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史詩] 征戰天下 作者: 雨過天晴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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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8 2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2 115131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7:04
第十一章 風雨密令

  “想不到這麼多年了,倫玉關還是讓你如此留戀!”
  給麾下的將軍們部署了任務之後,風雨讓手下的衛士遠離自己的左右,獨自一人走到了倫玉關一處偏僻的角落。
  那裏正有一個魁梧的軍人孤獨地站立著。
  “多謝宰相給白起單獨悼念故友的時間!”
  如果這裏有第三人的話,當這個魁梧的軍人轉身時,一定會大吃一驚。
  因為對方不是別人,正是帝國的兵部尚書,統率著帝國所有地方衛戍部隊的青龍軍統領白起。
  作為帝國軍團的統帥,又是倫玉關資歷最老的守將,白起來到倫玉關並不奇怪,但是他卻沒有跟隨在風雨的身邊參加剛才如此重要的軍事會議,卻實在是一件不合情理的事情。
  “白將軍何必客氣!風雨很高興有這樣一位重情重義的將領!”
  風雨淡淡地一笑,上前拍了拍白起的肩膀。
  他很明白白起的心情。
  一將成功萬骨枯!
  白起鎮守了倫玉關幾十年,親眼目睹了倫玉關幾乎所有的戰事,經歷了它的輝煌,也曾經目睹了它的淪陷,更送走了多少袍澤和部下,所謂“將軍悲白發,壯士百戰死”恐怕便是對白起此刻心情最好的刻畫。
  “接下來,宰相需要末將做什麼?”
  這時,迅速地調整了自己的心情,從悼念故友的悲痛中恢復過來的白起,在風雨的面前,重新變成了當年那個立下了聖龍血誓,決心追隨風雨建功立業的猛將。
  “表面上,我將任命你為北伐軍的統帥,坐鎮倫玉關,節制黑狼、白虎、灰鷹、秋風和青龍各軍;但實際上,我將陸續把朱全將軍和公孫飛揚將軍的軍隊,調回各自的駐地,會同令狐智總督的江南行省,盡數由白兄你指揮,全力防備來自沿海的侵略!”
  風雨欣慰地望了一眼這位風雨軍的頂樑柱,沉聲說道。
  “什麼?”
  白起為之愕然。
  由於早就明白風雨有心要一舉征服草原,所以這次陪伴風雨巡視倫玉關的時候,白起甚至以為自己將成為中路軍的統帥,至少也將被風雨委以坐鎮倫玉關,保障北伐軍後路補給的重任,卻萬萬沒有想到,風雨在如此重要的時刻,居然會讓自己遠離這場幾乎每一個聖龍的軍人都夢寐以求的決戰。
  “現在東部更需要白兄坐鎮!事實上,白兄不僅需要幫風雨看著麥堅人是否會在東部搗鬼,還要總理整個帝國的全局!”
  風雨歉然地一笑。
  雖然很多人把秋裏當做了風雨軍的副統帥,但是風雨知道,如果沒有白起老成持重地為自己看護著後方,風雨軍便不可能擁有今天的成就。
  “末將遵命!”
  白起略略有些遺憾,眼見風雨有些不安,繼而卻又坦然地笑道:
  “聽說趙亮這小子在印月和李逸如配合得很好,宰相莫非以為白起連這個昔日的舊部都比不上吧?”
  “哈哈,有白兄為風雨坐鎮,風雨便高枕無憂了!”
  眼見白起首肯,風雨也心情大好起來。
  他知道,白起和趙亮的情形中就有些不同,因為對于白起來說,北伐呼蘭不僅僅是個人建功立業的問題,還有為昔日的戰友報仇雪恨的心願,只可惜眼前的帝國,顯然更需要白起坐鎮後方。
  “宰相,耶律楚昭大人返回倫玉關!”
  遠處,接替出使大食的金岑充當隨軍長史的蘇杜,揚聲稟告道。
  “讓他去帥府見我!”
  風雨眼睛一亮,目送走了兵部尚書白起,卻將禮部尚書的耶律楚昭迎到了自己在倫玉關臨時下榻的住處。
  “恭喜宰相,西南大捷!”
  一見到風雨的面,消息靈通的耶律楚昭便大聲恭喜道:
  “微臣當日雖然正出使大陸諸公國,卻也親身感受到因為主公在西南半島的,對那些小國國君們的震懾!”
  這為昔日裏的草原才子,如今已經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聖龍文人,只是經年累月的四處奔波,讓他的膚色卻比往日更加赤黑,這一點倒是讓耶律楚昭保持了草原人的特色。
  “哈哈,耶律大人你就不要這麼客套了!”
  風雨搖了搖頭,並不是很開心地說道:
  “西南半島雖然大獲全勝,但是暹羅南部那上千個小島如今卻被惱羞成怒的麥堅艦隊指揮官占領了,看來七海龍王的日子會很不好過啊!”
  “七海龍王前輩經驗豐富,想必不會讓麥堅人好過。如果實在不行,暫時後撤也好,待得帝國的水師強大起來,定要叫麥堅人加倍償還!”
  耶律楚昭頷首道。
  風雨所說的那上千個小島,地處西南半島的最南面,嚴格來說藍色的海洋將這些小島幾乎完全和西南半島隔絕,只是名義上屬于暹羅王國統轄,實則卻是各國移民和海盜的樂園,七海龍王便一直盤踞在那裏。
  可惜,這一次聖龍帝國雖然在陸地上獲取了大捷,卻也因此迫使麥堅人惱羞成怒地占領了那些小島,讓帝國在西南半島的海上基地陷入了嚴重的危機中,這中間的得失,一時間確實很難厘清。
  “這話日後再說吧!”
  風雨揮了揮手。
  他其實還是十分看重西南半島的海洋通道的,只不過如今水師的力量不夠強大,多說也無益,只好轉移了話題,問道:
  “你這次去大陸諸公國收獲如何?”
  “托宰相洪福,在善鄯王的相助下,大陸諸公國的不少國家都願意和宰相結盟,除去呼蘭人的勢力,並懲戒膽敢和帝國作對的太陽汗國和霜月王國!”
  耶律楚昭坦然地道出了自己的成果。
  “那麼呼蘭人的動向呢?草原如今的氣候如何?”
  風雨緊張地催問。
  以聖龍帝國的強大實力作為後盾,風雨並不擔心這些沙漠裏的小國會不歸順帝國,如今唯一讓風雨牽掛的莫過于呼蘭帝國的氣候。
  雖然根據欽天監的多次預測,都認為今年草原將要大旱,然後又是百年難見的寒流,但是畢竟這牽扯到了兩個帝國的生死存亡,風雨不能不謹慎對待。
  “一切都如同欽天監的預報那般!看來自從有了雲濟軍師從海外引進的魔法,再加上宰相主持帝國之後大力開發了五行術,欽天監的能力大為提高了!”
  耶律楚昭再次匯報了讓風雨歡喜的消息。
  “那麼呼蘭人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嗎?”
  風雨卻並沒有顯露出輕松的神色,繼續皺眉問道。
  “請宰相放心,呼蘭人至今尚未意識到這一點,而且由於高鳳陽大人讓陶朱錢莊近日大肆收購西大陸特產的玻璃,呼蘭人正忙著向西大陸購買這些玩意,然後通過大陸諸公國轉賣,以獲取暴利,卻根本沒有想到要通過麥堅人進口糧食!”
  耶律楚昭匯報道。
  陶朱錢莊因為西大陸流傳來的玻璃頗受帝國貴族們的喜歡,因此採取了高價收購,這其實是風雨授意的一個計謀,目的便是弄空呼蘭人的國庫,從而讓他們一旦出現大旱和寒流,便無力向鄰國購買糧食以渡過難關。
  因此,耶律楚昭此刻說來,神色間頗為佩服風雨計謀的巧妙。
  “不過麥堅人控制著海上的通道,卻終究是一個麻煩!”
  風雨卻依舊有些煩心地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問道:
  “那個人的消息可曾有了?”
  “主公恕罪!呼蘭大國師自從兵敗聖龍之後,便突然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連同他原先最得意的弟子韓讓和那個出賣了聖龍的章鳳翔都銷聲匿跡,曾經忠於大國師的草原將領,如呼拉克等人,也都紛紛辭去了官職,似乎徹底遠離了呼蘭的宮廷!”
  耶律楚昭偷眼看了一下風雨的臉色,猶猶豫豫地說道。
  “不可能!張仲堅決不可能是那種自甘寂寞的人!”
  風雨簡直比瞭解自己還瞭解張仲堅,眼見張仲堅還沒有下落,便不由又有些煩躁,總覺得自己精心部署的這個局,似乎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死角,正隱藏著危險的殺機。
  “主公,這次卑職出使大陸諸公國,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獲!”
  眼見風雨的臉色不善,耶律楚昭轉移了話題:
  “金岑雖然沒有說服大食帝國退出反聖龍同盟,卻和西大陸的人聯系上了。據說,西大陸諸國,和大食人為了一座聖城早已經結下了很深的仇恨,如今沒有了呼蘭人西進的壓力,雙方的這個矛盾正在日益激化,組織聖騎士奪回聖城的提議也逐漸開始得到了西大陸越來越多的人的響應,他們很希望能夠和宰相大人結成聯盟!”
  “竟有此事?”
  風雨一愣,頓時眼睛亮了起來。
  西大陸讓他想起了雪雅,那個曾經如此熱烈的纏mian卻又迅即飄然離去的少女,更讓他意識到了東西夾擊,粉碎麥堅人包圍圈的契機。
  不過,風雨隨即又皺起了雙眉,疑問道:
  “這件事情難道麥堅人不加以阻止嗎?”
  “正是由於麥堅人的阻止,所以雙方至今都沒有開戰!不過金岑認為這只是暫時的緩解,開戰是必然的事情。尤其是最近位於東西大陸中央作為雙方緩和地帶的拜占庭帝國皇儲被暗殺,更加緊張了當地的緊張局勢。”
  耶律楚昭說道。
  “好,很好!”
  風雨興奮地當場來回踱了幾步,然後說道:
  “立刻派人告訴金岑,加緊和西大陸人的聯系,同時你給我整理出西大陸和大食人之間恩怨糾葛的始末,我要好好想一想!”
  “是!”
  耶律楚昭應聲退下。
  而風雨,獨自一人盯著眼前的作戰沙盤,心中充滿了激動。
  “出擊!”
  風雨終於狠狠的將拳頭砸在了作戰沙盤上。
  雖然只是一個人的自言自語,但是風雨心中清楚,最多半年之後,自己便將在帝國最精銳的士兵和最出色的將軍面前重復這個舉動,以顯示帝國先行解決呼蘭的決心,而到時候將有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出倫玉關,拉開了一番激烈惡戰的序幕,也將開創出帝國嶄新的未來。
  “燕臺一去客心驚,簫鼓喧喧漢將營。萬裏寒光生積雪,三邊曙色動危旌。沙場烽火侵胡月,海畔雲山擁薊城。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
  放眼望著塞外的風景,李逸如不自禁地沉吟起來。
  冰天雪地,白山黑水,萬裏渺無人煙的曠野,不僅沒有讓李逸如感覺到蕭瑟,卻反而自心底湧出了一股萬丈豪情。
  這半年在聖京,實在把這位少年名將給憋苦了,整日裏杯酒交籌,整日裏赴宴寒暄,整日裏周旋在王公大臣之間,又要留心著朝堂政見之爭對自己的波及,繁華的京城並沒有給李逸如留下什麼好的印象,反倒是如今這邊塞的旌旗,啟動了沉睡半年之久的尚武。
  也許自己還真是適合做一個軍人!
  李逸如有些自嘲地想著。
  的確,相比起宮廷內的美人如玉、山珍海味和富麗堂皇,李逸如更加嚮往千軍萬馬的馳騁,開疆拓土的縱橫,那一種攻城掠地、征服異邦的快感。
  “哼!”
  便在這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傳入李逸如的耳畔。
  風馨!
