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史詩] 征戰天下 作者: 雨過天晴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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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8 2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2 115146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2:04
第三章 雨中突圍

 槍和棒劇烈的交架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間停滯在半空,仿佛凝結了一般,周遭的空氣格外的凝重,令人窒息,以至于老天也好像承受不了,一道閃電仿佛是飛龍的身影,在灰蒙蒙的天空劃過,緊隨而來的是轟隆的雷聲,掩蓋住了槍棒相擊的巨響,傾盆的大雨也立刻飛瀉而下。
  “開!”
  蓋憎天爆喝了一聲,用力一挺居然將對方的長槍給蕩了開去,飛到了半空之上,隨著一聲戰馬受驚的嘶叫,那蒙面的騎士也在這樣巨大力量的震動下身形搖晃落下馬來。
  此時的蓋憎天須發怒張,站立于天地之間,渾身上下被雨水浸透,鮮血和著雨水落下,宛若憤怒的天神降世,說不出的神武和威猛,又帶著幾分猙獰和兇狠,令人不由自主的感到膽怯。
  只見蓋憎天怒吼一聲,狼牙棒再次舉起,狠狠的砸向了落下馬來的那個蒙面騎士。那個蒙面騎士見勢慌忙就地一滾,堪堪躲過了這雷霆一擊,可憐的地面卻被砸出了一個大土炕,飛濺的土塊砸在了騎士的臉上,把他砸得個七昏六素的。
  “咦,是你?”
  在電閃雷鳴之下,光亮劃破了黑色的夜空,本來準備乘勢再次攻擊的蓋憎天看到了剛才因為狼狽躲避而掉落面紗的騎士的臉,不由得驚叫了一聲。
  這是一張絕對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出現的臉。
  這讓蓋憎天產生了極大的震驚,他雖然個性有些魯直,但作為龐勛麾下獨當一面的大將,絕對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這張不該出現的臉在這兒出現,讓他立刻意識到整個事件的嚴重性和復雜性。
  這絕對不是一場意外,也決非單純的兵變,參與者絕對不僅是那些受到挑唆的單純舊部,也絕對不僅僅是同一教的摻和,事情遠遠比自己一開始想象的要復雜得多——這些判斷在蓋憎天的腦海中迅速的掠過,也讓他的攻勢不由緩了一緩。
  也就在這個時候,大雨傾盆的聲音掩蓋了馬蹄疾馳,又一名蒙面的騎士提著一桿銀槍沖殺了過來,鋒利的槍尖透過背心從胸前穿出。
  一股強烈的殺氣籠罩了整個空間。
  悲傷,凄涼的情緒似乎充塞了胸頭。
  蓋憎天感覺上仿佛自己成了一個落寞的浪子,帶著無限的惆悵,孤獨的走向天涯,心頭說不出得難受,大有一種自暴自棄,就此了卻殘生的念頭。
  漸漸的,一陣疼痛襲上來,鮮血從胸膛沽沽的流出。
  蓋憎天簡直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的傷口,兀自以為尤在夢中。
  太可怕了!
  雖然這是在自己重傷在身的情況下,雖然這是因為自己看到那張不應該出現的臉而分神的時候,雖然這是對方乘機的偷襲,但是自詡為勇貫三軍的蓋憎天,實在無法確信自己居然會被一槍致命,而且連半點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這……這是天……天……”
  蓋憎天喃喃的自語著,然后倒在了地上,滂沱的雨水立刻將流出的鮮血沖洗得一干二凈,鮮紅的顏色很快就化作了烏有,和地面融為一體,除了躺倒的軀體之外,似乎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唯有勇士的雙眼憤怒的圓睜著,無法瞑目,因為這一刻他看到了太多不應該看到的東西——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出現的臉。
  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出現的武功。
  按道理不應該有絲毫聯系,甚至不共戴天的勢力仿佛結合在了一起,一場驚天動地的陰謀似乎已經展開。
  蓋憎天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么,可惜他再也無法開口了。
  所以,他死不瞑目。
  “為什么提前動手,不等我們到來?”
  那名殺死了蓋憎天的騎士,此時根本就沒把自己殺死了這個聞名天下的勇將放在心上,而是以一種冷酷乃至于幾乎不包含半點感情色彩的語調,向一旁的孫德順質問道。
  “因……因為小的發現風雨似乎起了疑心!”
  死里逃生的孫德順,戰戰兢兢的說道。其實他之所以提前發動了攻擊,主要是因為李淳突然來到風雨的房間,讓他有些做賊心虛,誤以為風雨有所提防,如今當然是不敢向那些蒙面騎士提及,以免自找麻煩。
  “別廢話了!快去風雨那邊!”
  這個時候,剛剛被蓋憎天打下馬來的騎士重新站了起來,坐到自己的坐騎上來,有些焦躁的喊道。
  “哼!”
  殺死了蓋憎天的騎士冷冷的哼了一聲,本想說什么,卻聽見遠遠傳來戰斗的喊殺聲,隱隱約約似乎是風雨軍突圍了,不由臉色一變,當下縱馬提韁,和先前的騎士一起,向風雨困守的院落馳去。
  “大人,我們怎么辦?”
  留在原地的亂軍,有些六神無主的望著孫德順,蓋憎天死去之后,他們倒是不再有什么動搖了,只是看見孫德順似乎也沒有什么指示,當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過了半天方才有一名校尉試探著上前向孫德順詢問。
  “廢話!苞我走,跑了風雨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孫德順如夢初醒,一巴掌賞在了那個倒霉的校尉臉上,然后有些歇斯底里的喊著,帶領那幫亂軍也朝騎士馳去的方向跑來。
  當蓋憎天大展神威的時候,風雨軍和亂軍的激戰,因為突如其來的大雨而暫時中止了。在雨幕和夜色之中,亂軍看不清院子里的動靜,大雨幾乎封鎖了每個人的視覺和聽覺,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嘩喇喇!”直到第二道電光閃過時,大地一瞬間有如白晝,這時亂軍方才突然發現敵人已經殺到了眼前。
  “快迎擊!消滅他們!”
  一名亂軍軍官剛叫出聲來,就被像猛虎般撲來的耶律留鉑一錘打碎了天靈,風雨和部將們都在暴雨中發出比雨聲更嘹亮的喊叫,頭也不回地沖進人群之中。鮮血從人體中無間斷地飛濺出來,又在瞬間之后被雨水沖刷得一干二凈。
  在混亂的情況下,亂軍雖然人數眾多,卻反而成為了累贅,在目不辯物的雨霧中,每每顧及周圍的自己人,等到了喊殺聲臨近,方才手足無措的拔刀亂砍一氣,往往是自相殘殺,陣腳大亂。
  趙亮提著大刀,耶律留鉑掄著大錘當先開路;風雨在血衣衛四大高手的護衛之下,和黑巫師、李淳一起夾在隊伍的中央,緊隨其后;接著是風雨軍那些忠心耿耿的士兵,一起蜂擁而出,一路上橫沖直撞,擋路者格殺勿論。
  “給我滾開!”
  趙亮當先開路,朝最近的西城門奔去,卻看見幾輛大車橫七豎八的停留在了大路中央,擋住了前進的道路,大車后面有幾十個弓箭手驚慌失措的發射出零星的弓箭。
  趙亮大喝一聲,揮舞著大刀砍飛了那些毫無準頭的弓箭,一提韁繩飛躍了過來,大刀揮舞和著飛濺的血水,一口氣砍死了數名亂軍。與此同時,耶律留鉑也提馬飛躍而來,雙錘揮動之下,也是佛阻滅佛,神擋神殺,把阻撓在大車旁邊的亂軍全部驅散。而緊隨其后的風雨軍將士則迅速的把大車挪開,清通了道路。
  “風雨,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正當風雨一行就要到達城門口的時候,卻見兩員將領統率著數百軍士早就排列的整整齊齊,嚴陣以待了。而那兩員將領看上去怒氣沖沖,雙眼通紅,仿佛和風雨軍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
  “你是何人?”
  風雨勒住馬匹,有些疑惑的問道。面對眼前這兩人一腔的怒火,風雨確實有些想不起來自己什么時候曾經結下了深仇。
  “風侯,你的豐功偉業沾染了多少鮮血,自然記不起來了。不過我們兄弟可不會忘記拜閣下所賜家破人亡的大恩大德!”
  左首那員看上去文縐縐的將領滿腔悲憤的冷笑著道,而旁邊的那員殺氣騰騰的大漢更是不耐煩的吼道:“四弟,你跟他羅嗦什么?今天就要將這小子碎尸萬段,來祭奠我馬家上下數百口的性命!”
  馬禮!馬智!
  風雨心中暗暗吃了一驚,當年風雨軍初入西北,馬家寨可以說是當地反抗風雨軍勢力的代表,一度和呼蘭人聯手,乘風雨率領主力前往五原和呼蘭大國師張仲堅會盟的機會攻打涼城,差點毀了風雨軍在西北的基業。
  在這一場斗爭中,稱得上是非常的殘酷,交手雙方都是處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步,容不得半點的心慈手軟。因此,當風雨和拓拔家族聯手,最終滅了這股地方豪強之后,風雨便毫不猶豫的下令將馬家上下數百口人都投入了圣龍河,殺一儆百,從此穩定了風雨軍在涼州的統治,也震懾了其他心懷異端的份子。
  而馬家“仁、義、禮、智、信”五兄弟中,出使呼蘭的老四馬智和在亂軍中漏網的老三馬禮可以說是扎根西北數百年的馬家僅剩的幸存者,在馬家覆滅之后,也就銷聲滅跡、不知所蹤,卻萬萬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情景下相遇。
  馬家兄弟怎么會和龐勛的余部在一起?
  這是一場巧合,還是這場兵變壓根就是一次幕后神秘勢力別有用心的陰謀?
  風雨覺得事情非常不簡單,但是眼下的形勢也容不得他仔細推敲,當下冷笑了一聲,不屑的說道:“原來是馬家的漏網之魚,逃得了性命不知道安分守己,好好將養生息,居然還敢拋頭露面,真是不知死亡!”
  說著,風雨一揮手,風雨軍的將士呼嘯著,冒著暴雨策馬沖來。
  “放箭!”
  馬智冷笑了一聲,一抬手,從軍中緩緩的抬出數臺帶有箭匣和活動臂的強弩,在馬智的一聲令下,射出密集的箭雨,勁力之強竟然穿透了數名戰士的身軀。
  “撤!”
  風雨吃了一驚,揮劍打開了飛來的箭矢,撥馬而去,內心的震驚卻是難以言喻的,因為這樣的利器別說是龐勛的那些烏合之眾,即便是縱橫天下的風雨軍,所使用的那些強弩也未必比得上,可見這一次絕對不是龐勛余部的兵變這么簡單,那些衣衫襤褸、裝備簡陋的亂軍是不可能有這么好的兵器的。
  “跟上!”
  這個時候,趙亮和耶律留鉑紛紛調轉馬頭,協助風雨將隊伍朝其他方向轉移突圍。豆大的雨滴密集的落下,風雨軍的將士依舊處在充滿著危險的昌化城中。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2:04
第四章 危急關頭

 昌化城中到處都是喧鬧聲,所有的門戶都已經緊閉,不時有幾隊亂軍如同無頭的蒼蠅在亂竄,“風雨殺死了蓋憎天,並且準備鏟除龐勛餘黨”的謠言在城中到處傳播,鬧得人心惶惶,雞飛狗跳。
  在西城受阻之後,風雨一行費了很大的功夫,方才擺脫了馬家兄弟的追擊,穿過城中的街道向北城奔去。
  沿途雖然有一些亂軍阻擋,但是顯然都沒有什麼戰鬥力,在精銳的風雨軍將士的攻擊下立刻就被驅散了。然而,風雨的心中卻沒有半點的輕松,馬氏兄弟的出現,讓他嗅到了陰謀的味道,預感到恐怕這次突圍將會有一番波折。
  果然,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正當風雨一行殺散了北門的敵兵,就要闖出城門的時候,卻見一隊騎兵踏著雨水,風馳電掣一般的趕來,殺入了風雨軍中。
  雷聲轟隆,閃電在半空中呈現出張牙舞爪的猙獰,雨水淅瀝嘩啦的傾瀉而下,在天地間拉起了一道迷朦的雨霧。
  突如其來的騎士和風雨軍的將士很快就糾纏到了一起。刀槍的碰撞聲,廝殺的喊叫聲,紛紛被雷聲和雨聲所掩蓋,偶爾的電光方才顯現出人世間那一幕慘烈的搏殺。每個人都濕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血水,滿身的泥濘,將盔甲和征衣攪得一片狼籍,然而這毫不影響戰鬥的劇烈。
  “怎麼會是你?”
  風雨和騎士交錯而過,劍和槍的撞擊冒出了一絲的火花,借著這個光亮,風雨看到了騎士的面孔。
  騎士也同樣吃了一驚,方才意識到自己的蒙面已經在和蓋憎天的交手中掉落,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也不打算再掩飾了,只是一字一句的喝道: “殺父奪妻之仇,不共戴天!風雨,你就受死吧!”
  林玉寒!
  倫玉關太守林仁山的兒子,曉蘭的丈夫林玉寒。
  風雨萬萬沒有想到在昌化之戰中失蹤的林玉寒,竟然會在這裏出現,更萬萬沒有料到,林玉寒居然會和那些殺害他父親的龐勛餘部聯手。
  不過,時間緊迫,他根本沒有時間去多想這些問題,更沒有時間來向林玉寒解釋關於曉蘭的誤會,因為另一桿槍已經從背後刺來。
  淩厲!
  悲憤!
  孤傲!
  這是風雨心中對這一槍的真實感覺。他的心中一動,這一槍絕對不凡,用槍的人更加高明,這樣的槍,這樣的人,當得上天下頂尖高手的行列,應該遠遠不是馬智、馬禮、林玉寒這些人所能望背的,由此可見這場兵變的背後,實在是有著想像不到的內幕。
  不過風雨並沒有急著反擊。
  “嘡!”
  隨著一聲巨響,趙亮和鐘進幾乎同時出手,幫風雨擋住了這一槍。
  與此同時,黑巫師哈桑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聚起了大團的黑霧,籠罩在整個空間,更加模糊了視覺,讓人伸手不見五指,不知道敵友的位置,只好一邊慢慢移動,一邊屏息凝神全身戒備。
  戰鬥依然在進行著,不過已經是敵友難分的混戰了。在混戰中,雙方的將士各自為戰,在看不見對象的情況下,憑借著直覺和聽覺砍殺著意識中的敵人,同時保護著自己。在這樣的戰鬥中,無論是絕頂高手,還是普通士兵,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在混亂中,李淳和風雨走散了,他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行走著,小心翼翼的躲避那些兇神惡煞一般的亂軍,從未經歷過戰陣的李氏家族族長,心中說不出的慌亂,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突然間,在他的背後響起了一陣奔馳的馬蹄聲,由於暴雨的掩護,直到近前方才讓李淳有所察覺。
  然而,已經晚了!
  一桿系著紅纓的長槍借助著奔馳的沖勢,毫不費勁的刺入李淳的胸膛,鮮血立刻流了出來,很快就被瓢潑的雨水給沖散。
  我要死了嗎?
