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主公 作者:望平安 (已完成)

 
mk2257 2011-9-20 00:22: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1 198178
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43
第二十章 扶角李郎

  李勤和許小泥同乘一騎,趕往劉勝的莊園。

  劉勝的骨頭被巨漢打斷了,無法移動,便住在莊園裡。僕人見李勤又來,連忙把他迎了進去。

  李勤給劉勝看過了傷處,斷骨的地方處理及時,並沒有惡化,李勤給他貼上了膏藥,囑咐劉勝這些日子不要動,至少要靜養半個月才成。之後,他又給家丁們看過了傷,一一處理妥當。

  回到主屋,李勤道:「劉兄,你這裡沒事,我便要進城了,今天便打算要入行伍,從此吃皇糧了。」

  劉勝正在看著李勤送他的膏藥,聽李勤這般說,嘿了聲,道:「你不賠上糧食就不錯了,還指望吃皇糧?咱們富平天高皇帝遠,誰把皇帝當回事兒啊,也就你吧!」

  取笑李勤一句,劉勝讓僕人拿來一袋子五銖錢,交給李勤,他道:「兄弟,入了行伍,人情世故自必增多,這些錢你拿去,上下打點一番,爭取當上個伍長。你要是當上了伍長,就可負責一村的治安,負責你家扶角村也就是了,免得被分派進城,整日把守城門,風吹日曬的辛苦。」

  李勤也不推辭,把錢袋揣入懷裡,道:「好,就聽劉兄的,看看能不能當上伍長吧!」告別劉勝,帶著許小泥進城去了。

  今天他們沒什麼事耽擱,晌午之前便進了城,來到縣衙的所在地。富平縣的房屋大都是坐北朝南,便於采光。可縣衙的門臉卻是朝著東南方向,這是有說法的,意即向東南方的洛陽朝拜,為朝廷守土。

  富平縣衙年久失修,如光從外表看,還不如劉勝的大宅齊整。一人多高的土坯牆,黑色的大門,門上黑漆脫落大半,如果不是門外有幾個衙役,任誰也想不到這裡竟是富平的縣衙門。

  大門口台階旁邊,架著一口大鍋,鍋裡熱氣騰騰地煮著羊雜湯,半條街都是香味,兩個衙役站在鍋旁熬湯,另一個衙役站在一塊木牌前,大聲吆喝著。

  就聽這衙役叫道:「窮漢窮漢,參軍吃飯!父老鄉親們,看看這是什麼?這就是羊湯啊,只要你們來當兵,立馬兒就有羊湯喝,保你喝在嘴裡,暖在心頭啊!」

  街上的百姓路過衙門口,卻少有停留,除了使勁吸幾口羊雜湯的香氣外,卻並沒有報名參軍。

  富平,名為富平,卻是貧困之地。按著漢制這裡應該有一部正卒,也就是四百戰兵,其餘為屯田兵。戰兵每月可得糧二石,用以養家,屯田兵沒有糧餉,但可以耕作官府的田地,並且得到耕牛和種子,以及肥料等物的補助,秋收時交納一成的作物,這要比普通百姓交的少,但在戰時要做為輔兵,跟隨戰兵出征。

  這是在富平建縣之初,便定下的規矩。可規矩嘛,就是用來破壞的,富平縣令早就發不出軍餉了,所以他就把規矩給改了!

  富平縣在籍百姓不過千餘戶,人口堪堪及萬,養一部精兵,縣令認為有點多了,所以他就規定名為一部,實額六成,也就是說四百戰兵,他只養二百四十人,餘額由什長負責招募。是由什長招募,說白了就是讓什長去養,但不許隊率、屯長或是軍侯去養,這樣是為了防止出現勢力可以和縣令對抗的人。

  而就算是二百四十人,縣令也給不出軍餉,他便要求士兵們輪番就食。也就是說有任務時,縣令招軍隊來,管士兵們每天一頓飯,要是沒任務時,回家吃自己去吧!

  這麼個招兵法,肯定不好招人,縣令便又想出個法子來,凡當兵者可以自行佔地耕種,富平地廣人稀,別的都缺就是不缺地,當兵的愛佔多少土地,就佔多少,但官府不提供借貸,而且要按佔地的多少,交出收成的一半。其實,這就等於是把正卒戰兵,變成了輔卒屯田兵,給降級了。

  北地郡地處邊疆,又無郡守,這種養兵的方法也是無奈之舉,各地縣令差不多都這樣。可卻也正是這樣,從而導致了地方豪強勢力倍增,官府勢力減弱,洛陽的大漢朝廷沒事也就罷了,一旦朝廷有事,那麼這裡便會立即被豪強割據,名為漢室江山,實際上誰也不會認為真的姓劉,漢家城池,人人有份嘛!

  富平縣令湯介,從人品上來講還算不錯,可現實如此他也只能得過且過。本來對付著他也能把這官當下去,可近幾年不知怎麼的,老天爺不開眼,富平總是大旱,縣裡的百姓日子不好過,草原上的胡人日子同樣也難熬,如此一來地方上就不太平了。

  湯介估計著胡人有可能要大舉南下,這就不是得過且過就能解決的事了,所以他只好招兵,想要招足四百正卒,讓窮漢來給他賣命,可窮漢卻也不傻,這是拿命換飯吃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誰肯來當兵?餓得骨瘦如柴的窮漢,湯介不要,可不餓得打晃的窮漢,就證明還能活得下去,能活得下去,當然也就不肯拿命換飯吃,還吃不飽了!

  牌下的衙役停止叫喊,看了眼那兩個熬湯的,氣道:「你們兩個別吃了,從昨天到現在,才招到幾個兵啊,這點湯全讓你倆給喝了!」說著話,他走到鍋邊盛出一碗,大口吃喝起來。

  旁邊兩個衙役卻道:「還說我倆,也沒看你少喝!」

  李勤來到門前,勒馬止步,問道:「借問一下,這裡可是在招新兵?」

  三個衙役一起看向他,又看向他騎著的黑馬,那負責招兵的衙役放下碗,走上前來,道:「是啊,我們在招新兵,你是來找人的?」他可沒想到李勤和許小泥是來當兵的,有錢人誰肯當兵。

  李勤道:「不為找人,我們是來報名參軍的!」他和許小泥從馬上下來。

  許小泥看著大鍋,小聲道:「他們熬的是羊雜湯,好像就是勤哥你交的肥羊啊!」

  李勤笑了笑,對衙役們一抱拳,道:「三位兄長,弟扶角李勤,響應湯大人之召,特來報名入伍,保衛家鄉!借問在哪裡登記入冊?」

  三個衙役齊聲啊了聲來,均是滿臉的驚訝之色,那負責招兵的衙役道:「扶角李勤?可是大名鼎鼎的豪傑李郎?」

  李勤笑道:「錯愛了,小弟布衣平民,何敢稱豪傑二字!」

  衙役叫道:「你真的是李郎?哎呀,你終於來了,我家老爺說了,你一定會來的!」他轉身就往大門裡跑,叫道:「老爺,李郎來了,來當兵了!」

  他這麼一喊不要緊,門裡呼拉拉跑出一大群的人,圍住李勤,就像參觀稀有國寶一般,眼裡看個不休,嘴裡嘖嘖稱不停!

  李勤摸了摸腦後頭髮,心想:「羊沒白送啊!」

  許小泥大喜,拉住李勤的衣袖,不停口地道:「勤哥,你成豪傑了!」

  片刻功夫,就見院裡出來一個身穿長袍的中年胖子,腰中佩劍,他一出來圍觀的人都向兩旁閃去,可想而知,他便是縣令湯介。

  湯介五十多歲,孝廉出身,為人向來圓滑世故,他當縣令多年,小錯不間斷,大錯從未出,這官當得四平八穩,估計只要胡人不找他麻煩,富平縣姓湯,能姓到他去世為止。

  前日孟木回來,帶回了十五隻肥羊,說是扶角村李勤送的,湯介只一琢磨就明白了,李家小子這是想要尋前程啊,所以他吩咐衙役們注意,如果李勤來當兵,要及時通知他。

  湯介看向門口站著的兩人,見前面是一個身高八尺的威武青年,而青年後面還跟著個小跟班兒,小跟班兒的手裡還牽著匹黑馬,不用問這青年必是李勤無疑。

  多年當官,湯介很會說話,他知要想讓初次見面的人,就能成為自己人,那麼第一句話很關鍵。所以他既不問姓名,也不自報身家,而是一挑大拇指,高聲道:「李郎,最仗義!」

  縣令大人一發話,圍觀眾人轟地全都叫了起來:「李郎最仗義!」

  後面的許小泥聽到眾人讚美李勤,興奮得就像自己被誇一樣,滿臉通紅,一手牽馬,一手拉著李勤的衣角,大聲道:「最仗義,我勤哥最仗義了!」

  李勤心想:「這人好生會說話啊,是個官油子,要是沒料錯,我如要跪,他必定相扶!」他一撈袍袖,作勢要跪,道:「草民李勤,拜見湯大人!」

  果然不出所料,湯介扭動肥胖的身子,上前兩步,扶住李勤,道:「扶角李郎之名,本官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李郎真乃豪傑也,可以為什長之職!」

  什長雖然是倒數第二的基層,卻是富平獨立作戰單位的軍頭,如果不是湯介的親族,或後台硬的人,再或是老兵,是很難當上的。湯介這算是給足李勤……那十五隻羊的面子了!

  李勤心想:「臨來時劉勝還讓我使錢,混個伍長當當,沒想到一個錢沒花,就直接當上什長了!」他忙連聲道謝,說大人錯愛了。

  湯介拉著他的手,一起進衙,道:「李郎,本官當你是自己人,所以便許你自行挑選士卒。來人啊,取名冊來,供李郎挑選!」

  李勤這回總算是真心歡喜起來,可以自己挑兵,羊沒白送,沒白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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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44
第二十一章 扶角軍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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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縣衙,李勤見不過是一間正堂,左右兩旁各一間廂房而已,這富平的衙門實在是不大。

  湯介把李勤領到一間廂房前,回頭沖人群裡的一名小吏道:「誰讓你只顧看熱鬧的,還不快把名冊拿來,讓李郎挑兵!」

  這小吏剛才跑出去當圍觀群眾了,聽縣令大人發話,連忙屁顛屁顛地過來,道:「請李郎隨我進屋。」

  李勤忙道:「有勞了!」小吏不過是名刀筆吏,職位雖低,可管名冊的人都是得罪不起的,對這種人要保持相當的客氣。

  湯介道:「李郎去挑兵吧,想挑誰就挑誰,本官絕不干涉!」如讓他一直陪著個平頭百姓,那是不現實的,可他並不說我走了,你自己忙乎去吧,而說他不干涉,這人情就賣出來了,乃說話之道。

  李勤趕緊又抱拳,道:「恭送大人!」

  湯介衝他笑了笑,穿過正堂,回他的後宅去了。

  李勤隨那小吏進了廂房,小吏打開牆邊的一個大櫃,從裡面抱出一大捧的竹簡,堆在桌上,道:「李郎,這些都是新兵的名冊,我先給你記個名吧,然後你再挑!」

  李勤回身把許小泥叫進來,道:「我們兩個都要報名,怕是要兩根竹簡。」

  小吏拿出兩根新竹簡,笑道:「咱們這衙門裡別的都缺,就這不值錢的竹簡多的是。」取過筆墨,問明了李勤和許小泥的姓名怎麼寫,記錄在竹簡之上。

  李勤看著竹簡,心想:「我絹書上所記錄的雞肋制弓術,可不正需要不少竹板麼,看這些竹簡,質量都不錯呢!」

  小吏把桌上竹簡沖李勤一推,道:「李郎挑人吧,這位許兄弟你是定然要的了,那便再挑四個,挑成一什之數!」

  李勤一愣,心想:「一什不是十個人嗎,難不成這年頭什指的是六?」他問道:「再挑四個?那才加上我才六個啊!」

  小吏乾笑兩聲,道:「咱們富平就這規矩,本來足額是四百正卒,可大人養不起,所以改為實額六成,二百四十個兵,可實際上咱們縣裡只有一百多個兵,那孟木不是去過你們村子嗎,他帶的那百多人,就是一大半的人啦!」

  李勤皺眉道:「才這點兵丁,如果胡人來了,可是不好抵擋。」

  「所以才要招兵呀!」小吏又道:「這些天沒招多少,估計二百四十人能湊齊,可四百之數嘛,就得什長們自己想辦法了。李郎,剩下的四個你自己去招吧,招齊了算你運氣,招不齊嘛,你也別擔心,如胡騎南下,百姓們為保家鄉,還是會上城抵抗的,所以你不用愁沒人指揮。」

  這回換李勤乾笑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真是意料不到,這不和事到臨頭拉壯丁,一模一樣了嘛!

