,心想:「誰饒誰啊?」

  李勤拍拍劉勝的手,道:「這就對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然是下午了,耽誤了這麼久,今天就不去報名參軍了。

  他道:「劉兄,你好好養傷,我回家去配傷藥,如是膏劑大概得一兩天的功夫,明天或後天我再來看你。」說著,他站起身,就要離開。

  劉勝忽然道:「兄弟,聽說你把羊都替鄉親交了捐糧?才只一天功夫,全城就都傳遍了,連我都聽說了!」他抬手挑起大拇指,道:「李郎最仗義!」

  李勤道:「我……哪有啊,劉兄送我羊,我替鄉親們交捐糧,這仗義之事,其實是你劉兄做的才是,只可惜別人不知,卻讓我得了個好名,兄弟心裡過意不去呢!」

  劉勝呵呵笑了起來,道:「兄弟知道我腿斷了,心裡不痛快,便故意說好聽的哄我。可你這麼一哄,我心裡還真好過了不少!」

  李勤也笑道:「劉兄好生養傷,我這便回去了!」拱手告別,帶著許小泥,出了莊園,上馬就要回村。

  這時,後面有僕人叫道:「李公子留步!」

  李勤回頭看去,見兩個僕人趕著一群羊出了莊門。說話的僕人上前行禮,道:「李公子,我家主人說了,你的羊沒了,是替他做的仗義之舉,所以才沒的。因此我家主人想讓你再替他做一次,這便再送你二十隻羊!」

  李勤哈哈大笑,道:「好啊,那我就再替劉兄仗義一把!」他並不推辭,劉勝不當面說,也就是不讓他有推辭的機會,這點他是懂的。

  他騎上馬,讓許小泥趕著羊,一起回村。

  路上,李勤滿腹疑惑,問道:「小泥,你聽出那惡漢是哪裡的口音嗎,不是富平的,可是西涼的?」

  許小泥搖頭道:「聽不出來,但肯定不是咱們本地人,也不可能是胡人。可能是中原人吧,有可能是在中原犯了案子,逃到咱們這裡的。誰讓咱們這裡是邊疆,又不太平,逃犯最喜歡往這裡躲了。」

  李勤哦了聲,心想:「逃犯?好像三國時不少人都當過逃犯吧!」

  許小泥抬頭看著李勤,笑道:「勤哥,多虧了那惡漢,要不然哪來的這麼多羊。咱們今晚還吃羊,行不?」

  李勤道:「成,管你夠吃!」

  兩人說說笑笑,返回了扶角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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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41
第十八章 求巨漢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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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村子裡後,李勤免不了要把今天遇到的事,與父母及鄉親們說一遍,他又趕回來二十隻羊,在村民的心中比第一回還要震撼。前次得了二十隻羊,算是李家小子好大的本事,可第二次再趕回來一群羊,那就不是好大的本事,而是天大的本事了!

  李田和何氏聽了,又是驚訝又是歡喜,他們連聲問那巨漢是誰,可李勤只說那晚打豹時遇見過,今天又再遇見,可卻實在不清楚那巨漢是什麼人。

  聽完兒子的敘述,何氏道:「兒啊,下次再見著那巨漢,可得問問人家的姓名。你說你兩次碰上人家,第一次得了豹子,換了好多東西回來,第二次又趕回來一群羊。這說明那巨漢是你的貴人啊,只要遇見他就有好事兒!」

  李田卻道:「那巨漢怎麼會是貴人,說劉勝劉大族長是貴人才對啊,這些東西,可不都是劉族長給的嘛!」

  何氏點了,想想也對,又和李田商量著,要不要去看看劉勝,他也算是兒子的一個好朋友了。

  至於村民方面,李勤倒是沒有費什麼口舌,話全說許小泥給說光了。許小泥興奮之極,嗚啦嗚啦地說個沒完,把今天的事足尺加三,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他甚至還說是因為李勤的到來,所以才嚇跑了那巨漢,要不然巨漢非得把劉勝和二十來個家丁,一起給打死不可!