  李淳有些恍惚得倒了下去,往事卻在眼前異常清晰的浮現出來……
  可愛的女孩搖搖晃晃的學著走路,嘴邊咿咿呀呀得不知所云,賢淑的少婦慈愛的望著女兒,手中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盛給了正在持卷讀書的夫君……
  女孩長大了,習文練武,眉宇間有著一股說不出的英氣,顧盼之間說不出的精明幹練,即便是身為父親也仿佛覺得自己的心事無所遁行,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唯唯諾諾的敬畏,仿佛女兒天生就是領袖一般……
  少女成親了,嫁給了一個前途似錦的少年兒郎,這是少女自己的選擇,也是一次註定了要驚天動地的權力同盟。婚禮空前的盛大,全天下的豪強名門都來祝賀,有羨慕、有嫉妒、有仇恨,恐怕除了父親之外,再也沒有什麼人衷心的祝福。女兒的笑語如嫣,家族因此門第光耀,然而父親卻悵然若失……
  新婚燕爾之際,新郎出征了,他要去征服未知的地域,奪取榮譽和財富,新娘則留在了後方,拿起了案卷,坐鎮府中。老奸巨猾的政客,自命清高的文人,久經沙場的將軍,殺人如麻的死士,紛紛俯首貼耳,但是在那一雙雙恭順、畏懼的眼睛深處,父親看到的是不滿、仇恨、厭惡和隱忍,在重男輕女的神州大地,恐怕幾乎沒有一個男兒會心甘情願的聽命于一個女人,即便是那個天縱奇才的女婿,在尊敬的同時也暗藏著戒心,父親分明看到女兒風光、得意、決斷的背後,弦然欲滴……
  “呱呱”的嬰兒聲如夢如幻的傳到老人的耳中,那抱著嬰兒的少婦,感覺似乎非常模糊,以至於老人都有點分不清究竟是妻子在天國的召喚,還是女兒親情的焦慮。如同天下間所有的父親一樣,女兒是永遠的牽掛……
  “中慧,中慧……”
  倒在雨中的老人喃喃的自語,聲音是如此的微弱,早就被四周的雷聲、雨聲、喊殺聲、打鬥聲所掩蓋,鮮血流出之後就被雨水所稀釋,唯有漫天的雨幕仿佛是上蒼特意給老人留下的獻禮,遮蓋在了老人的身上。
  在老人的身邊,踏過了無數人的腳,誰也沒有注意,甚至沒有餘閑去望一眼倒在地上的老人。昔日高麗王國的後裔,今朝聖龍帝國的巨富,一代名將風雨的泰山,未來帝國第一豪門的家主,就這樣和一個陣亡的士卒、落魄的販夫一般無二的死去,甚至沒有人送終,沒有人悲傷,或者說沒有人知道。
  就在李淳倒地的時候,風雨正對著一條河流發呆。在風雨的身後,是耶律留鉑和血衣衛四大高手“斷刀”鐘進、“銀槍”趙平、“快劍”東方玉和“無戟”方白塵,至於趙亮和黑巫師哈桑,卻已經在混戰中不知去向了。
  風雨清楚,在混戰中沖殺出北門之後,只要過了眼前這條無名的小河,就脫離了蓋憎天的防區,也意味著大體上的安全。
  但是,風雨等人沒有馬上過橋渡河。
  因為河上有橋。
  橋上有人。
  這一條清溪,猶似玉帶一般,迥然而下,曲折地勾出了許多神清骨秀的遠山近景,像一場詩經裏的纏mian。
  人,到了一個地步,就會看開、看淡、看破、看化。
  人生到了一個境界,就會高懷忘情。
  再俗氣的人,如果到了靈山秀水的天然絕景,亦會生起出世的情懷。
  可惜這樣的情,這樣的景,都被三個人破壞了。
  一個是算命裝束的瞎子,風雨認出來正是聖京城中刺殺自己的那一個;另一個是全身麻衣、面如枯木的人。似是死了幾十年後,又還魂重生一般,坐著不說話,就像是一根古木樁子,怎麼看也找不出一點生人氣;還有一個是身著道袍的中年人。其人面白如玉、身形修長,然而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奸專氣。一雙手猶如肉玉砌成,但是手指上留著的長達二寸的綠油油的指甲,給人平添一種詭異的感覺。
  “讓路!”
  鐘進爆喝了一聲,率先沖殺了上前,緊隨其後的是趙平、東方玉和方白塵。
  雖然以他們豐富的江湖經驗,非常明白眼前的這兩個人絕對不是好對付的,但是後面日趨緊湊的馬蹄聲卻也容不得半點的猶豫和遲疑。
  狹路相逢勇者勝!
  有時候,是沒有辦法的,拚一拚或許就有一條活路,如果不拚的話,可能什麼路都沒有了。所以,路是人闖出來的。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是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的。
  和著雨的血在空中飛灑,夾著兵器的落地。
  手斷了!
  劍折了!
  槍飛了!
  人傷了!
  前身原本是萬裏挑一的殺手,血衣衛四大高手絕對不是泛泛之輩,他們是在眾多生死一線的拚殺中存活下來的,風雨的血衣衛不可能收留無用之人,事實上在他們的聯手之下,連少林的長老、昆侖的高手也落于下風。
  可惜,事情往往就容易出人意料。
  這一次,這四名在江湖武林中算得上是頂尖高手的人,卻敗在了這個小地方,敗在了這三個不見經傳的怪物手中。
  手起刀落。
  鐘進在若干年後的回憶中,還為自己當時的果斷而自豪。壯士斷腕,需要的不僅是勇氣,還有判斷、智慧和經驗,否則就會成為了莽撞。
  鐘進顯然不是莽撞的人。
  他在被那個中年道士抓住右手手腕的時候,憑借這些年用生命換來的經驗,立刻知道中年道士的指甲上有毒,而自己中毒了。
  毒在手腕上,要想保住命,就得放棄手;如果不想放棄手,就會丟掉命,命丟了,手最終也保不住!
  這是一個說起來非常簡單的選擇,但是真正事到臨頭需要抉擇的時候,恐怕就不見得有多少人還能夠保持清醒的理智和決然的勇氣。
  鐘進就是其中一個。
  所以,他丟了右手,但是保住了性命。
  相對於鐘進,其他三人的情況可能好一些。“銀槍”趙平的槍被那個算命的給震飛了,“快劍”東方玉的劍被道士折斷了,“無戟”方白塵略微倒楣一些,因為他被麻衣人擊中了一掌,吐了幾口鮮血。
  當然,血衣衛四大高手也不是白白損失的。
  鐘進被抓住右手之後,迅速的把刀交到了左手,而且他的左手刀顯然更快於自己的右手,所以道士的左臂被砍斷了。
  也正因為如此,東方玉運氣不錯,他的劍僅僅是被道士折斷,並沒有象鐘進那樣受到如此的重傷,而且東方玉的劍被折斷的那一瞬間,從他的嘴裏迅速突出了一道銀光,正中道士的眉心,也算為同僚報了斷臂之仇。
  趙平的槍雖然被震飛了,但是江湖上恐怕很少有人知道“銀槍”趙平真正厲害的並不是槍法,而是腿功,他的飛腿連環出擊,隨著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響,廢去了算命的一條左腿,讓他跌倒在了地上。
  至於方白塵,在被擊中的同時,他的短戟也脫手飛出,直插在了麻衣人雙眼之上,在一聲悲慘的怒吼中,麻衣人顯然失去了雙眼。
  於是,四大高手各自運用了他們在江湖上鮮為人知的保命絕招,讓這三個擋路的人分別受到了重創。
  而真正解決問題的,卻是風雨。
  幾乎在四大高手出招的同時,風雨也出手了。
  出人意料的是,風雨攻擊的方向,既不是道士,也不是麻衣人,更不是算命的,他的劍擊向了水裏。
  水裏有人。
  水流突然激發成了水柱,沖天而起,然後仿佛煙花一般在空中散落。
  風雨站在了橋上,他的身邊倒下了兩具屍體,一個是麻衣人的,一個是算命的,至於道士被鐘進砍去了一條左臂,又被東方玉的“口中劍”命中眉心,早就先一步下了奈何橋,奔往黃泉路了。
  從四大衛士出手,到風雨出劍,整個過程快若閃電,一直待在岸邊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動手的耶旅留鉑,只是隱約看到了鐘進四人和道士、算命的、麻衣人交手的過程,至於風雨如何向水中出手,又如何擊斃了受傷的麻衣人和算命的,耶律留鉑半點也不清楚。
  耶律留鉑注意到的是剛才的水面上似乎顯出了淡淡的血跡,但是很快就被雨水和河水所沖去,轉眼間就什麼也沒有了。
  耶律留鉑還看到的是自己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女人。
  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青衫玉帶,手持一根玉蕭,在風雨中翩翩,說不出的美。
  李中慧的美,透著智慧和靈氣,仿佛匯集了天地的精華,掌握著無盡的深邃。這是一種理性的美,令人不敢心存欺詐。
  袁紫煙則如同來自天上的仙女,不食人間煙火。她美極了,但卻美得高貴,美得端莊,美得讓人不敢妄生非分之想,不敢生出侵犯的意念。
  而這個女人,好像熱情開朗的火焰,似乎就在觸手可及的身邊,那麼的嫵媚多姿,絕對是男人夢中的情人。
  看著這個女人,耶律留鉑簡直不能夠自已,呼吸嚴重的局促起來,胸口劇烈的起伏,一股熱流情不自禁的湧上了全身。
  不過,身後日漸接近的馬蹄聲,立刻讓他清醒了過來,並且對眼前的局勢感到十分的憂慮。
  因為這個女人離自己很近,可以看到她全身上下應該沒有受傷;但是河中卻明明有過血跡,難道是風雨?
  “我知道風雲世家名聞天下的有‘鳳舞九天’,沒想到還有‘風水流年’!”
  這個時候,女人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不過卻讓風雨深深的吃了一驚。
  風雨的劍得自風雲世家的真傳,世人都知道風雲世家的絕學就是“鳳舞九天”。鳳舞九天本來就是當年聖龍開國的八大絕學之一。當年在聖龍之前,神州曾經被涼漢帝國短暫的統一過,一代雄主賀聯獨拔統一了整個神州,但由於苛政而導致天怒人怨,最終這個帝國僅二世而終。涼漢帝國的近衛軍首領景欽利用宮廷政變廢黜並殺害了涼漢帝國最後一位皇帝,從此開始了史稱“神州血災”的三十年割據戰亂的年代。在這三十年的血戰中,鳳舞九天名動天下,並在後來的數百年間屹立不倒,可見其厲害。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風雲世家除了“鳳舞九天”之外,還有不少絕招,其中“風水流年”就是密不外傳的一招。
  這個女人僅僅憑借一次交手,就一眼看出風雲世家很少對外使出的這一絕招,實在不能不讓風雨吃驚。
  風雨雖然心中震驚,但是表面上卻不露絲毫的聲色,只是非常冷靜的站立著,一動也不動的看著那個女人。
  只聽見那個女人娓娓說道: “你相不相信,只要我在這裏拖住你一會兒,追兵就會趕到,然後你就很難逃脫了。名鎮天下的聖龍帝國定涼侯風雨,就會在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被一場莫名其妙的兵變奪取生命,終結他原本可以璀璨絢麗的傳奇!”
  這句話一出,耶律留鉑臉色一變,他知道這個女人說得很對。但是風雨卻依舊沒有半點驚慌失措,只是微微的一笑,說道: “那好,請,請,請,請請請。”
  “你以為我不敢嗎?”
  女人臉色一變,恨恨得說道。
  “不是不敢,而是不會!”
  風雨依舊平靜: “閣下真的是想要風雨的性命嗎?”
  “你……”
  女人重重的跺了跺腳,突然發出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即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眼珠嘟溜溜的轉了幾轉,然後略帶著幾分狡黠的說道: “哼,看來堂堂的定涼侯還這麼喜歡自作多情!好,看在你這麼會說話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馬,不過你別忘了今天你可欠了我一個大大的人情!”
  說著,女人飄然而去。
  風雨突然身體一軟,倒在了橋上。
  “風侯!”
  鐘進和耶律留鉑等人急忙上前,扶起了風雨,卻發現風雨的背後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整個人也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而這個時候,馬蹄聲已經臨近,甚至可以看到一群蒙面的騎士疾馳而來。
  “把風侯的披風給我!”
  隨著耶律留鉑的一聲怒吼,天地間又是一亮,方白塵看見耶律留鉑,這個草原少年滿臉漲紅,咬著嘴唇,顯然已經做出了一個天大的決定。
  “保重!”
  方白塵等人都是久歷江湖的人,他們很清楚耶律留鉑選擇了什麼,他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各自深深的望了耶律留鉑一眼。
  每個人生於天地之間,註定了必須去履行某些義務,完成某些責任,如今的耶律留鉑就是如此,他選擇了生命中註定的使命。
  東方玉和趙平默默的把風雨的披風解下,幫助耶律留鉑迅速穿上。只見耶律留鉑在泥水中跪倒在地,由於憤怒和激動,聲音完全變了,以一種從未聽到過的嗓音向眾人莊重地說道: “請諸位護送風侯平安回去,耶律留鉑在此充當諸位的後拒,只要一息尚存,決不讓一兵一卒過橋追趕!”
  話音剛落,他立刻跳起身如金剛般站在橋頭,再也不回頭看風雨等人一眼。其他人無暇答話,將風雨扶上了戰馬,向前而去。
  只聽見身後一個嘶啞豪邁的聲音壓倒了風聲雨聲和亂軍的吶喊聲,在大雨彌漫的夜空中沖天而起: “名震天下的定涼侯風雨就在這裏,有本事的——”
  話音未完,一道比先前更為強烈的閃電劈開夜空,耶律留鉑的怒吼聲戛然而止。就在這時,方白塵等人握緊長繩,雙腿一蹬,策馬加鞭,簇擁著風雨,如流星般墜入黑暗的雨幕之中。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2:05
第五章 返回錦州

   隨著部分士卒逃回錦州城,由此“昌化城兵變以至於風雨遇險”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這裏。拜託於人類喜歡加油添醋的天性,各種各樣的謠言隨即在城中悄悄的興起。
  讓人不安的消息,主要來自於三個方面:據說風雨已經遇難。
  昌平城的尚興也參與了這場兵變,正準備和蓋憎天會師,攻打因為調兵策援正同呼蘭大軍對峙的秋裏,而顯得兵力空虛的錦州。
  這場兵變是朝廷策劃的,是那些仇恨風雨軍的豪強的陰謀,四大家族的軍隊將結成聯盟來消滅風雨軍。
  “把那些混入錦州的奸細推出去斬了!”
  李中慧的應對非常簡單果決,乃至於有些殘忍。
  她原本是坐鎮涼城的,但是得知即將為人母的喜悅讓她禁不住想早點看見心愛的郎君,因此不顧醫生的勸阻,親自來到了錦州等候風雨,卻萬萬沒想到接獲這樣的消息。雖然父親和愛郎雙雙陷入了生死未蔔的險境,讓即使李中慧這樣堅強的女人也芳心寸斷,但是嚴峻的局勢卻讓她至少在表面上必須裝出一付鎮定自若、滴水不漏的樣子,以穩定軍心民心,避免有人乘機渾水摸魚。
  “李姐姐,讓我率兵去昌化吧,我一定要把蓋憎天這個奸賊的狗頭拿下來!”
  一邊的蒙璿就沒有李中慧那麼鎮定了,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一想到自己一向敬愛有加的風雨大哥如今身處險境,她就恨不得立刻插上雙翼來到風雨的身邊。
  “不行,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從錦州出動一兵一卒!”
  李中慧以不容商量的口吻冷冷的下令道: “歐仁、蘇倫,你二人現在立刻調兵封鎖死錦州的所有城門,除非有我的權杖,否則任何人等都只準進不準出!”
