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史詩] 征戰天下 作者: 雨過天晴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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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8 2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2 115154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2:09
第十三章 艱難抉擇

  對于燕耳來說,風雨軍的主動攻擊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也因此打亂了他的整個戰役部署,不過這同時也讓他感到高興。
  戰場之上本來就是瞬息萬變的,只有游吟詩人夸大其詞的傳頌中,方才有什么智珠在握的名將,算無遺策,能夠把敵我雙方的每一個細節和步驟都分析和掌握的分毫不差。而在現實的戰爭中,更主要的還是看雙方的將領誰更能適應變化萬千的形勢,誰更能把握住轉瞬既逝的機會,誰所犯的錯誤更少。
  所以,燕耳并沒有風雨軍出乎意料的主動攻擊而慌亂,相反,風雨軍在兵力占據劣勢的情況下發動的進攻,在他看來實在是違背了兵法的常規,只不過是自取滅亡的前兆,唯一的結果是讓自己更加輕松的贏得這場戰斗。
  可惜,事與愿違。燕耳很快發現在戰場之上,有時候常識并不能決定現實,至少今天的戰場,實在是和常識有著太多的違背。
  蒙璇的進攻出人意料的猛烈,長纓所指無人是她的一合之敵,有若天神一般的在陣營中來回沖突,所向披靡。
  很顯然,這位女戰神雖然身處戰場之上,但是在揮灑著戰士的熱血之際,同時也盡責的承擔著主帥的冷靜。她的位置就是進攻和突破的道標,“跟上蒙將軍”已經成為所有基層軍官斥責士兵的口號。
  銀馬銀盔銀甲銀槍銀面具的女杰,總是在第一時間敏銳的捕捉到對手的弱點,在她鮮明的旗幟下,碧蛇軍匯聚一團的直擊燕家軍的軟腹,攻其所必救,給燕家軍制造了大量的傷亡,迫使這些一直衛戍圣龍東北、仗劍悲歌的燕趙健兒不得不疲于奔命,來阻止女戰神的可怕殺傷力,避免被風雨軍擴大戰果。
  而在這員罕見的女將麾下,風雨軍的戰士也表現出意料之外的勇猛和頑強,盡管是以寡敵眾,但是卻沒有絲毫的膽怯和退縮,仿佛毫不在意生與死的考驗,更加無視肉體的疼痛和疲憊,發揮出超越人體極限的能量,在如此長時間的絞殺中始終爆發著驚人的力量和斗志,士氣高昂而不容輕辱。
  風雨軍的戰法更是非常新穎的,取名為鴛鴦陣,這是李中慧讓蘇倫仿效當年一代名將秦鳴元帥抗倭時的戰法,刻意訓練出來的。每個鴛鴦陣的單位由兩個十人隊組成,兩個戰牌并列在陣前,手持狼牙棒的士兵各跟一個戰牌,每個戰牌兩邊都有兩支長槍保護,持有短兵器的士兵在后邊緊緊跟隨。
  這支風雨軍唯一先在戰場之外受過系統訓練、然后再投入戰斗的軍隊,如今表現出來的是正規軍絕對的嚴密和紀律,每個戰士都清楚自己的職責和任務,并且毫不顧惜生命的堅守自己的崗位。
  打仗的時候,十夫長拿著戰牌勇往直前,如果聽到鼓聲還不向前沖鋒,就按軍法斬首;其他士兵則都跟隨戰牌上前與敵戰斗,不得退縮。遇到危險的時候,手持狼牙棒的士兵重點保護戰牌,使用長槍的士兵掩護手持狼牙棒的士兵,使用短兵器的士兵掩護長槍隊。如果拿戰牌的十夫長陣亡了,那么這一隊的士兵就全部斬首。
  這樣紀律嚴明乃至近乎嚴苛的陣形,確保了軍隊整體的戰斗力,杜絕了怯懦退縮的現象;而與此同時,碧蛇軍戰斗的形式卻又是靈活機動的。
  只見風雨軍的戰士聽到鼓聲就聚集在一起,聽到鑼聲就分散開去。每當燕家鐵騎呼嘯而來的時候,風雨軍主陣的鑼聲便會響起,風雨軍便會以兩隊組成一個鴛鴦陣,分散了開去,猶如撒出的黃豆漫山遍野;而當燕家軍同樣分散兵力作戰的時候,卻又會聽見漫天的鼓聲震耳欲聾,風雨軍的戰士卻又聚攏在了一起,集中兵力攻擊一處,讓那些幽燕的健兒防不勝防,不勝其擾。
  面對這樣的對手,一向驕悍的燕家軍大感頭疼,他們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的作戰方式,雖然人數占據了優勢,然而卻如同大象驅蚊,有力無處使,始終無法把握住戰場的主動權,只能機械的將激烈的絞殺繼續下去。
  慢慢的,交戰的兩支洪流交雜在了一起,猶如舞動的兩條巨蟒,糾纏的如此緊密,盤錯有致,渾然一體,成為了一個用鮮血、兵戈、尸骨匯聚起來的怪物。
  戰場上,很難再分清是碧蛇軍還是燕家軍的陣列了,所有的戰斗逐漸的變成了單位的廝殺,如果用西方作戰的標準來看,這樣的戰斗早就已經成為了不成章法的混戰了。但是和西方龐大、嚴明但是遲緩的陣形不同,東方的將領更喜歡靈活與機動,在戰場之上隨機應變,戰斗方面依賴基層軍官指揮素質和士兵們的忠勇的盡情發揮,統帥則努力去捕捉住戰略上的機會和大局上的進退,看上去混亂的戰斗卻始終在正確和鮮明的戰略戰術的布局下進行。
  而燕家軍和蒙璇的碧蛇軍無異都是這種類型軍隊的典型。
  因此,戰斗展開半個時辰之后,盡管看上去一片散亂,已經沒有成團的完整陣形了,然而實際上雙方的軍隊卻依舊聽命于各自主帥的調度,整體上仍然努力的在完成戰場指揮官的戰略和戰術目標,進行著看似混亂實則有條不紊的戰斗。
  “果然不愧是讓呼蘭大軍也為之震撼的女戰神!”
  面對如此的戰局,燕耳不由搖頭苦笑。在戰斗一開始,他就發覺蒙璇統率下的風雨軍有著非同一般的攻擊力,因此立刻轉而變成了謹慎的防守反擊,試圖退避風雨軍的鋒芒,然后再一舉擊之。
  所以,不同于蒙璇的身先士卒,擁有充裕兵力的燕耳,則騎馬立于侍衛環立的山崗之上,冷靜的旁觀著戰局,總是及時的把軍隊調集到最迫切的地方,挽回戰線的動搖,同時又技巧的讓處于劣勢的風雨軍不斷的放血,逐漸衰弱這支仿佛被注入了強心劑的軍隊。
  作為燕字世家當代最為杰出的子弟之一,燕耳一向都很有分寸。在自付沒有蒙璇那么勇猛之后,這位年輕的大將沒有半點出于自尊而欲圖爭勇斗狠的企圖,而是很理智的選擇了后發制人。
  在他看來,獲取戰斗的最終勝利遠遠比那些可笑的尊嚴來得重要百倍。風雨軍如此強度的攻擊力是維系不了多久的,而一旦戰士的體力和士氣開始衰竭的時候,也就是他燕耳打破風雨軍這兩軍不敗神話的開始。與其現在和一個女人在戰場上進行“勝之不武、敗了更糟”的決斗,還不如到時候輕輕松松的摘取榮譽的桂冠。
  只是隨著戰斗的延續,風雨軍戰斗的韌性讓燕耳大感意外,絲毫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出現明顯的衰竭,這讓他開始有些焦慮不安了,意識到這場戰役恐怕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將軍,后方出現一支風雨軍的騎兵!”
  正在此時,探馬又帶來了不利的消息。
  “分出一隊騎兵戒備,其余各部繼續戰斗!”
  燕耳的身體紋絲不動,神色也沒有絲毫的變化。歐仁的騎兵襲擾是早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現在他根本就不準備為這支吃不掉又趕不跑的小部隊花太大的精力,但是這支騎兵在戰場的出現,還是讓他心里略略有些煩躁,因為這無疑是在提醒他距離風雨軍更為龐大的援軍的趕到恐怕已經不會太久了。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這對于燕家軍來說,基本上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難道一定要這樣做嗎?”
  不知不覺中,燕耳的雙手緊緊的絞住了韁繩,不當心的顯露出他心中的焦慮。這是他面對風雨軍猛烈攻擊時最先想到的方案,同時也是他最不愿意進行的方案。
  實在太冒險了!
  一想到要用自己擁有如此光明前途的生命來賭博,燕耳就下意識的想否定這個方案。
  但是,不甘心就此失敗,同時擊敗風雨軍從而名揚天下的強烈誘惑,也如同毒蛇一般在燕耳的心中翻騰,讓他終于扼制不住自己潛伏的野心。
  “賭了!”
  燕家軍年輕的將軍狠狠的咬了咬牙。
  “可惡!”
  就在燕耳頭疼的時候,蒙璇的心里也在暗暗的叫苦。
  燕家軍不愧是圣龍帝國四大家族中戰斗力最強的一支勁旅,燕趙慷慨之所、東北冰寒之地誕生的兒郎,絲毫不遜色于西北的子弟,而燕家軍的統帥顯然也是一個水準之上的將領,他及時的把軍隊從進攻轉變為防守反擊,雖然使得風雨軍暫時擁有了戰場的主動權,但是整個燕家軍卻如同一團吸水的海綿,在不動聲色之中消耗了風雨軍的體力、士氣,同時也讓風雨軍始終處于不斷的流血之中。
  雖然這樣的流血速度并不快,但是經過了這么長時間,積少成多,對本來就處于劣勢的風雨軍,實在不是一件好事情,猶如人體失血之后逐漸虛弱下來,這樣的繼續,將使得碧蛇軍很有可能會在援軍趕到之前而崩潰。到時候掌握戰場主動權的燕家軍無論是以逸待勞的逐次擊之,還是正大光明的退回圣京,勝利的榮譽和桂冠都注定和風雨軍無緣。
  這樣的結果,無論是蒙璇,風雨還是整個風雨軍,都無法接受。
  “不能這樣下去了!”
  蒙璇一槍挑飛了一名燕家的騎兵之后,心中狠狠的想道。
  山崗!
  燕耳所在的山崗!
  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燕家軍統帥的所在地,無疑是戰場上至關重要的要沖。如果能夠一槍挑落這個戰場指揮官,那么群龍無首的燕家軍勢必會一舉崩潰,結束眼前的戰斗。
  因此,從投入戰斗的那一刻開始,蒙璇就開始注意著對方統帥處身的地方,這個地方并不難找,畢竟主帥身系全軍動向,所在之處必然是旌旗簇動、擂鼓鑼鳴。但是對手顯然久經戰陣,自然早就有所提防,防備森嚴,因此在戰斗了如此時間之后,蒙璇始終都無法找到合適的機會。
  現在,機會卻自動送到了眼前。
  不知道是對方的疏忽,或者故意,還是因為戰斗持久,再加上歐仁騎兵的出現,使得燕家軍兵力調動上開始局促起來,為了擋住蒙璇的一次突擊,這支拱衛主帥的軍隊竟然開始了調動,大批養精蓄銳的戰士都投入到了戰斗中去,山崗的防守薄弱了,轉折的機會似乎也降臨了。
  機會?
  陷阱?
  蒙璇有些猶豫,誘惑是強大的。
  山崗就距離自己只有五六十米的地方,只需要一個策馬沖刺就可以趕到了,而一旦殺了燕耳,戰斗也就結束了。
  蒙璇對自己的武功有著絕對的自信,想當年在涼州中了風雨埋伏的時候,她就曾經單人獨騎追殺風雨,趙良、歐仁兩人的阻擋根本就如同隔靴撓癢,即便是風雨的身手,也在那套“奪命追魂九連環”槍法之下退避三舍;后來涼州決戰的時候,面對呼蘭狂騎兵的勇猛,蒙璇更是視若不見,如入無人之境,將呼蘭大將韓讓追殺得滿戰場亂跑,直接影響了整場戰役的勝負,讓風雨也不得不感佩有加。
  所以,這個區區燕家軍防守薄弱的山崗,根本就沒放在蒙璇的眼里。
  但是,真的這么簡單嗎?
  對手的指揮能力顯然不弱,應該不會犯如此愚蠢的錯誤,如果這是陷阱的話,自己倒是真的要中了這招“請君入甕”了。和擊殺燕家軍統帥就可以結束這場戰斗一樣,如果自己被擊殺了或者中伏了,這場戰斗也同樣可以結束,只不過是勝負的位置要互換一下而已,相比對方的統帥也有著相同的觀點吧!
  盡管戰斗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對于這一點,蒙璇還是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
  進還是退?
  是依賴自己的武勇,畢全功于一役;還是相信戰士們的能力和意志,纏住敵人等待援軍的到來?
  關系到戰場上敵我雙方十多萬將士性命,和圣龍帝國權力格局上兩大軍事集團強弱消長的重大抉擇,就這樣擺在了花季少女的面前。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2:09
第十四章 決戰之中

  “快點行進!”
  在隊伍的中間,尚興大聲的喝道。自從接到蒙璇已經追擊上敵軍的消息之后,尚興就開始死命的催促軍隊加速前進。此時的他不由大為后悔一開始沒有勸阻蒙璇率領前部追擊。眼下的局勢十分微妙,如果蒙璇能夠拖住燕家軍等到風雨軍主力部隊趕到的話,這一仗應該是風雨軍獲勝,但如果蒙璇不能夠堅持下來的話,則分批投入兵力這樣的低級錯誤,足以讓風雨軍徹底輸掉這場戰役!
  而相對于這場戰役輸贏的問題,尚興無疑更為擔心蒙璇的安危。龐勛舊部的兵變已經讓風雨的岳父李淳命喪敵手,如果這次再讓風雨心愛的妹妹遇到什么閃失的話,尚興簡直不敢想象憤怒的風雨會采取什么樣的措施。
  所以,尚興清楚,這一仗不但必須贏,而且還必須確保蒙璇的安全。
  不過,現在他總算可以稍稍松一口氣了。因為前方的戰場已經隱約可見,震天動地的擂鼓聲、號角聲、喊殺聲,也在風兒的夾帶下送入了耳畔,戰爭正在進行中,看來自己并沒有來得太晚。
  “命令趙亮將軍負責統率后軍,整頓好陣形投入戰場!”
  尚興一邊對自己的傳令兵傳達了命令,一邊提了提韁繩,看了看追隨在自己身邊最先趕來的七千先頭部隊,大喝了一聲:“兒郎們,跟我沖啊!”
  說著,當先如同離弦之箭射了出去,在他的身后是數百名騎兵和更多的步兵。這些大多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老兵,他們經歷過嚴酷的戰爭,也能夠忍受如此劇烈的急行軍,因此方才可以在消耗如此體力,行走了這么漫長的道路之后,依然精神抖擻的投入戰斗之中,這也是老兵和新兵的最大區別。
  “要是跟上的兵力再多一點就好了!”
  因為策馬奔馳的速度,讓尚興的耳畔“嗖嗖”的作響,而他的心中在慶幸自己及時趕到的同時又有些遺憾主力終究還沒有趕到。
  不過這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極限了。剩下的士兵大多數都沒有經歷過戰爭,很多部隊還有笨重的器械,所以依然還在趕進的途中,即便趕到了也需要進行休整方才能夠投入戰斗,勢必會拖延許多時間,這對于已經投入到戰斗,但是兵力處于絕對劣勢的蒙璇來說,實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經驗豐富的尚興自然意識到這其中的關鍵,于是容不得他多想,即便是犯了逐次投入兵力的錯誤,也要把眼前能夠投入戰斗的兵力全部放進來,因為在殘酷的激戰中,哪怕是一個百人隊,先一步投入和晚一步投入,有時候都會產生天差地別的影響。
  尚興很明白,蒙璇現在急需支援。
  歷史證明尚興是正確的,因為蒙璇確實處于危險之中。
  危險來自于山崗。
  由于對自己武藝的絕對自信,再加上實在不忍心看到自己身邊那些部下如此壯烈的犧牲,蒙璇決定了冒險。
  可惜,如同蒙璇她自己擔憂的那樣,這的確是一個陷阱。
  殺到山崗之后的蒙璇,立刻發現自己陷入了重圍,而重圍之外的碧蛇軍將士,由于失去了統帥的指揮和激勵,雖然在優秀的軍官和經驗豐富的老兵們帶領下,依舊保持著鴛鴦陣的戰法頑強的戰斗著,但是卻已經失去了對戰場的整體把握,因此戰斗逐漸陷入了苦戰,士氣也開始低落了下來。
  在戰后,曾經有許多人批評過蒙璇的決定,認為這不過是一種逞一時之勇的行為,得出的結論是女人終究是女人,頭發長而見識短。
  但是對這樣的評論,風雨卻嗤之以鼻。
  “我知道你之所以這么做,只因為你是一個善良的女孩!”
  風雨的這句話,讓馳騁縱橫于千軍萬馬之間的碧蛇軍統領,頓時眼圈一紅,只想痛痛快快的投到這個大哥哥的懷抱里大哭一場,所有的辛酸和委屈,都因為風雨這一句理解和體貼的話而消散得無影無蹤。
  不過,戰場上的蒙璇,卻不得不面對真刀實槍的威脅。
  槍現九朵銀花,身分百道殘像。蒙璇策馬馳騁,身形如同閃電一般在敵軍中穿梭,銀槍好似蛟龍一樣的舞動,一身白袍沾滿了熱血,銀色的面具泛出陰森的反光更顯猙獰,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親自作為誘餌的燕耳。
  既然已經犯下了錯誤,那么就要努力去糾正這個錯誤。而糾正這個錯誤的最好方法,在蒙璇看來無疑就是將計就計,把燕家軍的統帥一槍刺死,那么就不是自己中計了,而是英勇無畏的蒙大小姐藝高人膽大,深入虎穴,于千軍萬馬之間探去上將頭顱,奪得戰斗的最終勝利。
  于是——追!
  退!
  雖然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燕耳依舊忍不住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太可怕了!