  村民們聽了嘖嘖稱奇,對李勤更加佩服了。

  李勤讓村民把羊先趕到圈裡去,羊圈是村民們幫忙新搭建的,就在李勤家旁邊,而趙八斤自告奮勇,說以後羊就歸他放了,只需年底時給他一張羊皮就成了。

  李勤把村民召集到一起,大聲道:「今天高興,我還請大家吃肉,不光咱們吃,去別的村子裡轉轉,如果有沒逃難出去的,讓他們也來吃肉喝湯。大家現在就去準備,該收拾羊的收拾羊,該燒火的燒火。娘,再拿一石米出來,有肉有飯,大家今天好好開心開心!」

  何氏答應一聲,笑道:「這幾天真像過年似的了,天天有好吃的!」

  村民們紛紛叫道:「李嬸說的是啊,真像過年一樣,比過年還高興啊!」眾人一起動手,忙乎起來。

  李勤叫過許小泥,道:「你辛苦一趟,騎我的馬去附近的村子轉轉,讓鄉親們來咱們村子吃飯。如果他們問起,你就說扶角李郎讀聖人書,要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如果他們問李郎是誰,你不要回答,騎馬離開時,大叫李郎最仗義就可以了!」

  許小泥卻問道:「勤哥,可是來得人太多了,羊肉不夠怎麼辦?附近幾個村子,人數加起來可能七八百呢!」

  李勤道:「不會全來的,這種事不見得會有多少人相信,所以今天不會來太多的人,只能是看到別人得了好處之後,下一次的時候,才會全來。就算這次全來也沒關係,羊足夠了。」

  許小泥答應一聲,又興奮起來,道:「勤哥,我不怎麼會騎馬啊,就騎過幾次,不知你那黑馬聽不聽話,我怕騎不好!」

  李勤道:「那馬脾氣好著呢,不過你也要小心些,不可騎得太快。以後閒暇時多騎騎,自然就熟了。」

  許小泥大喜,叫道:「以後也能騎?好好,我這就去各村轉轉!」他牽出黑馬,騎了上去,得意洋洋地先在村裡轉了一圈,這才出村去辦事。

  村民們大感艷羨,許老泥老臉笑得成了一朵花,心想:「看看,還是我有眼光吧,讓兒子跟著李大侄子準沒錯,有啥好處都不會落下他的,還沒怎麼樣呢,就先把馬騎上了!」

  李勤回了屋子,他自然知道該如何治療骨傷,可漢朝時的藥材沒有現代的多,有些藥是缺少的,而且藥性方面也有差別,所以他不敢直接開方配藥,而是先找出了絹書,在上面查到治骨傷的藥方,這才開始配藥。

  絹書上面的用藥,以軍旅用藥為主,便於攜帶,自不能現配現用,其中治療骨傷的主治藥屬於膏藥,配方奇特,調藥所用的油,並不是植物油,也不是豬油,更不是幾百年後流行天下的狗皮膏藥,而是用的羊油。

  李勤按著配方取藥煎制,至於羊油,正好今天吃羊,晚上可以熬出一些乾淨的羊油來,用以調製膏藥。

  天色尚未轉黑,許小泥便騎著馬返了回來,去時小心翼翼,可回來時卻是策馬揚鞭。到了李家的門,許小泥還捨不得下馬,在院外叫道:「勤哥,我回來了,周圍五個村子,我全通知到了,照你囑咐說的。」

  李勤出了院子,問道:「如何,可有鄉親願來?」

  許小泥臉上表情不是太痛快,他道:「來是應該會有人來的,可卻不見得會都來。我去的這五個村子,竟然都有人說我在說大話騙人,還嘲笑我,說根本沒聽說過李郎是誰!氣得我,氣得我差點和他們打起來。」

  李勤心想:「果不出我所料。這事也不稀奇,就算是在現代,如果突然有大好處憑空而來,大多數人還是要先觀望一下的,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會抓住機會。」

