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要討厭我……
【這便是,嘉拉迪雅的經歷麼?】
第一次劃破這灰色的世界的,是那個覺醒者——代入了嘉拉迪雅的視角,林羽重新回到了那個雨夜,那棵大榕樹下,看著對面那個「自己」將現在的自己擊敗。
「你一個覺醒者……找一個戰士,有什麼目的?」
「……,那是我,最重要的人呢……」
【這是,那個時候的我?】林羽怔怔地看著對面的銀髮少女,那雙紅瞳中掩藏著回憶、迷戀和淡淡的憂傷。
『為什麼呢?你明明,就是一個覺醒者,不是麼?』如此疑惑著,不解——當然這並非是林羽自己此刻的思緒,只是靈魂的重疊,使得那個時候嘉拉迪雅的心聲真實地印刻在了林羽的意識之上,令她感同身受而已。
在那一刻,似乎才觸摸到了生命的真實一般,此前的經歷從此驟然灰暗下去。
『最重要的人,麼?……』
世界彷彿一下子清晰了起來,那些束縛著心的晦暗,悄然消散。
『我到底……在害怕著什麼?』
【我是,嘉拉迪雅的,救贖麼……】同心一般細微地感受著嘉拉迪雅的心之解放,沉浸在戰士的記憶中的林羽第一次深切地瞭解了,自己對於對方意味著什麼。
……
『總覺得,不想克麗絲跟她在一起……可是,為什麼?……』
『好礙眼,那個女人……』
……
『這是那個,No.47?!那麼克麗絲應該就在附近了!』
銀髮的少女被泰萊莎叫出來的那一刻,嘉拉迪雅的心情是黯然的。
『嗯?!克麗絲,不對勁……混蛋!!!你在幹什麼?!!!』
「住手!!!」
那被泰萊莎幾乎一劍兩斷的場景,再次回映在林羽的眼前。
「不……不要……克麗絲……」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
……
『克麗絲,是我最重要的人麼?』欣喜……
『原來是這樣啊……可是,她不可能回應我的吧……』酸楚……
『不,只是……只是想要在一起而已……』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不會傷害你的,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
……
大段大段的回憶,最鮮亮的風景始終是自己,即便林羽總是自認為已經是心化灰燼了的空殼,也無法抑止住重疊在一起的靈魂中衝擊而來的愛意。
【嘉拉迪雅,是這麼地愛我麼……】
【只是,做什麼都已經晚了吧……】洶湧的思緒浪潮,根本分不清那些感情到底是來自於誰的,回想起那狠狠的一耳光跟那傷心透頂的眼神,如此想著。
『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於是便想要自我毀滅麼?還沒有放棄這樣的想法啊……』
『要怎麼做,要怎麼做才能夠挽救你,克麗絲?』
『傷害了我,對我有愧疚麼?……那麼,讓我給你留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吧,只是我,真的不想這麼做啊……』
「你也明白的,不是麼?你,傷害了我……既然你自己也這麼認為,那麼,我要求補償。」
【是呢,那樣的我,早就失去了被愛的資格,殘存在世上,只是作為補償用的玩偶——等、等等?!!剛剛?剛剛閃過去的?剛剛閃過去了什麼?!!!】
【不、那、那是錯覺?!錯覺吧?!!這……】
【是為了?給我存在的意義?是為了讓我留下,才這樣說的?!可是……】
『我該怎麼辦?我要怎樣去愛你,克麗絲?我不想讓你受傷……』
【嘉、嘉拉迪雅,一直還是愛著我?!】
『怎樣去愛……愛人,是怎樣的?……』
『一半是母親,一半是女兒,這樣可以麼?……』
『嗚?!克、克麗絲會對、對我的身體,有、有興趣?!……這、這……』
……
寂靜的石室內,呼吸聲已然紊亂。銀髮的少女跟金髮的戰士相對跪坐在石床上,僵直如同一對雕塑一般。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連那一雙可以有限地傳遞情緒的紅瞳也已經失去了焦距,此刻淚水卻從其中湧出,流過姣好的面容,在精巧的下巴墜落,滴落在床墊上發出輕微的悶響。
軀體逐漸微震起來,銀髮的少女無聲的落淚不知何時也變成了輕聲的低泣。
意識回歸軀體,視界從靈魂狀態脫出,少女淚眼朦朧地抬起頭,看向仍未清醒的嘉拉迪雅,迷離的目光徘徊在那熟悉的俏顏。
「嘉、嘉拉迪雅……」輕聲囁嚅著,顫抖著伸出手,向那張完美的臉龐撫去,似乎不敢相信一般,想要通過觸摸來確認之前所看到的不是錯覺。
而戰士還未回過神來,銀色的瞳眸保持著沒有焦距的狀態。就在少女的手觸上對方臉頰的一瞬間,如同飄忽在天外的聲音從嘉拉迪雅的雙唇吐出——
「克麗絲……是,男的?」
僵硬……
沉默……
彷彿被石化了一般,少女艱難地將伸出的手慢慢收回。凝重的壓迫,使得髮根處悄然汗濕,少女這才察覺,既然自己剛剛事無鉅細地詳盡體驗了嘉拉迪雅的人生經歷,那對於對方來說,自然也是一樣。