  小吏指著竹簡,道:「別看這一大堆,可實際上大多已被挑走了,你只能從剩下的二十人裡挑了。」他把那二十隻竹簡撿出來。

  趁這個空檔兒,李勤從懷裡取出錢袋,抓出一把五銖錢,塞到小吏的手裡,道:「小小意思,兄長可不要嫌棄。」

  小吏大吃一驚,看著手裡的錢,道:「這是為何……哎呀,這多不好意思啊!」可手卻抓得緊緊的,半點沒有推辭的意思,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許小泥在後面看著,一咧嘴,心想:「又送東西,我勤哥可真是大方啊,有點啥東西都沒等捂熱乎呢,就急著送出去!」

  李勤微笑著道:「還沒請教兄長如何稱呼,官居何職啊?」

  看樣子小吏很少有收錢的機會,他忙把錢揣入懷中,道:「我姓景名明,是本縣的縣丞。」

  李勤啊了聲,這人不是小吏啊,竟是縣丞,怪不得能掌管名冊,可怎麼看起來如此的猥瑣,跟個跑腿的小吏似的。他忙道:「失敬失敬,原來是景大人,小弟剛才失了恭敬,景大人莫怪!」

  景明歎了口氣,擺手道:「什麼大人啊,你可別這麼叫,我就是一個僅能養家餬口的窮吏罷了。」

  李勤道:「那我就叫你景兄了,以後咱們可要多多來往呀!」說著,他拿起竹簡,開始挑人。

  光看名字不看人,還真是難挑。李勤先把二十隻竹簡都看了一遍,發現只有一個眼熟的,這只竹簡上的人名是烏蛋子。這人是昨晚去扶角村混羊肉吃的一個人,李勤當時問過所有人的姓名,而這人的名字又好記,所以現在一看,就想起來了。

  他記得烏蛋子長得精瘦,腿長手長,一雙眼睛外凸,總是轉個不停,排隊時東張西望,鬼鬼祟祟,一看就是個雞鳴狗盜之徒。這種人當老百姓時,偷東摸西屬於禍害級別的,可要是當了兵,卻是個干斥候的好料。

  在信息不發達的冷兵器作戰時代,斥候是很重要的,屬於古代的偵察兵和間諜。墨子曾說:守入城,先以侯始;而《史記李將軍列傳》也稱:然亦遠斥候,未嘗遇害。在漢代,斥候是直屬於王侯的精銳。如果一支軍隊裡的斥候出色,那打勝仗的幾率將會成倍增加,我軍的情況敵軍不知道,而敵軍的情況我軍一清二楚,孫武他老人家都說了:料敵制勝,計險厄遠近,上將之道也。

  李勤一指這只竹簡,道:「這人我要了!」

  景明看了眼竹簡,搖頭道:「李郎,我勸你還是別要他吧,這人是個慣盜,可卻極少讓人抓到。人人都知他是個壞蛋,卻苦無證據,無法判他,要不然他這輩子都得在牢裡過了!如不是著急湊數,他來報名當兵,我們可是不會收的。」

  李勤笑了,道:「那我更得要他了。我要感化他,讓他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他又拿起竹簡,道:「不知這裡面可有凶狠好鬥之人,我也順便一起感化了吧!」

  景明象看怪物似地看了他一眼,道:「感化?這從何談起啊!」他指著一隻竹簡,道:「要說凶狠好鬥,這個叫沈乙的排得上號,是個獨行強盜,出了意外被擒,現在還在牢裡關著呢,為了出牢,他便要戴罪立功,這才報的名。」

  李勤道:「他是怎麼被抓住的?」

  景明道:「是被一個叫吳小三的人打暈的,這人也報名參軍了,也在戴罪立功。」

  李勤不解地道:「也在戴罪立功?他抓住了沈乙,本就是功勞吧?」

  景明嘿了聲,道:「他呀,是個盜馬賊。那沈乙搶了一個胡商的幾匹好馬,可卻被他給盜走了,黑吃黑。沈乙追了上去,兩人開打,兩敗俱傷,正巧我們接到胡商報案,趕去找馬,結果發現馬在一邊吃草,他倆躺在地上暈著,我們把馬找回,把他倆也給關牢裡了!」

  李勤哈哈大笑,道:「這兩個人我也都要了!」

  景明絲地一聲,道:「李郎,你怎麼盡要這種人啊?慣偷、盜馬賊、獨行大盜,一個比一個的惡劣,半個好人都沒有啊,都是別的什長不要的!」

  李勤笑道:「別人不要,我要便是,這不正好為縣令大人解憂了嘛!」

  景明歎了口氣,道:「只剩下一個名額了。也罷,我來向你推薦一人吧,雖然也不是個好貨,可比這三個要強得多。」

  他拿起一根竹簡,指著上面的名字讓李勤看,道:「這人是我堂兄之子,我堂兄景春是咱們富平縣有名的醫生,為人敦厚儒雅,可生出來的兒子卻頑劣之極,整日裡做夢要學大俠,每天挎著把劍去找不平之事,結果惹到了刺頭,被人一頓好打!」

  李勤看著竹簡,就見上面寫著的名字是景奇,他道:「咱們富平的不平之事,多半與湯表有關,難不成他惹到的人是湯表。」

  景明點頭道:「正是,上個月他見湯表欺負百姓,便仗義出手,結果被湯表和他的手下給打了,沒有當成大俠。我這堂侄一怒之下,竟然連著一個月,夜夜跑去湯表他們家……」

  李勤驚訝地道:「難不成他想殺死湯表?」這小子還真有種,他也不過是刺斷了湯表的肋骨罷了,可景奇竟然有殺人的念頭。

  景明歎氣道:「那可不是,他是連著往湯表家的井裡散了一個月的尿,讓湯表天天喝尿。不成想前幾日被人給發現了,他逃回家裡後,我堂兄責罵了他,這小子便跑來參了軍,他來報名時,恰巧我不在,讓他把名給報上了,報名容易除名卻難,米已成炊了。我聽說李郎一個人便把湯表和他的手下打趴下了,如果肯幫幫忙,就收了我堂侄,多多關照他些。」

  李勤點頭道:「好啊,那我便收下景奇,教他武藝,讓他以後再不怕湯表。」

  景明向門外看了一眼,道:「縣令大人倒也沒什麼,可湯家的子侄可要小心。本縣的縣尉是大人的親侄子,名叫湯仁,這湯仁是湯表的族兄,而這次湯表參了軍,他本是小吏,又是湯氏族人,一入伍便會當上軍官,以後李郎可要多加小心啊!」

  李勤皺眉道:「湯表不是被我打傷了麼,那傷可不算輕。沒有三個月休想復原,就算是下地行走,也得半個月才成啊!」

  景明苦笑道:「我堂兄就是醫生啊,怕湯表以後報復兒子,所以拼了老命地去病治湯表,想要化解仇怨,湯表的傷好得很快,參加操演是不行,可站著裝裝樣子卻是沒有問題的,誰還敢為難他不成!」

  李勤哼了聲,把竹簡放回桌上,道:「理他作甚,如果再敢惹我,全身骨頭打斷!有勞景兄了,我想見見挑出的這幾人,可方便?」

  景明點頭道:「景奇和烏蛋子不在衙內,可沈乙和吳小三卻在,咱們現在就去大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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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45
第二十二章 門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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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勤帶著許小泥,跟在景明的身後,一起去大牢。富平縣衙沒多大,大牢就在右側的院子裡,而且牢裡也沒幾個犯人。湯介連當兵的口糧都發不出,哪有閒糧養犯人,如果不是有重罪的犯人,基本都是訓斥一頓,便罰去做苦力,極少會關進大牢的。

  走在路上,許小泥低聲道:「勤哥,你看你都挑的什麼人啊,全是敗類,咬人的瘋狗,你要是收了這種人,豈不以後天天都要頭疼,收下容易,想甩掉可不易了!」

  李勤回頭瞪了他一眼,道:「不許亂說,那景奇我可也收下了,你說他的壞話,讓景兄聽到,豈不為難。」他說話時根本沒有壓低聲音,就是想讓景明聽到。

  景明果然回頭,唉了聲,道:「無所謂了,我那堂侄就是一個惹禍精,我心知肚明。可許小兄弟背後說他無妨,萬不可當面說,當心他大俠脾氣爆發,會嚷著要剷除你的!」

  許小泥到底是老實孩子,咧了咧嘴,道:「我躲他遠點便是……嗯,這些人我都躲得遠點兒。」

  說話中,他們來到了大牢外面。

  大牢。牢內無窗,氣味難聞,只有靠近門口的地方,點著一盞小小的油燈,燈光如豆,無法照到牢裡的每個角落。

  牢門口,站著一個年老的牢頭,這牢頭正驚恐地看著裡面,嘴裡哀求著道:「兩位爺爺,莫要再鬧了,你們再打架,會把牢房打塌的,這房子可不結實!」

  大牢佈局簡單,不過是一間大屋子,用一道木柵欄隔成兩半,外面靠大門的是牢頭待的地方,而木柵欄之後,便是唯一的一間牢房,裡面只有三個犯人。

  牢房裡左右靠牆各站著一人,都是雙手握拳,惡狠狠地瞪著對方,兩人均是膀闊腰圓的壯漢。左邊那人頭髮披散,臉上儘是鬍鬚,毛絨絨的猶如一隻大猩猩似的,身上穿著破爛的皮襖,拳頭大得好似砂缽一般;右邊的那個除了和他拳頭大小一樣外,其餘卻正好相反,頭上半根頭髮也沒有,臉上也沒鬍鬚,光著上半身,肌肉虯結,不但如此,身上儘是刺青紋身,頭上刺的老鷹,脖子上刺的惡狼,而狼頭仰起竟然刺在他的臉上,小半邊臉都是狼頭,胸前背後更是虎豹狼蟲,應有盡有!

  他倆的中間靠牆蜷縮著一個犯人,能被關進大牢裡的都是狠人,可這犯人在外面怎麼狠不知道,在這裡卻抖得如同菜雞。他要想不被誤傷,就只能縮著了,他很清楚兩壯漢是多麼的凶悍殘暴。

  渾身刺青的壯漢惡聲惡氣地道:「吳老三,要不是你偷了我的馬,我能被關到這裡嗎?」

  那大猩猩哼了聲,道:「姓沈的,要不是你追我,我也進不來!你就應該學學那胡商的樣子,丟了馬自己找地方哭去,還敢追來,當真是不知死活!」

  紋身壯漢乃是沈乙,而大猩猩便是吳小三。

  沈乙吼道:「不知死活?好,那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死!」揮舞著拳頭,衝著吳小三便撲了上去。

  吳小三雖然名字裡有個小字,可身上卻沒有哪個地方是小的,膽子更加一點不小,隨即也撲了上去,和沈乙乒乒乓乓地打了起來!

  兩個人打架的本事不相上下,要不然上次也不能互毆到一起暈倒,從而被抓,今天又開打,仍是不分勝負!

  乒乒乓乓,兩人扭打到了一起,吳小三張嘴咬中了沈乙的肩膀,沈乙被咬得嗷嗷大叫,猛力推開吳小三。吳小三的後背撞到了木柵欄上,轟地一聲大響,把木柵欄給撞倒了!

  滿牢灰塵飛舞,那牢頭大叫救命,打開門逃了出去!

  可牢頭逃了,沈乙和吳小三這兩個犯人卻誰也不逃,砰砰彭彭地接著互毆,打得不亦樂乎,竟把那個蜷縮成一團的犯人,嚇得嚎哭起來。這犯人想逃,可逃不出去,只要一站起身,就有可能被誤傷,還肯定不是輕傷!

  李勤等人剛剛來到牢門口,就見牢門大開,牢頭跑了出來,還大叫救命!李勤頓時停下腳步,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景明更是驚訝,道:「不清楚!」

  李勤上前一步,扯住牢頭,道:「裡面怎麼啦,誰要害你性命?」

  牢頭全身哆嗦,六神無主,指著牢裡,道:「打打,打起來了!」

  李勤推開他,叫道:「景兄留步,讓兄弟進去看看!」來到門口,見門邊戳著根半人高的門閂,順手抄起,進了牢房。

  一進牢房,他揮手扇了扇面前的灰塵,瞇眼看去,見裡面有兩個壯漢在打架,想必便是沈乙和吳小三這兩個冤家對頭!