  他道:「不用生氣。如果放在前段時間,有人跑到咱們村子裡來,說白請人吃羊吃米,咱們也一樣不會信的,也會說別人唬弄咱們,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所以今晚不管誰來,咱們都要好生款待,不但讓他們吃飽,還要讓他們拿回去些。」

  許小泥道:「那下次,就會有很多人來了。勤哥,下次啥時候再請客?」

  李勤笑道:「讓他們等著去吧,每天叨咕著早知李郎如此仗義,上次就該來的。讓他們後悔去,成天猜著李郎啥時候再請客。」擺手,讓許小泥把馬栓好,準備吃飯。

  富平縣地廣人稀,就算是最近的村子離扶角村,光靠走路來,也要半個時辰,遠一些的甚至要一個時辰,而很多人不信這件事,既然不信又不肯走夜路,自然就不會來了。

  但,還是有人來的,而且全都是窮困潦倒的成年男子,大概有三十來個。這些人都是在天黑之後趕到的,李勤大加款待,不但讓他們吃得肚皮溜圓,而且臨走時,每人還帶走一塊羊肉。

  李勤親自把羊肉挨個人的送到手中,並且問他們的姓名,一一記在心中。

  來扶角村的窮漢都是心思靈動之人,屬於只要有點機會,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肯放棄的人,冒著走夜路的危險,跑到了扶角村。

  他們見事情竟然是真的,這位名叫李勤的李郎,竟真的請鄉親們吃肉,無不大喜,滿口相謝,高聲叫著李郎最仗義,吃飽喝足,拿了羊肉後,這才走人,臨走之時,還一個勁兒地問,以後還請不請了?

  李勤當然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他就是要吊別人的胃口,讓大家議論,把李郎最仗義這句話傳揚出去,如果說清了下次啥時候請,那大家等著就行了,不用猜,自然也就不會天天議論了。

  一直忙到月上枝頭,李勤這才送走了最後一個窮漢,村民們收拾好物事,謝過李勤之後,便各回各家。李田和何氏知道兒子要做膏藥,囑咐他早點回家,便也走了。

  李勤留在打穀場上,刷乾淨一口鍋,就著剩下的柴火,開始熬製乾淨的羊油。他以前沒有熬過葷油,頭一鍋竟然弄糊,無法用來調和膏藥。他看著黑乎乎的小半鍋油,歎了口氣,看來還得再熬一鍋,而且還得刷鍋,早知如此麻煩,不如讓母親來熬製了。

  正要把油倒出來,然後刷鍋,忽聽到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他抬頭看去,就見月光下,打穀場的那邊,慢慢走來了一個鐵塔般的巨漢,正是白天看到的那個!

  李勤啊了聲,道:「是你?」

  巨漢走到近前,道:「是我!」這巨漢竟露出幾份靦腆,這種表情出現在他兇猛的臉上,又是在黑夜之中,竟然頗有幾分怪異。

  巨漢頓了頓,又道:「今天看到一個騎馬的,四下裡大喊大叫,說這裡有位李郎要請客,誰都能來吃,我便……我便……嗯,今晚月色不錯啊!」他抬頭望天。

  李勤笑了,看著巨漢,道:「你是外鄉人吧?惹了禍,不趕緊離開,還想來我這裡吃肉,倒也頗有幾份膽色,是條漢子!既然是好漢,我有一事相求,還望你能應允!」

  巨漢低下頭,不再做觀月狀,他道:「你有事求我?你不先問問我是誰?」

  李勤心想:「我要是問你,你十有八九不說,如果我不問你,你憋不住了,反而會說!」他搖頭道:「義士結交,肝膽相照,何需問姓名呢?」

  巨漢張大嘴巴,安靜了半晌,道:「肝膽相照,這話倒真是頭回聽說。好,你有什麼事求我,儘管開口。可是有仇人?你說出姓名住處,我去替你宰了他全家!」

  李勤哈了聲,搖頭道:「開什麼玩笑!我所求你的事是……」他一指鍋邊的幾大塊羊肉,道:「這些肉我吃不完,能求你幫個忙,幫我把肉吃了麼?」他知巨漢不好意思張口求食,才有此一說。