  蒙璇的武功顯然超出了燕耳的想象,讓他一邊大大的慶幸自己從來都沒有與之單挑的打算,一邊卻又大大的擔憂自己會不會弄巧成拙,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是丟了自己的性命,輸掉這場戰斗,還要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在燕耳看來,這三十米的道路實在是好漫長,仿佛走了整整一個人生一般。
  風在耳邊呼嘯,戰場的喊殺聲、擂鼓聲、號角聲、戰馬嘶鳴聲此起彼伏,刀槍的撞擊聲時斷時續。身邊不斷有戰士擦肩而過,奮不顧身的迎向身后的那個奪命的煞星,努力為自己逃回本陣爭取時間,可自己的背心依舊涼嗖嗖的,總感到那個要命的祖宗似乎離自己就那么一點距離,稍稍一個松懈,那桿飲了無數人鮮血的銀槍,就會從后面插了進來,直透胸腹,讓燕耳幾乎以為只要一低頭,就可以看到那雪亮的槍尖從自己的胸部穿出。
  可惜!
  蒙璇的心里卻是憤恨不已。明明只差了一步,就可以一槍刺穿這個燕家軍的統帥了,卻最終還是讓這個家伙逃脫了,漫天飛舞的弓箭和奮不顧身上來的敵方戰士,阻滯了她的速度,以至于只好眼睜睜的看著燕耳進入了厚密的陣形之中,失去了這個大好的機會。
  接下來的戰斗就非常艱難了。
  雖然蒙璇縱橫無敵,但是燕耳卻在山崗周圍布滿了絆馬索,然后是密集的弓箭,以及一列又一列整齊厚實的軍陣,目的并不是要殺死蒙璇,而是困住她。
  于是,戰場上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大批精銳的燕家軍圍住了一個小山崗,將碧蛇軍的主帥困在上面;剩余的風雨軍將士組織了一次又一次的攻擊,和山崗上的戰友內外呼應,想要救出自己敬愛的女神,卻一次又一次的陷入了失敗。而與此同時,擁有兵力上優勢的燕家軍,卻在燕耳巧妙的指揮下,發動了反攻,血腥的屠刀砍向了失去統一指揮并且士氣開始低落的風雨軍將士。
  這一切,都是尚興趕到時的情況。
  作為和剛剛發動了昌化兵變的亂軍曾經是同一陣營的尚興,恐怕并不能夠得到隸屬于碧蛇軍的那些戰士們的完全信任,但這并不影響到尚興對軍隊的指揮。
  盡管有些不服氣,蘇倫等將領還是把指揮權完全交給了尚興,并且身體力行的服從命令——這是風雨一直在軍隊中強調服從和紀律的結果。
  風雨的這種治軍努力,如今在這場戰爭中得到了最豐厚的回報。
  接過指揮權的尚興,立刻否決了部下們提出的猛攻圍困山崗的敵軍以營救蒙璇的請求——雖然這個決定被那些一心想護花的軍官和不愿再次見到統帥陣亡的老兵恨得直咬牙,簡直就可以把尚興給秒殺了。
  事實上,尚興非常理智和現實的重新調整了兵力部署,以穩定戰局為第一要務。新到達的援軍和原先浴血奮戰的戰士很快就有機的融合在一起,穩定了戰場的各個部分,雖然還遠遠談不上反敗為勝,甚至還說不到高枕無憂、處于不敗之地,但是燕家軍要想借此機會一舉擊潰風雨軍的企圖,到此卻也不得不破滅了。
  在尚興看來,此時攻打圍困山崗的燕家軍的確是即無必要,而且危險。
  因為風雨軍這樣急迫的攻擊只會正中燕耳的下懷,不但打亂了風雨軍的部署,浪費了寶貴的時間和兵力,而且還給了兵力上本來就占據優勢的燕家軍可乘之機。只有保持住穩定的戰線,才能夠確保戰斗的延續,也才能夠保持強大的戰斗力來牽制住燕家軍,從而真正有效的緩解被圍困在山崗上的蒙旋。
  而一旦如今風雨軍戰場上的主力被擊敗,那么風雨軍就會全線潰敗,被圍困在山崗上的蒙璇的處境只會比眼下更加糟糕。
  “擂鼓,列陣!”
  正是由于這些理由,所以雖然很清楚自己這道命令會帶了怎樣的后果,雖然為了做這個決定已經讓自己冷汗淋漓了,尚興還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此時的他唯有心中暗暗祈禱,希望蒙璇能夠撐到最后,否則就算風雨能夠饒得了他,號稱風雨軍人氣最高的女神——蒙璇一旦有個什么閃失,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軍官們可不會有什么慈悲心懷。
  然而,尚興的決定無疑是正確的。
  因此當風雨軍穩住了陣腳的時候,意識到良機已經轉瞬而逝的對方統帥燕耳不由重重的嘆息了一聲:“想不到風雨軍居然有這么多良將!”
  “將軍何必氣餒,末將愿提一撥兵馬,殺傷山崗取下那個女子的首級!”
  在昌化城僥幸逃脫性命的馬禮,眼見燕耳似乎打了退堂鼓,不由心里一急,也無暇理會弟弟馬智的眼色,主動請纓道。馬家和風雨軍有著血海深仇,在馬禮而言根本無所謂燕南天和風雨兩人的作戰最終誰勝誰負,既然眼前有這么好的機會把風雨鐘愛的妹妹困在山崗之上,這個一心想復仇的西北大漢,自然不愿意白白錯過。
  “哈哈,既然馬將軍有如此信心,燕耳愿撥三千兵馬交付將軍,希望將軍能夠旗開得勝,若是能夠拿下風雨軍的公主,在下愿為將軍在叔父面前請第一功!”
  燕耳策著馬,高興的笑道,馬禮的話正中他的下懷。
  蒙璇的武功太高了,燕耳心有余悸之下,并不是很樂意浪費寶貴的戰斗力以及越來越少的時間來做這件把握并不大的事情,尤其是如果風雨軍能夠證明即便沒有蒙璇也依然可以井然有序的作戰時,這樣的圍攻和阻殺實在是沒有價值。
  所以,在這樣的考慮之下,在看到尚興到達戰場,風雨軍立刻恢復了秩序,盡管此時燕家軍已就占據著戰場的主動,但是燕耳卻開始心存退兵的打算。
  只是,如今馬禮自動請纓卻又不同了。難得有這么個冤大頭,燕耳還是很愿意讓他去試一試的,反正失敗了損失也不大,如果僥幸得手,拿下風雨的妹妹,也是風雨軍名動天下的得力干將蒙璇,其意義絕對不必打贏這場戰爭遜色;如果因此打亂了風雨軍戰場上的部署,給自己可乘之機奪取勝利的話,那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末將遵令!”
  馬禮卻沒有想這么,見到燕耳首肯,立刻迫不及待的挺槍躍馬,準備殺上山崗,雖然他早就耳聞過蒙璇的威名,但在他看來,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實在是不讓他產生不了什么危機感。
  報仇的信念在馬禮的心中沸騰,即便是他的兄弟馬智也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見統率著三千燕家鐵騎的馬禮,揮舞著戰刀,呼嘯著,奔馳著,興沖沖的殺上了山崗。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2:12
第十五章 聖京之謀

  “智庵,你還是反對我向昌化用兵嗎?”
  就在風雨軍和燕家軍展開歷史上第一次正面交鋒的時候,遠在圣京的燕南天正愜意的躺在虎皮白玉椅上,悠閑的品著濃茶,并把雙腳伸到了下面的火盆上方取暖。
  “卑職以為這次出兵實在是得不償失!”
  在燕南天的下首,正襟危坐著一個中年的儒士,正是新上任的圣龍帝國戶部尚書張兆。作為燕南天的智囊加親信,張兆和燕南天有著非同尋常的交情。
  想當年,燕南天還僅僅是燕字家族的一個后進子弟的時候,張兆便已經成為了這個勇武干練的燕家二少形影不離的死黨,兩人一起尋花問柳、放浪不羈,又一起慷慨激昂、針砭時事。在其后的歲月中,也正是這個看上去有些文弱的書生,一次又一次的出謀劃策,幫助燕南天贏得了家族軍隊的支持,除去了家族元老的阻礙,最后取代了兄長的地位接掌這個縱橫神州東北方數百年之久的古老家族。
  這么多年來,無論是戰場的運籌帷幄,還是權力斗爭的勾心斗角,甚或是個人的私事,燕南天都離不開這位號稱“右侯”的前任幽燕督軍府長使、現任帝國戶部尚書的文人,每當有什么大事或者疑難的時候,燕南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聽一聽這個從年輕時代起就是知己好友的親信的意見。
  正是由于這樣深厚的關系,使得張兆經歷了燕南天一生的起伏,也見證了這數十年來燕家軍的戰略發展,也因此在向燕南天陳述自己意見的時候,從來沒有半點的顧慮,甚至也不用絲毫顧及燕南天的感受,直截了當的侃侃而談道: “風雨目前根本無意與燕帥為敵,北方呼蘭帝國的無敵軍團,和南方有麥堅摻和進來的印月半島,都需要他花費大量的精力來安撫,在后院沒有掃蕩干凈之前,他是絕不會有興趣投入到神州中原的問鼎之戰的。
  因為風雨決不是無謀之人,事實上他的手腕極為靈活,并且富有戰略上的高瞻遠矚。風雨軍建軍短短兩年,卻能夠在各大勢力中尋求平衡最終獲得朝廷認可,又能夠在強敵環視之下遠征印月、開疆拓土,這些都足以說明此人的高明。
  像這樣的人,如此三番四次的不顧個人安危前往鄂州、圣京的行為,絕不可能是單純要炫耀自己,或者滿足冒險的癖好,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這位西北的定涼侯,眼下考慮的始終都是先行穩定涼州的后方。而東方,也就是神州的廣大土壤,從一開始就是風雨力量的源泉,他需要這片他生長的土地和同為手足的百姓支持他、支援他,更需要從富饒的神州獲取物質的幫助,以便持續他的軍事擴張,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努力運用外交和政治的手段來爭取一個對他有力的政治格局,而絕不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結果腹背受敵。
  這是風雨最根本的戰略選擇,他的一切計謀、思想和安排,從這個角度來解釋的話,就可以非常容易理解了。正是這種戰略構思,決定了他可以不惜和麥堅翻臉、向阿育王朝動手,也決定了他會向呼蘭挑戰,更決定了他勢必要向包括皇甫家族以及我們在內的東面各路勢力妥協。
  所以,這場戰爭對我們根本是多余,無論勝負風雨軍最終都會向我們妥協,以便抽調出足夠的兵力來解決他目前還遠遠沒有穩定的后方,對我們來說勝利得到的并不比不打這場仗更多,倒是萬一戰敗,卻會不僅在軍事上受到挫折,更會在政治上陷入被動,不利于燕帥您對天下的號令!
  卑職以為,應該立刻撤回兵馬,同時將孫德順、馬氏兄弟的首級交出,這樣既可以嚴明朝廷典章,又可以示恩于風雨軍,更堵住了天下人的口實。風雨軍既然沒有借口開戰,就不得不忍受此次挫折,風雨的名譽也將因此受損,此消彼長之下,更需要向燕帥妥協,以爭取戰略回旋空間。這才是不戰而勝上上之策!”
  “智庵啊智庵!”
  認真傾聽了張兆這番話之后,燕南天一邊親切的叫著自己屬下的字,一邊輕輕的敲打著白虎皮鋪著的玉椅。
  這張玉椅是燕南天最喜歡的寶物,虎皮是他燕南天在十五歲時狩獵的戰利品,白玉則是東北女真人從終年白雪皚皚的高山上采來進貢的,前者是他奮發有為、英武神勇的見證,而后者代表著他這些年對東北用兵的赫赫武功,實在是一項祥瑞的物件。
  身為圣龍帝國赫赫有名的強藩,坐鎮一方的燕南天的煩惱并不少,因此每當他遇到什么困難的時候,就總是下意識的坐到這張椅子上來,輕輕的敲打著盡管被虎皮所隔,下面的白玉依然會傳來陣陣陰涼的扶手,感覺上這會在無形中活躍自己的思維,用更加理智、冷靜但又不失活力的頭腦來思考、衡量并且最終解決那些麻煩的問題。
  可是今天,即便這張鐘愛的椅子也無助于解決他的頭疼。雖然他非常信任張兆,但是作為一方霸主,他對張兆并不是如他的謀士想象的那樣毫不隱瞞,至少在和呼蘭人聯盟的問題上,他并沒有一絲半毫的透露給因為有殺父之仇而極度仇視呼蘭人、鐵定會跳出來反對的張兆,因此這場迫于呼蘭人壓力而不得不為了響應呼蘭對風雨軍北方用兵所作的牽制性出征,實在很難向自己的親信解釋清楚。
  事實上,即便是能夠解釋,出于自尊,燕南天也并不十分愿意開口說出這樣的理由。因為這場莫名其妙的兵變,呼蘭在北線自行和風雨軍休戰,還有其他一些因素,都讓燕南天不得不產生這樣的懷疑,一向暗中支持自己的盟友呼蘭,是不是在希望借風雨的手來削弱自己,最后坐收漁人之利。
  總之,眼前的形勢如同千纏萬繞的死結,牽一發而動全身,實在是燕南天掌握權力以來的這數十年所遇見的最為復雜和影響深遠的局勢,容不得半點馬虎,因此在他思付了半響之后,方才似乎詢問,又似乎自言自語地說道: “智庵就不怕養虎成患?我看與其等風雨軍坐大,還不如就此機會來個快刀斬亂麻,殺他個措手不及,永除后患!”
  事實上,這次之所以出兵,燕南天出了拿人手短,不得不還呼蘭人一個人情外,希望藉此機會和呼蘭人聯手削弱乃至除去風雨軍這個心頭大患,也是他的一個重要原因。
  “非不愿,實不能也!”
  張兆苦笑地說道: “如果一年之前風雨軍尚未奪取高唐、聯盟三國、占領印月的時候,我軍能夠有機會出兵的話,或者還有可能。但是現在的風雨軍,囊括了涼州、錦州、倫玉關、高唐乃至印月半島,如此縱深的戰略空間,一旦雙方真的全面開戰勢成水火的話,絕非燕家軍能夠在短時間獨立打壓的,最終的結果只能讓燕家軍大量兵力被牽制在西北,失去了主宰中原的大好良機,實在是得不償失!”
  燕南天一聽之下也不由默然。
  的確,如張兆所言,風雨軍固然害怕陷入東線的作戰而無暇解決后方,燕家軍又何嘗不是如此!
  在圣龍強藩中,恐怕沒有人比燕南天更加忌憚公孫無用這個老人了。公孫家族控制著齊魯大地,正好是堵在了燕家軍向南、向西發展的咽喉之地,把燕家軍的補給線完全暴露在了公孫家族的大軍之下,這是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致命隱患。
  即便是眼下看來似乎實力最弱的令狐家族,也很難讓人搞清楚他到底有幾分是真的日落西山,而又有幾分是扮豬吃老虎。一方面是驚惶失措的求援,不惜卑躬屈膝;另一方面燕南天的情報系統卻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令狐家族實力完整的強大水師,目前正停泊在南方泉州的港口,絲毫不理近在咫尺燒殺搶掠的安宇海賊;家族數代百年積聚的龐大財富,也已經在眼花繚亂的部署下不知道轉移何方;實力尚存的步騎兵馬,則深深的躲藏在堅厚的城墻內,似乎沒有半點主動出擊的意愿。這一切,都讓人無法摸清令狐潮這頭老狐貍心里面到底有什么樣的打算。
  而皇甫嵩這個昔日的盟友,卻和蕭劍秋這個曾經的敵人越走越近,實力和名望的聯盟導致中南地區成為了除風雨軍外,最直接威脅圣京城的又一塊危險所在,此外朝中也始終處于雙方唇槍舌劍的交鋒之中。
  總之,拿下圣京之后的燕家鐵騎,在實力和聲望上達到了一個頂點,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局面逐漸形成,但同時也因此成為眾矢之的,面臨天下強藩的顧慮和戒備,實在是一把雙刃的寶劍。
  在這樣的情況下,和目前始終保持著比較柔順態度,并且似乎愿意承認燕南天對朝政掌控的風雨軍全面開戰,的確不是一件明智的舉措。
  “不管怎么說,試探一下風雨軍的戰斗力和底線,總是沒有錯的!”
  想到這里,燕南天有些疲憊的說道,這個想法倒是和風雨決定出兵的用意不謀而合。
  “根本沒有必要!”
  張兆幾乎忍不出叫出來。
  和這兩年一直與強敵征戰不休并且百戰不殆的風雨軍不同,燕家軍的威名來自于數百年的累積,所以保持威懾和壓力遠比冒著不確定的風險作戰更符合燕家軍的利益。更何況風雨這次吃了大虧,正需要借此機會用戰爭的勝利來激勵士氣、鞏固威望;而燕家軍剛剛收復圣京,這樣的勝利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無關緊要,遠遠沒有風雨軍尋求一場局部戰役的渴望強烈,敗了卻會損失慘重,影響深遠。在這種情況下,和風雨軍作戰,實在是一件大大的失算。
  不過這句話,張兆并沒有來得及說出來,因為隨即進來了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只見她身披若隱若現的輕紗,體態婀娜,身材豐滿,那翹臀,那蜂腰,那椒乳,簡直就要讓人血脈賁張,不能自制。
  “燕帥,你可是已經答應過要陪我的,怎么說話不算話?”
  美人的體態固然美艷動人,而美人的聲音更加充滿著罪惡的誘惑,以至于統率大軍、威懾一方的燕南天似乎也無法自制了,唯有一連串的應諾,暗中卻揮手示意親信的謀士速速退下。
  張兆暗暗的嘆了一聲,把要說的話以及勸諫燕南天退兵的建議咽回了肚中。雖然他和燕南天交情非同一般,但是官場上規則張兆卻是非常清楚的,不管私底下如何隨意,在人前他從來都不會讓燕南天難堪的,這也是他和燕南天相處數十年始終能夠平安無事的一個重要秘訣。
  只是,這個從鄂州來的美女顏如玉,總讓張兆感到不安。他也不是什么柳下惠之類的君子,少年時期就是因為自命風liu的沾花惹草,方才會和那個當時還不得志的燕家少爺結識的,因此他并不反對享受美女,也知道要讓表面上道貌岸然實則好色如命的燕南天潔身自好,無異于想培養母豬上樹一般的困難。
  但是這個顏如玉卻給了張兆一種說不出不祥之感,而燕南天似乎也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淺嘗輒止,有些陷入其中的預兆,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看來要派人去鄂州調查一下了!