  李勤二話不說,什麼也不問,雙手挺起門閂,跳入了戰團。不管面前的是誰,他挺著門閂呼呼連捅,閂閂中肉!

  沈乙正打得興起,忽然感到後腰巨痛,他啊地大叫推開吳小三,轉過身來,可他剛一轉身,肚皮上就被狠狠地捅中!沈乙哽地一聲,被捅得岔了氣,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倒,不偏不倚,巨大的屁股正好坐在後面那個犯人的身上,把那犯人一下子給壓得趴到地上,直接就給壓暈過去了!

  吳小三嚇了一大跳,誰這麼厲害,竟然一個照面就把沈乙給打趴下了?他看向李勤,叫道:「你是誰……」還沒等叫完,右肋突然挨了一門閂,把他疼得彎下腰來,可頭低下了,卻聽砰地一聲響,腦袋上又中了一門閂,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咚地摔倒。真是應了那句話,以頭搶地爾,大腦撞地,要不是頭上毛髮濃密,非得撞暈過去不可!

  李勤收閂而立,喝道:「混帳東西,敢在牢裡打架,莫非想要造反不成?」

  沈乙爬起身來,對著李勤呀呀大叫:「誰敢打我,報上……」

  李勤搶上一步,手中門閂再次捅出,李氏槍法只有一招,快如閃電,尤其是對手岔氣沒順過來的時候,更是出手必中!

  卟地一聲大響,沈乙再次中招,眼珠一翻,又復坐到,可憐他屁股下面的那個犯人,被連壓兩回,上哪兒說理去啊!

  忽聽外面有人叫嚷,李勤回頭看去,就見景明和許小泥都趴在門邊,往裡面看著,而那牢頭則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外,呆若木雞!

  許小泥大聲叫道:「勤哥,怎地這麼半天才把人打趴下!」

  景明叫了聲:「好……啊,這還叫慢?」

  李勤道:「不好意思,這幾天疏於習武,出手慢了些,讓景兄見笑了!」他俯下身,抓住正昏頭轉向的吳小三,扯著他的頭髮,給拽出了牢房。

  景明聽了李勤這句話後,也呆如木雞了,瞪著眼睛看著李勤把吳小三給拽出了牢房。

  李勤把吳小三往地上一扔,指向牢房裡的沈乙,道:「不服的出來再打!」

  沈乙當然不服,他就沒服過誰,跳起身嗷嗷大叫著衝了出來!可還沒等他站穩呢,門閂又到,他躲閃不及,眼睜睜地看著門閂捅到了他的右肋上,身子一側歪,屁股著地,這回可沒人給他墊屁股了,直摔得他呲牙咧嘴!

  吳小三總算清醒過來,從地上支起身子,道:「這,這是怎地了?」

  沈乙這輩子儘是他打別人了,從來沒輸過,就算是和吳小三互毆,也只是平手,今天突然間挨打,還是被暴打,他哪裡能嚥下這口氣?不過他也學乖了,不再跳起身,而是象豹子一樣,彎腰直接向李勤撲來。他想要抱住李勤的腰將之撲倒,然後騎在身上,揮拳打回!

  這招倒是挺好使,竟然讓他得手了,撲上來後,竟然真的抱住了李勤的腰,可李勤卻一手拿門閂,另一隻手雙指成叉,對準沈乙的眼睛就戳了下去!

  沈乙可沒料到天底下竟然有這種招術,比咬人還狠!他嚇得立即閉上眼睛,可仍舊中招,眼皮巨痛,痛得他鬆開李勤,雙手捂眼,翻身倒在地上,叫道:「疼,疼啊!」

  吳小三被嚇住了!他是狠人不錯,也承認沈乙和他一樣狠,兩人半斤八兩,誰也不服誰。可突然見到和自己一樣狠的沈乙,被個更狠的年輕人打得滿地打滾,嗷嗷叫疼……他立馬兒向後躲去,離得這年輕人遠些!

  院裡院外,掌聲四起,叫好聲響成一片!

  李勤轉頭看去,不知何時,院裡院外竟然圍上來好幾十人,圍觀者看著熱鬧,個個都興奮異常,滿臉紅光!

  景明帶頭叫道:「李郎好本事!」跟著這聲喊,讚美聲轟然響起。

  李勤沖眾人笑了笑,道:「過獎過獎,許久不練武藝,手生了,出手照以前慢多了!」

  眾人叫道:「這還叫慢,那快時得成啥樣?」

  這時沈乙放下捂眼的雙手,雙目紅腫,眼淚滿臉,他叫道:「你,你是誰啊!」

  李勤道:「我乃扶角村李勤,你二人參軍入伍,從此時起我便是你二人的什長了!你是沈乙還是吳小三?不許哭,憋回去!」

  沈乙擦了把眼淚,氣道:「我沒哭……」

  景明在後面道:「他是沈乙,那個叫吳小三。」

  吳小三緩過勁兒,穩住心神,他道:「你偷襲我們二人,我不服,咱們再打過!」說著,他站起身來,可卻離得李勤好幾步之遠,而沈乙也站了起來,又擦了把眼淚。

  李勤道:「要再打也行,不過你二人在牢裡想必吃得不飽,跟我回家,我烤羊肉給你們吃,等吃飽了再和我打不遲,免得別人說我打餓漢,勝之不武。」

  轉過身,李勤對景明道:「沒別的事了吧?我把他們帶回扶角,剩下的兩人煩勞景兄通知一聲,讓他們去找我。對了,還有軍服武器……」

  景明忙道:「我讓景奇給你送去,沒別的事了,你帶他們走吧,路上可要小心,這兩人均非善類!」

  「兄弟曉得!」李勤沖兩人一擺手,道:「從此後要棄惡從善,跟著我好好當兵,這就走吧!」說著話,他轉過身,當先舉步,可手裡的門閂卻沒有放下。

  見李勤背對自己,沈乙和吳小三互視一眼,兩人同時咬牙,一同撲了過來!

  「李郎小心!」

  在一片提醒聲中,李勤突然轉身,就知道他倆不服,早做好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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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46
第二十三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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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勤突然回身,身子俯低,手中門閂疾刺而出,卟卟兩聲悶響,刺中沈乙和吳小三的右邊小腹!

  小腹和肋骨可不一樣,刺中肋骨巨痛是當然的,可刺中小腹就不是光痛……那麼簡單了!

  沈乙和吳小三一起中招,疼得他倆眼珠子一起往外凸出,又一起把腰彎了下來,再一起叫了出來:「我地個娘啊……」還沒等叫完,砰砰兩聲響,二人的腦袋又再挨砸,誰讓他倆彎腰了,腦袋湊過來,不砸他倆砸誰的!

  李勤喝道:「混帳東西,不許叫娘,還不快快跪下磕頭!」

  沈乙和吳小三特別聽話,就如同在牢裡吳小三腦袋上挨了一下子門閂那樣,兩個人齊刷刷地以頭搶地爾,動作整齊劃一,就如同事先排練好的一樣。沈乙先中的招,吳小三後中的,可能是因為有了經驗的關係吧,吳小三倒地的速度卻更快,姿勢純熟,就聽砰地一聲大響,兩人同時腦袋撞地,竟無先後之別!

  院子裡轟地一下子,圍觀群眾無不大笑,看普通人挨打,沒什麼趣味,可看著兩個出了名的惡漢被暴扁,卻是讓人賞心悅目,興趣盎然!

  李勤在他倆的跟前蹲下,笑道:「服沒?不服起來再打,我今天就多花點兒時間,把你倆打到服為止!」

  沈乙和吳小三被砸得暈頭轉向,可兩人卻同時叫道:「不服……先不打了!」

  吳小三道:「我餓得不小心跌倒,先去你家吃飯,等吃飽了再和你打!」他說不服,可這句話就是服軟了,他算是明白了,眼前這個年輕人必是練過武的,出招極快,並非只會蠻鬥,他根本對付不了。所以好漢不吃眼前虧,先去年輕人家混頓飯吃,打不過沒關係,吃也吃窮了他家,就當報仇了。

  沈乙哼哼唧唧地卻說不出話來,他腦袋疼,眼睛疼,肚子疼,肋骨疼,小腹疼,屁股疼,膝蓋磕到地上還疼,全身上下就沒一個好地方,現在是想打也打不動了,更加不想挨打!

  李勤站起身來,笑道:「這還差不多,那就跟我走吧!」把門閂扔給那個牢頭,在轟天價兒的叫好聲中,大步出了院子。

  離了縣衙,騎上黑馬,李勤對許小泥道:「你在後面看著他倆,這兩人都是劣胚貨,別讓他倆當逃兵。」

  沈乙和吳小三大怒,叫道:「罵誰是劣胚貨呢,爺爺當犯人都不逃,還能當逃兵麼!」

  李勤點頭道:「不逃就好!」騎馬出城。

  許小泥卻把那根門閂給要了來,拿在手中比比劃劃,叫道:「走,快走!」惹得沈乙和吳小三對他怒目而視,如果不是李勤在前面,他倆非把許小泥按地上狠削一頓不可,以解心頭之氣!

  消息傳得飛快,李勤尚未出城,無數百姓便都跑了過來,跟在他們的後面看熱鬧,不少小孩子還拍手大笑,取笑沈乙和吳小三兩個人的外表。

  兩人回頭瞪眼,嚇得家長趕緊把自家孩子領回,摀住嘴不許他們惹禍。別看這兩個傢伙被李勤揍得五迷三道,可他倆要是揍別人,別人也會被揍得五迷三道的。

  一路返回,不多時便到了扶角村。還沒等進村,就見村口有一個人小跑著過來,到了馬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叫道:「什長在上,屬下烏蛋子見禮!」

  李勤低頭一看,竟是那個烏蛋子,他奇道:「在衙門裡時,我沒看到你啊,怎麼會知道成了我的屬下?快快起來,你我自己弟兄,不必多禮。」

  烏蛋子順從地站了起來,道:「回什長的話,屬下有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湊的毛病,縣衙人多,我便去了,見了什長的威風之後,便向人打聽,喜聞成了什長的部下,滿心歡喜,便即趕了來,迎接什長!」

  李勤笑了笑,道:「你愛往人多的地方湊?哦,那我沒看到你從道上過來啊,怎麼後得消息,卻反跑到了我的前頭?」

  聽他問話,後面的吳小三撇了撇嘴,而沈乙卻道:「這不是烏蛋子嗎,看他的德行就不是好人,怎麼會走大道,肯定是繞過來的!」大家都是做沒本錢買賣的,當然認得,只不過平常沒什麼來往罷了。

  烏蛋子沒答理兩人,對李勤道:「回什長的話,屬下還有個毛病就是喜歡繞小道,加上天生跑得快,所以這才到了什長的前頭。」

  李勤點點頭,他知道這烏蛋子是幹嘛的出身,便也沒再多問,擺手道:「跟在後面,我們一起進村。」

  烏蛋子答應一聲,雖然是個慣偷,可卻努力表現出一副知書達禮,有禮貌的樣子,很自覺地向隊後走去,邊走邊道:「你倆的德性好,都是大好人。吳大好人威風,沈大好人也威風,威風得腦袋上面腫大包!」走到許小泥的身邊,卻堆上笑臉,道:「給許小哥見禮了!」

  把沈乙和吳小三氣得叫道:「你是不是欠揍啊!」

  許小泥卻很高興,烏蛋子比他大十來歲,卻叫他小哥,他聽著舒服,一比劃手裡的門閂,沖兩人喝道:「少廢話,快走!」

  進了村子,村民們紛紛出來瞧熱鬧,許小泥迫不及待地叫喊起來,把縣衙裡發生的事說了出來,村民們對李勤稱讚之餘,不免對沈乙和吳小三指指點點,大加評論。

  吳小三倒也罷了,鬚髮茂密,有傷也看不出來,可沈乙就糟了,眼睛紅腫,腦袋上起大包,這副模樣就像深怕別人不知道他挨揍了似的。城裡人怕他們,可扶角村的人卻誰也不怕,小孩子衝他們嘻笑,大人們並不攔著,他倆瞪眼睛也是白瞪,還不敢動手打人,怕反過來被李勤打!

  到了自家門口,李勤下馬進院,把事情向李田和何氏說了,老兩口自是歡喜,兒子有了出息,一入行伍便當上了什長,雖然手下只能有五個兵,可萬事開頭難,一步步的發展,總會有大前途的。可老兩口見了沈乙吳小三和烏蛋子的模樣,又有些擔心,兒子挑兵怎麼盡挑這等貨色,不好管理啊!