  “是!”
  蘇倫毫不猶豫的應道,歐仁略略猶豫了一下,也躬身施禮。
  “可是……李姐姐,你……”
  蒙璿皺了皺眉,也幸虧現在是李中慧在下令,整個風雨軍除了風雨,也就李中慧能夠壓住這個被風雨寵壞了的大小姐,要是換了一個人的話,蒙女將軍恐怕早就跳起來造反,率領大軍出城而去了。
  “陳大人,安撫錦州城內人心的任務,就交給大人您了!任何散佈謠言者殺無赦!”
  李中慧先沒有理會蒙璿,轉首對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陳良說道。
  “末將尊令!”
  陳良一邊說著,一邊有些憐惜的望瞭望高居帥座的女人,只見她始終坐在席子上,宛如一尊漢白玉雕塑般紋絲不動。
  真是難為她了!
  這是陳良心中的真實想法。因為他在剛才聽令的時候已經看到了李中慧張嘴的瞬間,顯露出下唇已經被咬出了血,而她的看似鎮靜如常的明眸中,也顯然掠過了片刻那麼強烈的渴求和焦慮。
  不管在常人的眼中,李中慧是怎樣一個強權的女人,她首先畢竟還是女人,在面臨親人處于危機之中的時候,她還是免不了會焦慮、煩躁、擔憂,甚至恐怕還會渴望能夠投入心愛男人的懷抱尋求撫慰和安全。
  可惜,她除了是一個女人之外,還是李中慧——李氏家族的女兒,風雨的妻子,所以,有一些責任和負擔是她必須去承受的,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
  年長的陳良,顯然比正處于少年氣盛的歐仁、蘇倫、蒙璿更多了一份人情世故,因而得以很快就感受到此時的李中慧,其實是非常軟弱的。
  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麼,事實上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此時的李中慧需要的是支援而不是無用的安慰,所以他只是會意的和歐仁、蘇倫一起退了出去。
  “李姐姐……”
  兀自留在屋內的蒙璿,顯然對于李中慧這樣的安排十二萬份的不滿意,嘟囔著嘴巴,柳眉倒豎,讓人一看就明白如果李中慧不做出一個滿意的解釋,蒙大小姐大有不依不饒的架勢。
  “小妹,這件事情魯莽不得!”
  李中慧暗暗的壓抑住自己心中煩躁和焦慮的心情,執著碧蛇軍統領的手,柔聲的說道。雖然她的聲音是如此的柔順,但是她的眼神卻充滿著堅定和不容反駁,讓名動天下的巾幗女將也不敢太過於任性。
  “小妹,如今全天下都等著看風雨軍的好戲。外面的強藩巴不得風侯遇難、風雨軍土崩瓦解;軍中將領也一向聽命于風侯,一旦風侯有一個差錯天知道他們會有什麼想法;越是這樣的時候,我們越不能自亂陣腳啊!姐姐需要你的幫助!”
  李中慧耐心的解釋道,她很明白如果不能夠說服蒙璿的話,自己是絕對控制不住碧蛇軍和近衛軍的,所以眼下的談話十分關鍵。
  “不錯,正因為這樣,所以就更應該出兵救援大哥啊!姐姐你給我兩萬兵馬,我一定在三天之內把尚興和蓋憎天的頭顱獻上!”
  蒙璿對于李中慧的話不以為然的說道。
  “沒有這麼簡單!現在昌化城的消息混亂,尚興又態度曖mei,蓋憎天和尚興究竟是反叛還是忠誠,根本無法判斷,草率行事的話很有可能把那些原本並不想叛亂的龐勛舊部逼得倒向了敵人一邊,更平添風雨軍的險惡處境!”
  李中慧搖了搖頭,反駁了蒙璿的意見。其實她還有更深一層的意圖沒有說,尚興和蓋憎天是迄今為止投誠風雨軍的最重要的將領,如果沒有真憑實據就逼反他們的話,會對風雨軍未來的政治形象造成不可估量的破壞。
  當然,這樣的想法在如今風雨生死未蔔的情況下,似乎想的太遠了,絕對不會被大多數人所接受,更別提如今一心牽掛風雨安危的蒙璿了。
  “我不管,作為碧蛇軍的統領,我有權調動自己的軍隊!”
  蒙璿雖然也覺得李中慧的話似乎有些道理,但是對於風雨的擔心讓她無法忍受自己老老實實待在城裏擔憂風雨的安危,而風雨軍各軍統領只聽從風雨號令的弊端在此時也顯露了出來。雖然這樣的機制有助於風雨對軍隊的絕對統治,但是也造成了在特殊情況下可能會帶來分裂和各行其是的危險。
  於是,賭氣的女將軍和強作鎮定的定涼侯夫人,開始處在了有生以來第一次嚴重的對立中。
  幸好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親兵跌跌撞撞的跑進門來,同時也帶來了一個打破眼前兩個女人僵局的消息: “風侯回來了!”
  這句話顯然吸引了兩個女人的注意力,讓她們從彼此張牙舞爪的對視中解救出來,不約而同的閃著喜悅的光芒注視向門口望去。
  過了不久,先一步進來的是斷了手的鐘進和東方玉,然後一個渾身泥水、血跡的人在方白塵和趙平的攙扶下走了進來,那人全身上下已經濕透,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血水,臉色蒼白到了極點、憔悴到了極點,大腿上一處傷口仍在汩汩流出紅血,但掙開的眼睛,卻放射著憤怒悲哀有如負傷雄獅的熾烈光芒。
  “夫君……”
  李中慧秀麗端莊的臉上一瞬間失去了血色,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把風雨從兩名衛士的手中接過,抱在懷裏。不知道是風雨身上的甲胄太重,還是李中慧雙腿發軟,兩人一下子都失去平衡,坐倒在了地上,相對慟哭不已。
  “耶律留鉑為掩護我,壯烈戰死了!多少忠勇的將士慘遭毒手,趙亮和岳丈大人,還有隨行的眾多文武官員,都在亂軍中走散了!”
  風雨的話中含著悲痛,這次可以說是他自征戰以來最狼狽的一次,上回在居薩羅城雖然兵敗如山,但畢竟是面對優勢的敵軍和自己的一時大意,而如今卻是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被自己的軍隊給追殺,這口氣讓坐擁西北的聖龍帝國定涼侯風雨實在無法咽得下去。這不僅是造成了風雨軍許多無可彌補的人員上的損失,而且還暴露了風雨軍中並非鐵板一塊,這會帶給那些潛伏的敵人許多想入非非的資訊,從而也就給風雨軍增添了許多原本可能避免的危險。
  想到這裏,他簡直恨不得立刻提兵平叛,將那些叛亂的士兵和首領全部碎屍萬斷,來發泄他的心頭之恨。
  “都過去了,夫君,都過去了!”
  李中慧像母親一般的輕輕撫著風雨的頭,雖然尚未得到父親的消息,讓她心裏忐忑不安,但是她還是很忠實的履行了妻子的責任,守在了丈夫的身邊,讓怒火萬丈的風雨平靜了下來,以理智的思維來看待這場突發事件。
  風雨倒在了妻子的懷中,此時的他感到了從未有的疲憊,而妻子待著體香溫暖的臂彎,此時卻讓他感到了格外的溫馨。
  外面的大雨已經停止了,空氣中散發著雨後的清新,但是陰雲卻依舊濃濃的籠罩著聖龍帝國的西北大地。
  無論是風雨還是李中慧,此時都沒有想到遠在千里之外的印月半島,也正在醞釀著一場激變,聖龍歷七五五年十月,對於風雨軍來說,似乎並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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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遠方對立

   十月的印月半島,相對於聖龍帝國來說,還算是非常暖和的。
  在印月半島名城巴雷利的城郊,一個年輕的風雨軍將領口銜著一根稻草,悠然的躺倒在草堆上,呆呆的望著天空的藍天白雲。
  在少年身邊不遠處,赫然有兩只小老虎正晃蕩著腦袋,一嗒一嗒的咧著嘴,自顧自的嬉戲玩鬧,人畜之間倒是相安無事。
  “褚頻,你又在發呆了!”
  嬌嗔的話語來自於紅衣的少女。拓拔家族的千金正一身戎裝、英姿颯爽的走來,用劍鞘撥了撥少年的身體,然後很沒有淑女風度的一屁股坐到了草堆上,支起了雙手托著雙頰,也同樣望著那兩只小老虎怔怔的出神起來。
  “李逸如怎麼沒有陪你?”
  褚頻繼續保持著躺姿,懶洋洋的問道,這是他這些時日以來總結出來的擺脫少女喋喋不休嘮叨和指手畫腳的最佳方法。
  果然,少女聽了之後,立刻轉移了注意力,只是效果卻沒有少年想得那麼好,只見她柳眉倒豎,狠狠的說道: “要你管,你還是繼續去想你的郡主吧!”
  “你……”
  褚頻微微揚了揚濃密的雙眉,最終卻只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不出話來了。根據和阿育王朝的協議,李逸如率軍撤出居薩羅城之後,便將巴巴拉的女兒也放入了交換戰俘和索取財物的名單之中,最後放回了阿育王朝。
  雖然褚頻知道這恐怕是最好的結局,但是心裏卻終究堵得發慌,正好這段時間又沒有什麼戰事,因此成天就躺在草堆上發呆,說不出的頹廢。為了這件事情,李逸如、拓拔兄妹這些一同出征的同齡好友,沒有少費唇舌,從婆口婆心的勸說到恨鐵不成鋼的怒罵,卻中就無法戰勝少年心中的相思。
  只是,今天卻破天荒的沒有聽到一向唇舌不讓人的少女的乘勝追擊,相反,一聲同樣的沉重的嘆息在少年的身邊響起。
  少年好奇的瞥了一眼身邊的少女,只見紅衣的少女正無聊的逗弄著因為看見少女前來而屁顛屁顛跑來討好的那兩只小老虎,臉上卻說不出的惆悵。
  果然是傷心人各有懷抱!
  褚頻很清楚少女的憂傷來自于何處。
  那兩只小老虎是李逸如打獵時得來的。在印月平原的大地上,到處都是猛虎,因此狩獵老虎成為了貴族們的時尚,這個流行顯然也影響到了風雨軍的將領們。
  不過李逸如的狩獵,倒不是純粹為了尋開心,而是希望借此炫耀風雨軍的武力和軍威,讓那些土著頭領們心存敬畏,不敢在暗中搗亂。
  狩獵的過程是非常順利的,李逸如三箭射殺了猛虎的故事立刻傳遍了印月半島,一時間那位鎮守居薩羅城不敗的少年名將進一步風聲鶴起,成為了在印月人看來聖龍人中僅次於風雨和那個可怕的獨眼將軍洛信的偉大戰士。
  而在狩獵中,還有不為許多人傳播的另一個故事。那就是緊隨著李逸如狩獵的拓拔大小姐,看見那只被殺的母老虎臨終前用生命緊緊保護的兩只幼崽,不由善心大發,苦苦懇求李逸如手下留情,結果就使得這兩只小老虎成為了拓拔小姐圈養的寵物。
  可惜,可愛的動物雖然在身邊環繞嬉戲,然而渴望的人兒卻咫尺天涯。
  盡管拓拔蔚心中的情意幾乎成為了在印月半島風雨軍將士公開的秘密,但是那個在戰場上算無遺策的少年將領,在情場上依舊如此冷靜的幾乎殘忍,而且似乎從來都沒有打算對此做出回音,並且即使在停戰之後也將更多的時間放在了視察前線、深入軍隊之中,有意無意的避開了柔情纏mian的少女。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盡道是滄桑!
  無論古今,不分男女,更無所謂尊卑上下,似乎所有的飲食男女,都不可避免的會陷入愛情的漩渦,在一人、兩人、三人……乃至多人的遊戲中不可自拔,或者傷害自己,或者傷害別人,留下的卻是青春的回憶。
  “讓開,讓開!”
  就在拓拔蔚和褚頻更有心事的時候,卻見一名戰士匆匆的策馬而過,如此的急促,讓人毫不懷疑一定發生了重大的變故。
  “走,回去!”
  褚頻一躍而起,雖然傷心憔悴,但是作為一名風雨軍戰士的自覺,讓他毫不猶豫的願意承擔起應盡的責任,更何況投入到血肉橫飛的戰爭中去,恐怕正是他如今急切渴望用來醫治心頭創傷的良藥。
  “快走啊,小黑,小白!”
  拓拔蔚也同樣敏捷的站立了起來,不過她在百忙中倒是沒有忘記召喚那兩只可愛的寵物。而兩只小老虎則低沉的咆哮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滿意女主人因為自己額頭胎記的顏色而強行起的有辱百獸之王威名和形象的綽號,但還是很乖乖的夾著尾巴,一遛小跑緊緊跟在了拓拔蔚和褚頻的身後。
  “哪有這麼多的考慮,明天老子就派兵拿下這座城池!”
  在議事廳裏,身為印月占領區最高統帥的總督洛信,正舞著拳頭,惡狠狠的說道。只見他的獨眼怒睜,和戴著黑罩的另一隻眼相對襯,更增添了其中的恐怖和猙獰。那怒吼般的聲音非常洪亮,讓拓拔蔚和褚頻距離議事廳還很遠就已經聽見了,不由彼此互相吐了吐舌頭,知道洛大將軍又發威了。
  “我看這件事情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而同樣身在議事廳的軍師孔宓,則用一種很平淡的口吻不以為然的說道,輕描淡寫中否決了赤獅軍統領的意見。
  雙方爭執的起源來自一座城池向風雨軍的投誠和求援。
  在印月半島,有這樣的古老傳說,國王普裏圖因為大地長出的莊稼不夠人民生活之用,便向大地女神挑戰,制服了大地女神,於是大地女神獻出了自己的奶汁,這種奶汁可以使萬物復蘇。後來大地女神認普裏圖為父親,因此又叫普裏提維,即普裏圖的女兒。
  於是,每當收獲的季節,印月人就會舉行盛大的典禮來紀念國王普裏圖和大地女神普裏提維,希望來年也有同樣的收獲。
  雖然這是一種非常平常的民間傳統,但是今年卻有所不同。
  因為風雨軍和阿育王朝的戰爭,以及停戰協議之後阿育王朝必須支付大量的賠款,導致了阿育王朝治下民眾的生活處於非常的困頓之中。而那些掌握著大權的印月地方王公大臣、領主官員們,更是打著這樣的旗號,利用各種機會來搜刮民脂民膏,以便中飽私囊,更進一步加劇了民眾的負擔。
  這樣的慶典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於是官員們發布了法令,對民間再次進行了一場大搜刮,於是居民們開始惶恐不安,開始人心浮動;而另一方面桑菊為了進行他的宗教推廣所開展的滲透,再加上三個盟國的情報系統,在這個時候也開始淋漓盡致的發揮起煽動和挑撥的作用,結果就變成了一場揭竿而起的暴動在風雨軍和阿育王朝事先沒有商量,但是卻配合默契的推動下爆發了。
  暴動進行的非常順利,城中的居民很快就占領了城池,但是出於對阿育王朝即將到來的軍隊鎮壓的恐懼,以及親風雨勢力的秘密活動,使得暴動者們向風雨軍在印月的軍事將領們發出了求援的信息。
  “無論是作為聖龍帝國定涼侯麾下無敵的勇士,還是作為高唐信仰忠貞的喇嘛,我們都不應該坐視真心投靠我們的朋友求救而不理!”