  燕家軍的首席謀士,在退出的時候暗中下了決心。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2:16
第十六章 破壞聯姻

 “將軍,燕家軍發動攻擊了!”
  當部下向蒙璿匯報的時候,這位大小姐正因為無事可幹而坐在一塊石頭上稍事休整,兩條腿無聊的懸在半空晃蕩著,纖纖的玉手支撐著腦袋,為了透氣的緣故面具也被揭了上來,露出閉月羞花的容貌,看上去一點都不象勇貫三軍猛將,分明是一付清純可愛的鄰家女孩的模樣。
  先前由於畏懼蒙璿的武勇,再加上打算把困在山崗上的蒙璿作為對付風雨軍、掌控全局的誘餌,所以燕耳只是派了大隊兵馬包圍了山崗,並沒有發動猛烈的攻擊。以至於雖然整個戰場正在如火如荼的激戰著,蒙璿所在的山崗卻格外的清閑,幾次猛攻都沖不下去的她,除了把手下的兵馬組成幾支小隊輪番向山下攻擊牽制燕家軍之外,實在是無所事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山崗下戰事的進展,為戰場上的風雨軍暗暗焦急。
  幸好,尚興的趕到及時調整了風雨軍的戰鬥部署,整個戰場依然出於一種井然有序的狀態之中,讓蒙璿總算放下心來。只是身為主帥卻無法親身投入到戰鬥之中,和部下們同生共死,讓她難免有些氣悶,顯得有那麼一點點的無精打采。
  因此在聽到敵情之後,正中下懷的蒙大小姐立刻“騰”站立起來,渾身上下重新洋溢出戰鬥的激情,拉下了面具,躍上了戰馬,手持著銀槍在半空中一揮,大聲的向身邊忠勇的風雨軍戰士喝道:“隨我出擊!”
  頓時,銀馬銀甲的戰將,宛如一條銀龍向下沖去,無畏的迎擊正在向上殺來的敵人。在她的後面,千餘名被困在山崗上的風雨軍將士,也一如既往的追隨著自己敬愛的將軍,呼嘯著、吆喝著,馳騁而來。
  對于蒙璿來說,自動送上門來的馬禮,正是打發無聊的最好對象,自然不願意輕易放過。借著沖刺的速度而產生的強大沖擊力,蒙璿猶如旋風一般的殺入敵群之中,銀光閃處,便是一道道的血痕飛舞,在半空劃出優美而淒慘的弧形。
  緊隨著蒙璿殺入敵陣不久,從上而下和從下而上的兩道鐵流,很快就匯聚在了一起,劇烈的金屬撞擊聲此起彼伏,戰馬的嘶鳴和人聲的喊殺交織延綿,一場激烈的戰鬥迅速的拉開了序幕。
  萬事皆因強出頭!
  馬禮現在算是徹底明白這句話的真實含義了。
  淩厲的殺氣伴隨著銀槍紅纓毫不留情的直逼而來,那虛幻萬道殘象的槍尖,如同催命的魔符,奪人魂魄。
  剛才還是豪情萬丈的馬禮,一個回合下來,便已經是嚇得魂飛魄散,深深後悔自己不該趟這一淌混水。於是,一開始殺上山崗時的那股彪悍之氣早就丟到了九霄雲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能逃多遠就逃多遠,總之離這個兇神惡煞的姑奶奶越遠越好,連麾下的部隊也顧不上指揮了。
  跟著馬禮上山崗的三千燕家軍,紛紛受到將領的影響,面對仿佛天神一般的蒙璿,士氣大挫,心生畏懼,也唯有撥馬後退,居然被蒙璿領著千餘名風雨軍滿山崗的追殺,一時間甚是狼狽。
  “蠢貨!”
  在遠處縱觀整個戰局的燕耳,看見了馬禮的慘狀,不由狠狠的暗罵了一聲。雖然他也清楚蒙璿絕不是好對付的,但是這個主動請纓的馬禮也未免太過於無用了,三比一的戰力居然還被打得落花流水,自己的性命不保也就算了,還白白的讓自己三千子弟兵陷於危地,影響了軍隊的士氣。
  “大人,依小人之見,如今恐怕只有全力攻打山崗方才是上上之策!”
  一旁的馬智看見燕耳的神色不善,一方面固然也同樣暗恨自己的兄弟沒事找事不自量力的請戰,另一方面畢竟是手足情深,自然不願意看見馬禮就這麼被蒙璿奪取了性命,所以急忙絞盡腦汁的向燕耳遊說道:“蒙璿乃是風雨最為鐘愛的妹妹,也是風雨軍威震天下的猛將,一旦她有所危險的話,風雨軍的將士是絕不會坐視不理的。我軍此時猛攻山崗,便是攻敵所必救,正好是擊中了風雨軍的軟肋,實在是扭轉全局的大好機會!”
  “這個……”
  燕耳騎在戰馬上,有些猶豫躊躇。雖然明知道馬智這番話更多的是想保住兄弟馬禮的性命,但也確實有幾分道理。這一層自己也不是沒有想過,從正規的用兵來看,也的確是最好的選擇,只可惜這一次偏偏面對是蒙璿。
  一想到那員罩著銀色面具,穿著銀甲頭戴銀盔,馳著一匹賽雪的白馬,手擎一桿銀槍的戰將,剛才追殺自己的情景,燕耳的心頭就不由一寒。這絕對不是人,這簡直就是天上的戰神降世,讓燕耳有著一個非常強烈的念頭,那就是即便萬馬千軍,恐怕也擋不住這樣的猛將縱橫馳騁。
  所以,從心底深處,燕耳並不願意冒這樣的風險。
  只是,時間正在一點一滴的流逝,風雨軍在新來的將領統率下,進退有序,沉著善戰,使得如今自己不但無法徹底將之擊潰,而且還很有可能會在隨時都會趕到的對方援軍的夾擊下全軍覆沒。
  是冒險一擊,求得這場戰役的勝利?
  還是乘現在還占據優勢的時候主動撤退?
  前者可以給自己帶來擊敗風雨軍的美名,也對于燕家軍日後的政治軍事的戰略大軍有利,但是燕耳實在沒有把握能夠在短時間內消滅蒙璿,而時間的延續很有可能會給他帶來打敗覆沒的危機。
  後者顯然非常保險,只是在戰場占據優勢、自身也還沒有充分發揮戰鬥力的情況下,主動撤退,不僅有損于燕家軍的威名,也會讓自己的聲名和家族的地位受到嚴重的影響,實在是讓人心有不甘。
  直到此時的燕耳,方才明白到了燕家智囊張兆為什麼如此反對出兵揀這個便宜的良苦用心了。
  這的確是一場勝了沒什麼太大好處,輸了卻一定會損失慘重的戰鬥。
  “啟稟風侯,近日各大家族活動頻繁。其中皇甫嵩和蕭劍秋書信來往密切,皇甫嵩之弟,新任門下省侍中皇甫風,更是時常前往輔政王府做客,鄂州太守傅中舒也以狩獵為名,與江州刺史皇甫華屢屢接觸,傳聞雙方有和親聯姻之意。
  此外,令狐潮之子令狐策與燕南天侄子燕耳幾乎同時向公孫世家下娉,希望迎娶公孫無用最寵愛的孫女公孫紅,因此公孫無用宣佈下月初六向天下比試招親,優勝者不但可以擁得美人歸,更可以獲得公孫家族的五行秘術,此事已經在天下傳得沸沸揚揚。有趣的是公孫家族的人派人暗示,希望風侯您也能夠參加。
  而卞州留守上官明鏡之子上官百劍則向燕南天之女燕芷若接近,似乎雙方家長都有意促成這段婚姻。”
  因為風雨受傷不便走動,所以血衣衛的首腦魏廖匆匆的從涼城趕到了錦州,向風雨匯報當前各方勢力的走向,而顯然最近那些權重一方的藩鎮諸侯,似乎更樂意去做月老紅娘,來促成一樁又一樁的婚姻。
  “媽的,今年撞什麼運了,要是這些手握生殺大權的傢伙真的轉性專做這行,那還真是天下太平了!”
  風雨一邊笑著罵道,一邊心裏卻清楚這分明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各方的諸侯都在為鞏固和壯大自身的勢力,而進行著未雨綢繆的準備。
  不象一般的百姓,婚姻嫁娶一則是兩情相悅,二則是為了傳宗接代,是自己一家一姓的私事;對於帝王和這些權重一方諸侯來說,家事就等同於國事,而最能體現“家事等同於國事”的,莫過於婚姻和儲位繼承這兩個方面了。
  所以豪門子女的聯姻同時也是權力之間的聯盟,是一種聯合盟友、保全自己、爭取時機、對抗強敵的有效手段,在千百年來的家天下社會中,一直都在演繹著這樣的故事。於是就有人會“殺妻求將”,有人會“和親聯姻”,有人會為了那傾國傾城的紅顏一笑而國破家亡,有人會沖冠一怒為紅顏,從此大地狼煙烽火四起。
  面對著殘酷的權力鬥爭,豪門世家的女兒,風華絕代、養尊處優的背後,實際上不過是隨時為了鞏固家族權力而被出賣的商品;豪門世家的子弟也不僅僅是需要躍馬疆場,同樣也不得不隨時為了家族利益而接受婚姻的安排——這就是身居高位的代價。
  關於這一點,出身貧寒的風雨,在逐漸接掌了大權之後,越來越清醒的認識到了。事實上,風雨自己也是在很大方面得益于同李氏家族的聯姻。因為這場成功的婚姻,使得風雨獲得了巨額的財富、優秀的人才,龐大的商業和情報網絡,更重要的是得到了李中慧這樣的奇女子輔佐左右。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風雨和李中慧是非常難得的一對權力同盟者,相當的智慧和共同的目標,使得兩人成為了黃金搭檔,非常融洽的相輔相成,攜手並進。
  因此,雖然風雨的內心深處對那些不得不被犧牲的豪門子女有些同情,但並不妨礙他對這樣的聯姻的重視,這才會有了促成秋裏和西域銀玲公主之間的美事,為日後風雨軍對西域的戰略構局埋下伏筆。也正是因為同樣的原因,讓風雨對這些家族勢力在今年歲末如此頻繁的實行聯姻感到了擔憂和疑慮。
  “你說蕭劍秋和皇甫世家會不會達成聯姻?蕭劍秋難道不怕聲名受損,或者是因此得罪了卓不凡為首的中央派?”
  在這些消息中,風雨最為困惑的莫過於蕭劍秋和皇甫嵩有可能實行的聯姻。雖然皇甫世家和輔政王之間的合作,有助於雙方形成強大的攻守同盟,甚至足以和燕南天以及自己三足鼎立,爭一日之長短,但是對於蕭劍秋來說,風險也是巨大的,畢竟他曾經公開宣佈要和卓靜雯成親,如果現在轉而和皇甫世家聯姻的話,就有可能背上喜新厭舊、趨炎附勢的罪名,而且還會因此和仍然領導天下輿望的中央派破裂,得失之間很難說得清道得明,實在是一招險棋。
  而且風雨自己也有些說不清到底希不希望蕭劍秋和皇甫世家的聯姻獲得成功。
  就權力的角度來說,風雨對皇甫世家和輔政王這次的聯姻是樂觀其成的,因為這從短時期來說,這樣的聯盟主要針對的是掌握了中央大權的燕南天,對地處西北的風雨軍來說利大於弊,而且這也在無意中方便了自己履行對尚興的承諾。
  不過從個人的角度來說,由於卓靜雯的關系,風雨又十分不希望這個天真的女孩因此受到傷害和羞辱。因為在女子並沒有什麼地位的聖龍,並夫君拋棄實在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甚至會讓剛烈的女子以死明志,對于心高氣傲的卓靜雯來說未嘗不是一次重大的打擊,這是風雨所不願意見到的。
  在這樣復雜的心情下,風雨略帶著自言自語的說道,當然也希望魏廖這個老部下能夠給自己一個解答,畢竟在秋裏坐鎮北線,孔宓負責印月半島,李中慧又去了倫玉關之後,在風雨身邊能夠認真探討交流的人實在是所剩無幾了。
  “屬下以為,輔政王這次準備和皇甫世家聯姻,應該是權衡利弊之後的明智選擇,雖然有一定的風險,但是利大於弊!”
  魏廖保持著一貫的冷靜,回答道:“中央派的實力已經大大的受損,主要的領袖人物高戰、林仁山陣亡,卓不凡現在被風侯您請到了涼城,上官明鏡又態度曖mei,這種情況下以蕭劍秋這樣的人物傾向於更加實際的同盟,也是情理之中!”
  “沒有這麼簡單!”
  風雨斷然搖了搖頭,總覺得這裏面應該還有什麼交易,否則一直注意自己聲望清譽的蕭劍秋就算從利益出發,也不會做得如此明顯,這不像是他的一貫作風。
  不過既然眼前沒有足夠的資料加以分析,風雨便在搖頭的同時也決定暫時放下了這一節。事實上這次各大諸侯的聯姻活動,值得注意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比如上官百劍追求燕芷若的背後,自然是欲圖掌控神州中原的燕家和力圖確保自身實力的上官家族的一次權力同盟。上官明鏡雖然無法和風雨、燕南天這樣的強藩相比,但是他控制著的卞州卻是中原的要沖,如同在西進後的燕南天勢力的腹部打下了一顆釘子,這對于燕南天來說必然是欲除之而後快,而上官明鏡在無法抗衡強大的燕家鐵騎的情況下,選擇與之合作也是一條很明智的出路。
  只是,風雨想到了前不久的情報顯示林玉寒這個人似乎也和燕芷若來往密切,就不由非常感興趣,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上官百劍的聯姻之路恐怕不會太過於順利,如果能夠因此反間上官明鏡和燕南天,倒是讓風雨頗感動心。
  此外,令狐家族和燕南天同時向公孫無用發出聯姻的請求,無疑表明在聖龍的東部,公孫家族實在是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而公孫無用也的確是老奸巨猾,居然想出了公開比試招親的方法,不僅可以避免自己得罪任何一家的危險,而且還包藏了二桃殺三士的禍心。不過讓風雨奇怪的是這個老傢伙為什麼會請自己前去。
  當然,對這個美女一點都沒有興趣,又自覺到此去似乎無關緊要的風雨,毫不猶豫的準備推掉這個奇怪的邀請。他並不害怕冒險,但是在屢次遇險之後,如果是無助於改善自身戰略格局的這種邀請,風雨也確實有點敬謝不敏了。
  “魏先生,接下來血衣衛的任務是促成蕭劍秋和皇甫嵩之間的聯盟,破壞上官明鏡和燕南天可能的聯姻,同時密切監視公孫家族的動向!”
  思考良久之後,風雨做出了決定。既然局面已經成為了多方勢力的角逐,那麼風雨一點都不吝惜投入一點自己的力量來把這潭混水攪得更混。
  “報,啟稟風侯,夫人送來了密函!”
  就在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風雨準備動手攪混之後坐看好戲的時候,卻見一名親兵心急火燎的奔入書房,雙手遞上了目前應該前去倫玉關的妻子送來的一封書信,這讓風雨隱隱感覺到似乎這次該輪到自己頭疼了。
  “該死!”
  果然,看完了書信之後,要不是因為傷口疼痛,風雨差點就要跳了起來。
  李中慧的信中帶來了很大的壞消息。
  為了報殺子之仇的耶律明雄親自率領大軍渡過聖龍河,與蒙璿的主力遙相呼應,逼退了燕家軍,但是之後便在大多數將領的請願之下,終於說服了蒙璿繼續向聖京挺進,眼看就有可能和燕南天的主力展開一場真正的決戰。
  李中慧在得知消息之後,立刻駕車趕赴前線,希望能夠阻止將領們的這一次沖動,同時也在旅途之中匆匆給風雨寫了這封信說明情況。
  這個消息實在是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了。
  這段時間以來,風雨不惜親身冒險,周旋於各大勢力之間,目的就是延緩和聖龍本土各路諸侯藩鎮開戰的時間,從而爭取到足夠的戰略空間來先行確保自己後院的安全,卻沒想到這番苦心和努力,如今竟然眼看就要被一個矢志報仇的老人和幾個熱血沖動的年輕軍官給徹底破壞了,怎能不讓風雨驚怒交加。
  難道那個“西門”重創自己的目的就是為了今天嗎?
  突然間風雨的腦中掠起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對于當初“西門”屢次設伏,又屢次放過自己,風雨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如果從現在的後果來看,似乎這樣的形勢發展真的太符合他們的心願了。
  在風雨軍有威望、有能力又夠冷靜的幾員大將中,秋裏和孔宓正在前線,白起坐鎮風雨軍的根本重地涼城、延城,無法脫身,自己因為受傷無法親臨前線,偏偏妻子李中慧也因為身孕而被自己嚴令不得隨軍行動,所以在前線就只剩下了耶律明雄、蒙璿、尚興、蘇倫和趙亮、歐仁這幾員將領了。
  耶律明雄因為喪子之痛,自然恨不得立刻躍馬聖京;尚興因為這次兵變的員顧不得不避嫌;蒙璿雖然善於戰陣,但是不通政治,加上年紀輕容易受激;歐仁比蒙璿還要糟糕;蘇倫、趙亮的地位更差了一點,在前面這些將領做出決斷之後基本上是沒有什麼發言權的,更何況這幾個傢伙說不定內心還不得大打一場過癮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有心人的略略挑動,風雨軍越過自己設定的界限,向燕南天全面挑戰,從而爆發一場不可收拾的戰爭,實在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想通了這一點的風雨,一面捶胸頓足,懊悔自己沒有早想到這些將領的心性弱點,否則說什麼也要親自帶兵;另一方面又用力的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可能有些多慮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西門”未免也太可怕了。因為這不僅需要周密的部署,詳細的瞭解風雨軍的權力結構、中上層將領的性格特點,還要同時算計到燕南天、風雨兩方面的情況,如果真有這樣的力量,那簡直可以說把天下都玩弄在了股掌之間。
  不過不管怎麼說,風雨軍畢竟已經背離了自己的戰略目標,自作主張的向聖京進發了。風雨閉著眼睛也能想像得到,這樣的進軍無論勝負(當然是兇多吉少),必然會給燕南天抓住把柄,向天下宣佈風雨軍謀逆,然後燕家軍和風雨軍之間就必然要進行一場不死不休的決戰,這實在是風雨目前極力想要避免的。
  “命令各路兵馬全部做好戰鬥準備,各地的預備役立刻歸隊,隨時待命!傳我把八百里急令,讓青龍軍接管城防,秋風軍迅速奔赴錦州,白虎軍也隨時準備機動!”