  可李勤非要挑這樣的兵,做父母的除了支持以後,再不說別的。李田在自家旁邊找了座無人居住的破院子,收拾出來,權當兵營,而何氏則去升火做飯,這頓算是開伙飯,得吃好的才成。

  沈乙等人都是光棍漢子,沒有家室,連固定的住處都沒有,李勤安排他們住下,他們自也不反對,烏蛋子甚至主動要求,他會看好沈乙和吳小三的,免得他們半夜逃跑,不做好人,接著當強盜,李勤正愁這個事呢,烏蛋子肯主動應承,他自然應允。

  還沒等飯做好,村外就又來人了,這回是個騎馬的少年,還帶了好大一捆的東西,這少年的年紀比李勤小一點,和許小泥差不多大。他一進村,便叫道:「李郎住在哪裡?屬下景奇,特來拜見!」在村民爭先恐後地指引下,少年來到了李家院外。

  李勤出了院子,道:「我便是李勤,你可是景奇,景明的堂侄?」

  景奇跳下馬來,滿臉歡喜地叫道:「屬下景奇,有幸能跟隨什長,實是三生有幸,從此跟在什長的馬後,行俠仗義,剷除天下不平之事,快哉,快哉也!」

  他跑到李勤的跟前,雙膝跪倒,砰砰砰就磕了三個響頭,也不用李勤相扶,便自己起來,又道:「什長,你的英雄之名,屬下已然聽說,佩服,佩服啊!」

  景奇出身醫門,父親是富平有名的醫生,家裡條件較別家好些,雖非大富大貴,卻也衣食無憂。而景奇從小便夢想著鋤強扶弱,成為一代大俠,聽了李勤的光榮事跡之後,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盼著能見李勤一面。聽到堂叔景明告訴他成了李勤的兵後,立即飛奔而來,見面之後行大禮,叫佩服。

  李勤看著景奇,心想:「這是個涉世未深的半大孩子,雖然稚嫩,卻很真誠,稍假時日,會成為我的好幫手的。」

  拍了拍景奇的肩膀,李勤道:「你要想行俠仗義,需得學好本事才成,從明天開始,我便傳你武藝,跟著我好好學吧!」

  景奇大喜,雙手猛搓,高興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吭哧了幾聲,這才道:「什長,我堂叔讓我帶了軍服武器來,都是挑的最好的,我這就拿進來。」

  跑出院外,抱進一大捆的東西來,有六身軍服,六桿長槍。說是最好的,可軍服卻都是舊的,只是洗得乾淨些沒補丁罷了,更沒有頭盔和鞋襪,長槍倒是不錯,都是九尺長槍,槍頭有一尺,兩邊開刃,雖也是舊的,但還好沒有上銹。

  李勤先看了軍服,搖了搖頭,心想:「我還有幾張羊皮,不如賣了換些布匹,做幾身新軍服吧。」又看長槍,還是搖頭,槍桿有些長了,而槍頭又太小,估計是為了省鐵吧。如果改成八尺長槍,而槍頭變成一尺八,再開出血槽,那用起來殺傷力就會大很多了。

  叫來許小泥,讓他把軍服發下去,長槍李勤先保管著,事情處理完後,飯也做好了。李勤叫他的五個兵一起過來吃喝,這算是建軍開伙的頭頓飯了,雖然各懷心思,但卻誰也沒找麻煩。

  飽飽地吃完後,景奇回城裡自已家了,而沈乙和吳小三誰也沒提再開打的事,他倆明知打不過,便都不起刺兒,烏蛋子還是那模溫順的模樣,三人回屋睡覺去了。

  李勤早早休息,睡到月上中天時,他起身穿衣,拿著長槍,來到了吳小三等人居住的院外,他抱著長槍,靠在牆上,心想:「後半夜了,估計著他們也該有所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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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47
第二十四章 操練

   屋里,由于是廢棄很久的房屋,失了修繕,房頂漏洞,墻壁多處裂縫,夜風寒冷,屋里的三個人都沒有睡著,可屋內卻鼾聲如雷,三個漢子全都睜著眼睛打呼嚕。

  良久良久,沈乙翻身坐起,哼了聲,叫道:“別裝了,都起來吧,你們眼珠子沒事,我眼珠子可疼,沒法再裝下去了!”

  同一張榻上,烏蛋子睡在最外,他慢慢坐起身,道:“深更半夜的,你吵叫什么,你把我吵醒了!”瞪眼看著沈乙,一只手摸向榻下,他在榻下藏了條棍子。

  可是吳小三卻仍“不醒”,鼾聲不住,眼睛卻閉上了,以此來表明,你們愛干嘛就干嘛,不要扯上我。

  沈乙道:“烏蛋子,你小子真想當這個兵?別忘了你和我倆一樣,都是盜賊出身,當兵不過是為了脫去賊名而已,難道還真想給官府賣命不成?”

  烏蛋子搖頭道:“我可沒想給官府賣命!可當賊總不能當一輩子,如能過上平常百姓的日子,娶妻生子,安渡此生,我可不想再當賊。現在難得李郎仗義,又是我等的什長,跟著他成家立業,并非難事。你要是想犯渾,先得過我這一關!”

  他把榻下的棍子拿了出來,向沈乙怒目而視,他知道沈乙要逃,這是必須要阻止的。軍中出現逃兵,領兵的軍頭必會受到懲罰,而李勤要是被處罰,那么下邊的人都不會好過,所以沈乙要想逃走,就是跟他過不去,就得開打!

  沈乙雙手互握,手指關節嘎巴嘎巴作響,道:“想動手么?一只手就能打死你!”

  烏蛋子道:“那便試試,看看你能不能……”說著話,他就想跳下床榻。

  可睡在中間的吳小三卻突然暴起,將烏蛋子壓在榻上,仍舊鼾聲如雷,一只大手還捂住了烏蛋子的嘴,不讓他發聲呼喊。

  沈乙見狀,跳下了床榻,卻不并領吳小三的情,反而道:“你倆都不敢逃,一對廢物,就等著被李勤操練吧,爺爺可沒興趣陪你們!”看向榻邊的軍服,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來,穿在身上,推門出了屋子。

  待他出了門,吳小三這才松開烏蛋子,也不再打鼾,小聲道:“隨他去吧,頂多一刻鐘他就得回來!”

  烏蛋子氣道:“怎么放他逃了,如果逃了,又怎么能回來?”

  吳小三嘿了聲,道:“沈乙是個蠢貨,只知蠻干的東西,就算要逃,也等有事時再逃,現在有吃有喝卻沒有事,為啥不讓人養著?再說,又怎能逃得掉?”

  烏蛋子哦了聲,隨即明白,他起身把沈乙的被子扯了回來,道:“他的被子,我享受了,等他回來,挨凍去吧!”

  沈乙大步出了院子,心想:“還是當我的獨行大盜去,才懶得當什么兵呢……”忽然,就見眼前人影一晃,還沒等他看清是誰,右肋便傳來巨痛!

  李勤一槍柄刺中沈乙的肋骨,低聲說道:“夜里要是想方便,在院子里解決就是,不許出院,要再敢亂竄,下次我可用槍尖,不用槍尾了。回去!”

  沈乙疼得冷汗直冒,半蹲著身子,連叫都叫不出來,不管是吸氣還是呼氣,都是巨痛難當。槍桿要比門閂細得多,刺中一下可是不得了,他嚴重懷疑自己的肋骨被刺斷了!

  李勤又道:“我下手有輕重,你肋骨不會斷的。回去睡覺!”抓住沈乙的后脖領子,將他推回院里。

  跌跌撞撞地,沈乙回了屋子,關上房門后他才唉呦出聲,撲通倒到了榻上,半天動彈不得,耳中就聽烏蛋子小聲道:“姓吳的,你猜錯了,這哪有一刻鐘的時間,根本就是出去了,馬上就又回來了嘛!”而吳小三并不回答,鼾聲又如雷般地響了起來。

  沈乙好半晌才順過氣來,怒道:“你們兩個壞人,明知外面有埋伏,卻不提醒我……”話還沒說完呢,烏蛋子也打起呼嚕來,根本就不理他。

  李勤把院門關上,他知道今晚不會再有人逃跑了,烏蛋子是不會逃的,而沈乙今晚沒力氣再逃,吳小三看了沈乙的樣子,也不敢動什么念頭,今晚當可無憂。收起長槍,李勤回屋去睡覺了。

  后半夜無話,第二天清晨。

  李勤早早起來,跟何氏說了,以后他家不再只吃兩頓飯,要吃早中晚三頓,如果天晚了還不睡,那晚上還要再加一頓。現在家中米多肉多,何氏巴不得兒子能多吃些,自然答應。

  李勤把沈乙三人叫起來,又叫來許小泥,把他們帶到自家院子里,飽飽吃了頓肉粥。沈乙眼睛紅腫未消,卻半點妖娥子不敢起,和吳小三一樣,乖乖吃完粥,等著李勤下命令。

  這時,景奇從城里跑了來,告訴李勤說三日后湯介要進行全軍操演,富平所有士兵都要去參加,順便把軍中同袍認認全。他還告訴李勤,湯表那個無賴也參了軍,湯介任人唯親,竟讓湯表當了屯長,著實讓人氣惱。

  李勤聽了默然無語,漢末就是這樣,別說軍中,朝廷上也同樣如此,一個人能當什么官,不是看本事,而是看出身的家族,看這個人的門第高低,時代就這樣,誰也無可奈何。

  李勤道:“莫管他人怎樣,我等只要勤加操練,成為軍中強者,那任誰也欺負不了咱們。怕只怕咱們自己不爭氣。”

  眾人聽了這話,許小泥和景奇同時說道:“對,咱們自己要爭氣。”

  烏蛋子則攥緊了拳頭,小聲道:“不能再讓人瞧不起。”

  可沈乙和吳小三互視一眼,卻都沒有說話。

  李勤帶著他們出了扶角村,道:“從今天開始,咱們就是一個集體了,是生死與共的同袍,萬不能再有異心,互相拆臺。戰場之上,能保護你的,唯有戰友!”

  他讓眾人排成一隊,道:“跟著我做,我做什么,怎么做,你們便怎么學,一人犯錯,五人同時受處罰;在操練過程中,誰也不許說話,不許出聲,說一句出一聲,加罰一鞭,五人同時加罰!”折下一根樹枝,試了試韌性,拿在手里。

  李勤轉過身,大聲道:“齊步——走,左、右、左……”

  沈乙嘟囔道:“干什么,吃完就活動嗎,那餓得可快!”

  李勤停下腳步,轉身喝道:“沈乙,剛才你說話了,要罰一鞭,五人同時受刑!都轉身背對我,站直了!”

  景奇嘴巴張了張,卻沒出聲,而許小泥卻委屈地道:“勤哥,我也要挨罰嗎?”

  李勤大喝道:“不許說話,許小泥說話,也要加罰一鞭,五人同時受刑,每人兩鞭!”他喝令五個全都轉過身去,掄起樹枝,先從最右邊的許小泥開抽,下手毫不留情。

  許小泥委屈得要哭出來,可卻再不敢出聲,直挺挺地受著;景奇滿臉駭然,他可是被連累了,但同樣不敢吱聲,更不敢抱怨;烏蛋子和吳小三一起對沈乙側目而視,就你這個蠢貨話多,連累旁人;沈乙則無語問蒼天,抬頭看向天上的白云,心想:“我沈乙英雄一世,今天卻被人打屁股,還不敢吱聲。屁股啊屁股,從昨天開始你就受苦了,我對不起你呀!”

  打完之后,李勤下令道:“向右——轉。右,哪邊是右,左右都不分么!”他在地上撿起五個石子,一人手里塞了一個,道:“記住,拿著東西的手是右手,向右轉就是向右手方向轉,向左轉就是向左手方向轉。”接著他又在前面走了起來。

  五人這回誰也不敢說話了,可走出十幾丈遠,沈乙又忍耐不住了,沒事吃飽了撐的,練習走步干嘛,走步誰不會呀?話是不敢再說了,可他卻嗤了聲,以示不屑!

  李勤叫道:“立——定。立定就是停下腳步!”他轉過身,喝道:“剛才誰嗤的,誰出的聲?”

  雖然只走了十幾丈遠,可隊中四人的集體觀卻迅速地培養了出來,同仇敵愾,一起指向沈乙,他四個很乖,誰也沒吱聲!

  沈乙大感不服,叫道:“嗤也不讓嗤一聲啊?”

  李勤道:“加罰一鞭!”

  “還講不講理了!”沈乙扯脖子大叫。

  李勤道:“再加罰一鞭,共三鞭!”

  其余四人全都怒了,沈乙惹禍,他們可是全要跟著受罰的!四人異口同聲地叫道:“閉嘴吧,你這個混蛋!”