  李逸如根本不用回頭,便知道聲音發自身後馬車內的帝國宰相涼國公風雨的妹妹,堂堂渤海郡主風馨風大小姐。
  這恐怕是他這次遼東之行唯一悶悶不樂的事情了。
  完全是在他所崇拜的偶像風雨和所尊敬的姐姐李中慧的一手包辦之下,一個月前的京城,迅速卻不失隆重地為帝國赤獅軍統領,前任印月總督,現任遼東總督,未來的高麗王,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新娘是渤海郡主風馨,以及拓跋家族的小姐拓跋蔚。
  在聖京人的心中,這是近幾年來第一次如此熱鬧的事情,簡直可以媲美皇上迎娶皇后,在聖龍帝國的群臣而言,這也是一件權力格局重新調整的大事,然而在李逸如而言,卻實在是一件再糟糕不過的麻煩,眼望著塔絲郡主的漠然、拓跋蔚的幽怨和風馨風大小姐一臉怒氣未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憤怒,李逸如無論如何,都無法感受到什麼叫做齊人之福。
  帶著包括塔絲郡主在內的三位妻子,匆匆前往遼東上任,李逸如幾乎可以肯定前來迎接的秋風軍副統領秋十三郎,心中一定在給自己做出了“好色紈絝”的評價,畢竟在軍中,還真是很少有人能夠像自己這般,帶著妻子前來——這也算是風雨格外施加的恩惠,盡管李逸如其實並不願意享受。
  “逸如將軍!”
  便在李逸如沉思之際,遠處傳來了一聲宏亮並且威嚴的呼喚。
  迎面,一群呼嘯馳騁的戰士疾馳而來,為首的是一個三十上下滿臉肅穆的將軍。
  “秋帥!”
  李逸如趕緊迎上去。
  對于李逸如來說,秋裏乃是軍中的前輩,早在他還未穿上盔甲之前,便已經縱橫馳騁,名揚天下。
  不過讓李逸如心虛的,不僅僅是因為秋裏的威名,以及自己如今等於是接管秋裏的轄地,而且還因為塔絲。
  塔絲是秋裏所認的妹妹,如今自己竟然一下子又連娶兩個女人,李逸如十分忐忑秋裏會因此而向自己發難。
  “哈哈,秋某奉宰相之命,前去突襲呼蘭人了,未能遠迎還請逸如將軍見諒!”
  果然,秋裏說得很客氣,但是話語中卻明顯帶著距離。
  “秋帥客氣了,晚輩豈敢有勞秋帥大駕?”
  李逸如說得也同樣十分客氣。
  他心中明白,所謂奉風雨之命襲擾呼蘭人,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區區千人為單位的小接觸戰,哪需要堂堂一軍統領親自出擊?
  眼看著秋裏身邊那些將領們冰冷的臉色,李逸如不由一聲苦嘆:
  “何必!”
  也許在這些將領看來,他李逸如乃是仰仗著和風雨的關系,賺取了秋風軍上下將士們出生入死拼來的戰果,這一點和自己乍聞風天華接替自己成為印月總督時,有著類似的感受,只可惜又有幾人明白,遼東總督一職在自己而言不過是走馬觀花的瞬間而已,風雨再怎麼慷慨,也不可能讓一個高麗王同時也掌控著整個遼東——單單一個高麗可以成為帝國的屏障,但是加上遼東的話,可就有可能成為威脅了。
  “逸如將軍,秋某軍務繁忙,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如就在這裏交接彼此的權限吧!”
  秋裏的話打斷了李逸如的思緒。
  “既然如此,謹遵秋帥吩咐!”
  沒有想到秋裏這般傲慢,李逸如微微一愣,心中不由有些火氣,當下便答應了下來,也好早早這煩人的事情。
  “請!”
  兩人相繼下馬,然後李逸如從懷中掏出了風雨臨行前密封了的信函,裏面是有著帝國皇帝和帝國宰相聯名簽署的任命。
  “咦!”
  不料,這份信函打開之後,秋裏和李逸如同時臉色一變,大吃了一驚。
  “看來咱們的宰相對于這權謀,可真是玩弄得如火純清了!”
  良久,秋裏放才開口臉色頗有些古怪,語氣卻緩和了不少,一時間倒還真是把李逸如當作了同病相憐的難友。
  李逸如也同樣苦笑,心中卻對風雨大為佩服。
  這小小一個人事任命,一舉何止數得!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7:05
第二部 第十三集 帝國陰霾

第一章 帝國陰霾

  北方的深秋,總是喜歡提前趕到。
  當聖龍帝國南部的疆域依舊驕陽似火,當聖龍帝國中原的都城至今綠樹成蔭的時候,北方倫玉關的梧桐樹葉黃了。
  她現在還好嗎?
  看著秋葉飄落,蘇杜的心不知怎得突然有些抽搐。
  去年今日,自己應該正在聖京的郊外策馬揚鞭、飲酒狩獵吧?
  而如今,倫玉關內,風雨身旁,暫時代替金岑擔任隨軍長史的蘇杜,卻必須面對堆積如山的公文——整個帝國的軍政大事,都等待著帝國宰相的最終裁決。
  就心性而言,相對於去年那逍遙從容然而卻虛度光陰的生活,今天雖然事務繁忙廢寢忘食,卻是如此近距離得靠攏帝國的權力核心,出將入相、文治武功、開疆拓土、列國封侯,這些少年時的期望和憧憬,如今是如此真實地呈現眼前,似乎觸手可及。
  對此,蘇杜是由衷地感激風雨。
  沒有宰相風雨的賞識、寬容和破格提拔,他蘇杜,只怕至今都只不過是一個口吐狂言懷才不遇的落拓書生。
  可惜,這一切卻因為少了一個人而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那個曾經一同縱酒放歌,一同策馬周遊的伊人,如今嫁人了,嫁到了更為寒冷的遼東,也許不久之後,便要遠離神州,成為高麗王妃。
  高麗王妃?
  多麼顯赫的尊稱!
  想到他心中的她,此刻必定正和另一個男人,一個出身高貴地位顯赫,出色而且優秀的男人在一起,蘇杜的心有些痛楚。
  他不是沒有想過做些什麼來避免現在的情況發生。
  但是在最後的一刻,他卻步了。
  阻止他的力量無形但是強大。
  他憑什麼去和那位未來的高麗王抗爭?
  他更無力反抗帝國宰相!
  更重要的是,他無法舍棄如今的一切。
  “男兒自當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直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這,才是他蘇杜夢寐以求的,是他蘇杜十餘載寒窗苦讀的目標。
  他不能對不起自己的滿腹經綸,對不起父母的含辛茹苦。
  不得不承認,王光宇,這個最近幾年來彼此針鋒相對的情敵,比自己更強。
  至少,這個傢伙有勇氣偷偷潛入渤海郡主的閨房,企圖帶著美人私奔。
  想到這裏,蘇杜有些好笑,有些佩服,也有些輕松。
  好笑的是王光宇這個傢伙,還真的是肆意妄為;佩服的是王光宇的勇氣;輕松的,是風馨最終拒絕了他。
  也許自己前去,也是同樣的下場吧!
  這些天,蘇杜總是用這個想法來安慰自己。
  他覺得應該是,因為宰相的權勢和威嚴,依舊高麗王妃的榮耀,似乎很難讓人拒絕;更為重要的是,他並不覺得自己比起王光宇,在風大小姐的心目中有更重要的地位。
  但他又覺得可能不是,因為在他眼中的風馨,性格豪邁而且開朗,有著自己的主見,絕對不應該是那種畏懼權威、聽天由命的弱女子。
  如果自己前去,也許結果會不同。
  不安中,這個揣測,便如同毒蛇一般吞噬他的內心。
  “蘇杜,軍師那邊有消息來了嗎?”
  正自怔怔的出神,裏屋傳來的問話將可憐的年輕人又拉回了現實中。
  “還沒有!”
  蘇杜趕緊起身,恭敬地回答。
  整個帝國,能夠讓他如此由衷的恭謹的,除了帝國宰相風雨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風雨醒了。
  這段時期每天只小寐兩三個時辰的帝國宰相,在他休息過後,再次詢問了他今天已經重復了五遍的問題。
  早在上月中旬,帝國宰相便以巡邊的名義,逗留在了倫玉關。
  幾乎所有人都非常疑惑風雨的舉動。即便是想要親自北伐,卻也似乎逗留的時間太多了,畢竟北伐再重要,但是需要帝國宰相親自處理的,還有更多更瑣碎更千頭萬緒的事情。
  然而,風雨逗留倫玉關給各方面帶來的影響,卻是一目了然。
  如今的天下,沒有人敢無視風雨的存在。
  跟隨在風雨身邊的蘇杜目睹了這一切,旁觀了所有朋友、敵人和投機者們因此而做出的種種反應。
  只是當所有人歡呼、憤怒、振奮、膽怯和驚疑的時候,他卻知道,表面上氣吞山河的北伐,如今正因為麥堅人的態度而變得前途撲朔迷離,甚至可能虎頭蛇尾。
  “麥堅人絕對不會允許聖龍人放手解決北方的憂患!”
  當朝中的大臣們正因為麥堅人參與了印月半島和西南半島的戰事,而在“和戰”以及是否繼續開放貿易等問題上爭論不休的時候,風雨便曾經在一次飯後的散步中,面帶憂鬱地對蘇杜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今的問題,不在於帝國是否要和麥堅保持友好的關系,也不在於開通海上貿易究竟對帝國有益還是有害!這些長遠的全局考慮,已經完全被如今現實的一個利害沖突給排擠到了不怎麼重要的位置上去了!”
  蘇杜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的風雨背負著雙手,與其是在詢問自己的意見,都不如說是自言自語:
  “呼蘭和聖龍這兩大帝國相互牽制的東大陸,方才符合麥堅人的利益。而一個在陸地上沒有了安全問題,可以放手進軍海洋的聖龍,則是麥堅人所面臨的最大敵人!所以,當我們準備進攻草原的時候,麥堅人必定會進攻我們。現在的問題是,麥堅人能夠產生多大力度的鉗制,而我們又能夠在多大程度上承受這樣的損失!”
  正是在這樣的考量之下,帝國宰相壓制住了主戰派的強硬立場,堅持讓軍師雲濟緩解和麥堅人的緊張關系。
  令人遺憾的是,這番努力似乎並沒有獲取太大的進展。
  在印月半島和西南半島的兩次搗亂之後,麥堅人似乎並沒有就此收手的打算。
  於是,一個十分可怕的預測在很多明白人的心裏,浮現了出來。
  海疆。
  萬裏海疆。
  從冰天雪地的遼東,到四季炎熱的嶺南,帝國的萬裏海疆,曾經是帝國最為堅定的盟友,遮罩了幾乎所有的敵人,讓帝國在對抗北方遊牧民族入侵的同時,擁有著一個可以高枕無憂的後院。
  然而,這一切隨著麥堅艦隊的崛起,改變了,全部改變了。
  如今,萬裏海疆不再成為帝國永不陷落的防線,相反,他成了帝國防不勝防的軟肋。
  倘若麥堅人乘著帝國大軍全力北上之際入侵神州,怎麼辦?
  這個疑問,成了如今帝國的官員們心中一塊無法揮去的陰霾。
  無論是出於對帝國安全的擔憂,還是純粹因為權力鬥爭和利益鬥爭的考慮,放棄北伐、防備麥堅的呼聲,似乎在帝國越來越強大。
  “就此放棄嗎?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讓草原恢復元氣繼續成為隨時南下的威脅?要知道,帝國和麥堅不同,他不可能在安全的擁有大片陸地領土的同時,放手大膽的發展它的艦隊!”
  風雨不經意間的自語,似乎暴露了帝國宰相的心意。
  至少,蘇杜對此十分理解。
  千百年來,聖龍帝國的君王們,不是沒有人注意到了海洋。
  事實上,聖龍帝國曾經擁有過全天下最強大的艦隊。
  但是和北方草原上胡人的對抗,顯然消耗了帝國太多的力量,讓帝國最終不得不放棄了對于海洋的開拓。
  地理上的劣勢,戰鬥力上的劣勢,更重要的是兩個國家尚武精神上的差異,讓聖龍帝國縱然曾經有過壓倒性的勝利,也並沒有徹底解決這個隱患。
  如今,帝國的勝利,只不過是以往勝利的一次重復,而且還絕對不是歷史上最輝煌的一次勝利。
  更糟糕的是,如今的帝國,已經沒有了高枕無憂的後院,萬裏海疆之外,已經崛起了另一個更為可怕並且強大的敵人,一個擁有可以和聖龍帝國的疆域媲美的領土,卻遠比草原人更為文明發達,也根本不用像帝國那般擔憂自己陸地安全,可以在強大的物力人力支持下全力以赴進軍海洋的強大敵人。
  可以說,帝國如今之所以還能夠占據著主動權,完全只是因為一個人,一個布衣起家的傳奇。
  但是,當蘇杜看見眼前這個支撐著整個帝國的年輕人,因為過度的操勞而蒼白的臉色和日漸瘦弱的身體,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湧來一股不祥的預感,並聯想起了一句最近方才被廣為散播的不祥的預言——
  “三又三,鬼上山,巨星落,天下亂!”