  風雨鐵青著臉,一字一句的下達著命令。這封信傳來的時候,事情該發生的恐怕也差不多都發生了,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李中慧能夠及時阻止這些笨蛋的魯莽行動,否則的話,自己將不得不擠牙膏似得把這些年積存的所有軍事家底全部調動出來,面對燕南天咄咄逼人諸侯聯軍的興師問罪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3:10
第十四集 漢月計劃

第一章 智攝群英

 當李中慧趕到戰場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漫天的紅霞映遍了整個天空,會合了黑狼軍、碧蛇軍、近衛軍和尚興部共計六萬五千余人的風雨軍,與燕耳及其援軍共七萬三千兵馬的燕家鐵騎,在距離圣京城二十里地的曠地上,隔著一條小河對峙了起來。
  雙方的統帥都沒有立刻發動進攻的打算,紛紛隔岸駐扎,經過長時間苦戰的戰士們終于有了喘息的空閑。但是將領們卻沒有如此的享受,雙方都不約而同的在主帥營帳內展開了激烈的討論,認真而細致的籌劃著戰斗的安排。
  戰場上凝聚著一種反常的寧靜,以至于變得異樣的壓抑,有經驗的戰士心里都清楚,這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奏,風雨軍和燕家軍的第一次交鋒在歷史宿命的安排下,違背了雙方統帥的意愿,似乎無可挽回的延續到了第二場。
  風雨軍和燕家軍的昌化會戰,是在雙方的遺憾之中落下帷幕的。
  當燕耳還沒有來得及決定是增援馬禮以便拿下蒙璇來突破戰局,還是及時撤退避免被風雨軍包圍的時候,趙亮便已率領著風雨軍的主力出現在了戰場之上,緊隨而來的是渡過圣龍河的黑狼軍,戰局很快發生了逆轉,燕家軍的優勢不復存在。所以,燕耳立刻做出了最為果斷的命令,率領燕家軍脫離戰場,代價是馬禮陣亡。
  而很快,剛剛讓對手領教了什么叫做奮力死戰的風雨軍,也隨即領教到了燕家鐵騎的英勇頑強。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 借問誰家子,幽并游俠兒。 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 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 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 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 邊城多警急,虜騎數遷移。 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 長驅蹈匈奴,左顧凌鮮卑。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 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自古以來,燕趙多悲歌。幽燕之地本來就是多戰之地,在圣龍帝國的歷史上,這里的豪俠、壯士、死客層出不窮。有飄然一身刺殺暴君的俠客,有孤軍奮戰視死如歸的軍人,更有千金一諾取義成仁的英杰。
  輕劍狂歌的土地養育著熱血沸騰的男兒,他們沒有江南人的精明,也沒有中原人的富庶,但是他們豪爽大度,義字為先,慷慨而從容,秉承了圣龍千年的尚武精神,守衛邊塞、開拓疆土、游俠仗義,歷來都是圣龍帝國最為強悍的軍人和子弟,也是帝國的脊梁。
  所以,在如今面臨戰場嚴峻危機的時刻,燕家鐵騎的戰士素質和軍隊紀律在這里展現無遺。這些殿后的幽燕男兒,個個悍不畏死,置生死于度外,用自己的生命來為戰友和同袍爭取撤退的時間,甚至在間或中還發動一些凌厲的反擊,令乘勝追擊的風雨軍也損傷不小,再加上燕家軍主帥燕耳的及時撤退和從容指揮,以至于雖然有蒙璇、尚興、耶律明雄這些名將的督促,追擊中的風雨軍卻終究無法擴大戰果。
  最后的結果是,燕耳很遺憾自己沒有利用自己占據優勢的這段時間重創風雨軍,而意識到沒有完成風雨交待的任務之后,滿心懊惱的蒙璇則在一心想報仇的耶律明雄的鼓動下,更是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追擊。
  于是,在蒙璇的鞭策下,全力攻擊的風雨軍和進行梯次撤退的燕家軍展開了一場消耗式的追擊戰,直到圣京近郊,也就出現了李中慧眼中對峙的戰場。
  總之,這一場昌化會戰向世人展現的是當代圣龍帝國最為強大的兩支勁旅的將領的戰術水準,士兵的戰斗素質和全軍的綜合實力,但是唯獨沒有體現出雙方統帥的戰略意圖,因此從根本上說不過是一場純粹的消耗戰,對于圣龍歷七五三年圣龍帝國總體政治格局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撤退?”
  面對李中慧不容置疑的命令,風雨軍的將領心中非常不甘。
  雖然昌化會戰結果并不讓人滿意,但是風雨軍在大部分時間里以劣勢的兵力對抗優勢的燕家軍,讓全軍上下產生了一種燕家鐵騎也不過爾爾的想法,即便是后來在追擊戰中領教了對手的兇悍,卻畢竟是己方獲勝,因此士氣正旺,求戰意志非常強烈,再加上風雨軍素來注重戰功,令這些戰士和將領們都紛紛希望借此機會建立功勛獲取賞賜與榮譽,自然不愿意就這么不明不白的結束戰爭。
  “夫人,圣京就在眼前,我軍方獲大勝,士氣高昂,正是一鼓作氣之際,定能一舉攻克京畿,成就風侯萬世霸業!”
  最先站出來反對的是歐仁。由于姐姐的緣故,歐仁對于李氏家族沒有什么太多的好感,而且身為風雨軍的少壯派將領的代表人物,他的這番話也可以說反映出了那些中低層將領們的心聲。
  這些年輕的軍官,雖然沒有老將們的資歷,但大多都在軒轅軍校受過錘煉,并且在戰火紛飛的沙場成長起來,更為重要的是他們在風雨的刻意安排下已經逐漸掌握了風雨軍的實權,因此比那些中年大叔們更加狂熱的崇拜風雨,而對圣龍帝國的傳統秩序更多了一份蔑視。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自然更愿意擁戴風雨成為開國之君,并且渴望伴隨著腥風血雨的對外開疆拓土,以便自己順理成章的建功立業、封侯拜相,因此也就逐漸成為了風雨軍中最為激進的一派,同時也是日后風雨帝國大幅擴張的根本支柱和動力。
  正因為如此,歐仁為首的少壯派軍官并沒有把眼前敵人兵力上的優勢放在心上。的確,燕家鐵騎真的十分厲害,但是為了對付江南龐勛和同一教的叛亂和提防蕭劍秋、皇甫嵩的聯盟,以及東面動向不明的公孫世家,不得不分調了大批的兵力,如果能夠一戰擊滅眼前這支敵軍的話,攻破守備薄弱的圣京絕對不是一個神話,而這也同時意味著這些年輕人將會成就千古功業。
  如此巨大的誘惑,再加上風雨軍歷來以少勝多、以弱克強而百戰不殆的輝煌,讓這些熱血沸騰的少年們忽視了現實的難題,沉湎于勝利之后的風光。
  “歐將軍果然是少年英雄!”
  對于歐仁的反對,早在李中慧的意料之中。雖然她并不敢輕視風雨軍少壯派將領的力量,但是并沒有太把歐仁放在心上。相比起自己的族弟李逸如,歐仁無論能力還是戰功,已經明顯落于下風,唯一憑借的就是他最早跟隨風雨建軍的資歷,以及是歐靜之弟的關系這兩個方面,然而只要李逸如一旦返回圣龍,有李氏家族的全力鋪墊,完全可以壓制住這個少年。更何況歐仁的請戰更多的是出于少年的熱血,對于眼前的敵我戰情卻沒有任何建設性的意見,以至于太容易反駁了。
  所以,李中慧按捺住了原本想替自己出頭回答的蘇倫——他恐怕也是眼下這些風雨軍將領中唯一無條件支持自己的軍官了,面對著歐仁激動而富有煽動力的言辭,年輕美麗的定涼侯夫人顯得非常平靜的回答道: “先不說眼前敵軍已經占據了優勢,即便我軍能夠擊潰敵人,面對著圣京的堅墻厚城和四面來援的燕家大軍,不知道歐將軍如何應付?”
  “這個……”
  歐仁愣了一愣,原本想說風雨軍從來就不畏強敵之類的話,卻終究覺得太過于牽強,當下滿臉通紅,一時語塞。
  “夫人所言極是!然而大敵當前,數萬大軍可不是說退就退的。若是敵軍尾隨追擊,我軍恐怕會人心浮動,不戰自亂,這一點想必蒙璇將軍應該最為清楚吧,為了我風雨軍將士安全著想,還請夫人三思!”
  正在這個時候,耶律明雄上前一步說道。所謂姜還是老的辣,來自草原的老將軍顯然比年輕新銳的話更為滴水不漏,這番以退為進的說詞,更讓人難以回應。
  “是啊,姐姐!燕家軍逼近我軍,此時的確不是輕率撤退的時候!”
  這時一邊的蒙璇也應聲說道。在李中慧趕到之后,少女便意識到自己已經違背了風雨大哥的命令了,心中一直都是惴惴不安,然而身為三軍統帥,面對著嚴陣以待、一觸即發的戰爭,她最終還是抬起了頭,認真的面對著李中慧的眼睛,言行中表現出來的卻是一方名將的自信和決斷: “大敵當前,我軍不得不戰!貪功妄進是小璇的錯,但是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相信大哥面對如今的情況,也會做出和小璇一樣的決定!
  現在我軍兵力雖然略遜于燕家軍,然而正是乘勝追擊士氣旺盛之際,更何況火炮的威力極大,對付密集的騎兵沖擊非常有效,一定能夠讓尚未經驗過的這種新兵器的燕家軍血本無歸!”
  蒙璇的話語中充滿了自信,她是風雨軍中唯一一個指揮并經歷了西方魔法炮和東方火yao炮對抗的將領,因此也是風雨軍中對火炮的運用最為看重的將領。正是出于對火炮威力的極其信任,讓她并沒有太過于在意眼前兵力上的微弱劣勢。
  照她的推算,對方的援軍應該要到明日中午之后方才趕來,這樣的時間差足以讓她憑借火炮的優勢逐個擊破了。她將會向歷史表明,燕南天派出大軍在野外和風雨軍決戰,雖然從政略的角度或者很有道理,但是在軍事上卻實在是給了風雨軍一次難得的機會。
  看著眼前英姿颯爽的女將,李中慧微微愣了一下神,她突然發現眼前的蒙璇已經長大了,或者,這個被風雨也贊嘆不已的女孩,原本就有著非凡的決斷力,只是長期掩藏在風雨的光輝之下,而沒有被自己充分意識到。
  “中慧只是要求各位將軍貫徹風侯的戰略意圖,無論如何都要避免此刻與燕家軍主力決戰,撤退乃是必須,更是風侯的決策,希望諸位將軍能夠遵守。至于戰場之上,非中慧能力所及,決不敢妄加干涉。小璇!你是戰場的統帥,這一仗具體如何打由你來決定,但是希望這一次你不要忘了風侯的戰略意圖!”
  沒有太多的猶豫,風雨軍的第一夫人便做出了作為明智的決定。既然自己不熟悉戰爭,那么就將戰術選擇交托給可靠的將領,決不貪戀權棧,這充分體現出了李中慧這個在后世足以和風雨并肩同輝的女人,是何等的智慧。正是這種智慧確保了她無論是在風雨這樣的一代雄才,還是在未來帝國的名臣良將面前都光芒四射。
  “謝謝姐姐!”
  對于這樣的妥協,蒙璇不由輕輕的松了一口氣,同時放心的還有在座的風雨軍所有高級將領。
  雖然他們都承認風侯夫人的確是一位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并且在風雨軍中有著獨一無二的地位,但是戰場畢竟是戰場,由于關系到千百萬人的身家性命,所以軍隊是一個非常獨特的集體,身經百戰的軍人只服從于英勇睿智、能夠取得勝利的統帥,誰也不希望讓一個外行來指揮戰爭,尤其是在目前自我覺悟到違背了風雨的將令而不得不有所收斂的時候,這些將領更加迫切的希望讓蒙璇這樣的名將來指揮作戰,而不是李中慧。
  李中慧也同樣明白這一點。她可以操縱政治,操縱金錢,操縱人事,但是她唯獨不可能親自進入軍隊。軍隊講究的是資歷,是戰績,需要的是不斷的勝利,只有像白起這樣的老人,或者像風雨這樣名將,才能夠真正擁有軍隊。
  她不能。
  非不愿,實不能。
  因為她不懂得戰爭,更不會指揮作戰。
  “今日一戰,事關風雨軍前途,還請各位將軍盡心!耶律將軍,昌化變故,將軍痛失愛子,中慧悲喪慈父,本為同命之人,自當同仇敵愾,然而風侯霸業,神州命運,卻絕不容得個人兒女情長,還望將軍以大局為重!”
  李中慧平靜的說著,同時款款屈身,向耶律明雄等在場的將領行了一個禮。
  “請夫人放心,末將等一定效力死戰,不負風侯與夫人的厚望!”
  李中慧的決斷顯然得到了回報,在場資歷最老的耶律明雄當下立刻抱拳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因為有殺子之仇,這位黑狼軍的統領比誰都更希望踏平圣京,但是他卻不能不給同樣在這場兵變中失去父親的李中慧的面子,而顯然,李中慧的遠見與從容,也令這位老將軍不得不產生了發自內心的欽佩。
  緊接著,包括由于所處立場只好默不作聲的尚興在內的所有風雨軍將領,都紛紛躬身表達了自己的態度,這些桀驁不馴的將軍們,在李中慧的睿智之下,也不得不俯首。
  李中慧也輕輕的松了一口氣,她清楚一場嚴重影響到風雨總體戰略意圖的危機,到目前總算有所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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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兩軍對壘

  “世伯,您看我軍如此部署是否妥當?”
  正當風雨軍內部為了統一意見而爭吵不休的時候,燕家軍顯然少了這一層麻煩。燕耳依然作為全軍的統帥,同時,燕家軍的智囊張兆親自率領援軍出城接應,大將朱全也奉命從原本防範南面鄂州的防線星夜趕來,形勢一片大好,這讓燕耳不由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投入戰鬥,一雪日前的恥辱。
  “不錯,賢侄不愧是燕家下一代最優秀的帥才!”
  張兆仔細研究了燕耳的作戰計劃之後,不由撫著胡須微微頷首笑道。
  “多謝世伯誇獎!”
  燕耳不由大喜。燕耳的正室只出了一個女兒,因此燕家未來的繼承人問題始終是年輕一代燕家子弟的一個心病。燕耳身為燕南天最信任的侄子,雖然一直都被燕南天器重,甚至已經被私下認為是最有可能的下一代燕家之主,但畢竟沒有被公開確認過,因此心中始終忐忑,如今居然能夠得到燕南天最倚仗的元老的如此贊譽,免不了心中一動,遠比得到什麼美女財物,或者建立一般的功勛更加高興。
  “賢侄何必自謙,燕帥心如明鏡,自然有數!”
  張兆看見燕耳喜形於色,也是心知肚明。他清楚燕南天之所以遲遲沒有公佈自己的繼承人,主要便是希望借此機會讓那些優秀的燕家子弟互相競爭,展現才華而不敢鬆懈。這一招雖然會有內部動蕩黨爭的危險,但是有諸如燕南天這樣的強權人物控制著全局,自然不會失控,卻反過來可以讓那些年輕子弟人人自強不息,不至於做紈絝子弟,可以說實在是用心良苦。
  至於燕耳,早就在燕南天考慮的第一人選之列,如果此戰得勝,其地位勢必更穩,張兆雖然並不很在意自己日後如何,但為了家人子嗣的榮華富貴考慮,卻也不得不未雨綢繆,先行和這位未來的燕家之主搞好關系總是沒錯的。
  “日後還請世伯多多提攜,燕耳定當終身以師禮相待!”
  燕耳聞弦琴而知雅意,當然是打蛇隨棍,決心乘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巴結一下平日裏一向清高孤傲不合群的這位家族第一智囊。
  “哈哈,老朽老矣,恐怕是有心而無力了!倒是眼前這一戰,恐怕才是賢侄蟄龍騰淵的好機會,千萬不要錯過啊!”
  張兆打著哈哈,隱隱約約的暗示道。
  “世伯教訓的是!”
  燕耳心中一凜,登時體會到張兆的言下之意。跟隨燕南天這麼多年,他當然非常清楚燕南天是怎樣一個人,在燕南天而言,恐怕沒有什麼比燕家千秋霸業更為重要的了。因此和風雨軍的決戰的確是自己前所未有的良機,但也絕對是自己前所未有的危機。
  風雨軍已經證明是當代最強大的勁旅雄師,如果自己能夠戰勝的話,自然可以名揚天下,成為當代頂尖的將帥,從此在燕家的地位也就確立無疑了,但如果自己被擊敗,天知道憤怒中的燕南天會怎樣處置自己。
  想到這裏,燕耳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在第一場交鋒中已經失利了,幸虧對手也犯了錯誤,嚴重低估燕家軍的戰鬥力,一路猛追卻反而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機會難得,自己若再不能夠把握住機會的話,恐怕也真是無話可說了。
  “燕耳一定不辜負世伯的厚望!”
  年輕的燕家統帥低聲的說道,此時他的確十分感謝張兆。在他看來戰前一直反對和風雨軍交鋒的這位燕家第一智囊,如今一反常態主張分兵在城外決戰,而不是利用聖京城的強大防禦力來消耗敵人,分明就是要給自己一個擊敗風雨軍的機會,也擺明瞭站在支持自己的立場上。
  “哈哈,賢侄何必如此!”
  張兆愣了一愣之後,立刻猜到燕耳心中的計量,好笑之餘卻也不點破。
  其實這完全是燕耳自己的一相情願。雖然張兆希望交好燕家未來的繼承人,但以他超然的地位自然沒有什麼必要去冒險刻意支持哪一個。對張兆而言,此次之所以要出擊風雨軍,主要是為了因為風雨軍將領貪功急進,給了燕家軍一次難得的機會,他當然不願意白白浪費。
  如此大軍擺在城郊之外,一方面是為了穩定京城的人心,向世人表明燕家軍有能力保衛京城和聖駕的安全;二來也是為了避免風雨軍真的進攻京城,那可是謀逆大罪,一旦發生就很難調和,雖然到時候更不利於風雨軍,但也會影響到燕家的全盤戰略;同時從軍事上講還可以牽制住這次自投羅網的風雨軍,來一個照單全收。
  張兆很滿意自己的部署,當然竟順帶還賣給燕耳一個人情,雖然是在意料之外,不過他也樂得接手。
  志得意滿的燕家第一智囊,抬頭看了看帥帳之外的天空,心中盤算著只要風雨軍不行動,那麼拖到明天中午朱全部趕到的話,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報,風雨軍進攻了!”