  李勤面無表情,道:“四聲,再加罰四鞭,共七鞭!”

  看四人憤怒的表情,沈乙忽然笑了,道:“好啊,你們也怕了爺爺我了!”

  李勤道:“八鞭!”

  沈乙道:“知道怕了就好!”

  李勤道:“九鞭!”

  在四人目瞪口呆中,沈乙得意洋洋地道:“那就湊個整吧!”他還牛起來了。

  李勤道:“十鞭!”

  整數湊出來了,這回誰都不再吱聲了!李勤道:“向后——轉。后,哪是后,左右不分,前后還不分么!”他站在五人的后面,啪啪抽打,每人十鞭子,一點兒沒留情面。

  五個人全都直挺挺地站著,誰都不敢再吱聲,被痛抽之下,連沈乙都不再得意了。

  李勤在這里操練部下,不少村民圍了過來,見李勤抽打五人,全都議論紛紛,許老泥站在人群里,見兒子挨打,心疼得不得了,可又安慰自己,不打不成器,只要兒子能成為象李大侄子那樣的人物,挨點打就挨點兒吧!

  李勤打完他們之后,道:“向后——轉。我把基本動作做一遍,你們記在心里,以免再出錯。”說罷,他把幾個隊列的基本動作示范出來。

  五個兵忍不住全都摸向屁股,心中都想:“你要早做一遍給我們看,我們也不至于做錯啊!”

  其實,李勤也是硬著頭皮呢,他上哪兒能想到,這五個兵都不傻,可一操練起來,竟然連前后左右都搞不清楚呢?

  他是真沒料到這點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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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48
第二十五章 列陣齊刺

   示范完了動作,李勤不愿意讓村民圍觀,他帶著五個兵去了樹林那邊,找了個無人之處,接著練習隊列。

  李勤這樣練兵的方式,和漢末的正規軍操練方式不同,這時的正規軍是怎么操練的,他也并不知道。

  漢末士兵的操練主要是以單兵訓練為主,強調個人的勇武,個人英雄主義濃重,這才名將輩出,將領們擅長單挑。

  除極少數名將之外,很少有將領關心整體作戰的方式,但這不是說將領們不懂整體作戰的重要性,而是形勢所逼。

  漢朝皇帝自從把韓信的腦袋砍了之后,皇帝往往不讓武將長期占有軍隊,甚至在出征時也要派宦官當監軍,監視武將;而武將打完仗后,也會知趣兒地趕緊把兵權交出去,免得皇帝懷疑他有不臣之心。

  一遇戰情,軍隊出征動輒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可戰果卻不佳,往往被敵軍以少勝多,十幾年后,群雄混戰,這種情況會越來越多。

  而李勤練兵,雖才五個,卻是以整體作戰為基本出發點的,而且由于他是在摸索中進行練兵,所以和近代軍隊的訓練方法差不多,在士兵們個人素質不高的前提下,他只能強行要求士兵無條件聽從他的命令,并且由嚴厲的懲罰,使士兵形成條件反射,從而保證他的命令可以徹底地被執行。這種訓練方法,練出來的軍隊往往是純粹的殺人機器。

  然而,李勤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慢慢摸索著來,至于會把他的士兵練成什么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至少他要把眼前的這幾個兵,當成種子培養,成為日后的骨干力量。

  在樹林邊上,李勤接著操練士兵隊排,而士兵們仍是無法做到動作整齊一致,少不了每個人的屁股上再挨鞭子。

  中午時,李勤帶著他們回家吃飯,吃飯時五個兵全都沒法坐凳子,只能站著吃。沈乙一邊吃一邊嘟囔,操演時他不敢,可不操演了,還不再嘟囔嘟囔,那非得憋死他不可。

  下午接著去林邊操練,可卻是練習的槍術,李勤又先做示范。

  端著長槍,李勤道:“咱們練槍并非是要和對手單打獨斗,而是為了以后陣戰做準備,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你們看好,出槍要平正迅速,直出直入,力達槍尖,做到槍扎一線。而目標我要求你們,必須是以敵人的右肋,或以右邊身子為落槍點,刺中敵人的身子后,槍尖右旋,然后猛力拔出,在前方仍有敵人站立時,不允許給地上的敵人補槍!”

  說罷,他沖著一棵小樹,刺出一槍,收槍站好,道:“如有不同見解,現在可以提出來。”

  五個人中,除了許小泥外,其余四個都會使槍,全有底子,而許小泥屬于李勤讓他干什么,他就照著做,沒啥不同意見。

  聽李勤講解完后,沈乙吳小三和烏蛋子同時點頭,李勤講的是對付刀盾兵的方法,雖然他們沒總結過,可在以往的打斗中,全都能隱隱明白些。

  吳小三平時話不多,現在卻道:“那我們的弓箭手需得厲害才行,這樣才能保證只有刀盾精銳能沖到咱們的近前……嗯,倒也不必如此,想來沒有那支敵軍能象咱們似的練隊列,所以就算是長槍兵沖到近前,也不會是按列來的,而咱們是成列的,這樣幾個刺一個,來多少刺趴下多少。”

  李勤點頭道:“正是如此,不過弓箭以后再練習,現在咱們人少,裝備又不齊,沒法全都練習上。”

  景奇想了想,道:“為什么光刺右邊,那左邊呢?”

  李勤道:“我們現在人少,等以后人多了,站成兩排或是三排,敵人的面門和左側,可以由后排的人去刺,只要后排的人把槍舉得高些,不影響前排的人出槍就成。”

  頓了頓,他又道:“就算是只有一排也沒關系。你們看,如果是我們單個出槍,是往敵人的右肋刺,可如果站成一排,那么長槍齊出,就會形成一個鋒面,和正面直刺的鋒面是一樣的,只是刺出的方向不同罷了,而向右刺威力更大。”

  五人一起點頭,接受了這一觀點,之后便是練習。

  對于刺槍,五個兵倒是練習得很快,畢竟除了許小泥外,全都有底子,而許小泥是白紙一張,李勤在這張白紙上畫什么,就是什么樣,許小泥進步雖慢,卻是所有人當中,出槍最標準的。

  難就難在,怎么能讓他們同時出槍,這是個問題。當然,在鞭子的揮舞下,這個問題很快也是會得到解決的。

  傍晚時分,李勤帶著他們回村吃飯,吃完了飯,休息一會,他又把士兵帶了出來,領著他們圍著村子轉圈跑,一口氣跑了三圈,足有十里路遠,連跑還要邊喊。

  李勤在前面大喊:“扶角軍!”

  后面五人必須接上:“勇絕天下!”

  雖然這種喊法比較厚臉皮,可效果卻是明顯,每喊一個字都會對應一只腳,這就和奔跑中喊一二三四似的,使得他們的步伐逐漸的統一起來,而且可以增加氣勢,潛移默化地讓士兵們心里有種想法,我們就是天底下最強的兵,自豪感油然而生,隨之而來的便是歸屬感!

  六個人圍著村子連跑帶喊,自吹自擂,不但讓村民們驚訝不已,連村子里的狗都被嚇著了,躲在各家的院子里狂吠,以示抗議!

  跑完后,士兵們早就累得不行,一天的操練又再跑上三圈,不但腿疼,屁股更疼,每個人都挨了幾十鞭子呢,除了打人的李勤之外。

  景奇沒力氣回城了,就和吳小三他們住在一起,李勤讓他們洗腳洗臉后,這才允許他們睡覺。

  天色全黑,明月升起。李勤站在院外,聽著屋里的呼嚕聲,心想:“這回不是裝的了。他們累成這樣,也不會再起逃跑的念頭了,等日子長了,有了歸屬感,趕他們走,他們也是不會走的。”

  轉身回了自己屋里,拿出弓箭,牽出黑馬。他騎馬出村,練習騎術,到了樹林練習箭術,一個時辰之后,又騎馬奔回。要想比別人強,就得比別人多下功夫,李勤很明白這個道理。

  第二天,他又第一個起床,便和昨天一樣,叫起士兵,洗漱吃喝完畢,帶著他們去樹林邊操練,可這次他卻不再是一人有錯,全體受罰了,而是誰出錯抽誰,而練得好的,中午時多給碗羊雜湯,以示獎勵。如此一來,士兵們怕自己不如別人,再練習起來,便更加賣力,就連沈乙也不起妖娥子了,專心操練。

  第三天,李勤多加了項要求,就是操練過程中,士兵們不允許有半點的感情流露,高興不許笑,生氣不許怒,只要手中持槍,站在隊列中,就不許有半點的喜怒哀樂。這點開始很難做到,可幾頓鞭子抽下去,士兵們便習慣了,沉默再沉默,機器一樣地執行著李勤的各種口令,就算心中再有不滿,也只能把不滿發泄到槍尖上!

  僅三天的時間,就算是李勤再賣力氣,他的兵再怎么進展神速,可也只能勉強算是初具規模,但有一點李勤絕對有自信,那就是他的兵走得齊,至少不會互踩鞋子,而且喊起口號來,又響亮又整齊,李勤相信別人的士兵誰也做不到這點。

  這晚,李勤不再讓士兵們圍著村子跑,而是大家開了個會,商量怎么能在大操演時出出風頭,如果能把風頭出了,說不定能多撈點軍糧呢,這可是實惠之事。

  眾人吃過了飯,在李家的院子里圍成一圈,或蹲或站,召開了扶角軍第一次全體大會。

  李勤問道:“明天大家認完人后,肯定要比試點兒啥,往常比的是啥,你們知道不?”

  景奇道:“我知道,比的是蹴鞠,認完人頭之后就比,四個屯各出一隊,每隊十二人,比完之后,贏的隊先吃飯,輸的隊后吃,吃完飯就散伙,各干各的去。要說這蹴鞠啊,我可是絕對在行的,我祖父在世時,家境還沒敗落,還養過鞠客呢,我小時候見過啥叫高腳,那真叫終日球不落地,想把球踢到哪里,便是哪里。我跟著學了兩年,平常也和人踢踢,向來是富平無敵手……敵腳啊!”

  他說的鞠客,類似于后世的足球明星,僅憑球踢得好,就能得到豪族的供養,屬于食客的一種。

  李勤皺起眉頭,心想:“還以為比隊列什么的,竟然比的是蹴鞠。絹書上記載的導引術里,有蹴鞠這一項,可卻是記載在馬術里面,當初我就沒明白,現在也還是不懂,蹴鞠這么重要嗎?這不就是古代的足球嘛!”

  想了半晌,李勤道:“要是從什里挑人,咱們什派景奇就成。不過,這怕是顯不出咱們什的整體力量來,我想了個法,大家聽聽,要是合適,咱們就這么辦!”他把想出來的辦法,說了出來。

  眾人聽罷之后,都嘿嘿笑了起來。吳小三笑道:“這個不太好意思啊,這不成當眾拍馬屁了嘛!”

  沈乙卻道:“行嗎?要是行的話,那就這么辦吧,只要能多撈軍糧,讓我干啥都行。”

  景奇和烏蛋子一起笑了起來,許小泥見大家都笑了,他也跟著笑了,心里卻想:“這么簡單?喊幾嗓子,就能顯得比別人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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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49
第二十六章 上司

   把出風頭的方法一定下來,他們立即出了院子,開始練習。沒有走遠,就在村子外面開練,足足練了大半個時辰。

  其結果就是,村民們唉聲嘆氣,都說吵得太不象話了,而村里的狗又狂吠起來,等李勤他們練習完了,群狗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去,接著還叫,吵得全村百姓都沒法睡覺,家家出來打狗,可越打狗叫得越歡,竟然一直叫到后半夜,把村民氣得沒法。

  可李勤和他的五個兵卻個個睡得實誠,原因無它,累的!

  第二天天沒亮,何氏便叫李勤起來,說今天是大日子,要早點進城才好,叫許小泥他們來吃飯。

  飽飽地吃了一頓,李勤把家里的幾張羊皮拿出來,準備操練完后賣掉。李勤和景奇把馬牽出來卻不騎,六個人步行進城,李勤說了,今天誰在城里出的風頭最大,回村時誰就騎馬,以示獎勵。

  十里路,不大會兒功夫就走到了,進了城門,六人直奔縣衙。

  李勤感覺自己來的就挺早了,可一到縣衙門口,卻見這里早就等了三百來人,他們這一什,竟然是最后一個到來的。

  李勤很是驚訝,這是干嘛,現代時看影視劇,不是來得晚才有派頭嗎,才能顯示出身份地位來,怎么富平正好相反,一說操練都急著忙著跑來。

  人群里,孟木看到了他們,大步過來,笑道:“李郎,怎地現在才來,你沒吃飯吧?”