  “三又三,鬼上山,巨星落,天下亂!”
  蘇杜並不知道,就在這時,遠在帝都聖京城的宰相府內,一個身披鵝黃輕紗端坐于書房內的少婦,也同樣輕聲地喃喃這句近兩個月方才流傳開來,卻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攪得整個帝都惶惶不安的謠言。
  “夫人!”
  進門的,不是別人,正是如今整個帝國聞之色變的血衣衛統領魏廖。
  聖龍帝國是一個崇尚謀略的國度,自古以來權謀機變者層出不窮,因此統治這個帝國的君王們,無一例外,都會為了鞏固自己的王位,而在暗中大力扶植擁有強大特權,可以幫助他們監控百官和臣民的秘密組織,並做一些無法公之於眾的事情。
  如今,實際統治著聖龍的是帝國宰相風雨,而充當風雨眼睛和匕首的,便是血衣衛。
  當年只是為了獲取情報以便在殘酷的戰爭中搶佔先機而建立的血衣衛,隨著風雨地位的日益顯赫而越來越強大,儼然成為了一隻殺人於無形的手。
  “查出來了,謠言最初從江淮傳出,以童謠的方式,很快散播到整個帝國,恰好和之前傳言宰相大人經江湖第一神醫華一針和天池劍宗宗主白飛雲聯手診斷,不能夠活過四十歲相呼應,因此在民間影響很大,有些地方甚至因此起了恐慌,更有一些別有用心之徒,乘機煽動生事,不過目前基本還在血衣衛的掌控之中!”
  “江淮?”
  李中慧停止了對手中奏摺的翻閱,立時抓住了魏廖匯報中的關鍵所在——江淮。
  在所有已經歸順了帝國宰相的區域中,也許江淮是最復雜的地區。
  不僅僅因為同一教和龐勛餘黨在這個地區盤根錯節,也不僅僅因為朱全這個擁有兵權和野心的傢伙駐紮在這裏,更重要的是江淮本身便是帝國重要樞紐之一,它東靠大海,西逼中原,南聯帝國的經濟命脈江南行省,北接公孫世家控制的齊魯行省,並可以通過齊魯行省,影響到如今帝國爭議最大的幽燕行省。
  在這樣一個地區,散佈這樣一個謠言,的確能夠收到最大的成效。
  “對於所有膽敢乘機挑釁宰相權威的亂黨,無論是誰都必須予以雷霆之擊,但是中慧不希望看到宰相正準備北伐之際後院失控!”
  想到這裏,李中慧果斷地指示道。
  “是!”
  魏廖躬身應道。
  李中慧的這道指示,無疑為血衣衛大開殺戒亮起了綠燈,卻同時又暗藏著約束血衣衛肆意妄為的利刃。
  魏廖是個聰明人,他立刻明白了李中慧的用意。
  血衣衛理所當然要成為彈壓一切宰相敵人的大刀,但同時宰相夫人顯然也並不介意在關鍵時刻把血衣衛當作危害到宰相聲譽的污垢清洗掉。
  “那麼,天子那邊……”
  針鋒相對,魏廖也給李中慧出了一個難題。
  當初血衣衛的組建,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李氏家族的力量,雖然後來在風雨的幹預下,李氏家族退出了對血衣衛的幹預,但是魏廖很清楚,李中慧,李氏家族的鐵血女皇,恐怕始終都窺視著血衣衛這把利刃,以期為己所用。
  而魏廖本人,除了在爭奪血衣衛領導權方面和李氏家族有著利害沖突,作為宰相風雨身邊的影子,他更肩負著不讓任何勢力,其中也包括了李氏家族太過於強大,損害到風雨軍的權力平衡體系的重任——畢竟,外戚幹政的故事,在歷朝歷代都很容易會上演。
  在這樣的情況下,魏廖也同樣樂意看到李中慧為難。
  “魏大人不必擔憂,宰相之所以上月就離開帝都,便是相信中慧的能力。這件事情中慧自有安排,到時候只需要血衣衛配合便是!”
  李中慧美麗的雙眸,凝望了血衣衛統領片刻,緩緩地說道。
  “是!”
  魏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只是恭敬地應了一聲,隨即緩緩地退下。
  “看來,真是該為風雨清楚帝都上空陰霾的時候了!”
  望著血衣衛統領退下的身影,李中慧輕輕地倀嘆了一口氣。
  軾君不祥!
  在注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聖龍帝國,殺害主君的事情雖然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事實上在激烈的權力鬥爭中,可以說時有發生,不過一個聰明的弄權者,顯然會十分謹慎的對待,並且盡可能地給自己披上一道偽裝的外衣。
  只因為,今朝你殺君,明朝你做了君王,別人也同樣可以殺你。
  一個軾君者,自然沒有資格來號召臣子履行聖龍傳統的節義。
  這樣的主君,從一開始便將失去人心和輿論的支持,以及法統。
  所以,李中慧非常理解風雨為什麼這麼早便離開帝都,前往眼下北伐的大本營倫玉關,只因為風雨如今關注的,不僅僅是北伐呼蘭的烽火狼煙,還有在帝都即將發生的另外一場看不見硝煙的刀光劍影。
  這場無形的刀光劍影,將是她李中慧導演的舞臺。
  作為風雨的妻子,李中慧責無旁貸,而且她也自信,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替代她來完成這一出改變整個帝國的好戲。
  要怪,只能夠怪那位被稱作賢君的天子,生不逢時,偏偏和風雨同一個時代,更要怪他不願意順應大勢,偏偏要做出螳臂當車的蠢事。
  李中慧微微冷笑,她不願意再為這件事情再傷神。
  “夫人,遼東傳來密報!”
  正在李中慧思緒之間,卻見負責處理呈報檔的幕僚,迅速地走了進來。
  每一個人都知道,在風雨離開了帝都之後,李中慧便是帝都,甚至可以說整個帝國絕大多數事務的主宰者。
  而如今,在這位鐵腕的主宰者心中,遼東一定是她最為關心的地方。
  因為李逸如,李氏家族最傑出的子弟,剛剛成為風雨妹夫的遼東總督,此刻已經離開帝都前往遼東。
  “拿來!”
  李中慧迅速接了過來,並且展開。
  “咦!”
  看到了來自遼東的密報,從來都神色從容的李中慧,也不僅流露出了驚異之色。
  “一舉何止數得!風雨,這就是你的未雨綢繆嗎?”
  良久,李中慧方才長長得吐了一口氣,從書案前站立了起來,走到窗戶旁邊,神情復雜的遙望著北方。
  那裏,天色已經逐漸黯淡了下來,烏雲密佈的天空,仿佛正醞釀著*的到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7:05
第二章 遼東軍略

  “以軍功定尊卑,以騎射決糾紛,無軍功者不得繼承產業爵位,建軍功者則賜土地官祿,賦稅、罪罰皆可由軍功折減……”
  李逸如一條又一條,緩緩地念著秋裏這幾年在幽燕和遼東施行的賞兵令,越念臉上的神色就越加沉重。
  “乖乖!”
  一旁的家僕李忠不由吐了吐舌頭,插話道:
  “秋帥未免太大膽了!如此下去,這還了得?日後,還要不要長幼秩序,要不要官府斷案?我看用不了幾年,這裏便成了純粹以力服人、強者為尊的世界,人人都靠手中的刀槍弓箭來解決問題,人人都想著征戰殺伐來獲取財富,和草原上的胡人還有什麼區別?還有誰去耕地?誰去經商?誰去讀書?誰去做百工?整個國家豈不都成了軍隊?”
  “你小子什麼時候倒也有了這番見識?”
  沒想到李忠居然會說這番話,李逸如不禁啞然失笑。
  “嘿嘿,小的也就是瞎說說而已!這些,只怕少爺你早就看出來了!”
  被李逸如這麼一說,多嘴的傢伙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看出來?不錯,早就看出來了,連你都看出來了,滿朝的文武,還有英明的宰相大人又怎麼看不出來?”
  李逸如若有所思地喃喃,隨即卻將聲音激揚了起來:
  “可是,為什麼這些年來,包括宰相大人,整個神州上下多少俊傑名宿,卻沒有一個人出來制止?若說是當年為了驅逐呼蘭人的南侵迫不得已為之,那麼張仲堅退兵也已經有些年頭了,神州一派安寧,卻又為了什麼,沒有一個人出來,捍衛這動搖了帝國千年基業的大逆不道之舉?”
  “我,我不知道!”
  面對著李逸如這一連串的質問,嚇了一大跳的李忠,喏喏地應道。
  “我知道!”
  瞥了一眼顯然被嚇著了的部下,李逸如面色陰沉地說道:
  “你沒有發現嗎?秋帥此舉,比當年宰相在涼州的施政還要更進一步,雖然嚴重動搖了帝國的秩序和法統,卻比什麼都更有效地為帝國獲得了兵源!”
  “兵源?”
  李忠茫然地問道。
  “不錯,兵源!”
  李逸如的嘴角邊泛起了一絲嘲諷的冷笑:
  “自從聖龍歷七五三年先帝被呼蘭人擊敗損失五十萬兵馬之後,呼蘭人的兩次入侵,龐勛的叛亂,宰相和燕南天等藩鎮之間的龍爭虎鬥,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聖龍帝國人口再多,又經得起幾番這樣的折騰?
  “不錯,咱們涼州將士在宰相的統帥下,個個都是好樣的,硬是一刀一槍奪下了這大好河山!可是涼州有多少人?當宰相統禦了整個天下之後,死傷這麼多人的涼州,還能夠為宰相湊出多少軍隊,去為他鎮守江南,防備呼蘭,駐紮高唐,遠征西南和印月?”
  “少……少爺,你是說……”
  李忠被李逸如的話深深的震驚了,當下試探地問道。
  “你現在明白了吧?”
  李逸如頗有深意地望了自己的部下一眼,緩緩地說道:
  “現在,宰相就指望著秋帥所治理的幽燕和遼東,為他提供源源不斷的精銳之士了!若不是有秋帥,風雨軍又如何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戰鬥力,甚至更進一步的壯大?要知道,聖龍帝國雖然人口稠密,只需要略略調整便可以輕而易舉的抽調出就數量而言足以和整個天下抗衡的士兵,但是若不採用一些極端的措施,又如何能夠讓這些拿慣了鋤頭的農夫,在最短的時間內變成出色的士兵?”
  “這麼說來,秋帥是得到了宰相的默許?可是小的還是不明白,既然秋帥的這些措施這麼有用,為何宰相不下令在整個帝國推廣?”
  李忠說話的時候,顯然已經被李逸如剛才的言論給攪得暈暈乎乎了。
  “整個帝國推廣?哼,宰相可不會像你這般瘋了!”
  李逸如皺眉搖了搖頭:
  “你自己剛才不也說過,這樣下去的話,整個國家都會變成軍隊?宰相雖然需要能征善戰的雄師勁旅,可還不想讓整個帝國因為窮兵黷武而衰弱。聖龍之所以能夠成為聖龍,靠的可不僅僅是軍隊!強大的軍隊或者可以成就一時的霸業,但如果為了獲得強大的軍隊,丟掉了帝國千百年來傳承不息的文明,那麼再輝煌的霸業也不過是過眼雲煙,還會連帶著整個帝國都成為曇花一現的虛影!
  “所以,宰相這幾年默許了秋帥的大膽施為,只不過是用幽燕,或者還有如今的遼東,換取整個帝國恢復元氣的時間罷了!也正因為如此,宰相只會允許秋帥在幽燕和遼東作為,而且即便這兩塊地方,也只能夠是暫時!”
  “復雜!”