  可惜,世事難料,就在燕家第一智囊自鳴得意的時候,聽見的卻是風雨軍主動進攻的消息。
  只見原本平靜的曠野上,突然響起了震天的擂鼓和冗長的號角,大隊驍勇的騎兵鋪天蓋地的壓了上來,輕而易舉的跨過溪流,沖向燕家的營地。
  轟隆的炮響讓燕家鐵騎終於嘗到了傳說中火器的利害。專屬於風雨軍的火炮噴發出充滿戰意的怒火,以此來發泄昌化會戰中因為攜帶不便而沒有機會投入戰鬥的遺憾,卻在密佈燕家陣營中掀起驚人的破壞,血肉橫飛、塵土飛揚,讓那些習慣於馬鞍上作戰的幽燕將士驚疑不定,士氣大挫。
  “退守第二防線,鐵騎兵出擊!”
  燕耳和張兆急忙調整了部署,退到風雨軍射程之外,同時調集了燕家最為優秀的鐵騎兵出戰,毫不畏懼的迎向進攻中的風雨軍。
  這些鐵騎兵不但將士們身披重鎧甲,而且馬匹也披上了戰甲,前後用繩子固定在一起,三匹馬並排聯接成一個整體,移動起來仿佛堡壘一般,尋常的弓箭刀槍根本無法造成傷害,沖殺起來氣勢不凡,殺傷力極大,頗有先聲奪人的功效。
  這支軍隊可以說是燕家軍的王牌,一直作為燕南天的近衛隊,直到這次風雨軍畢竟聖京,方才由張兆出面調集了其中一部出城支援燕耳,無論戰鬥力還是士氣,都是全軍之冠,因此一旦投入到戰場之後,立刻形成壓倒性的優勢,瞬間便沖散了風雨軍前鋒的陣形,簡直成了一面倒的屠殺。
  大批的風雨軍健兒雖然死戰不退,但是他們根本無法對這些重裝的騎兵造成什麼有威脅的殺傷力,結果卻是自己如同稻草般的被燕家鐵騎給斬殺。鮮血灑滿了天地,也染紅了河流,戰場頓時變成了人間的煉獄。
  燕家軍顯然占據了上風。
  燕耳和張兆剛剛松了一口氣,正想彈冠相慶,卻瞥見沖殺過河的風雨軍主力,卻已經乘著前方死士的力戰而退了下去,頓時臉色一變,意識到不對勁,匆忙下令道: “不好,命令前鋒撤退!”
  果然,也就在這個時候,風雨軍的炮火調整好了射程,密集的掩射已經沖殺到岸邊的燕家鐵騎。
  這些重甲騎兵雖然不畏箭矢刀槍,卻畢竟難以抵擋二十多門火炮集中的射殺,再加上重騎兵本身的機動力不強,一時間難以及時撤退和疏散,密密麻麻的集中在一起,成為了火炮最好的靶子,因此立刻損失慘重,重蹈了風雨軍的復轍。
  一時間,小河的岸邊到處都是殘落的旌旗,受傷的騎士,陣亡的軀體,還有散落的刀劍,硝煙過後,戰場上一片狼籍,不知多少人家從此就要披麻戴孝,哀悼親人的亡故,真是說不出的淒涼。
  “該死!”
  對于燕耳來說,他沒想到風雨軍居然也會有這樣的死士,甘願犧牲自己,不但保全了主力的撤退,還利用己方根本不熟悉的火炮的威力,一舉誘殺了燕家最為精銳的鐵騎兵,這不僅給己方軍隊的士氣造成了重大的打擊,同時也讓自己很難在戰後向叔父交待。
  “穩住陣腳!不要讓風雨軍過河,只要在這裏把他們拖到明天,我們就勝利了!”
  相對而言,張兆依然保持著十分的鎮定。
  “全軍各守營寨,未得調令不準擅自行動!”
  燕耳定了定神,也立刻做出了相應的部署,讓投石車、強弩車等遠程攻擊武器集結待命,雖然它們的射程不及風雨軍的火炮,但是也足以遏制風雨軍的進攻,同時又派遣小規模的騎兵進行陣前襲擾,一方面是牽制風雨軍,防止對手拉近火炮的射程,另一方面也是監視對方,燕家的年輕統帥此時已經下定了決定,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把風雨軍消滅在這個戰場之上。
  於是戰場上重新恢復了平靜,雙方僅有小隊的騎兵間或相遇沖殺,大隊的兵馬卻不約而同的蜷縮在營內,似乎無所作為,又似乎在醞釀著新的血腥。弓箭、飛石都漸漸得寥落了下來,擂鼓聲、號角聲、炮火聲也隨之歸於沉寂,仿佛一切都歸於平常,唯有偶爾的廝殺和戰場上將士和戰馬的屍體,在無聲的提醒曾經的慘烈。
  “久聞風雨軍中有一個不讓須眉的巾幗女英雄,據說這次便是她統率全軍,是否真有此事?”
  穩住陣腳之後,張兆又有了閑情逸致,一邊摸了摸胲下的胡須,一邊微笑著好奇的向燕耳問道。
  “世伯說的是,這個女子果然勇猛,而且擅長兵法,難怪當初連呼蘭人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燕耳乾笑了一下。他這次就是在蒙璿的攻擊之下,妄自有優勢的兵力卻沒有討到便宜,所以不免有些尷尬。
  “這個女子的確不容小瞧,看今天居然能夠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依然勇猛出擊,膽量不小啊,賢侄你看這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張兆微微皺了皺眉頭,他最擔心的是對方是否看破了自己欲圖全殲的算盤,雖然他主張眼下和風雨軍言和,但既然有這樣的好機會重創對手,浪費了實在太過於可惜了,畢竟戰場的勝負強弱才是決定一切的關鍵。
  “世伯放心,這個女子一向擅長進攻,雖說是有些魯莽,倒也讓人往往措手不及,當日昌化會戰也是如此,不過凡事可一不可再,只要我軍不間斷的派出騎兵監視,量她也逃不了!”
  燕耳回答道,雖然他領教過了蒙璿的武功和勇猛,不過看這個女孩居然會輕敵冒進,因此對于蒙璿的戰略決策能力卻不免有些輕視。
  “是嗎?”
  張兆有些擔心的隨口應了一聲。風雨軍不乏智謀之士,在面臨如此局面的情況下,要麼速戰速決、一鼓作氣,要麼及時撤退,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僅僅從眼下的戰況,還實在無法預料對手的動向,這讓他有些不安。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3:11
第三章 後方錦州

 就在聖京城郊硝煙正濃的時候,錦州城也是一片忙碌。
  “張兆要調查顏如玉的背景?”
  不管心中願不願意承認,風雨無法否認顏如玉被李中慧安插到了聖京的確是高明。收復後的聖京取代了國都失陷時的鄂州,成為了聖龍帝國當仁不讓的政治中心,也只有向顏如玉這樣的絕頂諜花,方才能夠在這樣錯綜復雜的環境中遊刃有餘,大有斬獲。
  真是便宜了燕南天這個老色鬼!
  只是,盡管知道這有利於自己的霸業,但風雨只要一想到在鄂州所見的那朵美艷嬌嫩的花兒,如今卻要在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中嬌婉低吟,心頭還是忍不住有些怒火。
  當然,他更不願意見到這朵名花受到危險——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霸業。因此,當風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由有些為顏如玉感到擔心。
  “請風侯放心,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當,想必這為號稱智謀無雙的燕家‘右侯’,不會找到什麼滿意的東西的!”
  下首的魏廖恭敬的回答道,打消了主公心中的擔憂。
  “這就好!風侯果然高明,這個顏如玉實在是一招妙棋,有了她從聖京傳遞來的情報,卑職接下來和燕南天的談判就方便多了!”
  一旁的耶律楚昭則有些興奮的說道,外交是另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情報可以說是更為至關重要。因此,顏如玉的安全也是耶律楚昭最為關心的。
  在得到了大量對手現在狀況和高層動向的情報之後,負責對外談判的耶律楚昭簡直就是有點躊躇滿志,興致勃勃的說道: “只要蒙小姐的捷報傳來,卑職這次一定讓燕南天賠了夫人又折兵,把他最後一滴油都榨幹!”
  “不,不要這麼急!”
  風雨卻緩緩的搖了搖頭,雖然因為顏如玉的事情,讓他或多或少對燕南天有些厭惡,同時從內心也當然希望有機會好好的擴大勝利成果,甚至隱隱蠢蠢欲動的期盼一戰而定全局從此入主中原,但是對戰略全局的理智卻讓他斷然拒絕了這樣的誘惑: “各路諸侯現在的反應如何?”
  “公孫世家一點動靜也沒有,皇甫世家最近派人暗示支持風侯,但是傳話之人不過是三流角色,根本無關大局,其他各路諸侯則紛紛坐壁上觀。”
  魏廖沉聲回答道。
  風雨皺了皺眉頭,手指輕輕的敲了一敲桌面,心裏說不出的沉重。
  這兩年風雨軍發展的太過於順利了,以至於產生了不少的隱患,這一次昌化兵變,就可以說是在無意中將這些隱藏的危險全部的爆發出來了。
  風雨軍無力同時展開三條戰線,卻又的的確確面臨著三條戰線的壓力。
  風雨不得不承認這是他目前最為頭疼的問題。由於風雨軍幾乎承擔了原先聖龍帝國對北方遊牧民族三分之二以上的防線,以至於兵力被嚴重的束縛,再加上印月戰場的投入,以至於自己實在拿不出足夠的兵力來和同樣為聖龍帝國百戰勁旅的燕家鐵騎相抗衡,這也是風雨一直以來試圖避免東線開戰的主要原因。
  可惜昌化兵變的發生,決定了風雨軍不得不為了維持自身的名譽而出兵,否則這兩年辛苦而來的政治聲譽和軍事威望都將受到嚴重的威脅,但是這樣的出兵也必然決定了和燕家的摩擦的無法避免。
  風雨不得不承認,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策劃這一次昌化兵變的主謀,實在是用心良苦,這一招絕妙好棋所產生的連鎖反應,足以改變天下的興衰。
  關鍵是:風雨軍現在該何去何從?
  全力向東?偏偏背後有強大的呼蘭帝國作為牽制,如刺梗背,終究是一大致命的隱患,在無法全力出手的情況下,對付那些盤踞數百年的神州世家,未免太過於兒戲,搞不好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到頭來恐怕連退路都會沒有。
  先西後東?可惜時不我待,蒙璿的冒進已經把風雨軍帶入了一個危險的境地,除非雙方都能夠運用精湛的外交技巧,並且保持著戰略高度的克制,否則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已經不可避免——在能夠同燕家媾和之前,風雨不得不做出最壞的打算想到這裏,風雨不由煩躁的嘆了一口氣。他清楚如今的局勢並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到底是和燕南天重修舊好還是兵戎相見,完全有前方戰場的勝負來決定,枉自著急也沒用,只能是徒然的亂了軍心,所以年輕的名將當下伸了伸懶腰,向魏廖、耶律楚昭笑著說道: “好了,兩位先生若有雅興,何不陪風雨夜遊一趟錦州城?”
  經歷過戰火洗禮的錦州,盡管在風雨軍入駐之後,維持了穩定,但由於風雨為首的將領和官員們始終把這裏當作了東線的主要壁壘,更側重於軍事方面的修復,而對民生方面沒有足夠的重視,因此顯得有些蕭條。
  在錦州城中心的“迎客居”無疑是全城最為矚目的所在,從這裏可以居高臨下的遠眺全城的概貌,欣賞到這種軍事重鎮和交通要津的風光,再加上這裏的酒菜十分出色,而且針對貧富官民分別推出了非常適宜的招待,因此吸引了城中各色階層的人物前來聚會,四周更是因此衍生出了五花八門的攤位和各種各樣討生活的人物,以至於長年累月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小三子便是在“迎客居”門前討生活的一份子。雖然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但是作為失去了父母不得不依靠自己一個人在這個勢利的世界上掙紮了整整十年的流浪兒來說,卻已經是不折不扣的老江湖了,至少他有著絕對的自信通過第一眼就可以辨認出對方到底是怎樣的人物。
  是善是惡?是貧是富?是慷慨是吝嗇?……
  這樣的辨認術,權雄需要,因為這可以讓他更好的駕馭部下、看破對手;但是這樣的辨認術,乞丐也同樣需要,因為這決定了他是否能夠順利的渡過今天的生活。
  很幸運,小三子便擁有這樣的本領,這是他天生機靈加上在十年乞討生涯中付出慘重代價後得出的救命的經驗。
  今天,小三子一如既往的蹲伏在“迎客居”的門口,百無聊賴的看著四周的人群,尋找著生計的機會,卻發現在這個夕陽輝映的傍晚,一輛馬車在一個一身白衫的青年的駕駛之下,緩緩的來到“迎客居”的門前,而坐在這個一身白衫的青年旁邊,則是一個沒有了右手的大漢。
  車停了,掀開簾子,首先下車的是一個中年冷面的男子,其後是一個看來很儒雅的文生,無論是打扮衣著,還是舉手投足,都可以看出他們絕對不是泛泛之輩,然而他們卻非常恭敬的攙扶起一個臉色有些蒼白,行動似乎不太方便的年輕人走下車來。
  “大爺,可憐可憐小的吧!”
  小三子不失時機的迎了上去,他很清楚這樣的人物絕對不同一般,如果乞討成功固然是收獲不菲,但如果對方是兇狠冷酷的人物,恐怕便是吃了天大的虧也只好自認倒楣,所以若是以往的日子他多半不會輕易上去冒險,只是今天一想起生病的妹妹急需要錢來看病和吃飯,不由咬了一咬牙,決心冒著一回險。
  “滾開!”
  果然,還沒等小三子近身,那個沒有了右手的大漢便一把將少年推開,那勁力是如此的強橫,以至於骨瘦如柴的少年頓時跌倒在了六、七步開外。
  “哥哥,哥哥,你沒事吧?”
  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頓時哭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少年身邊。
  “鐘進,你這是幹什麼?”
  風雨微微皺了皺眉,喝退了身邊的衛士。
  由於重傷在身,風雨這幾天呆在房內好不難受,再加上對於眼下局勢難以決斷,心煩意亂之下便決定帶上了血衣衛的統領魏廖和剛剛從麓城趕回來匯報情況的耶律楚昭,在方白塵、鐘進的護衛之下,來到了這“迎客居”散心,而趙平、東方玉等血衣衛高手則化妝成了各色各樣的人物,潛伏在“迎客居”附近,暗中保護。
  卻沒想到才剛剛走下馬車,便遇到了著一個小乞丐。原本這樣的行乞在聖龍帝國是非常司空見慣的事情,乞丐作為最為古老的職業之一,即便是在聖龍帝國最為強盛的時代也沒有杜絕,而在眼下戰火頻仍的年代,更是人丁興旺。風雨軍雖然擁有了西北之後,百姓生活穩定、百業待興,但畢竟也做不到根絕,所以起初風雨對打發這樣一個小乞丐並不以為意,只是覺得鐘進未免太過於用力了。
  然而當他看見兩兄妹相依相偎的時候,不禁呆了一呆,驀然回想起自己少年時代和曉蘭相處的情景,雖然事過境遷,昔日懵懂少年的期期艾艾早就被一代梟雄的宏圖霸業、韜略權謀所取代,但是那份當年最純最真的感覺,卻畢竟是無法在心中完全消去的。
  這種無法言諭的感覺,促使風雨示意身邊的魏廖掏出了一枚元寶,交給了倒在路邊的少年,方要離去,卻突然返身回頭,重新打量了一下互相依偎在一起的一雙兒女,片刻之後方才輕輕的說了一句: “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憑自己的雙手創出自己的天地來,這才配保護身邊的親人,莫要辜負了自己的青春年華!”
  說著,風雨轉身離去。
  對他而言,僅僅是順手做了一件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罷了,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這番話竟會對一個人有如此重大的改變。
  我決不能這樣過一輩子了!
  風雨並不知道,目睹映著夕陽餘輝遠去的他離去的少年,已經在心中默默的發下了如此的誓言。
  人生的機遇便是如此奇妙。
  對于少年來說,這一次和風雨的偶遇,實在是一次人生重大的轉折。在他眼中的風雨,平和中帶著威嚴,高貴中又有著親切,那眼神,那語調,雖然沒有咄咄逼人的霸氣,但那種和風細雨、如沐春風的感覺,那種似乎在設身處地的為你著想的感覺,那種撩人心扉的豪邁雄壯的感覺,卻讓人更加情不自禁的臣服其中。
  以至於若干年後,當少年步入了老邁,乞丐也成為一方富豪的時候,卻依舊刻骨銘心的記著這一段與天下聞名的定涼侯風雨相會的往事,並且總是無限自豪的向家中子弟講述著這段故事,直到臨終……
  當然,此時的風雨,根本不會料到一個少年的人生會從此因為自己的這樣一件順手而為的舉動發生了完完全全的改變。
  他只是順著自己原先的安排,在魏廖等人的簇擁之下走進了“迎客居”。
  “想不到這樣的彈丸之地也有非凡人物!”