  李勤連忙見禮,他道:“孟叔早啊,我還以為來得挺早呢,不想卻是晚了。我們吃過飯了,今天要操練,當然得吃飽些才行,免得一會沒力氣。”

  孟木嗨了聲,道:“你還真是新兵啊,也不問問別人規矩。”他一指縣衙門口的人群,道:“新兵第一次集結,縣令大人是要賞飯的,今天吃三頓,頓頓是干飯,要不然誰肯巴巴地來這么早啊!”

  李勤頓時愣住,還有這規矩呢?他回頭問道:“弟兄們,一會要是開飯,還能不能再往肚子里面塞點兒了?”

  五個兵一起笑了,拍著肚子,異口同聲地道:“能,當然能!”

  孟木看了沈乙他們一眼,將李勤拉到一邊,道:“李郎,怎地挑了這等貨色,以后怕是麻煩多多呀!”

  李勤搖頭道:“別的什長不要,我要了就是,這也算是替上司們排憂解難了。”

  孟木嘿了聲,道:“怕是除了我這個上司,別的上司不領你的情啊。”頓了頓,孟木指向人群,小聲道:“看著沒,那幾個圍在一塊的人,都是湯氏族人,全是軍官,連湯表都當上了屯長……”

  李勤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見大門口,站著好幾個人,都是軍服整齊,腳上還套著皮靴,湯表便在其中,看來這無賴頭子的傷有所好轉,最起碼站著不動,是看不出來曾斷過肋骨的。

  孟木給他一一介紹說明,最中間那個三十多歲的人,乃是本縣的縣尉,名叫湯仁,同時也是富平軍的軍司馬。湯仁長得瘦弱,而且為人沒啥主意,耳根奇軟,很有些糊里糊涂,這種人要是以才能選官,他根本當不上縣尉,可他卻有靠山,他是湯介的親侄子,并非族侄,絕對的實在親戚。

  他旁邊站著一個和李勤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長得尖嘴猴腮,和湯仁很象,一看便是父子,這人名叫湯崍,是湯仁的兒子,為屯長之一。

  再旁邊則是湯表,從親戚關系上,他和縣令湯介稍遠,可卻仍是湯氏族人,所以也當上了屯長。

  第三個屯長離湯家人較遠,四十多歲,外表給人一種滑不留手的感覺,名叫姚休,是個從老兵逐步升上來的軍官,最大的本事就是每次出征,他都能毫發無損的回來,功勞沒有,但過失也沒有,當戰友們都死后,他自然而然就成為軍頭之一了!

  最后一個屯長當然就是孟木了,孟木小聲道:“這個姚休你得好好巴結才行,他的兒子姚秋也在軍中,正好是你的頂頭上司,是你這個什的隊率。”

  李勤看向湯休的身后,見站著個二十多歲的人,雙手抱肩,正在不停地打哈欠,長相就是湯休的年輕版,看樣子也是個滑頭。

  漢朝軍隊的編制,五人一伍,兩伍一什,五什一隊,隊長職位叫隊率,兩隊一屯,軍官為屯長,兩屯為一曲,有軍侯帶領,兩曲為一部,長官軍司馬,五部為一營,由校尉帶領,富平軍規格不夠,沒有校尉這種大官,最高的軍官就是湯仁這個軍司馬了。

  兩個軍侯,由湯仁兼一個,如有戰事他親自領兩百人,另一個軍侯則由他兒子湯崍兼職。湯介是縣令,親侄子親侄孫掌握軍隊,富平的軍政大權,牢牢地掌握在湯家手中。

  李勤正和孟木說話,忽見縣衙的大門打開,里面出來好幾個衙役,由景明領著,衙役們抬著三口大鍋,鍋里熱氣升騰,煮的是小米飯。

  景明叫道:“人都來齊沒?來齊了開飯,每人一大碗,什長有咸菜,隊率以上可以多加一碗,按職位高低排隊領飯!”

  當兵的哄地就圍了過去,亂吵亂叫,沒一個人排隊,干飯在前,更加沒有人把職位高低當回事,當兵不就是為了混口飯么,給吃飽飯那就認當官的,不給吃飽飯,當官的滾一邊去吧!

  李勤回頭對他的手下問道:“要是我們有禮讓之舉,會不會得到別人的尊重?”他的士兵都被他打怕了,他不下令誰也不敢沖過去。

  沈乙急得雙手直搓,道:“什么尊重,只能當咱們是傻蛋!”

  李勤一揮手,叫道:“那還客氣什么,去把鍋端過來!”

  沈乙和吳小三嗷嗷大叫,橫沖直撞地就沖進了人群,烏蛋子和景奇緊隨其后,許小泥先愣了下,見大家都過去了,他叫道:“等等我!”也沖了進去。

  李勤轉頭道:“孟叔,等他們把鍋端過來……呀,人呢?”往人群里看去,見孟木也去擠了。

  他立時搖頭,你一屯長起什么哄啊,讓手下給你拿飯不就得了,難不成手下還不聽你的?搖頭過后又點了點頭,看樣子還真沒人聽孟木的話,這屯長當的,可真夠窩囊的!

  忽然間,就聽大鍋那邊有人大吼:“都給爺爺滾一邊去,誰再敢搶,爺爺認得你,爺爺的拳頭可不認得你!”喊話之人正是沈乙。

  沈乙等人沖到鍋外,一頓拳頭就把士兵們給打到邊上去了,沈乙趴在鍋上,用身子擋住飯,瞪著一雙牛羚大眼,嗷嗷吼叫。吳小三等人也連踢帶打,驅趕士兵。

  士兵們紛紛后退,他們認出沈乙和吳小三了,這兩家伙都是不講理的主兒,他們都感惹不起,只好退后。

  沈乙雙手抬起大鍋就要往李勤這里走。可李勤卻擺手道:“不必過來,就在那里分飯。剛才景縣丞不是說了么,要按職位高低領飯!”他一指眾兵,喝道:“可看看你們的樣子,哪有把景縣丞的話放在心上,不成樣子,成何體統!”

  士兵們面面相覷,他們當中不少人認得李勤,李郎之名這幾天在富平響亮得緊,可士兵們卻都心想:“我們不聽景縣丞的話,他都沒吱聲,你強出什么頭啊?”

  李勤道:“先讓什長以上的弟兄盛飯,而后再輪到其他弟兄。景奇,給湯縣尉盛飯。”說著話,他遠遠地沖湯仁一抱拳。

  士兵們看看李勤,又看看沈乙和吳小三,轟地一下,全都往另外兩只鍋擠了過去,惹不起還躲不起么!

  湯仁立時一樂,見一個年輕人真的把飯給自己端來,他接過飯碗,沖李勤點了點頭,又轉頭向湯表道:“那就是李勤吧?不象你說的那樣啊,這人很不錯,知道禮敬上司,比別人強多了,李郎最仗義,果然不假。”

  湯仁雖不似劉勝那般富有,可也家境殷實,并不差這一碗干飯,對他來講吃不吃都無所謂,可重要的是他得到了尊重,由于他性格軟弱,又沒啥主意,所以就算當上了縣尉,卻也很少得到別人的尊重,都不把他當回事,這點很讓他頭疼。今天忽然有人當眾大給他面子,他當然高興了,當即說李勤為人不錯。

  湯表哼了聲,心想:“給你盛碗飯,你就當他是好人了,真是糊涂東西。不過你糊涂些也好,我取代你也能容易些。”他小聲道:“大哥,這李勤最是狡猾,你可不要被他騙了。”

  湯崍這時也接過景奇送來的飯,他情知湯表有取代父親的打算,這就等于是搶自己以后的位子,所以只要和湯表不對付的人,他都支持,而李勤正好是其中一個。

  湯崍道:“我看李勤挺好,再說他豈有本事能騙得了父親,你莫要胡說八道。”

  湯表頓時臉色一沉,可湯峽雖是他小輩,卻職位比他高,他不敢發作。就在這時,孟木也接到飯了,他大叫道:“李郎,湯縣尉說了,你最仗義!”

  李勤聽了,笑了笑,他始終沒有進入人群,一直站在外圍觀看,看各人的反應。

  姚休和姚秋父子也接到了飯,父子兩個都是滑頭,上司說什么,他們就說什么,一起點頭道:“湯縣尉好眼光,李郎仗義之名,名不虛傳!”

  湯表的臉騰地就綠了,猶如瓜皮,被氣的!他心想:“如果是李勤給的你們飯吃,你們說他好也就罷了,他只不過是給你們盛飯而已,還不是親手,是讓手下盛的,你們竟然一起說他好,真是豈有此理!”

  偏巧,這時景奇把他的飯端來了,只往前一伸,也不等湯表來接,他就道:“湯屯長飽著呢,不吃!”把手縮回,把飯碗順手給了一個什長!

  湯表大怒,按著他的脾氣,非得動手教訓一下景奇不可,可手剛抬起來,肋骨處便傳來痛感,只好把手又放下了,瞪向李勤,向他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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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50
第二十七章 富平第一什

   李勤見湯表瞪過來,他毫不示弱,立即瞪回去,而且雙手做出持槍的動作,往前一刺,接著伸出右手,立起小拇指,沖湯表一比!

  湯表被氣得七竅生煙,可心里卻有些發怵,他自己受了傷不算,手下也全都受傷,如果現在和李勤起了沖突,根本就沒有幫手,相反李勤現在卻有五個兇悍的手下,而且湯仁還吃里扒外,胳膊肘朝外拐,幫著這小子,他是打也不成,擺長官的架子也不成,完全拿李勤沒法兒,只能干瞪眼,白生氣。

  士兵們猶如餓鬼投胎一般,風卷殘云般地,眨眼功夫就把飯給搶光了,又是眨眼功夫便把飯給吃光了,行動迅速之極,著實讓旁觀的李勤驚嘆不已。

  沈乙他們把飯給李勤端來,李勤沒有吃,讓他們分了,對他來講吃飽就成,沒必要非得把自己撐著。

  三口大鍋被抬了進去,飯碗也都收回。片刻之后,衙門里咚咚鼓響,湯介全身官服,從里面邁著四方步,慢慢走了出來。

  見叔父出來,湯仁趕緊擺出縣尉的架子,沖士兵們叫道:“各歸各什,跟在自己的什長后面,不許喧嘩!”

  士兵們亂糟糟地去找自己的什長,左一堆右一堆的,沒有站成隊列,只是縣令大人出來了,大家都不再說話而已。

  李勤仍站在最外圍,沒有進入人群,他小聲道:“都站在我的身后,象咱們平常操練時那樣,站一排,把槍都立好!”

  吳小三他們立即站到了他的身后,抬頭挺胸,手柱長槍,面無表情地看向出來的湯介。

  湯介站到臺階上,看向士兵們,輕輕嘆了口氣,四百人的軍隊到底沒有招齊,只湊了三百多人。當地方官難啊,當邊疆窮縣的地方官更難啊!

  他環顧眾兵,目光由近及遠,當看到最外圍時,目光忽然停下了。他看到最外圍站著六名士兵,應該是同一個什的,而站在前面的那個人竟然是李勤。

  李勤的這個什,和別的什完全不一樣。別的什,不管新兵還是老兵,都不是太守規矩,這也和平常沒啥訓練有關,不能怪士兵,誰讓他給不出口糧呢。可李勤的這個什,卻和他在洛陽時看到的御林軍,大有相似之處,雖然只有五個兵,卻站成直直的一列,手中立著長槍,面無表情,這簡直就是精兵的典型特征!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別的兵亂七八糟,可偏偏就李勤的這個什站成了隊列,這就非常顯眼了!

  湯介臉上露出贊許的表情,抬手摸著胡須,對人群外的李勤點了點頭!

  縣令大人一點頭,在場所有的人全都順著湯介的目光看去,也全都看到了李勤的兵。湯仁猶豫了一下,道:“叔父……大人,卑職今天觀察我軍,認為所有什中,以李勤的什為第一,不知卑職有沒有看錯,還請大人示下。”

  湯介道:“你眼光很好,沒有看錯,本官也認為李勤的什,當為軍中第一。”他說話的聲音很大,所有的士兵都聽到了。

  士兵們齊聲哦了出來,西涼軍中向來以強者為尊,剛才李勤指揮部下把一整鍋的飯都搶了去,他們自然心中不滿,可現在見李勤的兵的確威風,而且連縣令大人都說好了,他們頓時就忘了剛才的不滿,甚至認為李勤的兵雖然霸道,卻有霸道的本錢,天經地義!