  作為原本跟隨風雨返回聖龍的高唐僧兵的領袖,因為要處理一些必要事務而重返印月適逢其會的桑菊,顯然對於宗教的擴張和滲透有著自己的野心,因此當然不願意放棄自己的這個成果。
  “這件事情沒這麼簡單吧!桑菊大師你能承擔得起這後果嗎?”
  孔宓有些厭煩的望了桑菊一眼,對于這個喇嘛他一點都沒有什麼好感。那些被宗教熱忱激發無限活力的僧兵,在戰事已經告一段落的現在,顯然有些精力過剩,在占領區強行推廣的宗教理所當然的迎起當地居民的反彈,給占領區的統治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更何況,今天的事情絕不簡單。
  這座名叫諾瓦布甘傑的城池位於孟迦邦的境內,根據緊接著由麥堅斡旋達成的停戰協議,風雨軍和阿育王朝是按照各自實際占領的區域來孟迦邦部分的,因此這座城池法理上是屬于阿育王朝的。
  由於這座城池距離月河的入海口十分近,地處南方,距離印月南方王朝聯盟也十分近。這樣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在戰略上十分重要,一旦控制了這座城池,就等於扼制住了麥堅艦隊進入月河、影響印月半島的咽喉,同時也相當于控制了阿育王朝進行海外貿易的門戶,如果被風雨軍占領,無異於一手抓住了阿育王朝的七寸,對麥堅在印月半島的勢力滲透也產生不小的影響。
  這樣的重地,自然被阿育王朝乃至麥堅所看重,甚至可以到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擁有的地步,因此風雨軍的貿然出兵,很有可能會在印月半島引發一場大規模的全面戰爭。
  “不錯,滋事體大,要當心阿育王朝和麥堅人的反應!”
  贊同孔宓意見的是丹國丞相賈斯瓦,他如今一心想要吞併孟迦邦東北部和緬王接壤的阿薩姆邦,自然不願意節外生枝。
  “不用爭了,這裏老子說了算!”
  身為印月占領區最高統帥的總督洛信,卻在這個時候不耐煩的大手一揮,做出了自己的、也是風雨軍的最終決定。
  在尚武的猛將看來,這實在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堂堂風雨軍戰無不勝,何必去看阿育王朝那些手下敗將和麥堅那些無恥商人的臉色?更何況他如此決定也不是一味的逞勇鬥狠,更為關鍵的是如果奪取了諾瓦布甘傑,就很有可能成為風雨軍的第一個入海口,到時候風雨軍在軍事戰略上勢必形成更加雄厚的優勢。
  至於政治,獨眼將軍並沒有太過于放在心上。洛信相信“能戰才能和,能攻才能守”,沒有戰場上輝煌勝利,又怎麼可能逼迫敵人在談判桌上讓步,而談判桌上的繁文縟節、咬文嚼字,還有進退技巧以及所謂的深謀遠慮,則大可以讓那些無聊的書生去勞神,和他洛大將軍就沒有什麼關系了。
  只是,如此直接而武斷的決定,顯然很不給主張穩重一方面子,以至於議事廳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在印月占領區的風雨軍高層,陷入了一種意見的對立和分裂。
  平心而論,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風雨顯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在風雨安排印月半島駐軍人事的時候,是非常理想化的,那就是讓自己最為親信的將領洛信擔任總督,負責軍政大權,而理智穩重的軍師孔宓從旁進行輔佐。此外,軍事上有李逸如、拓拔兄妹、褚頻以及吉牙思、迦嵐等奴兵和三國的將領充當軍隊的中堅,政治上有賈斯瓦等人協助,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可惜,風雨這樣的構想,完全建立在他的代理人擁有他風雨一樣的迅速把握本質的睿智,團結各派勢力的魅力、手腕,不容反抗和質疑的強大威信的基礎上,卻忽略了洛信雖然勇貫三軍、忠誠可靠,卻畢竟不擅長政治的鬥爭,個性的莽撞和直率,也很難和那些自命高人一籌的王公大臣、羽扇謀士親密無間的合作。
  於是,原本應該作為整體劃一、高速有效運轉的占領區軍政體系,如今卻處於極度的矛盾之中,產生了一加一小於一的負作用。
  當褚頻和拓拔蔚正準備進入議事廳的時候,正好碰到了最近這段時間經常性爆發的爭論,不過讓他們意外的卻是看見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前線視察的李逸如,恰好快步走了出來,三人是迎面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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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戰雲密佈

 “逸如!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看見李逸如,使得褚頻和拓拔蔚都非常高興,尤其是拓拔蔚,一貫咋咋呼呼的臉上情不自禁的湧現出兩朵緋紅,煞是可愛。
  作為軒轅軍校的同窗,追隨風雨遠征的無疑都是最優秀的子弟,他們紛紛在這段血與火的戰鬥中逐漸的成長了起來,而其中拓拔兄妹、耶律留鉑、歐仁、褚頻、李逸如再加上一個雖然不是軒轅軍校學員、但經常被風雨派去軒轅軍校的蒙璿,更是在戰爭中脫穎而出,威名遠震,並且私下裏也由於彼此年齡相仿,志趣相投,很快就結下了不同一般的友誼。
  如今,耶律留鉑和歐仁、蒙璿都返回了聖龍,剩下的四人中拓拔成和李逸如也是經常四處奔波,聚少離多,所以難得相逢讓人感到格外的高興。
  “你們都各自準備一下,可能會有大戰爆發!”
  相反於拓拔蔚和褚頻的興奮,李逸如把兩人拉到了一邊,悄悄的囑咐道,神情顯得異常的沉重和緊張。
  由於居薩羅城的戰鬥,早已使得李逸如成為了名揚天下的將領,出色的才華和風雨刻意的培養,使得這個少年如今已經是印月半島風雨軍占領區僅次於總督洛信的軍事指揮官,比還天真燦漫、青春年少的同伴,更多的參與了殘酷、現實而復雜的政治和軍事的鬥爭中來,也因此獲取了更多的消息,也擁有了超越同齡人的睿智和敏銳。
  因此,此時李逸如說話的神情別有一種威嚴和高大,讓人無法產生懷疑,隱隱然已經是一派名將大家的風範。
  “出什麼事情了?”
  “這次要攻打哪里?”
  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延續了風雨軍中大多數將領的性格習慣,拓拔蔚和褚頻聽到戰爭的消息,倒是不但沒有感到任何的緊張,反而湧現出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
  這也難怪,在一代軍事怪傑風雨的帶動下,整個風雨軍早就成為了崇尚力量、榮譽的集合,不論高低貴賤,善戰驍勇者獲得尊敬,怯懦膽小者受人鄙視,而戰爭則是衡量這一切的最佳途徑,因此也就成為了風雨軍上下官兵最為渴望的事情。
  “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阿育王朝和我們的停戰協議恐怕會被很快的破壞,印月半島的全面戰爭馬上就要再次爆發!”
  盡管對於戰爭,拓拔蔚和褚頻有著戰士般的熱忱,但是李逸如這一番驚天動地的話還是讓兩個年輕人有些瞠目結舌,反應不過來。
  對此,李逸如心中苦笑了一下,知道預言災難的人從古自今都是讓人討厭的,而眼下的格局,還無法讓包括自己面前這兩個夥伴的大多數人預感到事態發展的嚴重性。所以,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的拍了拍褚頻的肩膀,然後在不動聲色中望了拓拔蔚一眼,迅速的走開了。
  “將軍!”
  “逸如大人!”
  伴隨著一聲聲的充滿敬意的招呼,李逸如快步走出了風雨軍在印月占領區最高權力所在地的宮殿,來到了空氣清新的外面。
  這一聲聲發自風雨軍、奴兵、三國聯軍中低層軍官和普通士兵之後的招呼,實際上也從一個側面反應出李逸如經過這段時日的戰爭,已經在軍隊中得到了真正的擁護和尊敬。這種擁護和尊敬,與地位、出身和官階無關,而是來自於經歷了生死考驗的勇士們對于真正強者的認同。
  “逸如,別走這麼快,等一下我!”
  來自於後面的聲音停住了少年將軍的步伐,回頭一看卻見軍師孔宓同樣也快步從議事廳跑了出來,正向自己招手。
  “軍師!”
  李逸如躬身行了一個禮。孔宓是風雨賞識並且特意禮敬有加請出山來的謀士,對於風雨軍前段時期戰略發展和策劃都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不過風雨這一次把孔宓留在印月輔佐洛信,一方面固然是對於這位謀士才能的認同,另一方面卻也在無形中把孔宓限制於一個局部性戰場的層面,讓自命不凡的書生難免有些不甘。
  在這種情況下,孔宓成為了占領區穩重派的代表,除了個人在戰略和治政理念上的不同之外,多少也有一點試圖掌握更大的權力來展現自身才華的意願。而對于李逸如這個如今在占領區威信僅次於洛信,又出身李氏家族、並且被風雨極為信任的後起之秀,他有些過分殷勤的籠絡,實在不能不讓人懷疑其中帶有政治權謀的意味。
  所以,自覺到自己身為李氏家族的一員,而時刻注意避免讓人說閑話的李逸如,對於洛信和孔宓的爭執始終站在不偏不倚的立場上,對于孔宓的拉攏也一直都是禮貌的敬謝不敏,從來沒有明顯的表示和傾向,保持著一個適當的距離。
  但是今天卻不同,李逸如很清楚孔宓想要說什麼,由於事關重大,李逸如自己也需要和這位元占領區的第二號人物交流一下。
  “逸如,我擔心大戰將至。阿育王朝和麥堅都不會讓風雨軍控制住入海口的,這次諾瓦布甘傑城的事件更是給了他們一個出兵干涉的藉口,印月半島的戰爭密雲恐怕是很快就要聚攏了,你說呢?”
  孔宓非常坦率和直接的說道,臉上掩飾不住自己意見不被采納的失望。
  “軍師說得對,但是總督應該有自己的考慮,畢竟這座城池如果落入了風雨軍手中,對於整個戰略大局是很有影響力的!”
  李逸如有些斟字酌句的說道,他對于孔宓在戰略上的高瞻遠矚,是非常欽佩的,但是夾在洛信和孔宓之間的尷尬處境,讓他不得不小心說話。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由於對李逸如這樣官方的回答感到失望,孔宓忍不住略帶著似笑非笑的嘲諷質問起來,不過他立刻語氣一變,轉而非常誠懇的對李逸如說道: “逸如,你是風侯都看重的大將,對於眼下的軍事佈局,有什麼自己的想法呢?這可是關系到風侯在印月的基業大局啊!”
  李逸如愣了一下,他望瞭望孔宓,猶豫半響方才真誠的說道: “不瞞軍師說,逸如以為我軍戰線過於漫長了!原本守住如此距離的月河沿岸,已經是違背了兵力集中的原則,雖然阿育王朝中央邦的非軍事化給我們帶來了一個緩沖,但並不能解決根本性的問題。
  而這次出兵諾瓦布甘傑城,更是把我軍西部側翼暴露在了阿育王朝和麥堅艦隊的威脅之下;再退一步講,即便是真的拿下這座城池,也會進一步延長我軍的防線,分散我軍的兵力;同時在我軍沒有強大水師的情況下,這座城池無疑是一塊雞肋,放棄固然不應該,死守則代價太大!”
  李逸如這番話倒不是為了應付孔宓才說的,雖然奪取諾瓦布甘傑城在戰略上很重要,但是由於這座城池位於風雨軍目前防線的最東面,而且是向南大幅度的弧線延伸,又距離海岸很近,這就導致了要想守住這座城池,就會遭遇敵軍大規模艦隊和陸上部隊從東、西、南三方面的夾擊,而己方的增援部隊行軍的側翼更會完全暴露在阿育王朝的大軍視線之下,因此在軍事方面的確存在著很大的困難。
  “說得好,我也有這方面的擔憂,所以有意請將軍辛苦一趟,立刻返回前線,預防阿育王朝在西路可能出現的軍事行動,確保此次出兵我軍側翼的安全,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聽了李逸如的話,孔宓非常高興,進而詢問道。
  “請軍師放心,逸如一定盡力而為!”
  李逸如躬身說道。
  正在李逸如和孔宓侃侃而談的時候,卻看見桑菊和奴兵首領吉牙思興匆匆的從議事廳裏面走了出來,一臉的興奮,顯然是獲得了出兵諾瓦布甘傑城的任務,而這種任務對於他們來說理所當然會有不菲的收益。
  “孔軍師還在為出兵而擔憂嗎?”
  桑菊看見孔宓,便一點也不客氣的說道。兩人之間的矛盾在印月占領區幾乎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因此在言語之間的針鋒相對也就到了毫不掩飾的地步。
  “希望大師能夠旗開得勝,可不要作繭自縛!”
  孔宓的話語裏也顯得異常的冷冰冰。
  “哈哈,勝利是屬於勇敢者的。更何況,風雨軍的將士,高唐的僧兵,都是在佛祖的庇護下作戰,絕對不會失敗的!孔軍師你是多慮了!”
  桑菊冷笑著,沒人知道這個冷酷的喇嘛到底是否真的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但是他的手腕和殘忍,卻已經在占領區家喻戶曉。
  應該說,桑菊不是一個無能的人,但是一心想在印月半島擴展自己勢力的他,和同樣力圖在這塊土壤上發揮自身才華的軍師,成為了難容於一山的兩虎,於是針鋒相對的較量從私人的交往逐漸演變到了政治和戰略的制定上來。
  對於這一點,風雨是有所預計的,所以當初他返回聖龍的時候把桑菊帶離了印月半島,但是由於風雨讓喇嘛教在印月半島滲透的默許,卻在無意中給了桑菊一張自由來往于高唐和印月半島的通行證,並由此引發了這兩個政治得力助手的矛盾爆發,這是風雨始料未及的,也遭來了後世史學家的詬病。
  “孔軍師,逸如將軍,放心吧,末將一定不辱使命!”
  已經接受出征任務的吉牙思,看見眼前的尷尬,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下,過了半響方才有些勉強的打起了圓場。
  他是在風雨越過大山突襲印月半島的時候歸順的將領,和一直負責指揮從三國借道出兵的東路軍的孔宓並沒有太過密切的聯系,但是和一直位於西路軍、追隨在風雨左右,並且一起並肩作戰過的李逸如,倒是非常熟悉,交情不淺。
  所以,李逸如也立刻接上了話題,跟著緩轉道: “逸如在這裏祝將軍一帆風順,早傳捷報!”
  緊接著,雙方互相寒暄了兩句,匆匆離開。不久之後,遠處響起了點兵的號角聲,然後是戰馬嘶鳴,人聲沸騰,孔宓和李逸如對視了一眼,心裏清楚一場戰爭恐怕已經迫在眉睫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2:07
第八章 戰於不戰

  “蓋憎天據說已經死亡,其部眾四處劫掠!”
  “確認耶律留鉑、李淳遇害!”
  “趙亮、哈桑大師至今下落不明!”
  “尚興部聚集昌平城,戒備森嚴,遲遲不肯奉令回錦州敘職!”
  “血衣衛呈報,蓋憎天被殺,初步斷定為部將孫德順所為!”
  “初步探明,自從馬家寨被滅之後,馬智、馬禮兄弟前往投靠了燕南天!”
  “聖京密報,林玉寒自昌化兵敗之後,消失了一個多月,再次出現是在幽燕節度使燕南天之千金燕芷若的生日宴會上,並且在這段時日與燕芷若過從甚密!”
  “簏城急告,呼蘭帝國減輕了攻城的力度,目前僅僅是調兵圍困,間或有些騷擾,主力卻在軍營之中按兵不動,行動可疑、意圖不明,報請風侯裁決。”
  “皇甫家族增兵夏州,動向不明!”