  默然半響,李忠由衷地得出了結論。
  在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消化李逸如的這番言語之後,李忠不得不承認,少爺就是少爺,所以才能夠出將入相,統帥百萬雄師,自己就是自己,所以之能夠跟隨在少爺身邊,做一個跑腿的親信。
  當下,樂天知命的年輕人,毫不猶豫地放棄了順著李逸如的思路繼續思考下去搞清楚這件事情的打算,將話題從這偉大的國家大事轉移到了他所擔憂的現實問題:
  “少爺,自從如今宰相大人任命秋帥遠征高麗之後,秋風軍的將士便十分憤怒,都認為這一次秋風軍流血送命,卻白白給少爺免費打江山,我看難保這些傢伙會在暗地裏向少爺發難。此外,咱們家族的少年子弟這次自願組軍北上,原本是想追隨少爺收復故國,卻沒有想到如今便在了秋帥的帳下,情緒也頗有些波動。這兩件事情,少爺您可得好生留意才行,免得出了大岔子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錯,你小子有些頭腦了!”
  李逸如隨口贊了部下一句,暗地裏卻不禁苦笑。
  “李逸如出任遼東總督兼北伐東路軍指揮使,秋裏揮師高麗驅逐安宇,秋十三郎為北伐軍東路先鋒,出兵西進連續騷擾呼蘭。”
  風雨這一道命令,可謂高明之至。
  如此一來,秋風軍一分為三,主力繼續駐紮遼東準備北伐,因為有一個北伐東陸軍指揮使的頭銜,而被李逸如節制;堂堂秋風軍統領的秋裏卻只能夠率領部分兵馬進軍高麗;秋裏最信任的愛將秋十三郎則作為北伐東路軍的先鋒遠征呼蘭,不能夠再追隨秋裏。
  與此同時,剛剛被奪去了赤獅軍兵權的李逸如,接收的是一個別人已經經營得有聲有色的攤子,幾乎是要以赤手空拳來應對那些趾高氣揚的嬌兵捍將,更要命的是即便他順利過關,得到的獎勵,也只是一個別人幫他打下了江山的王位。於是,可以預見的將來,高麗王國註定不得不在聖龍帝國的羽翼下運轉。
  所以,不能不說風雨高明。
  風雨的高明,在於不動聲色間削減了兩員大將的羽翼。
  風雨的高明,在於波瀾不驚中制約了可能會失控的北方。
  風雨的高明,在於高深莫測下重新平衡了帝國的權力格局。
  風雨的高明,最根本的一點,則在於這一切的調整,都沒有影響到戰略大局的進展,更沒有讓任何一員大將值此用人之際,卻英雄無用武之地——無論是秋風軍的將領還是他李逸如,繼續受到重任並且活躍在風雨開疆拓土的霸業中;北伐繼續北伐,內政繼續內政,而遠征高唐,表面看來似乎分散兵力、窮兵黷武,實則卻是在麥堅人含而不發嚴重威脅帝國之際,以攻代守,打破僵局反向牽制麥堅的絕妙好棋。
  “既然如此,那麼就請宰相看看逸如如何幫您來看住這些秋風軍的虎狼之師吧!”
  輕輕的呼了一口氣,遙望著西面,李逸如輕聲喃喃。
  “哼,李逸如以弱冠之年追隨宰相西征印月,以孤軍弱旅死守居薩羅而名動天下,之後獨撐印月大局,執掌半島軍政,統禦各族聯軍,如此人物,豈是你們這般小輩所能夠對抗的?還不給我退下,安心執行宰相之令,對總督大人便要向對我一般尊敬,誰要敢陽奉陰違,就休怪我秋裏無情!”
  正當李逸如談論秋裏在遼東和幽燕的治政之際,秋裏則在自家的書房內奮力拍案,斥退了秋十三郎等有心鬧事試圖留下秋裏的秋風軍將領。
  “看來秋帥是準備遵循宰相的命令了?”
  當所有的將領都乖乖退下之後,始終在角落中未發一言的費全緩緩地問道。
  “怎麼,你也認為秋某該抗令不遵,做這遼東的土皇帝不成?”
  秋裏冷冷地說道。
  “那倒不是!”
  費全的臉上浮現出無奈的苦笑:
  “遼東苦寒新服,秋帥推行的法令雖然容易聚斂百萬甲眾,提升軍隊戰力,但這法令卻失之於偏頗,若是朝廷封鎖幽雲關阻撓物品輸入,則指顧之間這麼多的健兒便要無衣可以禦寒,無食可以果腹,土崩瓦解也同樣不過是旦夕之間的事情!更何況這幾年風雨軍調整,秋風軍中的將領不少都來自其他各路,將士們雖然願意追隨秋帥,但若要他們真的和宰相作對,一旦開戰,發生成批臨陣倒戈的事情費某決不奇怪!哼哼,如今想來,當日宰相放手讓秋帥施為,只怕便已經為了今朝未雨綢繆了!”
  說到這裏,秋風軍的首席幕僚連連嘆息。當日他便不贊同秋裏離開幽燕,遼東雖大,但是卻更為偏遠荒僻,如果果然受制,不過仔細想來,即便當日秋裏抗命留守幽燕,只怕也無法抵擋整個帝國的壓力,總的來說,秋風軍這幾年盡管迅速壯大,然而在不知不覺中卻始終都在風雨的掌控之下,似乎無論如何也難以抵禦那位宰相大人看似無心的種種設計,註定了只能夠乖乖地聽憑風雨驅使。
  只是,費全不甘,真的很不甘,不甘他自負所學,又投入秋風軍為秋裏所重用,白白以如今帝國最為強大的軍隊做後盾,卻始終無法突破局面。
  “既然如此,那麼先生就不要多言!宰相用李逸如執掌遼東,可謂用心良苦,用了一個這天底下滿朝文武中再恰當不過的人選,這些將領根本不可能是這個少年的對手,又何必自找苦吃?”
  秋裏仿若洞悉了費全的想法,若有深意地看了部下一眼。
  “屬下只是為秋帥擔憂!”
  費全嘆了一口氣,略有些急躁地道:
  “其實包括屬下在內所有將領都好安置,南征北戰效力帝國這麼多年,開辟了這麼多的疆土建立下這麼多的戰功,不說日後封君列侯,至少福澤子孫的財帛土地絕對少不了!可是秋帥呢?秋帥您為宰相施行這賞兵令,雖然讓帝國迅速恢復了元氣,重建了虎狼之師,卻也將天下的士紳得罪了幹凈,如今遠征高麗,更是為李逸如小兒做嫁衣,而即便日後回朝,那白起主持青龍軍鎮守帝國勞苦功高,兵部尚書非他莫屬,還有什麼其他職位能夠彰顯秋帥的地位身份?”
  “這你可就不必為我擔心!”
  秋裏傲然冷笑了一聲:
  “秋某隨宰相起兵,為的一是無愧父老祖宗,盡顯我男兒英雄本色;二是為了和風雨的患難交情、肝膽義氣,若要說那榮華富貴,當年我秋裏便有的是機會自己取來,又怎會如今反倒要向風雨乞討?”
  “可是……”
  費全皺了皺眉,正待說話,卻見秋裏擺了擺手,阻止了他說話,淡淡地道:
  “我的去向,其實宰相早有安排,你大可不必為我擔憂,連那李家小兒也能夠得到封國,我和風雨這麼多年的交情,你還怕他虧待我不成?如今有這番閑心,還是幫我盤算盤算這高麗的戰事吧!”
  “是!”
  費全愣了一愣,有心想問秋裏風雨的安排,卻見對方一臉淡然,只怕是肯定不會說得了,當下按捺住心中的疑問,整理了一下思路道:
  “高麗一向為我帝國的羽翼,只是這些年來帝國內亂也就無暇理會,這才給了安宇人一個可乘之機。如今安宇人幾乎侵佔了整個高麗的南部,扶植偽王,橫行暴虐,儼然將高麗變成了他們未來圖謀帝國的基地,帝國實在已經是不能夠再袖手旁觀了!宰相令秋帥此刻出兵,可謂及時,而且還選了一個好時機——眼看寒冬將至,那高麗的各處海港轉眼便要封凍,宰相這是要我等來個關門打狗,在陸地上聚殲安宇主力,以減輕我聖龍這萬裏海疆的壓力!”
  “是嗎?”
  秋裏不置可否地漫應了一聲。雙目則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面前標記了高麗地形的作戰沙盤,這是他接到了風雨要他立即準備遠征高麗的命令之後,讓人製作的。
  這作戰沙盤,完全模擬了實際的地形,丘壑起伏,河流四散,大好江山便如此真切地展現在眼前,讓人看了便不由湧起無限豪情。
  “莫非秋帥另有高見?”
  此刻,費全見到秋裏對自己的意見有些漠然,便驚疑不定地試探道。
  “你忘了這裏!”
  秋裏信手指了指,卻是在作戰沙盤之外的地方。
  “什麼?”
  費全茫然地問道。
  “宰相早就在之前,便已經令雲笑天的藍鯨軍北上登州,你以為這是鬧著玩的嗎?”
  秋裏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莫測高深的微笑。
  “這……這,難道宰相想讓藍鯨軍和安宇人決戰海上?”
  費全的臉上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這太瘋狂了。
  誰都知道,盡管風雨主持朝政以來,十分重視聖龍水師的重建,然而水師和騎步兵不同,不是抓了一個七尺的漢子便可以增添一份戰鬥力的。戰艦的打造,水手的訓練,哪一樣不是用銀子堆砌出來的。
  相對而言,如今的帝國水師,可謂是從一片廢墟中完全重新組建,在倉促之間根本沒有和始終全力以赴發展水師的安宇人抗衡。
  “哼,安宇人算什麼?”
  不料,秋裏的話讓費全更加駭異。
  安宇人不算什麼,難道要讓藍鯨軍和麥堅艦隊正面對抗不成?
  費全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混亂了。
  “哈哈,用兵打仗,可不是看誰的人多便能夠絕對取勝的,否則當年建立之初的風雨軍只怕也早就被人碾成了粉末,又哪來如今的輝煌和顯赫?”
  眼見自己的幕僚一時之間跟不上自己的思路,秋裏大笑了一生,揭過不提,轉而豪氣沖天地道:
  “好了,這海戰怎麼打,想必宰相心中早有腹案,也用不著咱們來操心!費全,傳我令下,高麗救援軍兵分三路,於五日後渡江南下,按照本帥制定的路線前行,不可戀戰,只需按時到達預定的地點即可!”
  說著,秋裏自懷中取出了一份詳細標記了行軍路線圖的卷軸,交給了費全,按照那標記所顯示的線路,聖龍的大軍竟然是準備通過一連串的急行和突擊,將安宇人正自乘勝挺進的先頭部隊給攔腰截斷、團團包圍。
  “遵令!”
  費全肅然地接過,他心中知道,從此之後盤踞遼東的三十萬秋風軍便將一分為三,身為秋風軍主帥的秋裏,則統帥其中的十萬兵馬,投入到了高麗的戰場,而且這一出手便是一個大手筆,若真的能夠貫徹秋裏的意圖,只怕聖龍帝國進入的第一仗,便將是一場經典而完美的全殲。
  “可惜,看不到風雨這傢伙縱橫草原的威風了!”
  而此時,這個宏偉作戰計劃的制定者卻在暗地裏頗有些懊惱地嘆氣。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7:05
第三章 大軍北伐

  飛揚的煙塵在空中彌漫,泣血的夕陽逐漸黯淡。
  兩支上千人的隊伍,圍繞著一個氈包群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相對於遼闊的草原,數千人的生死相搏,是何其得渺小。
  相對于氈包群內的百姓,攻守雙方的勝負,卻決定了自家的生死存亡。
  不得不承認,呼蘭人天生便是一個戰鬥的民族,盡管眼下這一支遊牧的人群,幾乎看不見成年精壯的男子,但是手握兵刃的少年、老人和婦女,也同樣發揮著可怕的戰鬥力,同樣能夠帶來死亡的威脅。
  只可惜,力量的對比實在太過懸殊,已經不是勇氣所能夠彌補。
  當另一支聖龍騎兵出現在氈包群的後方時,戰鬥的結局便已經宣告抵定。
  閃閃的寒光過後,鮮血滴落草原。
  聖龍人以同樣嫻熟的騎射,殺入了氈包群,並且實現了勝利的會師。
  負隅頑抗的草原人,紛紛倒下,而剩餘的婦孺,則驚恐地聚集成一團,等待著未知的命運降落。
  “殺!”
  作為聖龍軍的統帥,秦紀毫不猶豫地下達了血腥的命令。
  當呼蘭人的援軍趕到時,他們所看到的,是一如既往的屍橫遍野,一片廢墟。
  “瘋了,聖龍人瘋了!”