  李勤雙手高舉過頭,抱拳彎腰,給湯介行了一禮。他心想:“有這幫只會哦的兵當襯托,我想不出風頭也難啊!”

  他身后的吳小三人等人卻都大喜,人人心想:“這也沒干啥呢呀,就這么一站,就變成了軍中第一什了,這風頭出得也太簡單了些!”可心里歡喜歸歡喜,他們卻誰也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沒辦法,被李勤打怕了。

  湯介又點了點頭,從袖中取出一道帛書,展開來念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堂堂大漢,煌煌天朝,國富民強,如日中天。涼州富平,百姓安居……”

  他長篇大論地念了起來,贊美了一頓朝廷之后,又開始說起富平的防務,激勵士兵們居安思危,勤加操練,保衛家鄉,諸如此類的話,說了半天,比剛才士兵們吃飯的時間,要長上很多。

  念完了官樣文章,湯介將帛書收入袖中,一揮手,道:“開始吧!”

  縣丞景明立即叫人拿來竹簡名冊,縣尉湯仁則讓士兵們一什一什的上來,開始對名冊,挨個認人。

  在富平來講,這就算得上是閱兵了,說白就是把名字和人對到一塊,不要出錯就成,和現代的閱兵并不相同。其實這還算是好的,最起碼能對對名,如果再過幾年,天下大亂,那時招兵就是抓壯丁,抓到之后塞桿槍給壯丁,就驅趕上陣,誰管壯丁叫什么名字,活下來叫運氣好,死掉叫天意難違!

  每叫到一什,什長便領著士兵過來,站在湯介的面前,聽景明念到自己的名字,便會答應我就是,我來了,等等,亂答一氣,沒個標準回答。

  李勤站在最外面,自是最后一個被叫到。湯仁剛喊了聲:“扶角李勤……”

  李勤立即大聲答應:“到!”隨即下令:“齊步——走!”五個兵站成一列,齊頭并進,大步向前。

  眾士兵見狀,這回不哦了,而一起啊了起來!軍中隊列行進,并非不練,而是富平軍連口糧都發不出,要讓士兵們練也成,管飯吧,不管飯,自然也就沒人肯練了。可突然間見李勤的兵列隊走來,眾士兵當然驚訝了,這是吃飽了……撐的吧,沒事練這個,餓得可快,多費糧食啊!

  當兵的和當官的想法不一樣,湯介見了這個卻是大喜,他又想起自己在洛陽時看過的御林軍了,眼前的這幾個兵雖少,可不比御林軍差呀!

  就在這時,李勤忽然叫道:“富平富平!”

  身后的士兵齊聲接道:“富饒太平!”

  李勤又叫道:“湯令湯令!”

  士兵跟著叫道:“品端政清!”

  眾士兵聽了,轟地一聲,緊接著又哦又啊,又哈又呀!從來沒見過這陣勢啊,李勤的兵可真出采啊!

  湯介拍手贊道:“好!”他身后的文吏武官一跟著叫起好來,除了湯表之外。

  湯表是又氣又急,怎么搞的,別人說李勤好也就罷了,怎么族叔也叫起好來,他知道自己被李勤打傷了呀,怎么還要夸他,太不把自己這個族侄當回事兒了!

  喝采聲中,李勤到了臺階前,他叫道:“立定!”回過身,又下令:“向右看——齊!向前看!稍息,立——正!”

  這才又轉過身,對湯介大聲道:“扶角什,滿額十人,實到六人,向大人報到,大人好!”

  后面的吳小三等人齊聲道:“大人辛苦了!”

  湯介樂得臉都笑成一朵花兒了,連聲道:“李郎,本官沒有看錯你啊,你練的兵好,太好了呀!”

  李勤大聲道:“都是大人指導有方,屬下只是依令操練!”馬屁拍得響亮之極。

  湯介都快被拍迷糊了,不住地摸著胡子,一不小心揪下好幾根來。

  景明拿起竹簡唱名,道:“李勤。”

  李勤大聲回答:“到!”

  “吳小三。”

  “到!”

  “沈乙。”

  “到!”

  ……

  絕對沒有我來了,就是我這種回答,統一標準,清一色大聲喊到!

  湯介親自下了臺階,拍著李勤的肩膀,贊道:“李郎,真好漢也!”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向李勤,人人都涌起一種想法,扶角李郎,果然名不虛傳啊,真乃好漢也!

  夸完之后,湯介便讓李勤的什站在最前面,他道:“我富平軍兵強馬壯,本官心甚慰之。然則編制未滿,又讓本官心中焦慮,望各什長共勉,早日把什中兵員招滿,為本官解憂。”說罷,看向下面的士兵。

  什長大多是老兵,他們自然懂得,湯介這是讓他們大聲答應呢,每次軍隊集結,縣令大人都要說這么一番話。可話縣令大人說得不費力氣,可讓他發下軍糧來,卻是大費力氣了,什么讓什長們努力招兵,不過空口白牙的話罷了。什長們心知肚明,回答起來,自然是有氣無力,亂糟糟地點頭,隨口應承。

  可李勤卻大聲道:“愿為大人解憂!”他一喊完,身后的五個兵,跟著一起大喊起來,他們昨晚都練習好了,李勤喊聲什么,他們便跟著喊什么,以壯聲勢,盡管湯介的話不是問的他們。

  湯介點了點頭,又看了李勤一眼,心想:“這李勤是個有能力的人,等有了機會,定要好好栽培他一下。湯仁是我侄子,用著放心不假,可他辦起事來卻不很得力,讓他領兵沒問題,可要是辦事還得是象李勤這樣的人才行啊!”

  湯介道:“為鼓勵諸君勤練武藝,保我一方鄉土安寧,所以本官決定,今日舉行蹴鞠大會,四屯各出一隊,兩兩比試,得勝的那屯可得一個月的軍糧,第二名得一旬的軍糧,其余兩屯,可得三天口糧,當場派發,絕不拖欠!”

  李勤心想:“這么大方,蹴鞠得勝的獎品很高嘛!”他轉頭看向別的士兵,卻見無人歡呼,稍一琢磨,便即明白了。

  事實上這場比賽的獎品就是一年的軍糧,得勝的那個屯一年可以得到一個月的軍糧,第二的得到一旬的,剩下的兩個屯只能得三天的軍糧。這兵養的可真叫省錢,也難怪當兵的沒勁頭!

  湯仁聽湯介說完了,便道:“出城,去東門外比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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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51
第二十八章 蹴鞠

   士兵們齊聲答應,可看起來卻個個無精打彩,跟在湯介和湯仁的后面,一起往東城走去。

  李勤沒跟得太緊,落在后面,他拉住孟木,小聲問道:“孟叔,雖然軍糧給的少,可也總比不給強,怎么大家看起來都這般沒有興致,一點勁頭沒有啊?”

  孟木嘿了聲,道:“要不是中午和晚上還各有一頓飯,弟兄們早就領了三天的糧食,各回各家了。說是比試蹴鞠,可勝負早定,又有什么好比的?”

  李勤一愣,心想:“不會吧,這年頭就有踢假球了?”不用孟木解釋,他想了想,便知道誰會贏了。

  湯表剛剛當上屯長,自然要拉攏手下,說白了就是市恩,他是無賴潑皮出身,肯定事先叫人威脅過別的屯,要讓他得第一,別人不敢得罪他,只能答應。而湯崍是湯仁的兒子,這個屯自然要得第二。只是苦了孟木和姚休兩個屯,當兵一年,只能領三天口糧。

  四個屯長分配利益,有多有少,隨他們的便,可苦的卻是底下的士兵,而李勤正好是孟木這個屯的,那不就等于說他也只能得到三天口糧了!那自己這番風頭,豈不白出?

  孟木道:“李郎,你剛剛入伍,有些事情不懂,能忍就忍了吧。要不然還能怎地?小心湯家人給你小鞋穿!”

  李勤嘿了聲,道:“我可不穿小鞋,大不了不穿鞋。咱們光腳的,還怕他們穿鞋的不成?”

  孟木哈地笑了,道:“這話說的,倒也算對。”心里一合計,要不然不讓了,干脆好好比試兩場,把糧食先弄到手,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唄!

  李勤后面的沈乙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實在忍耐不住,道:“我寧可挨鞭子了,也得說話。什長,憑啥忍啊?”

  李勤回頭道:“現在又非操練時間,你愛說便說,幾句都行。”

  吳小三烏蛋子他們立即全都叫了起來,憑啥忍啊,不能忍!

  他們這邊一嚷嚷,本屯的士兵自然圍了過來,也都叫著不能忍,他們當然知道上司們暗地里的齷齪,雖然憤慨,卻又無能為力,現在有人挑頭,他們自要緊密跟隨。一時之間,在本屯士兵的心中,李勤的形象高大起來,遠遠超過了孟木。

  別屯的士兵聽了,一起向這邊看來。湯表冷哼一聲,沒說什么,他屯中的士兵卻心想:“能多拿當然要多拿,拿不到卻也不必埋怨。”很多兵都不好意思看向別屯的同袍。

  湯崍屯的士兵們卻都滿不在乎,對于他們來講,誰拿第一無所謂,反正他們第二是肯定拿了,屯長又是縣尉大人的親兒子,第二還能得不到么?看別人的熱鬧也就得了!

  姚休屯中的士兵則紛紛搖頭嘆息,看看人家孟木的屯,有人挑頭反抗啊,我們這個屯咋就沒有這樣的人物呢,要是李郎是我們屯的人就好了。

  姚休則心想:“很好,有人肯支棱毛兒就好,我兒子是那李勤的隊率,如果李勤炸刺兒成功,我兒子也能得好處。不過這個頭兒,我兒子可不能挑,悶聲發財便是了。”

  他轉頭去看孟木的屯,果然見兒子姚秋低著頭一言不發,要多低調就有多低調。

  軍隊走在街上,不少百姓跟了上來。富平縣很少有閑人,但軍隊操演,雖然只是蹴鞠而已,可也是一年到頭少有的大熱鬧了,所以百姓便先放下手中的活計,跟過來看看。

  人群之中,賈父竟也在其中,雖然賈詡至今沒回來,可他家得了李勤的周濟,日子好過了許多,他也有閑功夫出來看熱鬧了。

  過不多時,到了城東門外,在空地上軍隊圍成了一個大圈,百姓們則站在外圍。景明招呼衙役們,快手快腳地在空地的兩端,各豎立起兩根木桿,兩根木桿之間,相隔五步,算做是球門。

  衙役們搬來幾只胡凳,讓湯介和手下官吏坐了。湯仁問屯長們,誰和誰先比。湯崍搶先說話,他可不挑刺頭,直接挑了姚休的屯,他要先比。兩屯各挑出十二人來,取過一只皮球,下場開比。

  李勤看著場上,問孟木道:“不知這比試的規矩如何?為什么不比隊列,而比踢球呢?”

  孟木側頭看了他一眼,臉上微露訝然之后,可又一想李勤剛參軍,有些事情定然不懂,便即釋然,沒往別的地方多想。

  孟木道:“蹴鞠就是練兵啊,這可比練隊列要實在多了,咱們大漢管這個叫治國習武之道。說到規矩嘛,聽說中原人比蹴鞠,破規矩甚多,可咱們富平卻簡單得很,就兩個規矩,一個是不許用手,一個是不許出人命,再就沒了。”

  李勤咝地一聲,心道:“好么,這哪是比賽,這不是玩命么!”

  蹴鞠,古代的足球運動,在春秋戰國時就開始了。在漢朝,蹴鞠是正規的軍事訓練,還有人專門寫了一部《蹴鞠二十五篇》,班固將之記入《漢書》之中,明確說明《蹴鞠二十五篇》是兵書,而在李氏技擊術中也有類似記載。

  唐宋之后,由于中庸思想當道,蹴鞠逐漸由對抗性運動,變成了表演性運動,注重踢球者的技巧,而忽視了身體的對抗,雖然花樣繁多更好看了,可從軍事角度上來講,卻是一種嚴重退步,并且最終沒能發展成類似現代足球的運動。

  可現在是漢朝,什么中庸不中庸的,沒人在乎。蹴鞠在漢朝,應該算是有關腿腳方面的武術的源頭,可以稱為一種國術的雛形,后世不少武術的流派,說到腿上功夫時,很多都有蹴鞠的影子。

  而李勤的絹書更以此為甚,用蹴鞠的技巧來訓練騎術,當然這和馬鐙尚未成熟有關,一旦馬鐙的制造方法成熟了,那么便不會用蹴鞠的技巧來鍛煉腿上功夫了。

  李勤看著場上的比試,對于規則有了些了解。長安洛陽這種大城市怎么比蹴鞠不知道,應該溫和些,畢竟貴族愛踢球的人很多,可富平軍的蹴鞠卻與溫和沾不上半點邊兒了。

  兩隊各有一個球門,就是那兩根沒有橫梁的木桿,哪隊能先踢進對手球門三個球,就算贏了。說到士兵們的比拼,那簡直就和上陣和敵人肉搏一樣,只是不用手罷了,典型的弱肉強食,勝者為尊,不出人命就行。

  士兵在上場前,也都有這個心理準備,并不認為受傷是不對的,贏了就是英雄,輸了就是狗熊。失敗了不能怪對方出腳狠,只能怪自己沒本事,或者怪沒攤上個好上司!