  “倫玉關耶律明雄將軍連上十三書,請纓求戰!”
  “孫德順控制昌化,指認蓋憎天謀反,被朝廷冊封為昌化縣男,鎮守昌化。燕南天調遣近五萬兵馬向昌化移動!”
  ……
  一道又一道的奏報和消息,在兩天裏源源不斷的到達了錦州城,送交風雨的手中,局勢顯然產生了十分激蕩的變化,西北的風雨軍正處在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態勢之中,從上到下積聚的怒氣急需得到發泄,重臣遇害後的民心士氣也需要得到振奮,而罪惡的源頭卻已經似乎直接指向了燕南天——聖龍帝國的東北強藩,這讓風雨迴旋的餘地一下子縮到了最小,何去何從怎樣應付的問題緊迫的擺在了風雨的面前。
  “難道是燕南天指使的昌化兵變?”
  風雨喃喃自語道,雙眼冒出了一道寒光。親信的傷亡讓他怒火中燒,而“西門”、馬家兄弟的參與更讓他感到事情的不簡單,所以當燕南天這麼快就派兵進駐昌化,頓時使得風雨加重了原先的疑慮,感覺到了大戰將至的沉重。
  “大哥,出兵吧!蒙璿願為先鋒,踏平昌化、昌平二城,進而收復聖京,為死難將士報仇!”
  蒙璿上前請纓道。
  “請風侯下令!”
  歐仁、蘇倫、陳良等將領也對望了一眼,紛紛上前附和。
  風雨冷冷的注視著眼前將領們的激憤,手中則把玩著兵符,心中猶豫不決。
  就政治的層面而言,其實究竟誰主謀了這場兵變已經並不十分重要了。
  如果要開戰的話,現在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可以利用天下人對自己遭到兵變之難的同情,將矛頭指向燕南天,這樣就會師出有名,贏得政治上的支持。而一想到有可能借此機會參與到逐鹿中原的賭局中來,並且是一戰定乾坤,就不由得讓風雨感到了一絲激動和興奮。
  但是,燕南天畢竟是當前聖龍帝國最強大的軍事力量之一。和燕南天開戰,就意味著全天下的盤局產生根本性的變化,甚至可能引發全國範圍的內戰,風雨軍原本保持中立的超然地位也將因此而結束,少了許多迴旋的戰略空間,無論是對于燕南天還是風雨,都是生死存亡的一戰。
  更何況,皇甫嵩、蕭劍秋等豪強世家乃至聖龍皇室會因此做出怎樣的反應,呼蘭、麥堅等強國將如何參與,都是讓人十分頭疼的未知,稍有閃失恐怕就會造成江山社稷的淪喪,乃至背負千古罪名。
  而且,風雨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並沒有想像的簡單,燕南天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用這樣的方法和自己鬧翻,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恐怕也正有人巴不得雙方大打出手,一邊從中獲取漁人之利。
  如此巨大的抉擇,讓風雨不敢掉以輕心。
  “風侯!”
  正在這個時候,卻見李中慧在侍女的扶持下,緩緩的走了出來。身懷六甲,又聽聞父親的噩耗,使得這位鐵腕的女子也終於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在夫君平安歸來之後再也忍不住蛻去了往日鎮定威嚴的偽裝,在悲慟中顯得格外柔弱。
  “夫人,快快坐下!”
  風雨忍著剛剛被處理好的傷痛略略站起,攙扶李中慧坐到了自己身邊,眼神中充滿著憐惜和溫柔。
  “風侯,妾以為當務之急應該是確認尚興將軍的動向,另外必須冷靜處理當前的變故,絕對不要因為一時意氣而自亂方寸!”
  李中慧非常平靜的說道,平靜的語調讓人簡直不敢相信這位年輕的女子剛剛才承受了父親遇害的痛苦。
  “不錯,我也認為尚興將軍應該不會負我!”
  風雨緩緩的點了點頭,原本想習慣性的站立起來在房內跺步,但是背後傷口的疼痛讓他立刻止住了動作,眉頭不由自主的緊了一緊。
  那個女人還真是厲害!
  風雨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在突圍的時候,和那個神秘女子的對招,現在想起來還讓風雨震驚不已。在風雨的記憶中能夠擁有這樣功力輕輕松松重創自己的,恐怕也就是白飛雲了,雖然那個交手的女人功力應該遜于白飛雲這樣的高手,但是相差也不會太多,實在是一個恐怖的對手。
  回想到當時交手的情景,風雨依舊忍不住嚇出一身冷汗。雖然僅僅是風馳電掣的一剎那,但是其中的驚險卻是唯有風雨自己心中明白,如果不是當時她手下留情,自己恐怕早就命喪黃泉了,然而這個女人潛伏水中,僅僅是為了擊傷自己嗎?為什麼不乘勝追殺?要知道甚至只需要纏住自己,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此外,這個女子手持著玉蕭,和聖京城中兩度聽聞的樂聲究竟有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系?她是不是傳說中的“西門”,她數次參與到了阻擊自己的行動中來,卻又屢屢放過自己,究竟是什麼意圖?
  這讓風雨感到萬分迷惑,這個神秘的女子顯然牽扯到復雜的陰謀,也顯露出整個局勢的復雜和多變,因此也就讓風雨更加不敢輕易做出戰爭的決定了。
  “兵者,國家大事,生死根本,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看見風雨凝神深思,李中慧在一旁輕輕的念起了聖龍帝國兵法之祖的名句。
  “你反對出兵?”
  風雨向妻子投去了詢問的目光。作為用兵的名家,風雨當然清楚這句話是神州千百年來用心血凝聚成的智慧結晶,高度概括了用兵的艱險和關系重大,提醒將領和統帥千萬要慎之又慎。
  如今,聰明而有遠見的妻子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自然是要用委婉的方法來提醒自己切莫因為一時意氣,而做出不理智的選擇。
  “兵是必須要用的,風雨軍絕不能一聲不吭的承受如此奇恥大辱,否則風侯將無法號召天下英雄,麾下臣工將士也將因此而心寒意懶!所以,不但要出兵,而且要一戰告捷,打出風雨軍的軍威士氣,向天下人展示風侯的赫赫武功,震懾那些對風雨軍有狼子野心的宵小。畢竟天下大勢講究的是實力和利益,和平不是依靠退讓和忍耐可以得到的,只有強者方才擁有真正的和平。所以必須以戰止戰,展現出風雨軍足夠的實力,方才能夠讓那些四方窺視的豪門強藩畏懼風雨軍而不敢輕舉妄動!”
  李中慧歇了一下,繼續侃侃而談道: “但是,自古以來,用兵都是為了利益,一場超出了自身器量和能力的戰爭,註定是一場失敗的戰爭。眼下的風雨軍,雖然自從建軍以來戰無不勝,短短數載成為天下強藩,但是也因為發展過速、戰線過廣,而存在著很多的隱患,急需時間來整頓,尚未有充足的實力投入到天下逐鹿的戰爭中來。夫君你這次親往聖京,和那些聖龍的豪門強藩虛以委蛇,不也正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既然如此,就絕不能夠因為一時的意氣,而破壞了整體戰略的部署。這兩年風雨軍之所以能夠憑借一地偏隅而征伐四方,擴地萬裏,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風雨軍能夠在各方征戰中置身事外,保持強大的中立並因此坐收漁利。而在如今印月戰場依舊存在隱患,而西北呼蘭有虎視眈眈的情況下,這樣的原則實在不應該丟棄!”
  “說得好!”
  風雨重重的點了點頭,妻子的分析也正是他對於大局的判斷。的確,在如今的形勢之下,一味的委屈避戰,只會讓人產生風雨軍軟弱可欺的印象,從而變本加厲、得寸進尺,所以戰爭已經無法避免;但是戰爭絕不能夠無限擴大,破壞風雨軍眼下有利的戰略格局,破壞自己這次千辛萬苦在聖京城爭取到的勢力分割,否則就算戰場上獲取了勝利,這樣的勝利也勢必會因為戰略環境的惡化而化為烏有。
  “不錯,不僅是我們並不希望打一場全面的戰爭,燕南天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剛剛掌控聖龍大局,他也需要我們承認他新近建立的權威,同時更需要風雨軍出兵聯手消滅龐勛殘部,增添他的威信,由此可見,燕南天介入的深度只在於試探我軍和希望乘機奪取昌化、昌平等地,占據較好的戰略要地,但應該和我們一樣,絕對不會希望過度捲入這場戰爭的漩渦不可自拔,讓其他實力坐收漁人之利。因此,這一戰只要把握好,完全可以在有限的時間有限的規模下結束,這個風險值得冒!”
  風雨一邊用手指敲打著桌面,一邊喃喃自語的推論道。妻子的一番話,終於讓他下定了整個戰略部署的決心,也終於決定擺出不惜魚死網破的氣勢,重創一下燕南天的軍隊,用實力而不是用退讓來確保西北的和平以及風雨軍的尊嚴,然後在軍事勝利的前提下再迫和燕南天,維持這次聖京之行爭取來的戰略空間。
  想到這裏,風雨不由眼前豁然開朗,果斷的下令道: “小璿,你立刻根據尚興是否可靠制定出兩套方案,務必要速戰速決,一戰定乾坤,一戰揚威名!”
  “啟稟風侯,外面有一個自稱哈桑的黑老頭,說是您的朋友,要求接見,還說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要稟告!”
  還沒等蒙璿來得及應答,卻見一名親兵匆匆趕來,前來稟告。
  “快請!”
  風雨愣了一愣,看來這位來自於炙大陸的黑巫師,在這場混戰中保全了平安,這個消息讓已經承受了太多親信部屬陣亡而難過的風雨感到了格外的高興。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2:07
第九章 運籌帷幄

  “逍遙的傳人,很高興看見你沒有事情!”
  哈桑看到風雨的第一句話,倒是讓風雨頗為感動。
  “風雨也很高興哈桑大師您平安無恙!”
  風雨非常禮貌的回復道,畢竟經過了這幾次危險,雙方從某種程度上已經成為了生死之交,更何況對於神秘大陸的好奇,也讓風雨並不想輕易得罪這個黑巫師,誰知道日後會不會有合作的空間?
  “你那個叫做趙亮的年輕部下,委託我把這封信交給你!”
  哈桑顯然是一個非常克盡職守的人,所以他並沒有太多的寒暄,就直截了當從懷中套除了一封信交給了風雨。
  “趙亮!”
  風雨一愣,對於能夠聽到自己部屬的消息十分高興,同時也略帶著幾分迷惑,不知道趙亮為什麼沒有親自來見自己,卻反而要大費周折的寫一封信委託那個來自炙大陸的神秘巫師交到自己的手中。
  蒙璿搶先一步,接過了信件交到了風雨的手中,很快就揭開了迷題。
  原來趙亮和哈桑在亂軍中結伴突圍,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尚興的營地。尚興並沒有傳說中的叛變,他之所以在昌平戒備,只是在聽聞了昌化兵變之後,為了防止部下人心浮動發生不必要的事端,所以首先是整頓自己的兵馬,安穩住軍心,這才沒有來得及第一時間奉命來到錦州參見風雨。
  如今,昌平的局勢已經完全穩定了下來,並沒有收到昌化兵變的影響,所以尚興讓趙亮協助自己留守昌平,而自己則親自率領一部精銳向昌化潛行而去,準備奪回昌化。
  “太好了!尚興將軍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風雨看了信之後,不由十分興奮,因為如此一來,風雨軍作戰的難度和目標就大大縮小了,同時還為自己作戰預伏了意義重大的奇兵,實在是幫助極大。
  可惜樂極生悲,過度興奮的風雨原本想站立起來,卻迸裂了背後的創口,不由疼的叫了一聲,重重的重新做到了位置上。
  “你這樣子可別想再去指揮作戰了!”
  “大哥,作戰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爭相攙扶風雨的兩個女人,有志一同的表達了共同的意見,讓聖龍帝國的西北強藩雖然有些不甘心,卻也只好識時務的閉上了嘴巴。
  和女人爭吵是一件不明智的行為。
  ——關於這一點,風雨有著非常切身的體會。
  而這個時候,細心的李中慧則在不露聲色中一邊奉承著這個沒有見過世面的黑巫師,一邊則旁敲側擊的確定趙亮信件的真實可靠信,然後又派人好好的服侍哈桑,讓這個來自於蠻荒之地的傢伙感到格外的高興,對李中慧更是大有好感。
  “小璿,你有什麼計劃?”
  當哈桑走後,風雨便考起了蒙璿。畢竟這一仗事關重大,如果不能幹凈漂亮的擊敗燕南天,就算不把戰爭擴大化,至少也會在天下諸侯面前大大的丟臉,使得風雨軍在政治上陷入極度的被動之中,因此風雨雖然很信任這個小妹妹,但在自己不能親自作戰的情況下,他還是想仔細詢問一下。
  “小璿準備兵分四路。第一路由耶律老將軍統率,由倫玉關出動,由北而南弧線運動,兵鋒直指聖京城;第二路由小璿親自統率,組成錦州軍團,從錦州出發,浩浩蕩蕩聲勢奪人,打著討伐叛逆尚興的旗號直逼昌平,迷惑對手的判斷;第三路由尚興將軍和趙亮將軍統率,出奇兵偷襲昌化,如果一舉得手則向聖京遊擊,如果失敗則等候錦州軍團會師,再一鼓作氣拿下昌化;第四路由歐仁將軍統率一支騎兵,迂回至聖龍河南岸偷渡,襲擾敵軍後方,製造敵軍恐慌,牽制敵軍兵力。
  以上四路的最終會師地點為聖京。為此建議從涼城緊急調集五百架投石車和七十門火炮以及其他相應的攻城器械前來支援,如果這些攻城器械能夠及時趕到的話,小璿有七成的把握在一個月之內拿下聖京,趕走燕南天。”
  “不行!這樣打的話規模太大了,風雨軍從此將陷入戰爭之中不能自拔!”
  聽了蒙璿的話,啼笑皆非的風雨急忙阻止了這個小妹妹的雄心勃勃的計劃。雖然這個計劃在軍事的角度看,的確是無懈可擊,而且規模宏大,有非常大的把握一舉成功,讓風雨也不無心動。
  可惜,戰爭不過是政治的延續。風雨所要考慮的是整個聖龍帝國乃至全天下的大局。那麼皇甫家族、蕭劍秋,乃至公孫世家、令狐世家的反應;呼蘭帝國、麥堅、安宇的動向;如果逼急了燕南天,對手將會做出什麼過激的對策;會不會因此讓龐勛餘部死灰復燃;會不會造成聖龍帝國的全面內戰和徹底分裂,都是風雨所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更何況,盡管風雨個性有些飛揚,但是畢竟生活在聖龍這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綱常森嚴的土壤上,對於逼宮、專權這樣的事情,多少感到有些顧忌,下意識的希望能夠加以避免。
  所以,風雨聽了蒙璿的陳訴之後,思考了半響,終於做出了自己的修改: “首先,這場戰爭的目標是,也只能是昌化城,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軍的作戰範圍絕不允許擴及到聖京城!”
  “什麼!”