  巨漢大大地啊了聲,瞪大眼睛看著李勤,他生平真是頭一回聽到這種要求,結結巴巴地道:「你才是開玩笑哩,這些肉,你……我……哎呀!」他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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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42
第十九章 丫黃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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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勤歎氣道:「我哪有開玩笑!唉,如你不答應,也不能怪你,又非是熟人,我張嘴就求你這麼大的事,你哪能答應呢!」

  他搖了搖頭,拿起一塊羊肉,放入鍋中炸了起來,又道:「鹽什麼的都收起來了,這肉就算炸出來也是淡得很,也難怪你不肯幫這個忙,這是嫌棄炸肉不好吃啊!」

  巨漢大聲道:「沒,我可沒有嫌棄,有的吃還能挑三撿四嘛!好,你的忙我幫了,你就不用……不用謝我了!」越說聲音越小,後面半句細不可聞,說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坐在一旁,巨漢問道:「你就是那位李郎吧?聽人說李郎最仗義,今晚一見,果真如此。我從中原來此,輾轉幾千里,可你這麼仗義,能處處為他人著想的好漢,卻是頭一回看到!」

  李勤笑道:「都是鄉親們抬愛,隨口亂說的,我哪稱得上什麼好漢!」

  「你那晚打豹子,很勇猛,今天又這般仗義,如你不是好漢,那天底下就沒有好漢了!」巨漢說這話時,臉上表情鄭重,絕非奉承,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個能說出奉承話的人。

  李勤撈出炸肉,放到碗裡,道:「怠慢了。這炸肉燙得很,涼涼再吃!」把碗遞給巨漢。

  巨漢接過肉碗,吹了吹,忽然又道:「你真不問我姓名?」

  「不問,說了不想知道,當然就不會問了!」李勤道。

  巨漢顯是餓得狠了,不待肉涼,便一口咬下,燙得啊啊直叫,可卻還是大口嚼著,吃得滿嘴是油,嚥下肉後,又道:「你真的不問啊?我……」

  沒等他說完,就聽有人叫道:「這裡,這裡是有人要請客吃肉嗎?我想找李郎!」語音稚嫩,是個孩子的聲音。

  李勤和巨漢一起轉頭,順著聲音看去,就見月光下,一個小小孩童,一手拿著只大大的木碗,另一隻手拿著根小小的木槍,正搗登著小步子,向李勤這裡跑來!

  李勤一愣,心想:「都這麼晚了,這孩子怎麼來的,他家大人也不管管?」

  孩童跑到跟前,滿臉是汗,卻顧不上擦一擦,對著李勤叫道:「叔叔可是李郎?」問完後又看向巨漢,他搞不清楚哪個才是李郎。

  李勤從鍋後面轉了出來,道:「我便是李郎,名叫李勤。你是誰家的孩子,怎地這麼晚了還來,哪個村子的?你家大人呢?」

  孩童聽到眼前之人便是李郎,小小的臉龐上露出歡喜的神情,聲音響脆,他道:「小侄從十八坡村來,聽聞李郎最仗義,宴請鄉親,是以特地趕來,叨,叨擾……吧?」

  他說的話明顯是大人教的,可卻沒記住,不過他也機靈,記不住便不說,免得說錯,把木槍放到地上,兩手高高舉起木碗,道:「如有失禮之處,還望李叔叔見諒。一飯之恩,來日必當厚報!」雙手使勁地舉著木碗,幾乎快頂到了李勤的下巴。

  李勤見這小小的孩童,長相異常漂亮,鼻直眼圓,臉蛋兒紅撲撲地,一雙大眼睛中,滿是患得患失之色,似乎怕李勤不給他飯吃。

  李勤心想:「這是誰家的孩子,好生乖巧可愛。」他接過木碗,笑道:「你小小一個孩子,如何能報答得我。來,我給你弄點好吃的,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說著話,向周圍環顧,卻沒有發現有大人的蹤影。忍不住好奇,他問道:「你自己來的,你家裡人呢,為什麼沒有和你一起來,他們現在何處?」