【不、不會的……我、我明明剛剛知道嘉拉迪雅一直愛我……我才……我才剛剛回來……怎、怎麼可以……】
不大的石室內沉默得令人窒息。石床上,嘉拉迪雅仍舊雙目無神地沉浸在少女的記憶中沒有回神,而少女則已經低垂下了頭,死死地盯著對方的膝蓋,不敢去看戰士的臉。
【不會的,那些、嘉拉迪雅的那些感情不是假的……不會在意這個的……我會、我會全心回應的……只跟你在一起……嘉拉迪雅要怎樣都好……所以、所以請不要……不要……】
只是,再怎麼說服自己,也無法無視直覺所提醒的,對方此刻紛雜狂亂到失去理智的心緒——即便因為沉浸於內心世界的嘉拉迪雅,此刻表面上仍舊是那副石刻一般,目無焦距的表情。
「所以請、請不要,討厭我……」無法自制地,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囁嚅著,少女哆嗦著將注意力集中到感知上,體會嘉拉迪雅的思緒——
震驚、不可置信、否定、懷疑、恐慌,甚至絕望都有,只是沒有寬容。
有些懷疑自己感覺錯了,不敢相信一般,反覆地集中精力,全力感知著,卻只是感覺到嘉拉迪雅的心緒越來越混亂,理智正在崩潰。
低垂著頭,將面容隱藏在銀髮的陰影裡,少女呆坐著。
【因為這是,欺騙吧……無法原諒呢……】
【會感到,噁心麼……一定的吧……不敢相信呢……原來跟自己做著那些纏/綿之事的傢伙,竟然是這樣一個怪物……肯定會噁心到吧……】
【都看到了吧?前世的一切,毫無隱私地,完全看到了吧……不可想像吧……】
【真是可笑……早點死掉不就好了麼……竟然還要回來……還帶著什麼期待麼?這樣錯誤而多餘的存在,還在不知羞恥地索求著什麼麼?】
【不是早就有做一個玩物的覺悟了麼?什麼時候又多出了那些不該有的想法?既然有這樣的覺悟,什麼時候主人不滿意了,被丟棄了,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那我還在糾結著什麼?期待著什麼?】
【被我的真實嚇到了,噁心了……作為一個玩物,已經不合格了,沒用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應該在這裡,繼續礙眼了……誰也不會願意,眼前總有一個噁心的怪物,晃來晃去吧……】
嘉拉迪雅混亂的思緒持續地搖撼著少女的感知,似乎在排斥著、驅趕著:「快滾!快滾!」
輕輕抿了一下嘴唇,無法自禁地捏了一下酸澀的鼻樑。
【真是的,有什麼好委屈的麼……】
草草地抹去臉上的淚水,拿起一邊剛剛用來劃破手臂的小刀,割斷了兩人連接在一起的神經束,猶豫了一下,雖然感覺以自己這樣的身體去觸碰對方是一種玷污的行為,終究還是小心地將對方小臂的傷口包好。
下床來,卻是微微踉蹌了一下,似乎全身的力氣已經被抽走了一般。看著呆滯中的嘉拉迪雅,少女微微欠了一下身,便轉身離去。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了下來,回頭留戀地凝視了一眼,像是要將那張容顏努力記住一般,然後扭過頭,一步跨出了門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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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恕我保留意見!」珍有些語氣僵硬地,對站在中間位置的米莉雅如此回應著,然後有些抱歉地,對另一個方向,泰萊莎身後的克蕾婭點了點頭:「抱歉,克蕾婭,雖然這條性命已經交給了你,但是只有這件事,要我妥協的話是做不到的!畢竟,畢竟……」
一向堅定強韌如同古典騎士一般的珍,此刻竟也顯露出一些悲傷的表情。
米莉雅見此,也是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當年珍所領導的四人討伐隊,同伴三人折損在西之深淵的手中,而且其中兩人還都是那種受盡折磨丟棄了尊嚴的淒慘死法。這件事情在皮耶塔鎮,克蕾婭將她介紹進半覺醒戰士的小圈子的時候,就提起過,畢竟這也是她跟珍相遇的契機。
……
PS:抱歉,今天晚了……
那個,關於書評區對於「神經線」的疑問,可以說是傷,但說是硬傷,稍有誇張了,有解釋如下:
1、克麗絲靈魂觸手巡遊體內,對於自身身體結構相當熟悉,對於一些比較「寬大」的神經的具體位置自然有所瞭解;
2、連接起來的是成束的神經,而不是單一的一根神經線;
3、這不是人類的神經——你不能指望人類能夠有那樣怪物等級的神經反射速度,神經線本身存在構造差異,那是一定的。
所以說,文字上有傷,這是我語言組織的疏忽,未有詳細的交代,但總歸還是可以解釋彌補的——於是,萬分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