  翻閱著這段時間以來,關于呼蘭帝國和聖龍帝國邊境持續不斷沖突的戰報,身為呼蘭帝國國相的塔塔庫爾,不禁失色。
  在成功排擠了張仲堅,恢復了草原大貴族對這個帝國的控制之後,塔塔庫爾突然發現原來張仲堅的位置,實在沒有什麼好羨慕的。
  年輕的大可汗不具備老可汗的勇武果毅,帝國內部大貴族令人震驚的貪婪短視,虎視眈眈的聖龍帝國和別有用心的麥堅,還有那些各打算盤的盟友附庸,執掌帝國權位之後的塔塔庫爾,終於知道了以往聽命于老可汗的帳下,只需要考慮如何揮舞刀劍建立戰功的日子,是多麼幸福。
  而如今,塔塔庫爾只覺得自己如履薄冰。
  呼蘭帝國的存亡,顯然已經到了一個關鍵的戰略時刻,任何一次細微的決策失誤,都將給這個迅速崛起的草原帝國以致命的打擊,而自己也將成為整個帝國的千古罪人。
  想到這裏,塔塔庫爾再次將目光投到了手中的戰報上來。
  很顯然,如今的邊境沖突,對於聖龍人來說,只不過是風雨執政以來,一次又一次如同練兵一般的小規模騷擾而已,勝固可喜,敗亦無妨。
  但是對于呼蘭人來說,聖龍大軍東起遼東、西至玉門關的這一連串突襲,卻無疑是一場又一場旨在消耗己方國力的可惡而且卑鄙的突襲戰。
  憑借著身後幽雲、倫玉和玉門關這三大名關作為堅固後盾的優勢,又實施了無情的堅壁清野和村莊連坐聯保,沒有了後顧之憂的聖龍人,雖然在騎射方面略遜呼蘭人一籌,但是卻顯然掌握了進退自如的主動。
  相對而言,呼蘭人雖然在局部的遭遇戰中獲得了一定的勝利,但是卻無法對聖龍帝國的內地造成有效的威脅,而且太過於遼闊的草原,註定了他們不可能面面俱到的防守,每一次的漏洞,都不得不付出十分慘重的代價。
  和聖龍人以往秉承著大義的名分,旨在要求這些蠻夷之族叩頭臣服便心滿意足罷兵回師的作戰不同,最近每一次的偷襲成功,所作的必然是斬殺一切俘獲的人口,焚毀所有的牲畜糧草。
  這樣的做法,殘酷,然而有效。
  呼蘭帝國顯然不得不和聖龍展開了一場拼人口拼財力拼國力的消耗戰。
  很快,呼蘭人後續作戰能力不強的致命弱點,便在這場消耗戰中逐漸暴露。
  塔塔庫爾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一方面,如果動用大軍大規模地投入戰爭,勢必要消耗天文數字般的糧草,而聖龍帝國業已收回的三大名關和嚴陣以待的百萬大軍,顯然讓呼蘭人以戰養戰的傳統,這一次根本不可能奏效。
  另一方面,將戰爭控制在一定程度內的小規模還擊,卻只不過是被動的應戰,不習慣儲備糧草的呼蘭人即消耗不起,也不喜歡,更重要的是這樣的還擊,根本不可能打痛聖龍人,自然也就達不到結束這種消耗戰的目的。
  為此,呼蘭帝國的宮廷內,早已經炒成了一團糟,可惜卻始終都拿不出一個有效的應對方案來。
  “大人!”
  正當塔塔庫爾愁眉苦臉的時候,卻見一名親信來到了書房的門口,恭聲稟告道:
  “戶部尚書老爺和北方的三十多位大貴族老爺前來求見大人!”
  “嗯,他們來幹什麼?”
  訝異地抬起頭,塔塔庫爾有些驚疑不定。
  由於當年張仲堅等一批聖龍人進入了呼蘭帝國的決策層,因此帝國的政權結構,在很大程度上仿效了聖龍帝國的模式,設置了六部和軍機,其中,戶部尚書自然是掌管帝國財政的官員。
  只是讓塔塔庫爾奇怪的是,究竟什麼樣的大事情,要讓戶部尚書和北方的三十多位大貴族聯名求見。
  如果說是南方的大貴族,塔塔庫爾還能夠理解,只因為聖龍人的這一系列突襲戰,主要是讓南方的大貴族們損失慘重,以至於這些暴跳如雷的混蛋,差一點便要燒了自己的房子。可是,眼下帝國的北方卻是平安無事,塔塔庫爾實在猜不透,這些幸災樂禍坐觀好戲的傢伙,此刻又來湊什麼熱鬧?
  “災情!老爺,北方開始出現了大寒流,凍死了不少人口和牲畜,他們正準備請求老爺您援助呢!”
  僕人驚恐的話,佐證了塔塔庫爾心中不祥的預感。
  “難道真的是老天要滅亡我呼蘭嗎?”
  咋聽這句話,塔塔庫爾只覺得全身一軟,差一點便要癱倒。
  “天災人禍,天災人禍!”
  塔塔庫爾的心中痛苦地呻吟。
  只因為,在這場寒流之前,呼蘭帝國已經承受了一場十分嚴重的旱災。
  那場夏天發生的旱災,讓草原陷於嚴重的水源緊張和草料緊張之中,並由於牲畜的不斷病死,而引發了可怕的瘟疫。
  偏偏就在呼蘭帝國最需要錢財救急的時刻,那些愚蠢的大貴族,卻被聖龍商人高價收購玻璃的生意吸引,暴利驅使他們將手頭的財富都用來倒賣來自遙遠西大陸的這種見鬼的玩意,等到聖龍人將玻璃的價格突然大幅下降之後,呼蘭人這才發現,自己手中剩下的,便只有這些吃也不能吃穿也不能穿,幾乎一無是處的破爛,面對的卻是領地內因為災難而尖銳爆發的矛盾和沖突。
  為了應付這場危機,塔塔庫爾可以說是使出了渾身解數,終於說服了終究不願意看到聖龍人過度坐大的麥堅人施加援手,付出的代價卻是十分的慘重——帝國為此拱手送出了大片的領土,其中包括了原本可以憑此在和西大陸以及大食帝國的對抗中占據絕對優勢的戰略要地,並且欠下了巨額的債務,以及很多事情上面的主動權。
  該死的奸商,他們終究也會為了貪婪而後悔!
  達成協議之後,塔塔庫爾立刻便在心中狠狠的詛咒。
  只可惜,塔塔庫爾大人的詛咒如今尚未見效,呼蘭人的厄運卻顯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焦頭爛額的國相,不得不悲哀地發現自己似乎除了再次向那些可惡的奸商求救之外,別無其他辦法。
  “去,給我將麥堅使者給我找來,告訴他們,如果不能夠幫助帝國渡過這次危機的話,那麼帝國將考慮和聖龍人單獨媾和,原先對付聖龍的同盟協議自動作廢!”
  拼盡了全身力氣,塔塔庫爾吼道。
  他知道自己這句話,將會引發怎樣的政治後果,只是走投無路的國相大人,發現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選擇究竟該向狐貍還是惡狼妥協而已。
  “告訴雲濟,只要麥堅人能夠太平,一切都好談!不過,帝國的北伐,絕對不允許被旁人所左右!”
  獲悉了呼蘭人再次陷入困境之後,風雨終於決定不再和麥堅人扯皮了。
  “看來宰相大人已經勝券在握了?”
  隨行在北伐軍中,辛娜在談論這一場恐怕是史無前例恢宏的遠征時,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嘲弄。
  就在前幾天,她剛剛獲悉帝國的執政議會終於決定了旁遮普邦的命運——作為對錫克教背叛帝國的懲罰,包括長老在內的大批錫克教徒被處死,剩下的則在帝國的監控下,成立了一個完全唯帝國之命是從的傀儡政權,而雖然沒有參加叛亂,但是卻不願意被帝國擺布的辛格,則被秘密地軟禁了起來。
  對此,辛娜感到了憤怒,同時也為哥哥而擔憂。
  可是獨自一人遠在異國他鄉的女孩,似乎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遵循風雨的命令,她成為了這一支北伐軍中特殊的客人。
  和辛娜處境相若,其實並不少。
  他們大多數是帝國盟友或者附庸的王子。
  這些來自尼、丹、錫等盟國的王子,來自印月、交趾、暹羅、緬邦、吳哥的王儲,以及目前表示臣服的大陸諸公國和西域一些國家部落的公子,從某種程度上是作為人質前來聖龍帝國的,如今卻成了這場戰爭的旁觀者。
  很顯然,風雨的目的是希望通過這場偉大的戰爭,將帝國不可抵擋的強大深刻地印記在人們的心中。
  辛娜不得不承認風雨至少達到了他部分的目的。
  目睹著幾乎比自己的國家總人口還要多得多的大軍,浩浩蕩蕩地從倫玉關出發,不見首尾地行進在廣闊的大草原上,辛娜相信,這些基本上都還只有十多歲的少年,已經如風雨所期望的那樣,深深地意識到了帝國的力量絕對不是自己的國度所能夠抗衡的。
  只是,如果帝國失敗的話,那會怎樣?
  突如其來的念頭,讓辛娜自己都有些吃驚自己的惡毒。只不過,這樣的假設,的確是很能夠激發人們的興趣。
  “就軍事而言,帝國的獲勝是毫無疑問的!帝國擁有身經百戰的將士和精明幹練的將軍,更重要的是這些虎狼勁旅將在宰相的親自統率之下,大軍的行進就仿佛秋風掃落葉一般,絕對不存在任何的人和物能夠阻擋。何況,帝國的敵人,那些可憐的草原人,因為沒有足夠的糧食儲備而陷入了補給的困境,並為那可怕的天災而人心惶惶!”
  蘇杜不太喜歡辛娜這樣的語氣,更不喜歡她身處大軍之中那種旁若無人的超然。
  開玩笑,這個女人以為她是誰?
  當所有的人被大軍所震撼所激動所瘋狂的時候,這個表現如此漠然的女人,很快引起了代任隨軍長史的注意,漸漸的,就仿佛上癮了一般,蘇杜覺得自己似乎非常樂意使用一切論據來駁倒對方。
  “是嗎?”
  可惜,一個巴掌拍不響,遭到駁斥的一方似乎根本無意,或者說是根本不屑和蘇杜論戰。在聽到年輕的書生接話之後,來自印月半島的女人只是微微一笑,將眼神投向了遠方,怔怔地出神,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蘇杜感覺到了一絲遭到蔑視的羞惱,然而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如何反擊,事實上他似乎也沒有時間,因為風雨已經召喚他了。
  蘇杜不得不快步走向風雨的馬車。
  是那位帝國宰相給予了他如今與聞軍國大事的機會,蘇杜雖然狂傲,卻也知道,如果現在不能夠在風雨面前證明自己的能力完全能夠抓住這樣的機會,,那麼自己只怕這輩子都不要想再有機會施展所學了。
  “你立刻起草一份命令,讓秋風軍務必在三天后和我會師!記住,措辭要嚴厲!”
  當秦紀登上風雨的馬車時,風雨正低著頭注視著作戰沙盤。這位帝國宰相甚至沒有抬頭,就仿佛要將整個人都融入到面前的山河地形之中去。
  “是!”
  蘇杜恭敬地應道,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
  他知道風雨在為什麼煩惱。
  遼東的那些將領們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們在秋裏出征高麗之後,簡直就把自己當作了遼東的主人,根本就沒有把風雨派去的李逸如放在眼裏,而那位年輕的前任印月總督,也似乎有些辜負了風雨的期望,至少他沒有展現曾經在印月半島的鐵腕手段。
  畢竟還是太年輕了!
  完全忘記自己的年齡其實也不大的書生,有些惡意地腹誹著自己的情敵。
  他並不認為,風雨有必要在這個時候連續調換印月和遼東這兩塊新征服土地的將領,更不認為李逸如能夠在這場兵權大兌換中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
  為此,蘇杜在臨下車之前,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提醒道:
  “宰相,既然逸如將軍需要坐鎮遼東,何不索性讓秋十三郎名正言順的統軍?”
  “你是認為本相任命的將軍就不能夠指揮秋風軍了嗎?”