  孩童眨巴眨巴眼睛,小聲道:「爹尋前程去了,不知在哪裡,娘有病在榻上,和兩個弟弟在家,我一個人來的!」

  李勤低頭看著這小小的孩童,就見他衣衫破舊,褲子短了一截,露出腳踝,而腳上一雙破草鞋大了些,為防止走路時掉鞋,用兩根草繩把鞋緊緊勒在腳上。看樣子他是走得急了,臉上儘是汗水,可卻來不及擦汗,只是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李勤心想:「可憐這麼小的孩子了,如不是家裡赤貧,無人依靠,誰又捨得讓他半夜趕路來我這裡呢!」

  「你在我這裡先吃得飽飽的,晚上在我家睡覺,等明天我再派人送你回去!」李勤笑著摸了摸孩童的頭。他語氣和善,孩童聽了明顯鬆了口氣,臉上一下子就露出了笑容,叫道:「謝謝李叔叔。」

  那邊巨漢嚥下一口肉,含糊不清地道:「李郎莫要被這丫黃小兒騙了,十八坡離此有三十里,他一個黃嘴丫子都沒褪淨的小兒,如何能夠來此?不過是騙你的同情,好能多給他些吃食!」

  李勤不記得十八坡在哪裡,他看了眼巨漢,這傢伙四處流竄,想必說得不會錯。他低頭看向孩童,卻見孩童氣得滿臉通紅,小小鼻孔不住地翕張!

  孩童叫道:「我沒騙人!娘說了,男子漢不可說假話騙人,以免辱沒了先祖威名!」說著話,眼圈竟然紅了,想必從沒受過這等委屈。

  李勤忙拍了拍他,道:「好好,莫要哭啼。你走了三十里路,可是不簡單啊!」看這孩童不過七八歲,自己在這麼大的時候,可沒這樣的好本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真是半點不假。

  巨漢卻道:「男子漢?上邊沒毛,下邊也沒毛的一隻丫黃兒,竟也自稱男子漢?那我該如何自稱!」

  李勤笑道:「你可自稱老漢!」他把孩童拉到鍋邊,道:「你先歇息一會兒,烤烤火,夜裡涼,你又身上有汗,小心著涼生病。」

  孩童乖乖地蹲在灶火旁,兩隻大眼一會兒看看明亮的火光,一會兒又看看李勤,偶爾看向巨漢。見巨漢衝他咧大嘴,孩童一伸舌頭,對他做了個鬼臉,把巨漢呵地逗樂了。

  李勤把焦乎的油倒出來,把鍋刷乾淨,又放進一大塊羊脂,慢慢煎熬起來。這回他有了經驗,再做起來便有模有樣了。

  羊脂在鍋中發出嗤嗤的響聲,香味瀰散開來,油脂發出的香氣,比燉肉的香氣還要濃郁,引人垂涎。巨漢一大塊羊肉已經吃完,肚中半飽,他瞪眼看著鐵鍋,擦了把嘴角,道:「比剛才還要香啊!」

  孩童更是站起身來,站到李勤的身邊,眼睛盯著鍋裡融化的羊脂,小喉嚨不住地湧動,嚥著口水!