  剛開始比賽時,姚休的士兵還奮力拼搶,竟然率先踢入一球。可湯崍的士兵隨即報復,踢倒了一個姚休的士兵。場邊的湯崍大聲叫好,而姚休一聲不出,還把頭轉到了別處去,漠不關心。

  屯長如此,士兵們自然泄氣,勝負早就內定了,還有什么好比的,如果受了傷,長官又不出湯藥費,還得當兵的自己挺著!前半場還能看看,后半場比賽便乏味得很了,湯崍的士兵連入三球,三比一,結束比賽。

  孟木從胡凳上跳起來,拉著李勤的手,大步到了自己隊前,叫道:“李郎的什全都上場,我親自帶隊。你你你,還有你你,也上場。”他伸手點出五個壯漢,湊夠十二人的數目。

  李勤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要么咱就別干,要干就干到底!”他叫道:“爺兒們,是漢子不?是漢子就得拼命,為了咱們一屯的弟兄拼命。只能贏,不能輸,贏了吃干飯,輸了沒人可憐咱們!”他把上衣扯開,扔到地上,露出上身,大步向場中走去。

  沈乙和吳小三他們叫道:“對,干他奶奶的!”把上衣全都脫了,扔到地上。尤其是沈乙,他一光膀子,立時露出紋身,再加上他的長相,更是猙獰可怖,晃著膀子,跟在李勤身后,也下了場。

  屯中士兵見狀,一起高聲喝起采來,嗷嗷大叫,跺腳拍手,給李勤助威。

  孟木見狀,笑道:“乖乖的,李郎比我猛多了,是個橫茬兒啊!”

  人群中,賈父叫了起來:“看著沒,走在最前面那個,是我的小半子,他有今天這股猛勁兒,全是我諄諄教誨出來地!”

  他身邊的人奇道:“你的小半子?這是怎么說的?”

  賈父得意洋洋地道:“不懂了吧,親生兒子是全子,女婿是半子,李郎是我兒媳婦的弟弟,那可不就是小半子了么!”

  隨即,賈父放聲大叫:“李家小子,使勁兒踢,照我平常教你的方法踢!”

  他從沒有教過李勤什么,可說起大話來,卻是半點都不靦腆,想必他給自己兒子起名叫“詡”,也有這方面的原因,詡也有說大話的含義,可不正和他現在的表現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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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9-20 00:52
第二十九章 比狠

   李勤在場中站好,看向地上的皮球。見這皮球做功很是粗糙,是由兩塊皮子縫合到一起的,連正圓形都不是。腳踩了踩,感覺里面象是塞滿了干草,要不然就是動物毛發,挑起來用腳背顛了顛,彈性太小,只適合大力抽射,卻不適合玩花巧球技。

  他把球傳給了景奇,整個隊中只有景奇擅長踢這種球,而且自稱技藝高超,富平小球神。景奇一伸腿便把球接了過來,顛起半人高,隨即掄腿猛踢,就聽嘭地一聲悶響,皮球被踢起五丈多高,直升半空!

  場邊的士兵和百姓轟地一聲,齊聲叫起好來。就連湯介也坐在胡凳上點了點頭,要是球這么個踢法,這場蹴鞠比賽,還能有點看頭。

  湯表不理場邊的大采,站起身,用手捂著右肋痛處,慢慢走到了自己的隊前,挑出了十二個壯漢。

  湯表道:“比蹴鞠,咱們和別人不一樣。先踢人,后踢球,人被踢趴下了,球還不是隨你們踢么,我說的對吧?”

  十二個壯漢誰也沒吱聲,面面相覷,他們可看著了,李勤那隊人光看外表就狠著呢。要比踢球,勝負五五開,可要是比踢人,十有八九踢不過人家啊!

  見手下發怵,湯表又道:“只要你們把李勤那個混蛋踢趴下了,贏了這場比賽,所以得糧食,你們每人領半年的。聽清楚,是半年的,不是一個月的!”

  湯表到底是無賴出身,沒什么遠見,更無氣度,知道拉攏人,卻用不好拉攏的方法。他這是在用損害大集體的方法,去獎勵小集體。

  如果下場的壯漢每人得半年的口糧,就等于是拿了屯中其他五個人的,而十二個壯漢,除了自己的一份外,還要拿走六十個人的,可這一個屯兵員不滿,總共才多少人啊!

  不出場的士兵們立時臉色就變了,要是照湯表這種說法,那他們這個屯就算贏了,他們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處,不但連三天的口糧都得不到,沒準還不夠那十二個人分的呢。如此一來,還不如輸了,至少三天口糧穩穩到手!

  十二個壯漢聽了,心中都想:“這可得罪人了,不過卻是屯長發的話,就算得罪人,也是他得罪,我們只管拿糧就是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眾壯漢嗷嗷叫著,心存踢人之心,也下了場。可是,本屯的同袍,卻沒有一個為他們喝采助威!

  湯表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感受,如果他能在乎,他就不會成為無賴,欺負弱小了。手捂著右肋,他惡狠狠地看向李勤,心想:“今天讓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最好把你的肋骨全都踢斷!”

  兩隊站好,李勤的球門在北邊,全隊人面南而站。李勤示意景奇把球給對方,他大聲道:“咱們不占便宜,讓他們開球,先進攻!”

  景奇把球踢給最近的一個壯漢,道:“便宜你了!”

  那壯漢接住球,正想接著剛才場上那兩隊的樣子,傳個球啥的,做做樣子,然后再踢人,可球沒等他傳出去呢,意外突然發生!

  剛才場上姚休和湯崍兩屯士兵比賽時,別管內定勝負什么的,總之大家都還先踢球,再怎么著也得先做下樣子,然后再踢人吧!湯表的壯漢們上場,雖然沒安好心,可還能裝一下“君子”,打算傳兩腳球,再撲上去踢人!

  可他們的想法,只能是他們的,可不代表李勤的兵會這么想。當然李勤的兵也是君子,也沒先動腳踢人,可不動腳,沒說不動別的呀!

  沈乙叫道:“不許用手是吧?好,咱就不用手!”他沖著那接球的壯漢,猛地沖了過去。

  接球的壯漢大吃一驚,心想:“干嘛呀這是……”沒等他想完呢,就見陽光之下,朗朗乾坤,惡行發生了。一個圓溜溜,半根頭發沒長的碩大腦袋,沖著他就撞了過來。趕情,人家是沒用手,用的是腦袋!

  就見沈乙挺著他的大腦袋,對準接球的壯漢,惡狠狠地就撞了過去,嘴里還叫著:“接頭!”

  砰地一聲響,兩頭相撞!

  接球的壯漢哼都沒哼半聲,兩眼翻白,仰面朝天,直挺挺地就摔到了地上,暈了!

  能不暈么,壯漢再怎么壯,也是一個正常人啊,可沈乙不正常,他就一個人形攻城錘,比撞腦袋,誰能撞得過他那個大光頭啊!

  場內場外,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驚呆了……這沒毛的惡漢,是吃啥長大的呀?

  沈乙卻不停留,沖著第二個壯漢就奔過去了,叫道:“你也躺下!”沖到跟前,姿勢和剛才并無不同,嚴守比賽規矩,堅決不用手,接著用腦袋!

  砰地又是一聲響,第二個壯漢還沒明白咋回事兒呢,也直挺挺地摔倒了,雙眼翻白,絕非裝暈。他和第一個壯漢在地上躺成了一個八字形,一撇一捺,工工整整!

  沈乙用手一胡擼光頭,道:“這幾天盡挨揍了,終于有機會揍人了!”對著第三個壯漢,又沖了過去。

  第三個壯漢見狀,大叫起來:“救命啊!”轉身就跑,滿場撒丫子。

  沈乙在后面一邊追趕,一邊叫道:“站住,你給我站住!”

  這時候,場上的人才反應過來,李勤叫道:“好鐵頭功!弟兄們,上啊!”他帶頭向壯漢們猛沖過去,孟木他們嗷嗷狂叫,跟在他身后,也沖上去了!

  片刻之間,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場上還能動的二十個人,全都狂奔起來,李勤他們在后面追,壯漢們在前面逃,滿場全是人影,都在大喊大叫地奔跑!

  而那個皮球,靜靜地躺在地上,好委屈,竟然沒人答理它,這可是蹴鞠比賽啊!

  湯仁站起身來,滿臉的駭然,不住口地道:“我地個娘吶,我地個娘吶……”

  湯介揪著胡子,張大了嘴巴:“這,這,這這……”

  湯表目瞪口呆,用不用這樣兒啊?他們,他們也太欺負人啦!

  還不到半頓飯的功夫,場上湯表那隊的壯漢們就有十個躺到了地上,而幸免于難的兩個是跑出了場外,全軍覆沒!

  球還在場內停著,仍舊沒人關心,而李勤和他的球員則站在當地,呼呼喘氣,別看他們把對方給干掉了,可這么一會的功夫,消耗的體力卻不小,就算人人都是身體健壯,可也不得不停下來喘氣!

  湯介此時已經回過神來,他道:“這,這算是李勤他們贏了吧?”

  湯仁啊了好幾聲,無法回答,他可是頭一回碰到這種事。

  景明則道:“回大人的話,這算是李勤他們贏了,本來他們要先進三個球才能算贏,可現在對手沒了,比賽無法進行,所以他們不進球,也是可以算贏的!”

  湯介忽地大笑起來,道:“雖然這是蹴鞠比賽,卻沒人踢球,但李勤這隊卻也沒壞了規矩,他們的確沒有用手,也沒有出人命。來人啊,上去看看那些躺在地上的,把他們救醒。還有,李勤他們不用下場了,接著比吧!”

  景明答應一聲,叫衙役們上前,把那些暈倒的壯漢抬了下來。

  湯崍聽說要接著比,他心里很有些突突,這哪是比踢球呢,這是比狠呢啊!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屯,卻見士兵們個個面如土色,尤其是剛才上場比賽的十二人,更是往人群的后面躲,這些士兵裝狠欺負姚休的人,那是一個頂倆,可發現有比他們狠得多的人,那就啥也不頂了,撤吧!

  湯崍本來就只打算拿第二的,沒有想過第一,現在第二已經拿到,那何必讓自己的士兵讓去挨撞呢。他倒也干脆,對湯介道:“叔爺……大人,屬下認為孟木屯的士兵,蹴鞠之術高超,屬下的士兵萬萬不及,所以也就不用比了,我們認輸便是!”

  湯介點了點頭,心想:“是個明智的孩子,比你的糊涂爹強多了。”他道:“你認輸也好,識時務者為俊杰。來人啊,叫過李勤他們,告訴他們得第一了。”

  景明立即大喊起來,李勤聽到喊聲,叫道:“咱們贏了!”把手一舉,又道:“都舉起右手,咱們拍一下!”

  許小泥最聽話,立即舉起右手,跑到跟前,拍地和李勤擊了下掌。景奇緊跟其后,烏蛋子也沖了過來,沈乙和吳小三見著,稍一猶豫,也有樣學樣地過來,和李勤擊掌。

  掌一擊完,吳小三他們忽然有種感覺,這就叫榮辱與共,大家是一個團體里的。這種想法一旦產生,他們便叫喊起來,噼噼啪啪地互相擊起掌來。

  眾人一起到了湯介的跟前。李勤拱手道:“大人,屬下能得第一,都是大人你指導之功,屬下有一事相求,還望大人能答允。”

  湯介一皺眉頭,心想:“不會吧,這李勤很會做人的,怎么剛剛出了風頭,就要向我提要求了,不會是想多要軍糧吧?這我可上哪兒給他弄去!”

  可眾目睽睽之下,他總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只好道:“何事,盡管說來。”他打定主意了,當面答應,背后拒絕。

  李勤道:“屬下想設下酒席,宴請大人及各位同僚,還望大人賞臉,給屬下個面子!”

  湯介一愣,竟是要請自己喝酒,他哈哈大笑,道:“原來是這個請求,本官自當應允,自當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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