  蘇杜話音未落,便見風雨霍然抬頭,冷冷地盯視了蘇杜一眼,旋即又低下了頭,放緩了語氣道: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遵令行事即可!”
  “是!”
  蘇杜趕緊答應,他只覺得剛才風雨掃視自己的眼神,就仿佛兩把利刃,淩厲的簡直能夠將人的心給挖出來。
  暗自懊悔自己多嘴的書生,在驚慌中差點摔落車下,狼狽地連連踉蹌了好幾步,方才勉強站穩,寒風吹過,濕透的背部頓時傳來了刺骨的冰涼。
  “自作聰明!”
  車上的風雨暗自不悅地搖了搖頭。
  笑話,他風雨豈會不知秋裏遠征高麗之後,讓遼東總督李逸如而不是秋十三郎擔任北伐東路軍的指揮使,將會引發很大的麻煩以及猜疑?
  然而,莫說自己和秋裏乃是肝膽相照的好友,就算真地要鳥盡弓藏,堂堂帝國宰相,又怎會在大戰在即的時刻自毀長城?
  李逸如留守遼東,並暫時執掌秋風軍,自有他風雨的用意,事關全局,這樣的人事安排,又怎能容蘇杜來插手?事實上,蘇杜由憑什麼來插手?
  果然還是改不了那書生的驕狂!
  想到這裏,風雨開始有些後悔讓蘇杜擔任自己的隨軍長史。
  和金岑比較起來,蘇杜盡管更有戰略眼光和才華,然而卻地道的恃才傲物,總想著放手作為,自然也就不可能如金岑那樣踏踏實實、認認真真的辦事,幫助自己誠惶誠恐地料理瑣碎的事情,顯然並非理想的隨軍長史的人選。
  可惜,風雨也沒有料想到西大陸會有意在這個時候出兵討伐大食,這使得大食那邊的局勢日益復雜起來,也因此將原本只是短暫出使的金岑逗留在了那裏。
  “宰相,前鋒洛信將軍急報,北面發現呼蘭軍主力的動向!”
  便在風雨思緒之際,剛剛退出馬車的蘇杜,再次闖了進來稟告道。
  “很好!”
  風雨聞聲,立即用力地將手掌擊在了馬車的車架上。
  “命令大軍急速前行,再次督促灰鷹軍團和秋風軍團向大軍本陣靠攏!”
  風雨自大軍出發以來,連續十多天緊繃著的臉,因為這個消息而流露出了放鬆和寬慰的微笑。
  總算不必擔心大軍徒勞無功了!
  輕松之餘,風雨甚至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7:07
第四章 草原交鋒

  涼亭的四周不見半個人影。
  唯有一個玄衫少女,獨坐在涼亭內,任憑皎潔的月色灑在身上無動於衷,只是怔怔地注視著身旁的銀槍,神色間有些落寞。
  “怎麼,蒙將軍是在嘆息這桿銀槍不能夠為您的宰相大人,暢飲呼蘭人的鮮血吧?”
  突然,一道嘲諷的冷笑,從涼亭外傳來。
  “你!”
  少女柳眉倒豎,站立了起來,不見了剛才的憂傷,舉手投足間卻帶著一股勃勃的英氣,自有令人折服的威嚴。
  她的目光循聲投向涼亭外,看到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年輕人,很有些儒雅的風範,只是卻好像重病纏身,單薄消瘦的身子,讓人忍不住擔心是否會被風兒吹倒。
  看到來人,少女嘆了一口氣,收斂了臉上的怒色,只是幽幽地道:
  “你怎麼來了?快回去吧!這裏的夜風很大,小心你的身體!”
  “多謝蒙將軍關心!”
  似乎未料到少女會這麼說,年輕人微微一愣,難以控制的激動在臉上一閃而過,但是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強自穩定了語調,躬身行禮道:
  “只是在下今天來,是專程向蒙將軍告別的,再不說,只怕就沒有機會了!若沒有蒙將軍的面子請來華神醫,只怕我這樣一個升鬥小民,就算不死也該成了廢物,此恩賜德,白某感激不盡!只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到該散的時候了!”
  “什麼,你要走?”
  蒙璿一驚。
  “不走有如何?”
  白衣年輕人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復雜難名的苦澀:
  “若沒有蒙將軍的面子請來華神醫,只怕我這樣一個升鬥小民,就算不死也該成了廢物,此恩賜德,白某感激不盡!可惜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裏終究不是白某該呆的地方,走,終究還是要走的!”
  “是啊!”
  蒙璿呆了一呆,有心想要反駁,卻無從駁起。
  畢竟,白族上下滿門的血仇,便是一道無論如何也無法彌補的溝壑。
  “你準備去哪里?”
  良久,少女方才想出這一句話來。
  “暹羅的南面,有成千的島嶼!”
  年輕人眺望著南方,悠悠地說道。
  “什麼?那裏!”
  蒙璿美麗的雙眉緊皺了起來。
  對于那裏,蒙璿雖然從來沒有去過,卻並不陌生。
  當風雨軍憑借其在陸地上強大的武力席捲了整個西南半島的時候,在海洋上同樣強大無敵的麥堅艦隊則通過占據這些海島作為回應。
  對於聖龍帝國來說,令人頭疼的是,這些海島並不單純是異國蠻邦的所在,在這些海島之上,有宰相風雨的盟友七海龍王,還有很多因為躲避戰亂或者其他原因,遠離神州跋涉大洋的聖龍移民。
  盡管,那裏發生的戰鬥似乎被人所遺忘,帝國似乎犯了選擇性健忘癥,根本沒有理會曾經的盟友所提出的求援,而不願意因此將事情鬧得不可收拾的麥堅,也樂得悶聲大發財,從容不迫地展開清剿海盜的行動。
  但是,只要稍微有頭腦的人都明白,一旦戰況被公佈,將會在聖龍帝國的執政議會掀起怎樣的風浪——風雨執政的帝國,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子民受到任何外邦的欺淩的,這一點自從當年的大理事件之後,便已經成為了誰也不敢質疑的傳統。
  因此,身為帝國西南各領地的最高統帥,蒙璿幾乎每天都關注著那裏的形勢,而當她咋聞昔日點蒼山掌門弟子居然要去那裏的時候,立刻觸覺到了敏感的神經。
  “放心吧!我不是去和宰相作對的!雖然白某日後必定竭盡全力報仇,卻還不至於家國不分!如今,七海龍王前輩正帶領著神州的移民們而和麥堅人艱難周旋,其中也有很多白某的族人和故友,既然知道了,說什麼也不能夠袖手旁觀!”
  年輕人眉宇飛揚地說道。
  這一刻,蒙璿有些恍惚,一個在心田深處珍藏著的影子,突然浮現,似乎和眼前的白衣人疊合在了一起。
  “先赴國難,後理私怨!”
  好像,在遙遠的過去,也曾經有一個年輕的聲音,帶著飛揚,帶著驕傲,帶著豪邁,帶著激情,指點著狼煙四起的戰場,笑對著滿目瘡痍的河山,說過。
  “能不能別去!”
  情不自禁的,蒙璿想要阻止。
  “你說什麼?”
  年輕人的雙眉緊鎖,顯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沒……沒什麼!”
  驚覺自己失言,碧蛇軍的統帥,臉上仿若小女孩一般浮現出了一絲紅暈,雙手下意識地攪在一起,隨即背轉身子,望著前方茫茫的夜空,語調也隨之轉冷:
  “我只是覺得,華神醫雖然救了你,但是以你現在的狀況,根本沒有上陣殺敵的資本,暫時還是在這兒安心養病吧!”
  “你別騙我了!”
  年輕人由於激動,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好一陣子方才恢復了正常,凝聲道:
  “莫非傳言是真的?宰相準備放棄七海龍王他們,來換取麥堅人對北伐的袖手旁觀!”
  “胡說!”
  持槍,轉身,根本就來不及做出反應,冰冷的槍尖便已經抵住了咽喉,淩厲的殺氣也在瞬間傳來,這一刻沒有人懷疑,回首的少女只需稍稍用力,一個生命便將就此消逝。
  “宰相怎會是這種人!只是,只是,軍國大事,一時半會根本說不清楚,總之,總之你別去就是了!”
  注視著對方絲毫沒有動容的臉龐,蒙璿的心又是一顫。
  很熟悉的感覺。
  當千軍萬馬蜂擁而來的時候,當刀光劍影咄咄逼人的時候,當前方道路遍佈荊棘的時候,當陰謀背叛接踵而至的時候,那個人,似乎也是這般從容。
  “我走了!”
  眼前的白衣人,突然一笑。
  笑容中,有些淒然,更多的是決絕。
  “你也要保重!其實,你該多為自己想一想了,那個人雖然雄才偉略,但是你在他身邊,卻永遠只是一桿槍!”
  說著,他伸手撫mo了一下少女的秀發,隨即轉身,根本就不理會少女手中的銀槍。
  “只是一桿槍嗎?”
  蒙璿發覺自己的手顫抖得厲害,竟然幾乎握不住手中的銀槍了。
  她想否認,卻又無從辯駁。
  那個人的心中,早已經被錦繡的山河填滿了,哪還容得其他?
  也許,李姐姐還有一席之地,因為那山河是他和她一起打下的。
  自己呢?
  自己恐怕便真的是那一桿槍,那一桿為了他殺盡一切敵人掃蕩一切陰霾的銀槍。
  這,讓少女有些驕傲,又有些愴然。
  也就在這個時候,被夜色吞噬的遠處,傳來了激揚的歌聲:
  “男兒自當重危行,從容慷慨鬥志昂……”
  恍惚間,蒙璿分不清究竟是他還是他唱的,或者只是普通的士兵。
  不過,歌聲中,自有一股充斥於天地間的豪邁。
  這豪邁,常常讓少女們傾慕。
  很多少年,都夢想著自己也有朝一日,能夠如這般豪邁地去做自己心中的大事。
  然而蒙璿聽來,卻總覺得自己竟是帶著滄桑,欣賞中又有些酸楚。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大草原就如同海洋一般,廣闊而且無垠。
  然而如今活躍在大草原之上的,卻不再是牛羊,而是數不清的旌旗,看不到邊的人海,還有那刀山,槍林,盾墻。
  天為濛濛亮。
  草原卻已經經歷了一整夜的喧囂。
  隔著款款流淌的河流,聖龍和呼蘭的大軍終於碰撞在了一起。
  鮮血滴落在河流中。
  屍體平躺在草原上。
  曾經激戰過的土地上,如今則顯得有些平靜。
  聖龍這一邊:
  白虎軍的神龍戰車,布成了一道移動然而堅固的長城。
  黑狼軍的盾牌,在陽光的反射下耀眼而且奪目。
  青龍軍的弓箭隊,沉穩地把持著奪人性命的兇器。
  三千精銳的近衛軍簇擁著自己的主帥,還有帝國的將領們,在高隆的土丘上,指點著軍情戰況。
  盡管連年的征戰,讓近衛軍的將士換了一撥又一撥,有一些在戰火中成長為帝國軍隊的棟梁,而更多則永遠地埋骨黃沙,但是近衛軍的戰績,近衛軍的輝煌,近衛軍的忠誠,卻始終都激勵著每一個戰士,讓他們以自己是近衛軍的一員而驕傲,並滿懷莊嚴地宣示繼承和捍衛前輩的榮譽。
  相對而言,呼蘭那一邊,則似乎有些過于平靜。
  幾乎所有的軍隊,都躲在了密集的氈包內。
  一年之內連續遭遇了兩次嚴重的天災,又因為聖龍軍隊的襲擾而精疲力竭的呼蘭人,已經沒有了老可汗時期的飛揚,也不再有大國師時期的銳氣。
  此刻的大軍,顯得有些沉悶,
  然而沒有人敢因此小覷。
  相反,憑借著昔日的輝煌和戰績,這種沉悶更讓呼蘭大軍平添了一種神秘莫測的高深和散發著死亡的肅殺。
  “前鋒洛信將軍是在昨日夜間追上呼蘭人的,一番激戰,斬首七百,終于將呼蘭人給咬住了!”
  作為隨軍長史,站立在風雨側後的蘇杜,遙指遠處的敵軍說道。
  才七百人!
  風雨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波動,心中卻咯噔了一下。
  顯然之前的戰鬥,呼蘭人並沒有認真地進行。
  這支原本縱橫天下的勁旅,究竟是從開始就打定了憑借其強大的戰鬥力正面決戰的主意,還是另有所圖?