  蒙璿聽了幾乎跳了起來,小嘴噘得老高。這次風雨讓她主持戰局,她原本是感到很高興的,一心想在自己崇拜的大哥哥面前表現一下,卻沒想到上來就把她的作戰出發點給否定掉了。
  所謂戰爭就必須採取一切手段、利用一切資源和要素來確保獲取勝利,要是像風雨這樣定義的話,這場戰爭就勢必變成了一場束手束腳、不可能獲取戰略大捷的戰術對決了,這對戰場指揮官來說,實在是限制太多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蒙璿的心中既不服更不悅。
  不過,風雨卻沒有理會小姑娘心中的小九九,他依舊按照自己的思路,一邊用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面,一邊沉吟著說道: “耶律明雄的兵馬從倫玉關出發,可以向聖京發起佯攻,但是沒有調令不準渡過聖龍河,這一路軍的任務只是迷惑牽制聖京的敵軍。當然,如果燕南天派兵援救昌化的話,你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調動黑狼軍渡河夾擊,但是攻打聖京城是絕不允許的。
  同樣道理,其他三路軍的目標也僅僅是昌化城,而不是聖京。其中,歐仁的騎兵可以適當向聖京東面策動,虛張聲勢,不過主要的活動范圍和任務則是襲擾聖京向昌化的援軍,從側面支援攻打昌化的主力。
  此外,在大軍攻奪了昌化之後,僅僅是完成了第一階段的任務,由於我軍不進攻聖京城;所以心有不甘的燕南天肯定會出兵昌化挽回面子,所以第二階段的任務是固守昌化城,爭取打一個全殲戰,至少也要是一個重創對手的擊潰戰,打痛燕南天,煞一煞這傢伙的威風。這一仗就交給你指揮了,上至統領下至士卒,你都可以全權處置,參戰的碧蛇軍、黑狼軍、近衛軍,你也都可以根據戰場的態勢全權調整。這是風雨軍和國內豪門軍團打的第一仗,只能打贏不能打輸,怎麼樣,有沒有信心?”
  “放心吧,大哥!”
  蒙璿甜甜的應了一聲,雖然風雨限制了戰爭的規模,但畢竟是把整場戰爭全部交給了自己,這讓蒙璿感到了一種信任的幸福。
  “既然呼蘭人現在減緩了軍事壓力,我軍目前在麓城的兵力是不是適當的調回一部分,防止皇甫家族的蠢動,同時作為東線戰場的預備隊?”
  當所有人都退下之後,李中慧提出了她自己的建議。
  “不行,北方前線的兵力只能增加,不能削弱!”
  風雨立刻搖了搖頭,說道: “呼蘭帝國在這個時候減緩軍事壓力,明顯是想坐山觀虎鬥,讓我們抽調兵力和燕南天大打出手,他們好從中漁利。一旦我們和燕南天打完了,只要機會一出現,我想他們一定會接著出手,所以北線不但要保持重兵力,而且還要隨時待命,準備作戰!”
  “作戰?”
  李中慧驚呼了一聲: “難道你想要同時開戰!”
  “那就要看看呼蘭人配不配合了!”
  風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重重的呼出: “在世人的眼裏,我風雨自從起兵以來,奪取倫玉關,決戰錦州城,先後兩次在涼州大地上展開了大規模的會戰,然後還收服高唐、遠征印月,更對西域野心勃勃,實在是一個好戰善殺之輩。”
  風雨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突然顯得有些悲憤,聲音略略提高了一些,似乎夾帶著些許委屈的說道: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在風雨軍戰無不勝的輝煌背後,其實始終危機四伏。風雨軍初定西北的時候,北面有呼蘭帝國的天下無敵軍團,南面有皇甫家族的虎視眈眈,東面是朝廷豪門的疑慮重重,西面是高唐的騷擾和印月阿育王朝的野心勃勃,我不戰的話,又有什麼出路?
  如今,高唐已經降服,印月半島暫時不至於構成直接的威脅,南面的皇甫嵩暫時沒有精力北顧,剩下的就是東面那些聖龍豪門,和北面呼蘭帝國的威脅了,而風雨軍目前的發展也不外是向北奪取西域,向東逐鹿中原,但是無論哪一個方向的發展都必然受到另一個方向的牽制。
  東面是一馬平川的平原,而且各路豪強都是紮根數百年,深知聖龍帝國爭奪權利的慣例向來是一朝失敗就是毀家亡族,所以風雨軍一旦東擴,就必然會陷入無限的戰爭中去,要麼獲取徹底的勝利,要麼全軍覆沒,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使得我在後院沒有完全穩固之前,不惜委曲求全,屢屢身犯險境,就是為了給風雨軍謀求一個延遲東線全面作戰的時間和空間。”
  “你是想一舉解決北面?”
  李中慧略略皺眉,試探的問道。
  “不錯,這次西域的善鄯王主動交好對我們來說就是一次非常不錯的機會,如果滲透到西域,不僅可以徹底鞏固風雨軍的後方,而且還可以擴大對外的貿易,增進收入。當然,退一萬步講,就算不能收復西域,那麼奪取了玉門關,也可以憑借這個千古名關,和倫玉關遙相呼應,大大收縮了北方的防禦面積,從而可以抽調出足夠的兵力來應付西面、南面和東面的戰爭。”
  風雨點了點頭說道: “其實這一點我早就有所盤算,只是當初風雨軍縱橫的戰略空間實在太狹小,西南面的阿育王朝也顯然已經蠢蠢欲動了,以至於我始終不敢向北輕舉妄動,而是採取了先弱後強的策略,首先解決印月半島的威脅。
  但是現在的形勢完全不同了,印月戰場的開辟,不僅擴大了風雨軍的縱深空間,而且還給風雨軍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財富和資源,得以支持一場大規模長時間的戰爭,而其他各個方向目前對於風雨軍都沒有構成什麼致命的威脅,正是向北用兵的好機會。
  只可惜我太過於輕敵了,導致這次出征失敗,幸好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正好可以乘著呼蘭人認為我軍全力應付東面戰線的時候出奇兵制勝,我認為奪取玉門關,乃至滲透西域還是大有可為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倫玉關的兵力就不應該調動得太多,要防止呼蘭人惱羞成怒,在北線發起全面的攻擊!”
  李中慧沉思了片刻,吸收了夫君的戰略意圖之後,提出補充道。
  “說得不錯,我倒是差點忘了耶律明雄剛剛經歷了喪子之痛,萬一一心想報仇,不顧大局的話就麻煩了!”
  被李中慧一提醒,風雨突然警覺起來。
  “這件事情就交給我處理吧,我這就親自去見一下耶律老將軍!相信我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這怎麼行?你可是有身孕的!”
  風雨皺了皺眉,反對道。雖然李中慧說得不錯,在當前最能夠說服耶律明雄的,莫過於正在經歷喪父之痛的李中慧了。可是妻子剛剛失去了父親,又要懷著身孕飽受顛簸的前往軍營,讓風雨實在心疼。
  “放心吧,李氏家族的女兒、定涼侯的妻子,沒有這麼嬌貴!”
  李中慧一邊說著,一邊卻溫順的依偎在了丈夫的懷中。
  聲明:我目前準備每週上傳兩到三章,而不是以往每月一集,所以根據的是本人的原稿,和電子書有一定的差異。另外應朋友的請求,準備明天開始第十三集的剩餘部分,和第十四集交叉上傳,特此通知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2:08
第十章 涼州內政

  “蒙統領,一路辛苦了!”
  當蒙璿率領主力來到昌化的時候,局面已經完全被尚興所控制了。
  就在一天前,讓趙亮駐守在昌平維持大局的尚興,親自率領三千精銳部隊急行軍潛行至昌化城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了攻擊,再憑借他本身在龐勛舊部中的威信,很快就奪取了這座城池,並且使得城池恢復了原本的秩序。
  “尚興將軍果然不愧是名將!”
  面對如此順利的戰事,蒙璿頗為贊賞的對尚興說道。
  這一戰尚興應該說是當居首功。這位昔日龐勛麾下獨當一面的智將在昌化兵變之後,不顧流言蜚語,首先穩定了昌平的軍心民心,然後故布迷陣,在不動聲色之間出兵突襲昌化,一場原本可能會耗時耗力的攻城戰,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解決了,這對於風雨軍接下來的軍事行動——也是風雨最關注的目標——重創燕南天援軍,有著很大的幫助。
  “蒙將軍過獎了,尚興不過是略盡本分而已!”
  雖然蒙璿看上去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但是尚興卻絲毫不敢對這位勇貫三軍、名鎮天下,又是風雨寵愛的義妹有絲毫的怠慢,當下依舊保持著非常恭敬的神色,向蒙璿謝罪道: “此次兵變,讓風侯受傷,又令李淳大人、耶律留鉑將軍英勇捐軀,尚興難辭其咎!原本想奪回昌化、誅滅元兇,以求將功贖罪,卻還是讓孫德順和馬智、馬禮兄弟這些罪魁禍首逃脫了,辦事不力之處還望蒙將軍見諒!”
  “尚將軍,你太謙虛了!這一戰尚將軍功不可沒,絕對不容推辭。而小璿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晚輩,也請尚將軍不要和小璿這麼客氣!”
  蒙璿略略皺了皺眉,雖然這兩年一直跟隨在風雨的左右,但是一向活潑開朗的女孩始終沒有熟悉官場的那一套,因此對于尚興如此前倨後恭,實在有些不習慣。
  在少女的心目中,一個優秀的將領就應該像大哥哥風雨那樣,不卑不亢、智珠在握,因此如果不是因為戰果就在眼前,她都有點懷疑尚興是不是合格的將領。而在這之前,和所有懷夢少女一般,她對於這位不顧生命危險也要深入敵營向心愛的女孩表明心跡的年輕將領,是非常有好感的。
  “是,蒙小姐說的是!”
  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在少女心目中德的形象已經因此大打折扣的尚興,聽了蒙璿的話之後連忙點了點頭,由於龐勛軍後期內耗嚴重,再加上目前自己所出的地位尷尬,所以即便是尚興這樣的將領,也不得不小心從事。不過今天他如此客氣的一個重要的原因,倒不是因為自己,而是為了死去的好友蓋憎天。
  蓋憎天是當年和尚興一起在龐勛麾下轉戰南北的戰友,後來又是在尚興的說服下投奔了風雨,偏偏這場奪取了風雨岳父和愛將性命的兵變,卻恰恰是在蓋憎天的治下發生的,雖然已經有證據表明蓋憎天本人並沒有絲毫玷污忠勇的名聲,但失去親人、自身也險遭不測的風雨,會做出怎樣的決斷,實在是一件未知的事情。
  尚興不願意看見自己這個老戰友死後還蒙受不白之冤,所以猶豫了一下之後,終究還是上前了兩步,試探的說道: “根據俘虜的亂軍士兵招供,蓋憎天將軍並沒有參與這場兵變,而且是在非常英勇的戰鬥之後陣亡的,尚興希望小姐您……”
  “尚將軍請放心,關於蓋憎天將軍的事情,小璿一定會詳詳細細的向風侯稟告的!小璿相信風侯心懷寬廣,一定會厚葬蓋憎天將軍的!”
  蒙璿未等尚興說完,便急忙回答道。她在知道蓋憎天的事情之後,對於這員猛將保持著一種戰士對戰士的敬意,所以她並不反對要為蓋憎天說話,更何況她相信風雨知道事情原委之後,也一定會對蓋憎天厚恤的。
  “多謝蒙小姐!”
  尚興感激的說道,他很清楚蒙璿在風雨以及在風雨軍中的地位,只要她肯出面的話,自己這位好朋友,至少也可以死得其所了。
  “好了,尚將軍,現在我們談一談如何對付燕南天的援軍吧!”
  蒙璿有些不願意繼續這樣的話題,於是主動將交談轉到了當前的軍事行動上來,而這個也是風雨交給她的最主要的任務。
  “由於昌化城如今可以說是聖京城在西面的一座屏障,拿下昌化城既可以成為燕家軍攻打錦州的橋頭堡,也可以成為阻滯我軍進攻聖京的一道防線,末將以為燕南天必定會前來援救昌化。”
  談到軍事問題,這位曾經追隨聖龍帝國頭號反賊甚至攻陷過聖京城的名將,立刻恢復了昔日的風采,侃侃而談道: “有鑒於此,末將建議實行‘請君入甕’之計,將戰場部署在昌化城附近,屆時我軍從正面出擊,耶律老將軍由北渡河側翼包抄,歐仁所部騎兵襲擾,阻止其逃竄,應該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將之殲滅在聖京以西、昌化以北的區域中!”
  “不錯,只是我軍必須立刻派出大量偵騎,探明敵軍動向,適當的時候可以部署一些誘餌,防止敵軍中途縮回聖京而我軍來不及追擊。同時也要注意戰場的選擇地點不要太過於靠近聖京,以免招惹來更多的燕家軍。這樣的話,不但無法完成風侯交待的重創燕家援軍的任務,甚至會讓我軍陷入一種十分危險的境地。”
  蒙璿一邊思付著,一邊補充的說道。
  “蒙小姐果然高明,末將這就去安排!”