  這是風雨進入“迎客居”之後的第一印象。
  如果說“迎客居”的外面還只是富麗堂皇,比一般的酒樓飯莊更具氣派而已,那麼裏面的“迎客居”卻只能用“別有洞天”來形容了。
  不同於一般的酒樓,“迎客居”的格局非常巧妙,陽春白雪與下里巴人雖然同處於一個屋簷之下,卻全然沒有相互沖突的感覺,反而是自然而然,順理成章。
  “迎客居”的底樓是非常寬敞的大廳,放置著十幾張八仙桌,收費顯然十分便宜,因此多半是一些升鬥小民在這裏喝酒品茶,聊天神侃;二、三樓的格調稍稍高檔一些,多半是過往的旅人或一般人家在這裏聚會飲食。
  上到四樓則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天地,中央赫然是一塊飄逸著酒香的水池,水池的中央正擺著一張案幾,一位披著青紗的嬌滴滴的少女正在全神貫注的撫琴,幾個性感誘人的美人則圍著少女翩翩起舞,四周則是一群酒國花客摟著美人,飲著佳釀,呼朋喚友,享受著這一切。
  而到了五樓,環境卻又別具一格。乃是一間又一間清雅的廂房,對面不相聞,房內佈局古色古香、別出心裁,透著高貴、淡雅和超俗的氣息,而且房中的視窗對著樓外,可以借此居高遠眺,一覽錦州方圓風景——能夠到這裏的人物,自然是非富即貴,決非尋常人等可以上來。
  魏廖顯然已經在風雨提議出行之後迅速做了安排,因此早就訂好了這裏的雅座,一進入“迎客居”便引著風雨進入房內,此時聽到風雨對這座“迎客居”樓主的評價之後,便立刻回答道: “此樓的樓主龍望天,外號‘萬家生佛’。他祖產豐厚,平日裏素來仗義疏財、救人急難,喜歡結交天下豪傑,家中養有成千上百的門客,在地方上聲望頗高,無論官府還是江湖都要賣他三分面子,是錦州地界一言九鼎的士紳,某些時候其影響力甚至超過了官府,以至於林仁山和陳良擔任錦州太守的時候,有許多事情都不得不出面請他配合。”
  “想不到錦州地界居然還有這樣的人物!”
  風雨微微皺了皺眉。錦州城一直在林仁山父子的掌控之下,風雨軍剛剛獲取不久,不可能像對付涼州的地方豪強那樣完全控制起來,再加上地方上的許多事情還來不及處理,正需要和這樣的人物通力合作,否則很有可能會寸步難行。
  但是話又說回來,所謂尾大不掉,這些地方勢力實際上是一把雙刃刀,既可以幫助風雨軍在更短的時間裏掌握政權,卻也有可能會像馬家兄弟一樣成為隱患,在風雨軍的勢力范圍內成立獨立王國甚至威脅到風雨軍的生存。
  因此,風雨對這樣的地方豪強一方面是採取拉攏的策略,以優厚的條件和友善的態度加以籠絡,另一方面心中也存在著顧慮和提防。
  “看來有必要見一見這個錦州的地頭蛇!”
  也就在風雨略略思付的時候,只聽見廂房的門外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 “錦州草民龍望天,求見風公子!”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3:11
第四章 印月風雲

 四十余歲,古銅色的臉龐,一身肌肉,充滿著力量與霸氣。
  這就是風雨眼中的龍望天。
  對於龍望天能夠知道自己的身份,風雨並沒有半點的驚異。身居高位者,雖然錦衣玉食、威風顯赫,然而代價卻是從此生活在眾目睽睽之下,沒有半點自由。所以,風雨很明白以龍望天這樣的人物,絕對不可能不注意自己的動向,更何況自己如今是輕車簡騎的來到對方的地頭,如果這都不能夠察覺的話,那也就別在江湖上混了。
  當下風雨臉上浮現出微笑,非常親切地說道: “龍先生請坐!”
  “多謝風侯賜座!”
  進到房內之後,龍望天也不再繞圈子,一邊直接稱呼風雨的爵位,一邊不卑不亢的坐了下來,從容的說道: “久聞風侯大名,今日得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龍先生過獎了!”
  風雨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眼前的龍望天,雙手不經意的輕輕轉了轉茶杯,似乎漫不經心,又好像頗有玩味的說道: “先生能夠將這‘迎客居’經營成如此別具洞天的模樣,實在是高明!風雨初掌錦州,日後還望先生多多協助!”
  “風侯過譽了!”
  龍望天雙眉微微揚了一揚,眼中的異色一閃而過,立刻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草民只是繼承了幾分祖上的薄產,但求不至於破落,對不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便已經心滿意足了,恐怕難以擔待風侯的重托!”
  “是嗎?”
  風雨的雙眸突然暴射出兩道精光,直逼龍望天,而對方也是不閉不閃,毫無畏懼的迎向了風雨。兩人就這樣對峙了良久,風雨方才收回了目光,重新恢復了原先笑容可掬的神態,呷了一口茶,乾咳了一聲,方道: “人生就如同一場大賭局,是否押對籌碼的結局可是天壤之別,不知道龍先生意下如何?”
  龍望天沒有想到風雨居然會用如此咄咄逼人,但是在風雨軍強大勢力的後盾之下,又顯得如此自然,而這更讓人感到恐懼,因此猶豫了一下,似乎在做著一個劇烈的人天交戰,良久方才說道: “風侯英明,望天此來正是有要事相告!”
  此話一出,風雨和魏廖不由有些面面相覷。在風雨而言,經歷了馬家寨和昌化城的反叛之後,對於這些在風雨軍勢力範圍之內,但是卻又獨立門戶的勢力頗有些感冒,也正因為如此,方才在見面之後用比較嚴肅的語氣來一個下馬威,本意只是想打壓一下這些地方勢力的氣焰,讓他們有所收斂,卻沒有想到竟然會因此引出龍望天這一番話來。
  而如今聽到龍望天如此說法之後,風雨頓時大感興趣,雙眼注視著對方,非常好奇這位錦州地界的豪強,到底會對自己說出一些什麼事情來。
  此時,無論是風雨,還是魏廖,都完全沒有料想到這一席話,竟然會為錦州帶來血腥和殺戮的一夜,而且更為天下的大局帶來不可側的變數。
  ……
  同樣經歷了一夜血腥和殺戮的,是聖京郊外風雨軍和燕家軍對壘的戰場。
  聖龍帝國東北和西北的兩大強藩,在這裏再次作了一場智與力的角逐。當夜幕褪去,黎明浮現,在朝陽的照射下,只見沿著小河兩岸的空地,到處都是旌旗和兵戈,死者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倒在戰場之上,戰馬的悲鳴在原野回蕩。
  “什麼?風雨軍連夜撤退了?”
  被風雨軍連夜進攻而通宵未眠的燕耳和張兆,正在慶幸朱全部即將提前趕到,眼看就要贏取一場大捷的時候,卻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不由面面相覷。
  對方的手段很簡單,那就是發動聲勢浩大的進攻牽制和吸引己方的注意,然後借助夜色的掩護統率主力撤退。無論是虛張聲勢的佯攻,還是懸羊擊鼓,或者是“增灶減兵”之策,都算不上是什麼新穎,而且己方也早就有了預防,並且派出了騎兵加以監視,卻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是被對手走脫,這不能不讓自詡為燕家軍新一代良將和當今天下第一智囊的一老一少,感到有些惱羞成怒。
  “我這就追擊!”
  燕耳首先回過神來。風雨軍這麼安然的撤退,讓他的面子實在是有些掛不住,尤其是在已經意識到這次一旦能夠獲勝便可以前途無量的情況下。因此作為一名優秀的用兵家,他立刻反應過來,並且決心抓住敵軍後撤的時機銜尾追擊,無論如何也要把眼看到手卻又要飛走的大功在奪回來。
  “賢侄,千萬小心,提防風雨軍的反擊!”
  相對而言,張兆畢竟老謀深算,立刻出言提醒了年輕的將軍。
  “多謝世伯指點,燕耳一定會慎重的!”
  燕耳終究不是無能之輩,被張兆一提醒立刻恢復了理智。雖然“敵退可追”是兵法的規律,但是自古以來打仗從來沒有什麼教條死搬兵法而能獲勝的。也就是僅僅一天之前,自己不也正是憑借著燕家軍優秀的戰鬥素質,硬是擋住了風雨軍的追擊,最終擺脫了被動的局面!
  同樣擁有優秀戰鬥素質和高明統帥的風雨軍,當然一定會在後撤的時候有所準備,如果自己輕敵妄進的話,恐怕還真有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因此張兆的話,立刻讓燕耳警醒了起來。
  “這樣吧,你先率兵追擊,有機會固然好,如果沒有機會千萬要謹慎從事,切勿妄進!我這就返回聖京向燕帥稟告,請他定奪我軍的動向。至於朱全部,就不必和你會師了,我會下令讓他們分出一部分兵馬從側翼圍堵風雨軍以配合你的追擊,其餘的則返回駐地,畢竟輔政王外加皇甫嵩這頭老狐貍,也絕對不是能夠掉以輕心的!”
  張兆思慮半天,做出了謹慎的決定。
  在他而言,這場仗打到現在為止,無疑是收場的最佳時機。無論是燕家軍還是風雨軍,都是小勝又小敗,既沒有失去彼此的顏面,又向天下展示了自己的武力和決心,乘此機會言歸於好,對于雙方都是利大於弊。反之,若再進行下去,變數則會大幅增加,到時候就難說了。
  只是,他也清楚燕南天此次出兵,恐怕決不會是想乘風雨軍出現危機而撿便宜那麼簡單,從這個多年至交的神情舉止中,他分明感受到了燕南天這位東北強藩一定有著更為深層和復雜的思量,背後所牽扯到的政治層面也必定會極其復雜,所以他沒有半點把握能夠勸說燕南天就此偃旗息鼓。
  究竟是什麼樣的考慮,讓你都不能夠與我商量呢?
  張兆有些憂慮。權力的遊戲同時也是一場玩火的遊戲,為了獲取極限以外的利益而投入能力之上的風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情。燕南天此次違背常規的出兵,讓張兆隱約感受到燕家軍在這場天下爭霸的角逐中,雖然占據了先手,但看來在暗中也付出了很大的不為人知的代價,而這樣的代價遲早會成為反噬的隱患,這在歷史上並不少見,而燕家這個在聖龍帝國沉浮數百年的世家能否就此躲過此劫而涅磐,恐怕是誰也無法把握的。
  “世伯走好!”
  相對而言,燕耳則少了這麼多的顧慮。畢竟逼退了風雨軍對聖京的威脅,已經給他的軍事生涯增添了不小的輝煌,同時也帶來了很大的名聲,而兵力的增加和戰場主動權的易勢,更給他平添了不少的信心。
  “傳我令去,秦將軍你率三千兵馬為先鋒追殺敵寇,其餘人馬半個時辰之後動身尾隨,望諸位奮勇殺敵,顯我幽燕男兒的威風!”
  燕耳躊躇滿志的下達了命令。一名滿聯絡腮的裨將應命而去,其他將領也士氣高昂的大聲應是,仿佛勝利就在眼前。
  一旁的張兆則立刻明白了燕耳的用意,鑒于蒙璿一定會設下伏兵阻截,所以先派一個冤大頭讓對方自以為得計,然後乘其鬆懈的機會大舉追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那就祝賢侄旗開得勝!”
  對于燕耳的指揮能力,張兆還是非常放心的,如此的追擊也暗合用兵之道,更何況風雨軍恐怕沒有想到朱全部會在預計之外趕到並且進行側翼包抄,因此措手不及之下勢必會吃大虧,看來風雨軍的那個女孩有麻煩了。
  抱著如此的想法,張兆離開了燕家軍營。
  正當風雨軍在聖龍帝國的本土處境微妙之際,印月戰場的遠征軍也面臨著風雨飄搖的局面。
  “孔軍師的病情如何了?”
  在巴雷利的官邸中,一名年輕的將軍略帶著焦急的口吻向身邊那些唯唯諾諾的醫生們詢問道。
  “啟稟逸如將軍,孔大人由於操勞過度,再加上染了地方上的惡疾,已經十分惡化了,請恕老朽等無能為力!”
  為首的一名聖龍軍醫望瞭望眼前隱隱成為遠征軍將領中僅次於洛信的李逸如的臉色,壯了壯膽子說道。
  “你們退下吧!”
  李逸如皺了皺眉,失望的看了看眼前的這些包括了聖龍、高唐、印月、尼、錫、丹諸國在內的十多名醫生,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所有的醫生聞言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如蒙大赦一般的退下。這也不能夠怪他們,因為這段時間裏,他們已經充分領教過了風雨軍印月大都督洛信那火爆的脾氣,至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雖然由於戰事吃緊,這位煞神昨日領兵出征了,而眼前面對的是一個尚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將軍,但是為了保險起見,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幸好李逸如不是洛信。一心把風雨當作自己崇拜偶像的少年,無論言行舉止都刻意的效仿風雨那種自然從容的氣度,因此當然不會像那位暴躁的獨眼將軍,把胸中的鬱悶發泄在這些無辜的醫師身上。
  只是,理智的強行克制,並不能減弱少年對于眼下事態發展的憂慮。這裏可以說已經把風雨軍在印月所有能夠找到的名醫都召集了起來,卻依然沒有半點希望可以扭轉五天前突然發病的軍師孔宓的病情,這不能不讓李逸如感到分外的沮喪。
  這幾天來,由於風雨軍對戰略重地諾瓦布甘傑城的幹預違背了原本的停戰協議,給了蓄勢待發的麥堅人一個絕好的出兵藉口,事先沒有充分預料到這一點的風雨軍頓時吃了一個大虧,以至於三軍統帥洛信大都督,不得不星夜奔赴前線主持大局。
  在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況下,作為風雨軍在印月戰場二號人物的孔宓,突然一病不起無疑是雪上加霜,不僅影響到了士氣,更因此而使得風雨軍中在印月戰場上主張謹慎從事的聲音大為削弱。洛信、桑菊等人或者出於對軍功的追求,或者出於對權勢的渴望,或者因為自身利益的考慮,堅決主戰,這直接造成了風雨軍在印月戰場上沖動勝于理智,戰術的考慮勝於戰略的謀略。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現象。
  雖然年少,但是由於師從一向戰略眼光獨到的風雨,再加上自身出色的天賦,李逸如已經非常敏銳的意識到眼前的危險。只可惜人微言輕,又限於年齡的緣由,盡管已經戰功赫赫,然而無論是久經沙場的赤獅軍統領,還是高唐的宗教領袖,都並沒有太過于把少年的意見放在心上,因此此時的少年是非常的期望自己曾經一度刻意保持距離的軍師孔宓能夠康復,幫助自己擺脫這種孤軍奮戰的局面。
  “逸如,你安排我回聖龍吧!”
  這個時候,孔宓微弱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軍師,您千萬不要胡思亂想,風雨軍需要您!”
  李逸如急忙快步跑到了病人的塌前,由於年齡的緣故,少年尚未學會如何安慰病人,但言辭中的懇切卻是顯而易見的。
  “不……不可能了,我自己的病情我自己知道,只怕再也不能夠為風侯出力了,印月戰事之能夠拜託將軍了。現在孔宓唯一的心願便是能夠在有生之年能夠重新踏回故土,還望將軍成全!”
  病人的言語中有著說不出的蕭條。作為一名自命不凡的年輕謀士,和自古聖龍的文人一樣,酸氣中帶著自負,孔宓的心中無疑是智比天高的,而一代雄才風雨的賞識更是給了他一個就此發揮才華的絕好機會,因此不由雄心勃勃,一心想做當代的留侯子房,全心全意的為風雨出謀劃策。
  風雨也確實不愧為當代的人傑,在一系列的征伐和權謀之下,風雨軍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勢力如日中天,大有改天換地的氣勢。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風雨突然把孔宓留在了印月,卻讓這個自負的書生感到了無比的委屈。而如今病入膏肓、壯志難酬,更是極大的打擊了他的心志,望著和自己正好截然相反、充滿朝氣的少年名將,便情不自禁的流露出頹廢的情緒來。
  在一旁的李逸如見到孔宓如此模樣,也不由感到一陣心酸。作為李氏家族最具潛力的年輕弟子,同時也是家族中掌握軍事力量的最大期望,他早在此次遠征印月之前,就已經從自己所最為欽佩的堂姐李中慧那裏或多或少的揣摸到風雨為什麼變相流放這位曾經被他視為奇才國士的書生的原因了。
  ——與李氏家族太過親近。
  當年涼州會戰之後,風雨要求徹查慶城城門為什麼在激戰中倒塌的原因,卻無意中被鐵面無私的魏廖查到了李氏家族的許多重要成員。一石激起千層浪,頓時引起了陳善道為首的清流派和憤怒的將領群對李氏家族的圍攻,眼看李氏家族對風雨軍的投資就要化為烏有之際,李氏家族首議和風雨合作的李中慧卻在孔宓的相助之下加以還擊,不但安然度過了這次危機,更為風雨軍其後的許多政略奠定了基礎。
  只是雖然在這件事情上孔宓幫了李氏家族的大忙,也使得風雨避免了陷入兩難的尷尬之中,但是他身為風雨軍的首席謀士卻和已經勢力非常膨脹的李氏家族如此密切,卻不能不引起風雨的警覺和憂慮。
  在滴水不漏之間,風雨做了一系列人事的變更和安排,其中也包括了讓這位首席智囊暫時遠離風雨軍的最高決策層——理由是協助洛信加強對印月的控制。
  這些微妙的變化,可以說做得非常出色,根本沒有讓任何人察覺和懷疑,然而卻無論如何都瞞不過李中慧。作為伴隨風雨一生的影子、知交和妻子,這個同樣極其出色的女人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她一方面不動聲色的繼續做好自己的本分,另一方面則暗中嚴令家族的成員加以收斂,這樣的警告當然也同樣交到了李逸如的手中,這也是在印月少年始終回避這位智囊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當少年的將軍望著意氣消沉的軍師,心中很為家族對病者的影響而感到歉疚,同時也不免有些悲涼。出於權力平衡的考慮,風雨這麼做當然無可厚非,然而一個人在權力場上的沉浮是如此艱難和不能自已的狀況,這多少讓已經註定要在權力場上搏擊的少年,感受到了前途的茫然和忐忑。
  懷著如此沉重的心情,李逸如悄悄的退出了孔宓的房間,卻沒想到剛剛走到大道,正好迎面碰見了拓拔蔚。
  “逸如,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正遛著兩頭張牙舞爪的小老虎在散步的少女,一看見李逸如便驚喜萬分的竄到少年的面前,顯然半點都沒有受到戰局變化的影響,依舊是那無憂無慮的樣子,讓人實在不知道是該羨慕她的快樂,還是該嘆息她的遲鈍。
  “我兩個時辰以前回來的!”
  李逸如對於被拓拔蔚纏住,多少感到有些無奈。
  洛信這個魯莽的統帥匆匆離開自己的崗位奔赴前線之前,總算還是記得應該找一個將領來替代已經無法理事的孔宓,來處理風雨軍在印月的全局,於是便將正在東線的李逸如招了回來——在獨眼將軍的心中,那個迷惑他老大的女人固然很值得懷疑,但那三國的王公大臣和什麼紅衣喇嘛更不值得信任,而在他“能打仗就是英雄”的單純標準之下,顯然還是少年更可靠一些。
  而這個結果就直接導致了可憐的少年不得不面對千頭萬緒的事務,處理風雨軍在印月所有的軍政事宜,因此實在是沒有什麼空閑和眼前的女孩多做糾纏,只是鑒於以往的經驗,前景卻似乎不太妙——少年的心中湧起了如此的覺悟。
  “太好了!這兩天小黑和小白可想你了!”