  陰謀,莫非有陰謀?
  風雨開始懷疑,眼前的呼蘭軍隊只是一支疑兵。
  雖然眼下的形勢是風雨費盡苦心希望出現的。
  但是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交戰了這麼多年,擅長野戰、喜歡來去如風機動突襲的呼蘭人,會在大草原上放棄他們傳統的戰術,就這樣輕易地和聖龍人展開這麼正面的交戰。
  風雨突然發覺,大戰在即,自己的心居然就像胯下的戰馬一樣,不安地跳動著。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年輕的帝國宰相苦笑。
  多少年了?
  自從當年起兵到現在,大小陣仗多得自己都數不過來,好像還真的是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樣不安了。
  “那麼左右兩翼呢?”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情,風雨平靜地問道。
  “左翼秦紀將軍來報,西路軍已經渡河,沿途擊退呼蘭人三十餘次襲擾,目前已經距離我軍主陣六十裏處!”
  “右翼秋將軍來報,東路軍一路順利,拿下呼蘭人三座城池,若無意外,今晚便可和大軍主陣會師!”
  很快,一連串的戰報,便匯總到了風雨的面前。
  戰局似乎發展得非常順利。
  包括大軍主陣在內的三路兵馬,幾乎沒有受到太大的阻撓,便已經推進到了呼蘭帝國的都城附近;而呼蘭人,似乎也非常合作的按照聖龍人的意圖行事,乖乖地將自己軍隊部署在了前方,儼然要和聖龍大軍展開面對面光明正大的決戰。
  “看來呼蘭人的糧草果然已經嚴重不足了!”
  對此,蘇杜顯得十分樂觀。
  “沒有這麼簡單吧!呼蘭大軍曾經席捲整個大陸,戰鬥力之強,國力之盛,一度無人能當!縱然如今遭受天災,也不至於這麼幾天,糧草便會告罄吧!”
  持穩重意見的,則是白虎軍統領朱大壽。
  “白將軍過慮了!”
  年輕的黑狼軍統領耶律楚振卻有些不以為然:
  “宰相運籌帷幄,早在開戰之前便已經將呼蘭人算計得死死的,如今哪有他們翻本的籌碼在!這叫……叫勝敵於戰場之外!”
  “哈哈!”
  沒想到耶律楚振這個粗魯的草原大漢,此刻居然也會掉兩句文,在場的人都不禁莞爾,不過討論卻就此中斷,只因為陣前的號角已經嗚咽,擂鼓隆隆擊響,戰鬥再次展開。
  就仿佛是約好了一樣。
  從聖龍和呼蘭的雙方陣營中,分別奔馳而出一個千人隊。
  他們先是沿著河岸往返奔馳,不斷地將密集的弓箭射向對岸的敵人。
  繼而,聖龍人不耐煩了。
  他們選擇了一處淺水的地方,渡河。
  於是,刀劍的碰撞和貼身的搏殺開始了。
  兩隊鐵甲的騎兵絞殺在了一起。
  金屬的撞擊聲,在空曠的草原上格外清脆。
  戰士的喊殺聲,在兵器的碰撞中更見慘烈。
  不斷有人落馬,不斷有人喪命。
  塵煙揚起,遮蓋了天地的光芒。
  觀戰的雙方,看到的只是一團灰霧中,無數兵馬在高速而且劇烈的碰撞。
  直到灰霧散去,戰鬥的喧囂也隨即歸於靜寂。
  人們這才駭然地發現,戰鬥的空地上,已經再見不到一個站立的士兵。
  到處是橫躺的屍體。
  幾匹戰馬在屍體旁徘徊,為了主人而悲鳴。
  更多的,則是傷兵和傷馬們的呻吟——在殘酷的大草原上,他們幾乎已經毫無希望。艱苦的條件和惡劣的醫療,還有寶貴的物資,都不允許這些已經失去了戰鬥力的人繼續生存下去,拖累整個大軍。
  唯有空中的禿鷲,在盤桓,在尖叫。
  分不清,究竟是在嘲諷這人類的殘殺,還是單純因為眼前的美味。
  目睹著眼前的戰況,即便是身經百戰的將軍,也不由咂舌。
  聖龍人的頑強,自是不待多說。
  這些昔日只敢躲在城墻內的農夫,在偉大的統帥帶領下,此刻表現出了絕對不遜色于呼蘭人的戰力。
  而曾經的無敵兵團,也同樣無愧於他們的榮譽。
  這些呼蘭人,即便在戰鬥中也沒有太多的吶喊,只是在喉嚨間發出低沉的“呵呵”,既保存了體力,又平添幾分猙獰。
  兩敗俱傷。
  戰鬥的結果竟然是兩敗俱傷。
  “看來呼蘭人是準備置死地而後生了!”
  良久,白虎軍統領朱大壽方才低聲說道。
  他的話顯然得到了將領們的贊同。
  如今站在風雨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經歷過殺伐,他們因此而深深地感受到,眼前的呼蘭人沒有了昔日的飛揚,卻多了幾分沉默,然而就在這種沉默中,所蘊藏著的,是一種置於死地後的決然,一種可怕的悲憤和絕望的反擊。
  “哀兵致勝!難道塔塔庫爾便準備這樣來和聖龍決戰嗎?”
  風雨緩緩地搖了搖頭。
  雖然這樣的敵人,必定會爆發出強大的戰鬥力和可怕的反抗,但是當一個強大如斯的帝國,其軍隊竟然淪落成為一支哀兵來捍衛自己的國家,風雨首先感到的,是一種悲哀,一種憐憫。
  不過,拋開對于呼蘭帝國盛衰的感嘆,剛才呼蘭人的表現,倒是讓風雨很滿意,也多少打消了他原有的一些疑慮。
  也許是自己多慮了!
  感覺到呼蘭人似乎真的準備要背水一戰之後,風雨有些暗笑自己的疑慮,同時也感到了一陣輕松。
  正面交鋒,恰中帝國宰相的下懷!
  “好了,傳令下去,開灶吃飯,一個時辰之後進攻!我希望戰鬥在天黑之前結束!”
  想到這裏,風雨揮手下令道。
  戰爭的態勢已經明朗了。
  剛才的戰鬥,只不過是雙方的一次試探。
  試探對方的決心,試探對方的戰力,試探對方的意志。
  同時,這也是一種震懾。
  希望憑借己方的勇猛,震懾對方,削弱對方的鬥志。
  然而不管怎樣,試探也好,震懾也罷,一切都結束了。
  無論是呼蘭人,還是聖龍人,在整整一夜的折騰之後,如今他們需要為即將展開的戰鬥,讓自己的戰士積蓄更多的體力。
  當然,在平靜之後,醞釀著的是*,是驚濤駭浪。
  雙方的第一輪正式交鋒,沒有分出誰勝誰負,這也就意味著,如此的慘烈將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繼續,而且是以更大的規模展現。
  “是!”
  在風雨一聲令下之後,所有的文官武將便紛紛躬身遵令,雖然風雨說得輕描淡寫,但是他們憑借著軍人的本能,都已經嗅覺出了其中的血腥,於是渴望戰功的將軍們,紛紛摩拳擦掌,等待著一場大決戰的開幕。
  “宰相!”
  就在這個時候,蘇杜接過了一名騎兵所來的一封戰報,悄悄遞給了風雨:
  “秋帥至高麗傳來了消息!”
  “哦?看來秋裏這傢伙撥了先籌!”
  似乎是早就在意料之中,風雨沒有驚訝,搖頭笑了笑,接過戰報展開一看,卻不禁皺起了眉頭。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7:07
第五章 意外波折

  “男兒生世間,及北當封侯,戰伐有功業,焉能守舊丘?”
  高昂的歌聲中,聖龍大軍浩浩蕩蕩地挺進。
  遠征高麗的進展,和北伐呼蘭一樣順利。
  三路大軍,就仿佛三支鐵鉗,將正勢如破竹北上、妄圖一舉吞併整個高麗的安宇人給牢牢地包圍住了。
  “本帥劍下,不接受任何安宇降者!”
  就在這個時候,秋裏發布了一道殺氣騰騰的命令。
  這道命令,源於平壤城內的慘狀。
  似乎是為了最大限度地削弱高麗人的反抗意志,兇殘的安宇人,將高麗的這座名城,變作了人間的地獄。
  沒有了人煙。
  鮮血染紅了河流,屍體遍佈整座城市。
  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到處都是廢墟瓦礫。
  數以萬計的平民被成批的活埋,更有無數人被各種令人發指的手段殺害,懸掛在路旁城樓以作警示。
  婦孺老弱更是成為了最大的受害者。
  脆弱的生命似乎激發了強盜的獸性,他們爭相以殺人為樂,甚至下注賭博。
  於是,嬰兒也成了刀槍下的武勛。
  女人則成為戰爭的獎賞,被挾持進了軍營,被成千上萬的男人蹂躪直至生命的終結。
  慘不忍睹的屍體中,有七八歲的稚童,也有七老八十的老婦。
  當這座城池被聖龍人奪回的時候,所有的遠征軍將士都震驚了。
  盡管,任何一個國家都勢必難免的會發生戰爭,盡管,任何一個國家都需要通過戰爭來壯大和發展自己,但是像這樣滅絕人性的屠殺,實在是聞所未聞的。
  正是因為如此,秋裏決定更改風雨原先只是“先逼退安宇人保全高麗北部”的戰略計劃。他不僅要將這包圍圈內的安宇人悉數全殲,而且還要以此作為誘餌,將來援的安宇人一個個的消滅。
  “只怕宰相大人會不高興的!”
  作為幕僚,費全不得不做出提醒。
  因為,在風雨的計劃中,只是想通過高麗戰場的開辟,來緩解帝國東部沿海所承受的壓力,從而打亂麥堅人的計劃。
  因此,帝國這次遠征高麗的兵力並不充足。
  雖然號稱十萬秋風軍,但是真正的主力全部投入到了北伐呼蘭之中,這裏的十萬大軍,能征善戰的精銳卻不過一萬餘人,剩下的是女真、室韋、鮮卑等部落的盟軍,其中還有為數眾多的老人孩童所組成的火頭軍。
  充數。
  純粹是充數而已。
  何況,如果沒有安宇人在戰場上的可怕壓力,帝國也無法從高麗王國那裏,獲取更多的利益和讓步。
  最重要的是,帝國似乎非常希望借安宇人的手,在高麗王國進行一場溫文爾雅的政權更迭,讓那位李家小兒繼承他祖先的王位。
  於是,這些軍事和政治方面的現實,似乎決定了秋風軍雖然需要獲取勝利,卻並不能夠真地把安宇人徹底地消滅,以免到時候被求援的高麗王國過河拆橋。
  “一切後果,自有秋某負責!”
  秋裏冷冷地拒絕了幕僚理智的提醒。
  在他看來,一切都不成問題。
  雖然秋風軍的主力不在,但是有高麗軍隊的協助,有遼東各部落的盟軍,已經足夠確保這次帝國增援高麗的成功了。
  於是,完成了漂亮的行軍之後,秋裏並沒有急著解決包圍圈內的敵人,而是將安宇被困的三萬先頭部隊壓縮在了開城彈丸之地後,嚴陣以待地迎來了安宇的增援主力。
  戰鬥的開始,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懸疑。
  安宇人如期進入了聖龍人預設的戰場。
  和衣甲鮮明的聖龍大軍相比,安宇士兵的穿著實在簡陋得近乎於寒酸。
  除了少數人騎著戰馬披著戰甲之外,大多數士兵都只是背著斗笠、穿著單衣、赤著雙足,行進的隊伍也很鬆散。
  “這不是士兵,根本就是農夫漁民!”
  看著遠處行來的軍隊,秋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將軍,這些安宇人正是因為國內困弊,方才會四處掠殺!不過千萬別小瞧他們衣衫襤褸,戰鬥起來,他們,他們簡直就是野獸,全然悍不畏死!而且,這些只是安宇人的足輕部隊,他們的主力則是武士,更為兇悍,更為瘋狂!”
  身旁的高麗將領,說這話的時候不禁流露出了恐懼,似乎觸及了河安宇人交戰的回憶。
  “哈哈,這些安宇人,難道還強過呼蘭人不成?今天便是他們葬生之時!”
  秋裏不以為然的一笑,揮手下令。
  “殺!”