  尚興頓時收起了原本有些輕視的想法,驚異的望瞭望眼前舉手投足還不知不覺中帶著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淘氣的小女孩,這才發覺這位嬌小可愛的少女能夠出任碧蛇軍統領,並且被風雨委以全權指揮此次大戰的重任,絕對不是因為她是風雨的義妹,也絕非僅僅是因為她和風雨的關系比較親近,更絕非是風雨的一時心血來潮或者小女孩的運氣,因為自己面前的這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分明有著非同凡響的軍事天賦和指揮才華。
  正當蒙璿和尚興在昌化城策劃軍事行動的時候,風雨卻在錦州一邊養傷,一邊開始著手審理這段時日自己領地的內政情況。
  一向偷懶而且顯然更願意在戰場上一決高下的風雨,在擁有涼州這塊領地將近兩年的時間裏,將大部分的內政都交給了李淳父女和歐靜、陳善道、高鳳陽等人的手中,並且讓尉廖的血衣衛加以監控,自己則更多的置身於血肉橫飛的戰場之上:抵禦呼蘭的進攻,遠征印月開疆拓土,討伐龐勛的叛亂穩定聖龍帝國……
  一件件的赫赫戰功讓風雨名聲鵲起,而後方則自有良臣謀士加以運籌安排,治理的井井有條,這讓外人紛紛眼紅,也感到不可思議,於是心存嫉妒者便或者批評風雨是一個好戰嗜殺之徒,或者指責風雨實際上放棄了身為領主的義務。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就結果而言,這的確無疑是一種聰明的選擇。
  因為內政的實施需要現實和長遠考慮的有效結合,即需要照顧到大局,也需要兼顧到個人的利益,既要讓那些豪門貴族滿意以獲得這些社稷精英們的支持,也要施恩于廣大百姓以爭取人心,是一項需要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的學問。
  在這方面並沒有太多經驗的風雨,並不像一般的上位者,對於交出權力心存顧忌,坦蕩而自信的胸懷,再加上軍事勝利帶來的巨大榮譽,使得風雨能夠非常大膽放心的把權力放手給那些專業人員,同時又讓這些官吏形成各自的利益集團,並加以監控,防止任何一方的坐大,這就確保了領地內大政方針的正確貫徹,同時也讓風雨處於一種比較超然的地位,有利於一旦出現大的紕漏,風雨可以非常方便的加以更正,這只會增強人們對於這為軍事名將的崇敬,而不必擔心面子和名譽上的損失。
  但是放手歸放手,這並不能成為風雨完全不聞不問自己領地內狀況的理由。
  於是,回到錦州的風雨,在終於可以從戰場上抽身出來之後,不得不帶著身上的重傷,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正前往耶律明雄軍營撫慰的夫人臨行前的壓力下,開始認真仔細的圈閱起那些非常枯燥乏味的檔來,試圖證明自己還算是一個稱職的領主。
  只是如此在跳動的燭光下,翻閱如此繁雜的文案,讓風雨在感念和佩服妻子這段時間兢兢業業處理這些事務之餘,也真實的感覺到自己真的是腰酸背痛、頭暈眼花,頗有些吃不消了。
  幸好,涼州的軍政情況總體上應該是非常令人滿意的:屯田制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不但解決了糧食的問題,而且也安定了百姓的生活,更重要的是確保了兵源。
  而高鳳陽主掌的商貿也在這段時日中收獲菲淺,一則是龐勛幾乎席捲全國的叛亂給相對遠離戰爭的涼州帶來了無限商機,二則是風雨從印月獲取的各種奇珍異寶和當地特產,在物以稀為貴的商業原則下,很快牟取了暴利。唯一遺憾的是,全國範圍內的商業運作還有些差強人意,主要依然是依賴李氏家族的強大人脈和網絡,各地豪強對日趨強大的風雨軍的顧慮,使得這一方面開拓的工作並不順利。
  培育人才上,除了李逸如、歐仁這些少年英才接受了軒轅軍校的系統培育後,在戰場上脫穎而出之外,更多的是大批中下層軍官通過軒轅軍校的深造而分佈到軍隊之中,不僅提高了軍官的指揮素質,加強了軍隊的戰鬥力,而且這些年輕而忠心耿耿的熱血青年,無疑進一步鞏固了風雨對軍隊的控制。
  軍隊方面,各軍得到了更為規範的訓練和整編。
  其中主要擔負著防禦城池力量的青龍軍,已經很好的和地方預備役系統融合了起來,有助於平日的安全防範和戰時傷亡的即時補充。
  白虎軍的神龍戰車已經配備完全,而且在朱大壽的統率下,進一步完善了這個新兵種的攻防進退。
  而黑狼軍也在風雨軍強大後方補給和經濟能力的支援下,進一步完善了重步兵的裝備和作戰能力。
  碧蛇軍則在百里奚陣亡之後一度解散,此次重建,並且由蒙璿擔任統領,在最近的幾次戰鬥中得到了極大的鍛煉,戰鬥力也在迅速的形成中,而且這支軍隊和秋風、白虎、黑狼、青龍軍不同,它延續了風雨軍初建時候的傳統,是一支步騎兵綜合性的軍隊,無論是野戰還是攻城,或者防守,都有著相當的戰鬥力。
  但是秋風軍和赤獅軍的情況就略有些不好,秋風軍雖然由於高唐和銀屯這兩個首屈一指的牧場的支援,使得秋風軍的騎兵突擊能力依舊是全軍之冠,但畢竟被抽調了大批精銳的騎兵投入到印月戰場,所以戰鬥力還是打了一個折扣,這次面對呼蘭大軍而戰敗,固然有各方面的原因,這一點恐怕也難辭其咎。
  至於赤獅軍,因為在印月戰場上受到了一定的損傷,又在遠離後方的情況下連續作戰,部隊的補充比較緩慢,以至於有相當一部分戰士目前不得不從三國聯軍、高唐僧兵和印月奴兵中挑選出來,成員復雜,系統紊亂,反而成為了風雨軍中戰鬥力最不穩定的一環。幸好,有洛信這樣的猛將和李逸如這樣的智將統率,再加上印月戰場的對手也相對於聖龍國內和北方呼蘭帝國而言,差了很多,所以暫時還沒有太大的問題。
  “看來應該加強秋風軍和赤獅軍的整頓,同時把拓拔家族的軍隊正式編入風雨軍中統一指揮了!”
  看到這裏,風雨不由喃喃自語道。李中慧的離開讓風雨一時間少了彼此商量的對象,感到頗為不習慣,不過在年輕的定涼侯心中,還是憑借著敏銳的目光,很快勾勒出未來軍隊建設的藍圖:收編拓拔家族的私軍和尚興的降軍,加強風雨軍對涼州的絕對控制,避免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進一步訓練預備役軍隊,使之成為風雨軍的第二梯隊,隨時隨地有效的為戰鬥中的風雨軍進行補充和策援。
  青龍軍將進一步擴大,並且完善屯軍制度,然後全方位的接管風雨軍領地城池防守任務,而其他各軍則從防守城池的束縛中解脫出來,投入到更為重要的野戰中去。
  其中,黑狼軍應該重點發展重步兵,成為開闊的平原大規模會戰的主力;白虎軍以神龍戰車為依託,和黑狼軍遙相呼應,主要採取防守反攻的戰術,用於對抗呼蘭大軍,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用於東方帝國內部的作戰。
  秋風軍的戰鬥力得到加強之後,則繼續成為主要的機動力量,但是風雨已經開始策劃把這支軍隊在北方穩定之後投入到聖龍戰場上,對付那些騎兵力量不足的地方豪門,和燕南天的鐵騎。
  碧蛇軍的將領無疑是一流的,而且他和風雨軍其他各軍是在戰鬥中形成的不同,這支軍隊重新成立之後,首先進行的是非常系統和完整的訓練,士兵的陣形和戰法在這段時間發展成熟,那些在和平時代訓練出來的老兵,理所當然比戰場上臨時拉出來的新兵更有戰鬥力和凝聚力,風雨對此很有信心,已經準備把這支軍隊作為向東擴張的主力。
  赤獅軍的兵源多樣化,既是造成戰鬥力開始下降的一個隱患,但同時如果能夠適當的調整,同時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有助於風雨軍吸納各族的壯丁,擴大軍隊的兵源,減輕本國的壓力。所以,這一方面得加強督促在印月的洛信、孔宓、李逸如等將領,和三國的首腦、高唐的喇嘛密切合作,妥善處理這個問題。
  “風侯,王眺大人從涼城趕來了!”
  正當風雨雄心勃勃的規劃起風雨軍未來的時候,陳良小心翼翼的步入了風雨的書房,輕聲稟告道。
  王眺?
  風雨的劍眉揚了一揚,這個名字最初是從孔宓的口中獲知的。當時由於涼州大戰暴露出的工程腐敗問題,牽扯到了李氏家族的重要成員,在風雨的默許之下,孔宓和李中慧提出了許多政治改革和制度建設方面的建議,原本目的是想繞一個圈子平衡各方面的利益,保住李氏家族的那幾個重要成員,但也在無意中給風雨軍的領地帶來了許多變革,其中一項王眺首創的“黃豆選舉法”來篩選基層官員。
  事實上,這個“黃豆選舉法”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創舉。這位黎縣縣令在任內發動百姓自己選舉村正、民官,方法就是讓候選人背對選民而立,每人背後都盛放一個碗,然後所有的百姓手中都持有一粒黃豆,將黃豆放入自己所想選的那一位的碗中。這樣,雖然百姓目不識丁,但照樣可以將自己所推崇的人給選出來,做到有效的監督基層官員,讓官員們不得不全心全意的為百姓辦事。
  正因為如此,讓風雨記住了王眺這個人的名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當時就想見一見這個人,可惜後來忙於征戰,所以一直沒有謀面。
  於是,因為這次李淳的意外遇難,打破了原本治理內政的各派權力平衡,同時也需要有得力的官員補充進來,風雨便立刻想到了這個用如此奇怪但確實很高明的方法治理境內的縣令,當下派人把他請到了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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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會見王眺

  “微臣王眺參見風侯!”
  迎面進來的是一個年紀四旬有余、白面長須的文士,雖然風塵仆仆,卻掩不住其中的神采飛揚,分明是一個胸有定見、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
  “先生一路辛苦了,快快坐下!請恕風雨身披金創,不能招待先生!”
  風雨先是向王眺熱情的招呼道,轉而又向陳良說道: “陳將軍,快讓人去準備一些好酒菜,為王先生接風洗塵!”
  “多謝風侯如此厚待學生!”
  王眺一聽之下,不由感激的躬身謝道。與此同時,沒想到風雨會如此親切的讓自己作陪的陳良,則立刻有些受寵若驚的應了一聲,吩咐下人準備好了一些酒菜,然后和王眺一左一右陪伴在風雨的下首。
  “王先生對于當前涼州的治政有何見教!”
  風雨一邊品嘗著美酒,一邊似乎非常隨意的問道。
  “學生以為當前涼州在風侯的治理之下,官員各司其職,百姓各守其業,風調雨順而五谷豐登,應該算得上是賢明之治!”
  王眺站立了起來,恭敬的回話道,只是風雨看得出,此人雖然言行恭順,然而眉宇之間卻是不卑不亢。只聽他繼續說道: “要說到時下圣龍帝國的治政和百姓生活的安樂,自然應當首推風侯的領下,甚至進一步可以說隱隱有千百年來盛世景象。只可惜……”
  由于這家伙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了起來,讓風雨不由微微的皺了皺眉。風雨這幾年迅速崛起,一直周旋在權雄霸主之間,對于權力場上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因此王眺的這番做作,不但沒有讓風雨引起興趣,反而有些厭煩。只是既然已經把他請到了身邊,徹底了解這個人就是一件必須要進行的事情,所以風雨還是很合作的順著王眺的意思問了一句: “先生以為可惜了什么?”
  “可惜只能一時,無法長治!”
  王眺迅速的回答,言語干脆利落,而且這番一時和長治的話倒是真的引起了風雨的興趣,這也是自古上位者最感興趣的話題,因此不由讓這位極具傳奇色彩的圣龍帝國定涼侯,在喉間輕微了發出了一聲“哦”之后,身體略略向前傾斜,追問道: “先生請坐下,還未請教先生為何是一時?又如何長治?”
  “學生以為,千百年來圣龍帝國之發展,一向是在賢君與庸主的交替下進行的。每當賢君問世,必然虛懷若谷,包攬人才,聚斂一大批時代之精英,以強硬而務實的手腕抵制保守派和既得利益集團的反對,全力以赴的開辟新政,改革陋習,兢兢業業創出一番宏圖偉業來!
  然而,人命有時而盡。這樣的盛世偉業,全部基于明君的個人能力,一旦這樣的明君人老糊涂,或者撒手而去,則政亡人息,即位者多半會因為潛伏實力強大的保守派和既得利益集團的聯手施壓,廢棄原先的政治,或者是無法繼續有效推廣,使之名存實亡,甚至會被有心人利用,大大違背制定者的初衷,成為了變本加厲迫害百姓搜刮財富的一種方法,久而久之,成為糟粕。于是,盛世自然而亡,此為一時也!”
  王眺并沒有依風雨之言,坐到席位上來,而是無法抑制住心中的激動,站立于當場,大聲的說道: “所謂長治,則必須以政令為本,而非以人為本。立法于天下,上至君王下至走卒,犯法者必懲!同時,天下乃有德者居之,絕不是只要血緣,即便一白癡也可即位的。以麥堅為例,該國雖然成立時日短淺,然而卻治政嚴明、權力守衡,開創之主更是以寬廣胸懷,毅然放棄稱帝傳世的千古機遇,功成而身退,讓位于賢者,雖是一個蠻夷之邦,卻暗合了我圣龍古圣先賢的遺風,令人敬佩。而其所立之法,世代相傳,國家公器也由民眾選舉之賢才掌管,由人民監督,故而歷盡數代,卻始終強盛如故,令人傾佩,也值得潛心研究仿效,取其長處!”
  “大膽!君王乃天地所授,法令乃天子所立,你如此擾亂綱常,胡言亂思,實在是……實在是太大逆不道了!”
  聽了王眺的話,陳良大為激動的站立了起來。他雖然只是一介武夫,和陳善道這樣的士林儒家八桿子也打不到一塊去,但是圣龍帝國根深蒂固、千年傳承的思想文化,卻已經普及到即使陳良這樣普通人的身上,所以當王眺說出這番離經叛道的話之后,難怪陳良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陳將軍你先坐下!”
  和陳良不同,風雨倒是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雖然風雨也同樣深受圣龍傳統思想的影響,不過一則他生性中本就帶著一些叛逆,二則身居高位自然不會這么容易喜怒形于色,三則在和雪雅、云明月這些人的接觸中,他也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一些西方的政體和思想,所以聽起來也就不感到這么刺耳了。
  只是,風雨心中最感到的吃驚的是這個怎么看上去都是很傳統的儒士文人,怎么會如此熟悉和推崇麥堅的文明,這在圣龍帝國實在是一件很難想象的事情,因此主宰帝國西北的定涼侯,深深的望了一眼對方,方才問道: “先生怎會如此熟悉麥堅?”
  “學生年輕時曾經在圣京國子監就讀,師從一位來圣龍傳道的麥堅教士,故而有所收獲,今天幸蒙風侯垂詢,冒昧放肆,還望風侯見諒!”
  此時的王眺,已經從剛才慷慨激昂中清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過分激動了,當下穩了穩心神,恭敬的回答道。
  “國子監!”
  風雨略略吃了一驚。在圣龍帝國,國子監是一個非常崇高的所在,聚集了整個帝國最精英的文人,有很多朝中名臣、文壇元宿都是從這里出來的。風雨沒想到眼前這個僅僅是一縣之令的文人居然也師從之處,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得罪了什么權威人物方才被貶到如此偏遠的地方。
  “空有滿腹經綸,但恨報國無門”,這就是圣龍立國千百年來不斷出現的無奈之事。從很大程度上明君和庸君的一個重大區別就在于誰的治下人才得到充分的提拔和發揮,雖然不能說在明君治下就一定能夠人盡其用,但是廣納天下賢才盡入吾彀中,卻是每一個明君所必須作的。只可惜神州的政治一向是橫空出世來一位天縱其才的明君,然后就是幾名庸庸碌碌的君主乃至暴君,然后又是一名有為之君來撥亂反正,挽救搖搖欲墜的江山社稷,讓帝國總是伴隨著進一大步、退幾小步的旋律前行,這也就導致了帝國歷史中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必然有大批能人奇士懷才而不遇,不得不隱于野、隱于林。
  王眺無疑就是一個,生在這個紛亂年代的他沒有被圣龍帝國的朝廷所錄用,卻因為避居西北而成為了風雨軍的官吏,實在也不能不說是一種命運的游戲。
  當然,風雨雖然有些吃驚,但并不非常在意眼前這位官吏以前的歷史,作為一名務實的領主,風雨更關心的是屬下的實際能力和見解。
  “王先生的見解果然高明,古圣先賢的治世一直為人所稱道,風雨也非眷戀權棧之人,若有朝一日真的能夠象先生所說的那樣,還政于民,那么還要請先生多多出力!”
  風雨打著哈哈說道,看上去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樣子,但是也讓人很難看透他這番話到底有幾分真心。
  “學生一時沖動,胡言亂語,還請風侯見諒!”
  王眺雖然有些書生氣,但也并非愚鈍之人,省悟到自己剛才所言,頗有一點要削弱風雨權力的味道,這是絕對不為亂世諸侯所容的,頓時背后冒出了一些冷汗,急忙伏首拜倒,乞請風雨見諒。畢竟在眼下的世道中,風雨這樣的強藩權力實在太大了,若是他們一個不高興,殺死人捏死螞蟻沒有什么差別。
  “王先生言重了!”
  風雨爽朗的大笑道: “風雨并沒有半點怪罪先生之意!回顧那千百年歷史,總是一個英雄了得的祖先開創了一個盛世,然后卻被昏庸無能的子弟所敗壞,到頭來不僅家業全毀,甚至整個家族都面臨滅頂之災,不得不生出‘悔教生在帝王家’的感嘆,實在是令人扼腕!