  “褚頻這個傢伙最近好像有些不對頭啊!”
  “孔軍師他……”
  絮絮叨叨的話語單方面的出自少女的口中,而只顧著埋頭走路的少年卻僅僅是漫不經心的隨便應和著。
  這倒不是少年很討厭女孩,雖然並沒有半點愛情的因素,但是面對如此天真開朗的少女,換了誰也不可能生出什麼怒氣,更何況為了家族的利益少年也並不想因此和拓拔家族產生隔閡。
  少年只是有些煩惱。
  少年如今的煩惱除了因為眼下的局勢,更多的還是自己尚沒有從剛才看望孔宓所受影響的思緒中清醒過來。
  任誰都知道,孔宓的生命已經在慢慢的走向枯竭。一條幾天前還如此意氣飛揚的生命,卻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如此迅速的被病魔所擊敗,這樣的歷程對於還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也因此讓他格外鬱悶。
  然而,少女顯然不能夠諒解—— “太過分了!”
  隨著憤怒的聲音,李逸如終於被打斷了思維,詫異的抬起頭,卻看見少女臉龐漲得通紅,眼眸噙著眼淚,正怒氣沖沖的瞪視著自己,狠狠的說道: “難道……難道人家真的這麼讓你討厭嗎?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負氣的話語中,少女飛快的轉身而去。
  “喂……喂……”
  在戰場上睿智無比的少年,在情場上顯然比自己的恩師也好不了多少,躊躇了半響,腳步卻僅僅挪移了兩下,終究還是搖了搖頭,並沒有遂少女心中暗暗的期望追來,而是朝反方向的議政大廳走去。
  太多的事情,太多的煩惱,讓少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實在提不起精神來安慰在他而言的少女的無理取鬧。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3:12
第五章 意外之變

 同樣感到煩惱和紊亂的,是正在趕赴昌化城的風雨,他現在滿腦子還在回想著昨天晚上的情景……
  鮮血灑落在四周,眾多的士卒簇擁在風雨的周圍,面對的對象則是幾個月前尚在倫玉關、錦州一帶呼風喚雨,賜爵平安伯的林仁山的獨子林玉寒。
  只是,擋在林玉寒身前的卻是曉蘭。
  事情仿佛戲劇一般的巨變,起源是龍望天的一席話。
  風雨自己也沒有想到心血來潮的夜遊錦州,會因為見到龍望天,並且由於他的短短的一席話,演變成現在的格局。
  龍望天出人意料的提供出林玉寒潛入錦州的具體細節,風雨便將計就計的伏擊了潛入府中行刺的林玉寒一行。
  一場激戰下來,兇手大多伏誅,然而林玉寒卻在廝殺中無意闖入了曉蘭的居處,以至於成了眼前投鼠忌器的場面,望著因為失去記憶並且被挾持而變得如此無助脆弱的曉蘭的眼睛,風雨不由萬分後悔自己為了貪圖一舉拿下這個昔日情敵而兵行險招的決定。
  “林玉寒,你還是投降吧,我保你性命無恙!”
  由於傷勢而顯得面色蒼白無力的風雨,雖然聲音有些微弱,但是語氣之間卻充滿了傲然天地、惟我獨尊的強大氣勢,讓人情不自禁的相信和臣服。
  林玉寒也不禁猶豫了一下,但是當他一眼瞥到曉蘭的時候,心中那不服、不滿、不甘的負面情緒頓時如同波濤一般湧來。
  不公平!
  眼前的這個男人憑什麼擁有如此的氣勢,憑什麼可以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憑什麼可以成就如此的功業!
  林玉寒的心中聲嘶力竭的吶喊著。
  也就在短短的兩年前,初次的見面是聖龍大學堂。
  當時,作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中央派的元老領袖的外孫,林家大公子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風liu倜儻的舉止和高貴強勢的背景,使他成為矚目的中心,無數美女為之傾心,無數兒郎爭相投靠。
  傑出的少年英才,帝國未來的棟梁,這些冠譽讓人們同時也讓他自己深信不疑,總有一天他,林玉寒,會執掌聖龍帝國的權柄,捍衛帝國的榮譽,建立不遜于父輩的功業,享盡人間的榮華富貴,留下身後的萬世英名。
  他,理所當然是天之驕子。
  而眼前的男人呢?
  不過是一介書生,潦倒的穿著,懶散的舉止,為了生活而忙碌,這一切無不表明男子的前途渺茫,未來充其量不過是一個二三流的學究,在一事無成中混日子,毫無建樹的度過人生的殘餘,最後象天下間大多數人那樣默默無聞的化作塵土。
  真的是天壤之別。
  的確是天壤之別。
  不僅是兩年前,而且也是現在。
  只可惜,滄海桑田,物是人已非,雙方的位置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對換。
  短短兩年,定涼侯風雨如同平地驚雷一般的在神州的大地上崛起,不僅成為了聖龍帝國家喻戶曉的英雄,更成為了天下聞名的風雲人物。驅逐呼蘭,收復涼夏,掌控高唐,遠征印月,剿滅叛亂,這些事情每一件都足以驚天動地,卻被眼前這個怎麼看都不算出眾的男人在短短的兩年內完成了。
  他的確有資格擁有如此的氣勢,如此的威嚴,如此的權力。
  而自己呢?外公和父親相繼陣亡,家族的勢力被徹底的消除,自己現如今不過是一個喪家之犬罷了。更可恨的是,好不容易在昌化城獲得了一次足以讓自己名揚天下的機會,也被對方出奇的好運給破壞了。
  如今,父親的地盤,自己的妻子,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被眼前的男子奪去了。
  林玉寒不甘心,不服氣,更絕對不願意在這個命中註定遮擋住自己光芒和輝煌的對手面前示弱。
  所以他大笑,仰天大笑。
  玉和瓦是不同的。身為林家的兒郎,又怎麼可以向敵人屈膝呢?
  林玉寒對自己的選擇並沒有半點的後悔。
  他松開了抓住妻子的手。他並不想讓眼前自己所鐘愛的女人陪葬。
  對於眼前這個猶如小鳥一般的女人,他有的只是愧疚。
  他本應該給她童話一般的生活,本應該給她金碧輝煌的人生,本應該給她萬人景仰的尊敬。可惜,現在他給她的卻是痛苦、無助、顛簸、牽掛和災難。
  一切都該結束了!
  小鳥終究只有在山林中才能自由和幸福!
  風雨,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林玉寒暗中苦笑了一下,最後望瞭望曉蘭,這個他愛過的女人,然後帶著一種仿佛已經徹悟的神情,冷冷的面對著殺氣騰騰的血衣衛。
  總算你還沒有讓我太過於失望!
  風雨也是嘆了一口氣。他已經明白了林玉寒的意思。雖然和曉蘭之間的感情早就隨風飄去,身為權重一方的強藩,也絲毫沒有因為早年的事情而對曾經的情敵有著相等的痛恨和殺意。
  但,風雨還是決定結束林玉寒的生命。
  這一方面是因為想遂了這個對手的心願,另一方面則是從政略的角度考慮,風雨不希望有仇恨自己的林家後人在錦州興風作浪。
  於是,血衣衛逼近了。
  這些忠實履行著黑暗中的責任的戰士,毫不介意除去眼前的敵人——他們所效忠的主公的敵人。
  看來真是終結了!
  林玉寒慘然一笑,心裏卻意外的有著說不出的寧靜。
  “住手!”
  打破局面的卻是最不應該出聲的人——曉蘭。
  愕然的望著眼前的女人,風雨驚奇的發覺她似乎已經恢復了神智。
  “風雨,我求你放了我夫君吧!”
  在林玉寒和血衣衛之間的空地上跪倒的女人,盯著已經是如日中天的西北定涼侯,神色間有祈求,也有一旦請求不被接受後決斷的從容。
  “你……你真的要我這麼做嗎?”
  風雨的雙眼突然瞇成了一條縫,縫中暴射出的是一股凜冽的殺氣。這是一種君王的殺氣,足以毀天滅地,足以移山倒海。
  女人的身體顫了一顫,她感受到了一種恐懼,因為眼前那個男人所表現出的氣勢和威嚴,是那麼的陌生,直到這個時候她方才發現,風雨的確是變了,變化得如此巨大,早就不再是那個隨和的少年書生了。
  但是最終她依舊定了定心神,穩住了身體,用平穩中帶著一絲畏懼,但是畏懼中又有著平和與堅定的語氣,堅決的說道: “是的,請您成全!”
  說著,女人回首望瞭望自己的夫君,充滿了柔情。
  今天的變故太快太劇烈了,終於沖破了少婦為了逃避心中的創痛而刻意建立起來的圍城。她知道,剛才林玉寒相望的眼神中流露的愛意、深情和絕決,將永遠永遠得深鐫自己的心中,成為一生的孽緣。
  這就是命運。
  命中註定了她終究不可能和風雨在一起,命中也註定了她必然無法忘懷林玉寒。所以,盡管明知道如今對風雨的懇求,帶來的後果是不測的,但是她無悔。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無論林玉寒是富貴還是貧窮,愛情永遠是愛情。
  女性的愛情是拒絕理智的,為了愛情,即便是君王的雷霆之怒,又算得了什麼?
  曉蘭的心非常的坦然。
  “放行!”
  沉默了良久,雖然知道這並不理智,但是風雨的口中終於還是冰冷的迸出了這兩個字,全副武裝的將士順從的讓出了一條通道,默默的注視著年輕的妻子摻扶著受傷的丈夫,朝門外走去。
  當兩人行到風雨面前的時候,腳步微微的頓了一頓。風雨的眼眸冷冷的注視著對面的兩雙眼睛。
  曉蘭的眼睛中是平和與堅決。
  林玉寒卻似乎垮了一樣,充滿了頹廢和屈辱。
  風雨的心中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曉蘭,希望你不要後悔!
  作為同樣心高氣傲的男人,風雨很清楚林玉寒的想法。剛才視死如歸的慷慨昂然在死裏逃生之後早就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必然是因為自己妻子的求情方才撿回一條命的強烈屈辱感。
  這樣的林玉寒,會給你帶來幸福嗎?
  風雨帶著些許憂傷,些許關切的神情,默默的注視著這對夫妻的遠離。
  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事實上以今天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的高位,風雨根本就沒有在意過林玉寒。林玉寒已經完蛋了,就如同他的家族一般,在不可挽回的歷史洪流中,花為了烏有。
  這樣的事情在歷史上從來都不少見。
  千秋帝國,鐘鼎世家,無論曾經多麼輝煌,曾經多麼強盛,但是在命運和大勢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所以,如日中天的風雨,根本就不認為林玉寒能夠興起多大的波瀾。
  更何況,這一次放曉蘭和林玉寒離去,對風雨來說實際上也是一種解脫。當答應曉蘭請求的那一刻,風雨感到了一陣莫名的輕松,因為他強烈的感受到經過今天的事情之後,那一段牽繞不休的往事,已經再也不會影響自己的心境了。
  但是他的確很擔憂曉蘭。
  雖然昔日近乎瘋狂的熾熱情感早就一點不剩,然而十多年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形成的親情,卻絕不是時光和事件可以消除的,理智讓他認為,曉蘭今天的選擇必然會給她帶來坎坷的明天。
  然而不管怎樣,風雨還是尊重了曉蘭的決定,只是衷心的希望她能夠過得更好。
  年輕的名將,心頭沉重的站立在院中,身邊的衛士都知趣的圍在遠處,不敢在這個時候打擾他們的統帥,直到魏廖的出現。
  “這次行動我方共損失十七名衛兵,三名血衣衛,同時有六十九名衛兵和十五名血衣衛受傷。共擊斃刺客一百十七人,俘獲四人。”
  一向鐵面絕情的血衣衛統領絲毫沒有因為統帥的心情而打退堂鼓,關於這一點即便是他政治上的死敵,也不得不有志一同的佩服。
  也幸虧風雨一向都很能自持,對于直言不諱者一向加以包容,否則以魏廖這種性格,要是跟隨在氣量狹小的暴君身邊,恐怕早就身首異處了;不過如此不識時務的打擾,自然也不要希望讓被打擾者有什麼好臉色。
  只是,日後註定要讓天下聞之色變的血衣衛統領,依舊絲毫不顧及當權者的心情和臉色,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刺客的死者中有一個人很重要,恐怕會有麻煩了!”
  “麻煩?”
  原本不想理這些瑣事,只是為了給部下面子而不得不耐著性子傾聽的風雨,被魏廖口中的“麻煩”給引起了好奇心,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傢伙似乎從來不知道麻煩為何物,今天卻破天荒的用到了這兩個字,那恐怕還真不是一般的麻煩。
  的確不是一般的麻煩。
  是很大的麻煩。
  一個風雨自己都沒有料想到的天大的麻煩。
  因為一個人的死,一個女人的死,一個身份背景極為復雜,在當今局勢下足以引起驚天動地變化的女人的死。
  ……
  “風侯!”
  “風侯萬歲!”
  從錦州奔赴昌化的路途中,由於重傷未愈而躺在馬車上的風雨,不斷的聽到車外士兵們傳來充滿敬意的呼聲。那些同樣趕赴昌化城的戰士,主要都是涼州的後備役士兵,相對於風雨軍正規軍團,他們的裝備十分簡陋,而且多半是小部隊的步行前進,因此常常被在眾多侍從護衛下風雨一行所超越。
  但是這些士兵都是來自完全在風雨統治下受益的百姓之中的子弟兵,他們的忠誠、熱情和熱血絲毫不損色於風雨軍的任何一支軍團,事實上他們也是這些正規軍團的兵員補充,所以當這些樸實、勇敢而且又充滿著對英雄崇拜的戰士,看到自己敬愛的統帥從身邊路過,並且奔赴同樣的方向,同樣的戰場的時候,情不自禁的沸騰和亢奮,發出來自於心底深處的歡呼,向偉大的統帥致敬,並且湧出更大的動力和戰意,恨不得插翅飛往前線,在統帥的注視下揮灑自己的熱血和青春,保衛家園和建立功業。
  這些年輕人的致敬,自然傳到了風雨的耳中,這難免讓年輕的名將感到幾分自豪,幾分激動。但是不同於那些已經毫不猶豫決定將自己的青春、生命和未來全部交給敬仰的統帥的年輕人,作為風雨軍的領袖,戰士們的如此崇拜和信任,讓他只有更加感受到肩頭的重任。
  也正因為如此,他更加感受到了昨天那個事件所引起的麻煩和煩惱。
  燕芷若死了。
  這位當今第一強藩的掌上明珠,居然會為了林玉寒——這個已經失去了一切的人,動用家族的力量,甚至親自陪伴潛入錦州,策劃刺殺風雨。
  這從政略的角度講實在是不可思議,讓風雨甚至至今都懷疑從這個女人前來錦州到龍望天洩漏消息,最後為了掩護林玉寒逃跑而被殺,是不是一場精心安排的陰謀;然而換一個立場卻又太過於一般了,說穿了不過是一個被愛情弄昏頭腦的女人,為了她的情人而不顧一切罷了。
  風雨不能不感嘆愛情的神奇,不過現在可不是他為風花雪月而感動的時候,因為這場事故同時也意味著—— 燕南天,這位現如今和風雨並世稱雄的聖龍帝國東北部的霸主,在這個事件中不得不承受喪女之痛。
  他會不會因為喪女之痛而發雷霆之威呢?
  在霸業和親情的取捨中,這位一代霸主會何去何從呢?
  說實在,風雨並不後悔自己放走了林玉寒,昨天也正是他斷然拒絕了魏廖追擊林玉寒殺人滅口將這件事情掩蓋住的建議。風雨很清楚紙是包不住火的,無論這是一場陰謀中對手處心積慮的陷阱,還是一次意外下棘手的倒楣遭遇,風雨的決定都是毫不退縮的直面燕南天的怒火。
  當然,為了避免戰爭,維持自己原本設定的戰略格局,以及不讓自己背負破壞天下太平的罪名,風雨還是派遣了特使,向燕南天做出了低姿態,甚至願意暗中讓出錦州以東的土地和支付大量金額的款項,條件十分優厚,可以說是卑躬屈膝、禮讓到了極點,讓風雨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修養。
  因此,這可以說是一次對風雨,也是對燕南天的戰略抉擇、理性控制和外交韜略的重大考驗,風雨很想知道自己能夠得幾分,更想借此考量一下對手的分數。
  但是,風雨不得不承認自己目前對燕南天還是很陌生。
  這個看上去孔武有力的傢伙,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一員猛將,或者說是赳赳武夫,兼有好色的毛病,實在不怎麼樣。然而也就是這個怎麼看都更像一個土匪頭子的傢伙,從一名普通的家族弟子,成長為一個百年世家的領袖,大肆擴張了家族的利益,甚至膽大妄為的在聖龍帝國和呼蘭帝國之間投機——如此巨大的冒險,沒有一定的膽量和智慧是絕對不可能的,至少風雨就覺得自己不怎麼敢做。
  總之,這位目前已經在名義上掌控了聖龍政權的強藩,究竟會順從理智與風雨軍和解,還是會沖冠一怒同風雨軍決戰,這個問題深深的困惑著風雨。
  事實上風雨自己也遊移在冒險和燕南天決戰以奪取聖龍政權的巨大誘惑和先行安定後援再徐圖中原的理性克制之間。
  “啟稟風侯,麓城急報!”
  就在風雨沉思的時候,卻見一名騎兵飛速的送來了西北前線的一份加急密函:風侯鈞鑒:呼蘭狼子野心,不可不防,若我軍調離,其必大軍犯境。屆時,我東西兩線腹背受敵,涼城根本之地亦將暴露於鷹啄狼吻之下,風雨軍基業岌岌可危。為此,弟同前線諸將商議,以為西北前線只宜加強,切不可鬆懈,望兄詳查前線實際,再做定奪。危急時刻,所謂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弟鬥膽暫不統兵東援,純屬個人之意,若兄責怪,弟願意一力承擔,與諸將無關!
  秋風軍統領秋裏聖龍歷七五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可惡!”