  李勤用筷子從鍋裡挾出一小塊黃黃的肉渣兒,放到碗裡,問孩童道:「喜歡吃油渣子不?」

  孩童眼巴巴地看著肉渣兒,卻並不伸手抓,聽到李勤問話,他抬起頭看著李勤,不住地點頭,小聲道:「喜歡!」

  李勤指了指油渣子,笑道:「那就吃啊!」

  孩童大喜,叫道:「謝謝李叔!」抓起油渣子,放在嘴裡就嚼,咬得嘎吱直響。

  李勤又從鍋內挾出幾塊油渣子,放到碗裡,道:「喜歡吃就多吃點兒,這東西咱們有的是!」

  孩童喜不自勝,從碗裡又拿起一個油渣子,卻沒往自己的嘴裡放,舉到李勤嘴邊,道:「李叔也吃!」

  李勤嗯了聲,低下頭把油渣子咬進嘴裡,嘎吱嘎吱嚼了起來。

  油渣子是油脂融化後變黃的肉渣兒,趁熱吃又香又脆,香酥可口。對於剛剛解決了溫飽的人們,有著難以抵抗的誘惑力,而對於溫飽還沒解決的漢末百姓來講,簡直就是無上的美味。

  孩童從小便過的苦日子,連葷腥都少接觸,忽地吃到這種美味,小嘴巴停都停不下來了,邊嚼油渣子,邊道:「好吃,真好吃!」

  李勤見他吃得香,忍不住問道:「你叫……」話沒問完,看了旁邊的巨漢一眼,自己既說不問他,也不好問孩童,否則可就無趣了。

  巨漢不好意思過來,李勤看了他一眼,他立即像是得了鼓勵一樣,湊乎到了跟前,道:「李郎,做肉吱吱哪?聞著可真香啊!」眼睛盯著碗裡的油渣子,看孩童吃得香,他咕咚嚥下好大一口的口水,聲音超響。

  李勤笑道:「你的家鄉管油渣子叫肉吱吱?不如你再幫我個忙,替我多吃些吧!」把油渣子全都挾出來,放到碗中。

  巨漢大喜,道:「我這輩子最愛吃這種零食……呀,小丫黃兒,嘴不大,吃得倒快!」他和孩童你一個我一個地,搶起油渣子吃。

  李勤看著一大一小的樣子,笑了笑,把熬好的羊油倒到乾淨的碗裡,道:「你們等我一下,我給你們去拿飯。」回了自家,放好油碗,又拿了兩大塊的乾肉,還有一小盆粟米飯,上面蓋上幾大塊煮羊肉,端了出來。

  他把乾肉和飯都送給巨漢,道:「小小意思,你收下吧。」又對孩童道:「你跟我回家,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去。」

  可巨漢把那小盆飯接過,把乾肉卻給了孩童,道:「我今晚吃飽,才不管明天的事,這東西給他吧,他家裡過得不容易。」端起飯盆,大吃扒飯吃肉。

  而孩童卻不肯和李勤走,說他一定要回家,家裡人等著呢,怕娘惦記,弟弟們都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這孩童年紀不大,卻很有主意,說不留就不留,李勤只好拿著他的木碗,裡面裝滿了熟肉,讓他拿著回家。

  孩童道過謝,胸前掛著乾肉,腰裡別著木槍,手中端著大碗,邁著小步子,離開了扶角村。

  望著孩童離開,李勤有點不放心,可那巨漢卻道:「這馬丫黃兒肯定是個破落世家的子弟,不但有教養,而且早當家,以後必是個有出息的。」

  李勤咦了聲,道:「馬丫黃兒?你怎知道他姓馬?」

  巨漢嚥下最後一口飯,站起身,把飯盆還給李勤,道:「十八坡一村的人都姓馬,不知從哪裡逃難來的,這小丫黃兒自然也姓馬!」

  沖李勤一拱手,巨漢道:「借那丫黃小兒的一句話,一飯之恩,日後必有厚報,告辭了!」說罷,轉身大步出村。

  李勤拿著碗,忽地叫道:「兄弟,我家缺個長工,你會放羊養馬不?」

  巨漢頭也不回,道:「我在家鄉殺了土豪,身上有著命案,怎能留在你家,不能連累你啊!」出村,自顧自地走了。

  李勤歎了口氣,心想:「這一大一小吃了我的,卻都沒留下姓名。等下次要再見著,我可必須得問了,指望著他們主動說,看來是不可能的。」

  收拾好東西,回家睡覺。第二天起床,把膏藥製好,他叫上許小泥,去看劉勝,然後打算再進城去,把軍給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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