  所以,風雨也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讓有才有德之人號令天下,先輩的基業絕對不能是后世子弟作威作福的資本!”
  “風侯英明!學生愿意追隨風侯左右,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王眺聽了風雨這番話之后,頓時生出了知己之感,因為他這番思想在以往一直受到正統士大夫的嘲笑和排斥,為人所不能容,卻沒想到今天竟然能夠得到權重一方的定涼侯的認同,讓他感覺到了施展自己才華的希望,欣喜之余自然是感激零涕。
  “先生多禮了!陳將軍,快快幫風雨扶起王先生!”
  因為有傷在身不能走動的風雨,立刻讓一旁的陳良扶起了拜倒在地的王眺。不過風雨清楚,王眺恐怕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雖然風雨確實認為如果子弟不肖的話,還不如讓他們擁有足夠的金銀安渡余生的好,因為政治權力斗爭實在是太殘酷了,沒有駕馭的本領和相符的器量,卻硬要高具其位的話,只會引火燒身。
  但是這并不等于風雨認為權力應該分散和下放,還政于民不過是一種理想的境界,和獨占大陸四面環洋無敵手的麥堅不同,如今的圣龍四面都是敵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亡國亡族,這樣的處境只能夠由強權的領袖集中全國的力量和資源來力挽狂瀾,圣龍沒有麥堅的充裕,所以王眺的書生之見,無助于國家興旺,實在是不切實際的空談。
  更何況,風雨始終都認為,決定歷史進程的,只能夠是鐵和血。
  當然,這番話風雨也不會傻得對王眺和盤托出,當下雙方自然是杯酒言歡,不亦樂乎的興盡而歸。
  此人留待日后可堪大用!
  王眺并不清楚的是,在風雨的心中否決了現在就重要他的同時,卻又已經悄悄的為他作了一個日后決定一生榮辱的安排,也因此讓他在若干年之后登上權力的舞臺,扮演一個極其重要的角色。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2:09
第十二章 兩軍相遇

  戰鬥在昌化城外百餘裏的地方展開。
  無論是對於風雨軍,還是對于燕南天的援軍,這裏都不是特別理想的地方。
  蒙璿原本希望在更靠近昌化城的地方決戰,那樣的話就更容易重創燕南天的援軍,而又不用擔心聖京方面的增兵,卻沒想到燕家軍在獲知昌化失守之後,就立刻向後退縮擺明瞭要返回聖京,這樣的話可就完不成風雨的交待了,唯一的選擇就只好出動大軍全力追擊,以免敵軍逃脫。
  於是,雖然風雨軍最終追上了後退的燕家軍,但是整個戰略部署在一定程度上被打亂了,以至於開戰之初風雨軍還有大批兵力尚在趕來的路途中。同時,過於靠近聖京的戰場位置,也給整個戰役帶來了更多的不可測的因素。
  另一方面,作為燕南天部統帥的燕耳,雖然年輕,卻也是一個從十五歲就跟隨叔叔燕南天轉戰沙場的老將了。他原本的目的是增援昌化,然後把昌化變成防備風雨軍襲擊聖京的堡壘,避免聖京以西直接面對風雨軍的尷尬局面,當然如果可能的話,昌化也完全可以在日後成為進攻風雨軍的一個橋頭堡。
  但是在接獲昌化失守之後,這位幽燕大將立刻意識到風雨已經搶先動手了。對於這一點他心頭是有火氣的。因為並不象天下大多數人想像的那樣,這次昌化城的兵變是燕南天一手策劃的,事實上聖京方面也是在事發之後方才獲知;然後就如同風雨猶豫了很久生怕在目前的情況下因此陷入和燕南天之間的戰爭漩渦不能自拔一樣,是否要出兵同樣在燕字家族內部引起了激烈的爭論,這直接導致了最佳的出兵時機被耽誤了,政治上的謹慎與穩妥,卻無意中為軍事行動帶來了極大的負面影響。
  事實上,雙方的統帥在戰略上的選擇是驚人的相似,燕南天就和風雨一樣,把這次出兵當作了一次軍事上的試探和示威,用來探測風雨軍忍耐的底線;如果因此占領昌化最好,退一步在有利的情況下打擊一下風雨軍也不錯,但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那麼寧可無功也不求有過,避免陷入風雨軍的圈套是燕南天臨行前的千叮萬囑。
  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所以燕耳在察覺到風雨軍已經有所準備之後,第一選擇就是立刻撤退、避免決戰。
  可惜,他碰到了蒙璿。
  蒙璿在戰前為了預防這種情況的出現,派出了大量的偵騎來瞭解燕家軍的動向,同時歐仁率領的精銳騎兵在沿途神出鬼沒。這些騎兵雖然人數不多,也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威脅,但是他們總是呼嘯而來,一陣騎射之後又呼嘯而去,如同蚊子一般令人厭惡,極大的阻滯了燕家軍的行軍速度。
  與此同時,燕耳又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在一個小山崗附近被蒙璿派遣的一支先頭部隊給纏住了,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以至於最終還是被蒙璿給追上了。
  不過,燕耳雖然有些懊悔自己還是被風雨軍趕上了,但並沒有太過於緊張。眼前的形勢對燕家軍來說還是非常有利的。
  燕南天此次總共派遣了四萬七千人的部隊,其中包括了一萬騎兵,三萬步兵和七千車兵;相對而言,雖然風雨軍方面出動了尚興歸順的部隊、碧蛇軍的主力和黑狼軍的精銳,甚至還有近衛軍,總計共六萬九千人,兵力上優于燕家軍,但是黑狼軍目前尚在聖龍河的北岸,而碧蛇軍也只是趕到了先頭部隊總共兩萬五千人,即便算上歐仁統率下的近衛軍,也遠遠遜于燕耳的軍隊,更何況這裏距離聖京並不遠,到底誰的援兵先趕到都很難說,所以戰場上的兵力配置讓燕耳非常有信心。
  “兒郎們,用敵人的鮮血來點綴你們的紅纓,讓對手的頭顱來增添你們的軍功吧!”
  燕耳選擇了出擊和決戰。退讓只是燕字家族的最高統帥燕南天考慮到政治和戰略的因素,做出的一個必須服從的命令;而身為軍人的燕耳,顯然更希望在萬馬奔騰的戰場上盡情揮灑熱血與汗水,展現自身的價值。
  ——這是每一個軍人必勝的追求!
  難道不是嗎?
  無論是藝術家、政客,還是文人,即便是生不逢時,一輩子不得志,還有希望因為自己留傳下來的作品或者思想,而被後人接受認可;然而軍人不同,他們展現自身價值的舞臺只有在戰場之上,只有戰爭才能讓他們被後人所紀念,才能讓他們淋漓盡致的發揮自己的才華。如果沒有戰爭的話,無論這個軍人多麼天縱其才,無論這個軍人武藝多麼高強、作戰多麼英勇、用兵多麼高明,也只能在默默無聞中度過餘生。
  “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射殺山中白額虎,肯數鄴下黃須兒!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漢兵奮迅如霹靂,虜騎崩騰畏蒺藜。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奇。自從棄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昔時飛箭無全目,今日垂楊生左肘。路旁時賣故侯瓜,門前學種先生柳。蒼茫古木連窮巷,寥落寒山對虛牖。誓令疏勒出飛泉,不似潁川空使酒。賀蘭山下陣如雲,羽檄交馳日夕聞。節使三河募年少,詔書五道出將軍。試拂鐵衣如雪色,聊持寶劍動星文。願得燕弓射大將,恥令越甲鳴吾君。莫嫌舊日雲中守,猶堪一戰取功勛!”
  這首當年著名詩人的名作,正是極好的描繪了一個軍人的起伏一生。而事實上,每一個軍人其實都在等待,等待著一場能夠充分發揮自身才華的關鍵一戰,這就如同政客的思想、藝術家的作品、文人的著作,戰爭是軍人唯一能夠籍此在茫茫的歷史長河中揮灑出光芒的途徑,而為了達到這樣的目的,熱血的戰士絕對是雖死也無怨!
  在這樣的心境下,燕耳其實是非常渴望這樣的戰鬥的。年少氣盛的將軍並沒有因為風雨軍百戰不殆的盛名而心存畏懼,恰恰相反,正是風雨軍的不敗神威,更讓年輕人有著強烈的將之擊敗,從而名揚天下的yu望。
  而眼前的現實似乎也讓燕家年輕的子弟感到是上天要把勝利拱手送給他。
  首先,蒙璿的追擊迫使燕家軍不得不應戰,這既符合了燕耳的心願,同時又可避免了違背燕南天命令的罪名。
  其次,戰場上燕家軍目前占據了絕對的優勢,精銳而善戰的幽燕男兒,面對久經戰陣的西北子弟,沒有絲毫的膽怯,熱血在身體裏沸騰,在對於榮譽和戰功的渴望方面,是毫不遜色於風雨軍。
  最後,近百年來馳騁天下未嘗一敗、號稱是聖龍第一軍團的燕家鐵騎,早就有心和這兩年新近崛起的風雨軍一較高下了,軍隊整體的榮譽和意氣,在此刻無形中極大的激發了每一個個體的士氣和激情。
  因此,燕耳信心十足。
  “兩軍相遇勇者勝!”
  和燕耳做出的決定相似,蒙璿也採取了進攻的選擇。
  雖然在戰場上的兵力處於劣勢,但是這位曾經在千軍萬馬的呼蘭軍團中如入無人之境的巾幗英雄,絲毫都沒有半點保守和慎重的考慮。
  蒙璿清楚,在她的後方,是尚興率領著的三萬多人馬正在趕赴的途中;在她的北面,是耶律明雄統率著一萬黑狼軍即將渡河夾擊;在她的前面、燕家軍的背後與側翼,隨時都會出現歐仁率領的三千近衛軍的襲擾,這些軍隊應該會比燕南天從聖京派遣的援軍先一步趕到投入戰場,從整體上講自己是占據兵力優勢的。
  所以,對於贏得戰爭的勝利,蒙璿同樣抱著絕對的信心。
  不過,蒙璿之所以一上來就採取進攻的方式,絕對不是她意氣用事、自信過剩或者魯莽所至,主要是以下幾個方面的考慮:面對優勢的敵人,在交戰中氣勢是非常重要的,採取進攻的戰法,就可以先聲奪人,激發士兵們的勇氣和凝聚力,而且速戰速決也有利於避免聖京方面的援軍出現,擴大了這場戰爭,增添不可測的變數。
  其次,既然是處於劣勢之中,與其被動防守等候燕家軍有條不紊的部署好的進攻,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打亂敵人的安排。
  再次,歐仁的騎兵隨時都會出現在戰場之上,雖然不會有決定性的作用,但是卻可以起到突襲和幹擾的功效。而自己的進攻從某種程度上有助於策應歐仁的騎兵,將這支奇兵的作用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
  此外,碧蛇軍是一支綜合性的軍隊,沒有配備白虎軍或者黑狼軍的重裝備,也沒有青龍軍這麼善於防守;相反,靈活機動的作戰模式,才是碧蛇軍的最大特點,因此進攻正是揚長避短。
  最後,風雨軍的其他各路兵馬很快就會趕到,自己如今採取猛烈的攻擊就可以死死的纏住燕家軍,防止對手在關鍵時刻從容撤退,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頭戴銀盔身著銀甲,騎著一匹潔白如雪的戰馬,持著一桿系著紅纓、錚錚發亮的銀槍,蒙璿毫不猶豫的率先沖殺了上去。
  “殺啊!”
  看見蒙璿如此身先士卒,風雨軍的將士熱血上湧,也同樣奮不顧身的跟隨在年輕美麗的主帥後面,毫無畏懼的迎向了敵人。
  在風雨軍的歷史上,碧蛇軍無疑是光輝而悲壯的,第一任統領百里錫在涼、夏會戰中,迎擊呼蘭帝國的哥舒行文,在挽救了整個戰局的同時,自己卻壯烈陣亡。這位自始至終都沖殺在第一線,用自己的生命和熱血證明自己無愧於身為軍人的榮譽的將軍,是風雨軍建軍以來第一位也是最高級別的一位將領。
  “不能夠讓軍團損失第二位統帥了!”
  這是每一個曾經跟隨過百里錫將軍碧蛇軍老兵的心聲。讓愛兵如子又身先士卒的統帥陣亡,而自己卻僥幸的活在了世上,這讓每一個有軍人榮譽感的士兵感到了慚愧,同時也自心底裏發誓寧可自己馬革裹屍,也決不能讓這樣的悲劇再次發生!更何況,眼前的女孩還是士兵們最崇敬的統帥定涼侯風雨鐘愛的妹妹!
  “絕不能讓一個美麗的女孩沖在自己的前頭!”
  這是那些剛剛從軒轅軍校畢業、懷著夢想充實到風雨軍中來的年輕軍官們的想法。帶有濃烈的騎士風度和戰爭羅曼蒂克思維的年輕人,早就在心裏把勇敢、善良、美麗而又單純的蒙璿,定位為自己的夢中情人,而讓自己的夢中情人沖鋒陷陣,自己卻貪生怕死的躲在後面,這是每一個年輕軍官的驕傲與尊嚴所不能接受的。
  “蒙將軍是天上的戰神下凡,跟在她後面一定可以打勝仗,然後就可以回到後方向父老鄉親還有情人炫耀了!”
  這是剛剛編入軍隊的新兵們的想法。蒙璿勇貫三軍的傳奇,早就在風雨軍中廣為傳遍了,甚至被好事之徒添油加醋,變得神乎其神。那些初次上戰場的菜鳥們,深深的被老兵油子給洗了腦子,蒙璿的傳奇和勇猛,如今便成為了他們勇敢無畏的動力。
  於是,美麗的蒙大小姐,就這樣憑借著自己獨特的地位和魅力,極大的激發了整支軍隊的士氣、勇氣、戰鬥力和尚武精神,以至於雖然明知道自己兵力尚處於劣勢,卻毫無所懼的投入了戰鬥。
  一百米!
  八十米!
  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
  冒著彼此弓箭的飛射,步兵們舉著盾牌、持著兵器,排著整齊的陣形,快步如飛的彼此逼近;而在他們的側翼,雙方英勇的騎士則策著戰馬,揮舞著刀槍,奮勇的呼嘯馳騁;最後,兩軍終於相遇在了一起,仿佛兩條奔騰的鐵流匯聚在了一起,瞬間便展開了一場生死存亡的搏殺。
  雙方的弓箭在漫天的飛舞,熱血在四處的揮灑,刀如山,槍如林,戰馬嘶鳴,人聲鼎沸,整個方圓平地頓時成為了人間的地獄。
  太陽厭惡的拉起一團雲彩,遮住了眼睛;飛散的塵煙彌漫在戰場之上,嗆人鼻息,模糊視線;塵土和砂石因為戰馬的奔馳而激揚了起來,在空中游蕩。
  震天的擂鼓聲,冗長的號角聲,在戰場上此起彼伏;五彩的旌旗在半空中飛揚起舞,被狂風吹得“唰唰”作響。
  不管雙方的統帥和將領願意還是不願意,聖龍帝國當前兩個最強大的軍事集團之間的首次交鋒就這樣展開了。
  前者代表著聖龍帝國傳承百年的世家豪門,後者代表著自耕農、中小商販和寒門書生的新興勢力;前者意圖維護那個古老而宏偉的帝國,後者則立志建立一個朝氣蓬勃、更加尚武進取的新國度。
  這一仗的勝負,就軍事而言無關緊要,但是在政治上卻有著絕對影響深遠的作用,全天下都在關注著這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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