  風雨憤怒的將這封密函揉成了一團,微微用力頓時化為了灰燼,但也因此牽動了傷口,立刻劇烈的咳嗽起來。
  秋裏的這封信的確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如果早來一兩天,燕芷若沒有在血衣衛追捕林玉寒的行動中被殺,那麼風雨還不至於這麼激動,甚至會如以往一般冷靜的考慮秋裏所言的合理性。
  這種前線軍官一定程度上的當機立斷,雖然有時候會影響到統帥的戰略意圖的實現,但是卻能夠極大的調動指揮官們的積極性,也使得最高統帥更加明瞭第一線的真實情況,避免因為遠離前線而做出錯誤的判斷,因此一直是風雨所默默允許的。
  但是現在卻大大不同了。
  燕芷若在錦州莫名其妙的被殺,將風雨和燕南天這兩個當代聖龍帝國最強權的人物,逼到了避無可避的境地,一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決戰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在這樣的情況下,秋裏的不聽將令,極大影響了整個戰略佈局,也難怪風雨會如此惱火。
  秋裏啊秋裏,你難道真的想要考驗我的耐性嗎?
  風雨鐵青著臉,呆呆的望著車外的天空半響,方才回過神,招來了傳令兵,一字一句冷冷的命令道: “傳我令下去,青龍軍接管城防,秋風軍、百虎軍務必於五日內趕赴東線聽命,若有怠慢違背,軍法論處,決不寬容!”
  然而,就在傳令兵準備策馬而去的時候,風雨的臉上現出了深思的神色,叫住了傳令兵,猶豫良久,卻終究把這道在意氣中下達的命令扣了下來。畢竟眼下形勢撲朔迷離,為三軍統帥者,最大的忌諱就是意氣用事。所以,思慮再三的風雨,留給秋裏的是內容完全兩樣的命令: “西北戰況瞬息萬變,由弟自行決斷。即日起,青龍、白虎、拓拔及後備役諸軍均歸弟統領,目標以殲滅來犯之敵,收復玉門關為要。著血衣衛將從旁策應,或有可乘之機,望弟善加利用!”
  下達了命令之後,風雨的心頭很沉悶。他不得不承認,近一階段由於昌化兵變打亂了自己的戰略勾畫之後,自己確實有些方寸大亂,在沒有根據現實狀況形成明確戰略目標的情況下,下達的命令和考慮的問題都缺乏連貫性和長遠性,就像這次調秋風軍東來恐怕就是一次目的混亂的倉促決定,很有可能除了讓軍隊奔波勞苦之外一無所獲。
  如今秋裏的自作主張,雖然很不給自己的面子,卻也以他特有的風格挽回了自己的一次失誤的決定。
  只是,這樣的被糾正,風雨很不喜歡。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3:12
第六章 戰略抉擇

 “風侯,昌化城到了!”
  隨行的魏廖叫醒了因為勞累和身體虛弱而在馬車上小寐的風雨。年輕的統帥睜眼一看,不遠處矗立的,便是那座給了他傷痛、恥辱和狼狽的小城。
  戰事的發展到了現在,簡直成了一次戲劇的演練。
  攻擊到聖京郊外的風雨軍,由於李中慧的及時趕到,使得那些戰紅了眼的將軍們不的不屈服,最後在蒙璿的指揮下,以大造聲勢的進攻掩護了全軍的撤退,接下來便是重演了先前燕家軍撤退的故事,雖然有些出乎意料的變故,但在蒙璿等名將的沉著指揮和英勇奮擊之下,後軍實行了梯次掩護,在可以承受的損失內主力終于退回了昌化城。
  而另一方面,燕家軍的動向也非常值得玩味。既沒有就此偃旗息鼓,也沒有不顧一切借助兵力優勢猛攻昌化,朱全部的主力退回原駐地繼續監視鄂州的動靜,而總共近約九萬的大軍則在燕耳的統率下,遠遠的駐紮在昌化城三十裏處的郊外,虎視眈眈。
  一時間,雙方的兵馬開始了一場略顯沉悶的對峙,除了偶爾有幾場小規模的騎兵遭遇戰之外,別無動靜。
  “大哥!”
  一來到昌化城門口,就看見蒙璿策馬趕來,看著她欣喜若狂、天真無邪的臉龐,以及隱隱然浮現出孩子般忐忑的眼神,風雨發覺自己原本苦心準備好的那番訓導怪責的言辭,只好徹底作廢了。
  隨著蒙璿而來的是李中慧,還有耶律明雄、尚興、歐仁、趙亮、蘇倫等一大批風雨軍的中高層將領。
  和李中慧僅僅是一瞬間的對望,但是風雨知道他已經接受到了妻子的關懷、柔情和相思,而自己對妻子的問候、思戀和感謝,也在同一時間完完全全的傳送了出去。這是只存在於兩人之間的默契。
  君心我知!
  我心君知!
  無需繁瑣的語言,無需外在的表現,僅僅是一瞬間便完成了兩顆心的交流。
  所以,風雨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立刻轉首,迎向他麾下的戰將。
  好言的安慰了喪子之痛的耶律明雄,嘉獎了立下戰功的尚興,同時也鼓勵了其他的將領,他到來的本身無疑就為整個軍隊帶來了極為高昂的士氣。
  這就是名將的力量。
  軍隊臣服的是無畏的勇士,是深謀的智者,是走向勝利的偉大統帥。風雨所到之處,無論是軍官還是戰士,立刻歡聲雷動,從很大程度上抵消了這兩天連續後退給軍隊帶來的士氣上的影響。
  這樣的歡呼聲也同時傳到了燕家軍的軍營,不需要動腦子,也可以知道風雨軍的最高統帥,同時也是當代聖龍帝國最偉大的傳奇風雨已經到達了前線。
  這個事實讓即便是驍勇異常的幽燕勇士也不得不感到如臨大敵,而作為燕家軍的統帥,燕耳更是雙眉緊鎖。
  如果按照燕家軍智囊張兆的意思,這場戰爭應該可以到此為止了,而這也同樣是燕耳的心願。
  在這幾天和風雨軍的正面交鋒之後,燕耳深深的意識到在他面前的絕對是一支絲毫不遜色于燕家軍的勁旅,戰士英勇,將領多謀,實在難以應付。所以既然自己已經逼退了風雨軍對聖京的威脅,至少也算是打了一個平手,已經足以顯示自己的能力了,那麼自然巴不得見好就收,因此而名利兩全,鞏固自己的地位。
  想到這裏,燕耳不由有些責怪叔父這次太古怪了,所下達的命令極其含糊,既沒有命令進攻,也沒有下令退卻,硬是把軍隊擱置在這樣尷尬的境地,真是犯了兵家大忌。眼看著風雨軍源源不斷的增援昌化,甚至如今連傳說中的不敗名將風雨也親身前來,戰爭的前途艱難,讓燕家軍的年輕將領心裏一陣莫名的煩躁。
  “賢侄,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
  出聲的是一旁的張兆。他在燕家軍追擊風雨軍的時候,返回了聖京,卻沒有想到今天又匆匆趕來,幾乎和風雨進入昌化城差不多的時間到達燕家軍的營地。
  不過燕耳感到迷惑的是這位燕家的首席軍師此次閉口不談自己的來意,頗有一點雲中霧裏的感覺,幸好他同時帶來了三萬援軍,一下子讓燕家軍的兵力變成了十二萬,優勢更為明顯,這不由讓燕耳對即將到來的惡戰放心了不少,因此在張兆如此問話的時候,燕耳便急忙回答道: “請世伯放心,我軍兵力遠遠優於風雨軍,雖然風雨乃是當代良將,卻終究不過是一個人而已,小侄這次一定會打出我燕家鐵騎的威風,讓風雨嘗嘗我們幽燕男兒的厲害!”
  “說得好,老夫就預祝賢侄大功告成!”
  張兆朗聲大笑著說道。燕耳乃是燕家軍數一數二的戰將,而且個性沉穩,在行軍布陣方面就算不如風雨這樣的絕世奇才,但也絕不是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庸才,所以只要能夠擺脫對風雨以往傳奇和輝煌的心理障礙,再加上謹慎用兵,應該不會出現大問題,這也是他激勵燕耳的重要原因。
  “多謝世伯如此信任小侄!”
  燕耳也很明白張兆的用意。的確,風雨的名聲太過於響亮了,任何人都會因此而產生顧慮,從而影響到正常的用兵指揮,只是如今被張兆這麼不動聲色的一激,讓自己從名將的陰影中擺脫出來,對於後面的作戰實在是受益匪淺。
  因此燕耳立刻恭敬的行了一禮,表示感謝,繼而卻也提出了讓他非常困惑的問題: “世伯此次前來陣前,莫非叔父有什麼新的指示?”
  “這個……”
  張兆心裏一陣苦笑。原本自己前來的確是奉了燕南天之命,全權負責和風雨軍談判的,關於這一點當初他返回聖京之後沒有少費口舌,不過也總算是如願以償了。只是沒有想到,自己剛剛要到達軍中的時候,卻被燕南天派出的密使追到,要求自己暫緩和風雨軍的停戰言和,全力備戰,等待燕南天親赴前線再說。
  “燕帥啊燕帥,三軍劍拔弩張,陣前一觸即發,這樣的形勢之下,你遲遲不能做出最後的戰略決斷,如此猶豫不決,實在是大忌啊!”
  張兆並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居然讓燕南天對於這樣的戰略大局如此反反復復、猶豫不決,但是他清楚這樣的猶豫和反復,絕對不是在一個統帥的身上出現。所謂將帥無能,累死三軍,身為統帥哪怕一丁點的彷徨,也勢必會帶來三軍將士無窮的驚疑、忐忑和惶恐,這對於大戰實在不是什麼有利的影響。而戰略目標的不明確,更會給前線指揮官帶來難以言明的困惑,無助於戰略全局的體現。
  張兆沒有想到的是,作為對壘另一方的統帥風雨,此時的彷徨,絕對不下於他的對手燕南天。
  “好累啊!”
  好不容易回到歇息處的風雨,心裏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來到昌化城之後,他就忙著接見各級將領,慰問前線戰士,同時祭奠了在昌化兵變中遇難的將士。這些都是身為統帥所必須作的,無論多麼疲勞,無論身體是否能夠承受,他都必須出現在這些地方,做這些事情,以便籠絡人心,以便振奮士氣,為最終的決戰做好一切準備。
  只是,風雨清楚這一系列的忙碌,對自己重傷的身體,實在是一件重荷,以至於剛才在眾人之前差點就暈倒了,僅僅是憑借著超越常人的意志力方才控制住自己。
  看來那個西門的出手還真不是一般的狠!
  回想起在昌化城逃難時和那個女人交手的那一招,就讓風雨感到心有餘悸,不過這也更加證實了這個女人手下留情一定別有圖謀的猜測。
  一想到有這樣一個對手的存在,風雨就感到一陣煩惱。真不知道這兩年天池劍宗在幹什麼,身負領袖中原武林的職責,卻在“西門”大肆滲透的情況下隱形匿跡,總不至於是死了親娘老子之後來一個守制三年吧!
  憤憤不平的詛咒著,聖龍帝國西北半壁江山的鐵腕人物,一點都沒有自覺到當初自己還千方百計的希望消除天池劍宗在自己勢力範圍內的影響,如今倒反過來希望這個數百年來最為傳奇的門派快點出手,和“西門”這個來意不明、實力不詳,偏偏又強大的可怕的組織來一番龍爭虎鬥。
  當然,如果是兩敗俱傷,那是最理想不過的結局了!
  此時的風雨,一點都沒有將士們心目中所崇拜的英雄風范,明顯的不懷好意。
  “你很累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李中慧的話驚醒了風雨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有孕的少婦並沒有和風雨一起參加剛才的活動,表面的理由是因為身體不適,要顧全胎兒的安危,不過內心深處是不是不願意觸景傷情,牽動起對父親亡故的悲慟呢?
  望著妻子不顧身孕和喪父之痛而連日奔波勞頓,以至於顯出憔悴的秀臉,風雨突然感到了一種內疚。
  不管怎樣,她終究還只是一個初為人婦的女人,卻要承擔起如此軍政的重擔,還要壓制好心中的情緒,的確是太難為她了!
  風雨如是想。只是這樣溫情的憐惜,很快因為看到妻子手中拿著的那一大疊檔和案卷而煙消雲散了。
  果然,在問候之後,年輕的妻子似乎並不認為丈夫的疲勞可以作為拒絕工作的理由,因此立刻轉入了正題: “麓城密報,呼蘭大軍近日大規模集結,開始增強了攻城的力度,看來秋裏沒有率兵回東線,也不無道理,只是軍中將領如此桀驁不馴的毛病看來應該整肅一下了。”
  “這個問題以後再說吧?”
  可能是情感上不太願意立刻轉而承認這次秋裏的決定有些道理,又或者是不願意就此展開對軍隊將領服從性的討論,風雨明顯的轉移了話題: “你認為呼蘭人和燕南天之間真的會這麼親密無間嗎?”
  “你想幹什麼?”
  聞弦琴而知雅意,李中慧的秀眉微微一揚,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側頭沉思起來,略帶著賭氣的希望能夠自己找到答案。
  風雨看著妻子沉思的樣子,不由微微的一笑,乘著這個空檔,年輕的名將注視著案前軍用地圖,思緒萬千,頭腦高度運轉起來。
  雖然此刻的他感到身體的疲倦實在難以抵擋,但是在妻子把事關軍國大事的情報呈現上來之後,這位已經掌控了三分天下的強藩卻立刻就進入了狀態,看得一旁的妻子不由暗暗的點了點頭,知道除了本人固有的出眾才華與天賦之外,正是這種務實和勤勉,才是風雨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崛起的重要原因。
  毫無疑問,風雨軍目前受到了五個方向四批敵人的威脅:首先是昌華一線受到了燕南天大軍的逼近;其次是西北麓城一帶受到了呼蘭大軍的威脅;然後北面的倫玉關始終都是抗擊呼蘭侵略的前線;西南的印月戰場雖然締結了協議,但是阿育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麥堅人更讓風雨有些不安。
  此外,南面夏州方向對皇甫嵩這頭老狐貍也不能夠掉以輕心,風雨半點都沒有忘記當初涼州大決戰的時候,這老傢伙就率軍突襲涼城,差點抄了自己的老窩——當然風雨對自己在這之前乘著巴蜀內亂而對夏州虎視眈眈的往事卻有些選擇性遺忘了。
  這樣危急的形勢,恐怕比當初涼州決戰時更加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現在風雨軍的兵力、實力和戰略迴旋空間更大了,但是多面樹敵、戰線拉長這些因素又反過來抵消了這些優勢,因此實在是風雨軍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而在這五個方向的威脅中,南面受到皇甫嵩的威脅最小。因為在眼前大戰將至的情況下,這個年老成精的西南強藩,一定會座壁上觀,巴不得雙方兩敗俱傷,因此甚至還會在自己不敵的時候提供一些幫助以爭取雙方廝殺得更為激烈一些——不過這絕對不會影響到皇甫家族的大軍在確信風雨軍已經元氣大傷的時候來接管西北或者和新的盟友重新切割聖龍的政治蛋糕。
  北面的倫玉關乃是天下第一名關,相信沒有人傻到進行強攻,因此同樣也可以忽略不計。只是想到倫玉關的時候,風雨不由有些懊悔自己真是太輕敵了,居然沒有利用呼蘭討伐善鄯王的大好機會全力以赴拿下玉門關,否則現在的形勢也就不會這麼糟糕了。
  同樣可以暫時忽略的是印月半島。雖然風雨對麥堅可能的插足很不安,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將領應該可以穩定那裏的戰局,即便真的戰敗了,由於距離的關系,暫時也不會影響到風雨軍的生死存亡。
  現在最需要決斷的是東線和西北兩處。決戰是必須進行的,然而究竟是能夠東線和談以解決西線,還是西線和談以解決東線,仰或是索性來一場更大規模的戰略運動,借此一舉痛殲呼蘭和燕家軍?
  風雨發現,這些理論上的戰略抉擇,要想轉化為現實都是很難的。
  就在這個時候,卻聽見妻子若有所思的侃侃而談道: “不管怎麼說,呼蘭人恐怕已經意識到單純把燕南天當槍桿子來和我們拼個你死我活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退而求其次,這場進攻便是向燕南天所表達的誠意。如果這個推測成立的話,我們將會面對兩個強大敵人的進攻!你認為這樣的聯盟很容易破解嗎?”
  李中慧的神色十分嚴峻,這讓風雨不由得決定把燕芷若被殺的消息押後再說,畢竟牽扯到曉蘭,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刻承受一個女人滿腔怒火的醋意。
  然而事情卻必須去面對。
  風雨非常贊同妻子的推測。呼蘭人此時發動進攻絕對不可能是心血來潮,這應該是一場政治的臺底交易,鑒于呼蘭和聖龍帝國之間遙遠的距離,不用想交易達成的時間應該是在燕芷若被殺之前。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當燕芷若被殺的消息傳到聖京之後,燕南天一定會拒絕自己為了維持和平而做出的巨大讓步,唯一的效果恐怕只會是進一步堅定了燕家和呼蘭人的同盟吧!戰爭似乎已經逼無可逼。
  但是風雨卻依舊存在著一個很大的疑問:燕南天和呼蘭人的聯盟,真的如此可靠嗎?
  自古以來,和異族同謀很少有善終。不是弄巧成拙被異族控制為傀儡,從而遺臭萬年;便是因為利用價值的終結而被人間蒸發。
  這也是風雨屢次拒絕和麥堅在聖龍問題上合作的重要原因。
  ——和惡魔的交易是需要代價的,而有些代價根本就是支付不起的!
  只可惜,千百年來多少看來極其傑出的人物,卻在名利功業面前鬼迷了心竅,自以為得計,到頭來卻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落得一個可笑而又可憐的下場。
  燕南天會不會是這樣的人?
  風雨不相信作為一名如此幹練的霸主,會甘願做一個傀儡,極度的忍耐和屈從背後,一定有更為深層的算盤。
  從根本上,風雨自認為自己和燕南天應該是同一類人。
  所以,風雨在等待,等待著一個呼蘭人和燕南天聯盟配合失當的機會,一旦出現了這個機會,風雨軍就可以利用時間差來逐次解決東西兩個方向的威脅,爭取對整個大局的主動權,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然而,機會在哪里?何時出現?一旦出現自己又如何利用以發揮最大的功效?
  年輕的定涼侯茫然無知,唯一能夠做的便是等待兩件事情的結果:派出和燕南天會談的使者能否勝任,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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