  隨著秋裏的一聲令下,四面八方憑空湧出了數不清軍隊。
  騎兵馳騁縱橫,步卒隨即跟上。
  他們斜裏插入了安宇大軍的陣列,頓時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血浪。
  安宇的足輕在措手不及之下,頓時大亂。
  不過他們倒是的確勇猛,即便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依舊各自為陣,前赴後繼,死戰不退。
  只可惜,這樣的頑抗,在大軍席捲一切的強大攻擊之下,無異於螳臂當車,瞬間便被淹沒在了人海之中。
  相對而言,後陣的安宇武士給大軍帶來的麻煩更大一些。
  他們雙手把握著又長又窄的彎刀,兩腳“八字”分開,牢牢地定立在原地,硬生生地和呼嘯而來的騎兵正面對抗。
  這些被聖龍人稱為“倭刀”的兵刃,竟是十分的鋒利。
  而那些武士,雙手持著這樣的兵器,也發揮出了最大的力量。
  以至於,即便是挾帶著高速馳騁的慣性和力量,騎兵和武士的碰撞,也往往是兩敗俱傷。
  戰馬上的騎者,斷了兵刃栽倒地下。
  土地上的武士,也同樣被強大的沖擊力掀翻,九死一生。
  這種近乎于同歸於盡的自殺,並不能夠阻礙聖龍大軍的勝利,但是卻在一定程度上阻滯了己方的崩潰和緩解了聖龍人沖擊的破壞力。
  “哼!”
  秋裏不由冷哼了一聲。
  盡管戰局並沒有根本性的轉變,聖龍人的勝利似乎大局已定,但是這種風卷殘雲般的騎兵突擊的強大威力,竟然被這些漁民給大打折扣,這個事實讓他頗有些不快。
  尤其是,正是由於這些武士的阻擋,突擊的騎兵只來得及消滅最前面的足輕部隊,卻來不及如以往那樣徹底地突入敵陣,在高速的運動中攪亂敵人一切重新穩住陣腳的努力。
  眼下,安宇人的後續部隊,已經和混亂的前鋒脫離了一定的距離,並且能夠列陣迎擊疾馳而來的騎兵了。
  “合圍!”
  搖了搖頭,秋裏只好下達新的命令。
  原本,在他的計劃中,伏擊的第二路部隊,應該是在安宇人潰敗之後尾隨追殺的。
  擊潰敵人,追擊,再擊潰敵人。
  ——這樣的戰術,一直都是自風雨以下,風雨軍將領們所最為喜歡的戰術。
  因為,這樣的作戰,絕對能夠以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戰果。
  然而如今,為了避免讓自己這些精銳的子弟兵,在穩住陣腳決心誓死拼命的安宇人面前,過多無謂的傷亡,秋裏還是打消了原先的想法,準備讓高麗和遼東各部落的軍隊充當進攻的先鋒,通過人海戰術將這些安宇的精銳部隊給吞沒。
  “啊!”
  也就在這時,秋裏,還有他的軍隊,一同看到了有生以來最為難忘的景象。
  安宇人的軍陣中,突然出現了幾個手持著古怪鐵筒的方陣。
  他們躲在軍陣之內,在重重疊疊的盾牌、弓箭和刀槍的掩護下,朝著遠在弓箭射程之外的進攻者攻擊。
  那一幕,絢麗,同時也慘烈。
  熊熊的烈火,刺骨的冰雹,震耳的驚雷、刺眼的閃電,不約而同地出現,矛頭直指聖龍和高麗人的聯軍。
  在這一刻,似乎天崩了,地陷了,世界的末日來臨了。
  煙霧騰騰,硝煙彌漫。
  安宇人的軍陣,連同軍陣的四周,頓時好像被惡魔吞噬掉了。
  灰濛濛的,看不見一切。
  而當一切的喧囂過後,天地恢復了平靜,視野也重新開闊的時候,秋裏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的眼前,是一片狼藉的戰場。
  安宇人的軍陣安然無恙。
  軍陣的四周,卻是屍山血海。
  成千上萬的進攻者,永遠的倒在了高麗的土地上。
  “撤!”
  毫不猶豫,秋裏親自斷後,統率著已經失魂落魄的軍隊,艱難地後撤。
  “讓雲笑天的藍鯨軍即日出海,封鎖安宇人增援高麗的海上通道!”
  看到了秋裏的戰報,風雨沉默良久,方才下令道。
  “可是宰相……”
  蘇杜有些猶豫。
  高麗戰場竟會如此不順,實在是出乎意料。
  眼下,為了給秋裏爭取重新整頓軍隊的時間,派遣水師出戰,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問題是,自從令狐水師當年被安宇人偷襲重創之後,原先好不容易有望重振雄威的帝國水師已經一蹶不振,即便經過這幾年的臥薪嘗膽,也只是剛剛恢復了一點戰鬥力,還遠遠沒有實力和安宇人在海上正面交鋒。
  更何況,還有一個麥堅。
  也許麥堅不願意承擔巨大的風險,在陸地上和帝國交鋒,但是誰也不能夠忽略麥堅艦隊在海上的強大實力。
  “照我的話去做吧!既然是雄鷹,就必須經受暴風雨的考驗!”
  風雨揮了揮手,苦笑。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願意。
  在風雨原先的計劃中,駐兵登州的藍鯨軍,雖然有不惜和安宇甚至麥堅人一戰的態勢,實則卻是虛張聲勢而已。
  即便真的和麥堅人決裂了,藍鯨軍,這支羽翼未豐的軍隊,也只是在聖龍強大的步騎兵馬的掩護下,形成一定的牽制和威懾而已。
  風雨理想中出海作戰的時刻,應該是明年開春,那個時候,帝國便可以投入更多的戰艦和物資充實這支艦隊;而今年,既然嚴冬將至,港口馬上就會封凍,就讓這支艦隊好好休養生息吧。
  可惜,眼下的戰局全盤打亂了他的計劃。
  不僅僅是高麗戰局的失利,可能會誘發麥堅人提前對帝國動手,更重要的是安宇人所裝備的這些新武器,立刻引起了風雨的重視。
  如果,麥堅人真的讓安宇人作為他們進攻聖龍的雇傭軍,那麼……
  這個設想很可怕。
  作為一個強國的麥堅,或者會考慮到一旦戰敗便會失去原有強勢的風險,從而極力避免可能兩敗俱傷讓人漁翁得利的大戰,但是作為一個無法忍受國內的貧困和國土的狹小,滿懷著強烈的yu望,企圖畢全功於一役,通過冒險的戰爭來重新劃分天下勢力格局和獲取自己所希望的土地財富的安宇,卻不見得會這樣考慮。
  這就如同,兩個理智的成年人,即便彼此敵視而且仇恨,但總是以正常的思維來行動;然而如果突然出現了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插在其中,那麼事情就大大糟糕了。
  “無論如何,都得先狠狠地打痛這個瘋子,這他不敢胡鬧才行!”
  風雨無可奈何地自言自語。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可惜眼下,他顯然分不出足夠的精力去對付這個瘋子。
  因為,在他的面前,正有一度無敵天下的呼蘭大軍在虎視眈眈。
  埋鍋做飯之後,戰場上再次醞釀著血腥的風暴。
  幸好,這似乎應該完全是成年人之間理智的戰爭。
  對陣的雙方,都表現出了應有的水準,同時也中規中矩。
  似乎,就如同風雨擔心呼蘭人進行可怕的騷擾戰術一樣,對方也十分害怕風雨天馬行空了無痕跡的計謀。
  因此,這次對陣頗有些“觀兵”的古風。
  中路對中路,兩翼應兩翼。
  遊走的邊鋒騎兵,最先開始小規模的接觸戰。
  厚重的中軍,則默默站立,等待著各自主帥的命令。
  他們將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進攻!”
  幾乎是同一時刻,雙方的主帥下達了相同的命令。
  狂野的呼蘭鐵騎,正面迎上了移動的神龍戰車。
  犀利無比的矛,和堅固厚重的盾,碰撞了。
  “看來呼蘭人學乖了!”
  當風雨說這句話的時候,呼蘭人正用掛在馬鞍旁的鐵錘,狠狠地砸向神龍戰車。
  顯然,多次的交鋒,已經讓呼蘭人瞭解到了神龍戰車的弱點所在。
  這一戰術,十分有效。
  只在頃刻間,組成第一道防線的數百輛神龍戰車,便報廢了。
  神龍戰車後面的戰士,失去了憑借,全然暴露在了呼蘭人的鐵騎之下,抵抗只是生命短暫的延續和對於榮譽頑固的維系,卻無法改變結局。
  白虎軍在交鋒的第一時間,損失慘重。
  這個結果,讓白虎軍統領朱大壽幾乎要吐血。
  不過就整個戰場而言,情況並沒有因此就對呼蘭人有利。
  氣勢洶洶殺入聖龍軍陣之內的呼蘭人,突然發現聖龍人應該出現的崩潰並不存在。
  因為他們所面對的,除了神龍戰車組成的第二道防線之外,還有手持巨盾身穿鐵甲的黑狼軍步兵。
  呼蘭人傳統的弓箭,對這些重步兵根本起不到作用。
  即便是近身的搏殺,除非運用鐵錘,否則單靠刀槍也很難奏效。
  可惜,此刻剩餘的神龍戰車改變了戰術,它們在巧妙的運動中規避了呼蘭人正面的鐵錘重擊,卻從兩翼擠壓著呼蘭人撕開的口子,將突入其中的呼蘭人逐漸擠壓,讓他們既沒有足夠的空間揮動鐵錘,更不能憑借高速的機動,命中黑狼軍重步兵的弱點。
  於是,就如同海綿一樣,聖龍大軍頑固地吸納著呼蘭人的進攻。
  相反,倒是突進的呼蘭人,形成了十分危險的鍥形,盡管如同釘子一樣狠狠地插入聖龍的軍陣中,卻也面臨著被聖龍大軍兩面擠壓、徹底吞噬的巨大危險。
  “嗖,嗖,嗖!”
  便在這時,青龍軍的弓箭手發揮了作用。
  猶如暴風雨一般落下的箭矢,帶來了死神的問候。
  為了徹底解決北方的問題,風雨這一次可以說是不惜血本。
  甚至承受著國內兵力空虛的風險,將原本駐守帝國城池的青龍軍中最精銳的弓箭隊也調了過來。
  這樣的代價換來的收獲也非常巨大。
  呼蘭人在密集的弓箭下迅速倒地,傷亡慘重。
  勇敢闖入聖龍軍陣之內的呼蘭人,不可挽回地面臨覆亡的下場。
  “該死!”
  風雨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的喜悅。
  因為,原本應該出現的灰鷹軍和秋風軍竟然都沒有了蹤影。
  風雨計劃中通過合圍來重創呼蘭人的希望也似乎因此化作了泡影。
  不得已,占據了優勢之後的聖龍人,只好選擇了繼續正面突擊。
  攻防的角色反轉了過來。
  受挫的呼蘭人開始後退,他們憑借著氈包和河流反擊。
  反擊中的聖龍人,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面對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堅固防禦。
  於是,擅長進攻的呼蘭人開始了防守,而擅長防守的聖龍人則開始進攻。
  就局面而言,似乎老天開了一個有趣的玩笑。
  但是就戰場上將士而言,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每一寸土地,都被鮮血染紅。
  每一步的進退,都在無數生命的消逝中拉鋸。
  夕陽緩緩地落下,風雨今天結束戰爭的期望,徹底不能夠實現了。
  激烈的戰鬥,從早上延續到了黃昏,並且開始進入黑夜。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7:08
第六章 藍鯨出海

  “轟!”
  猛烈的炮火一連十多天,在高麗半島的北部回蕩。
  “看來麥堅人為了牽制聖龍,還真是不惜血本!”
  觀望著眼前的戰局,秋裏不禁冷笑。
  因為,安宇人竟然裝備了大量的魔法炮。
  而且,還有一種應該是魔法炮改裝的兵器。
  長長的鐵筒內,噴發出的,竟是火焰、冰雹和閃電。
  盡管沒有魔法炮那般威力驚人,但是攜帶方便,射程也很遠。
  正是這種奇怪的兵器,讓安宇人重創了伏擊的聖龍和高麗聯軍,並解救了困守開城的先頭部隊,徹底扭轉了秋裏進入高麗之初一氣呵成的雷霆之擊。
  更重要的是這種聞所未聞的兵器所展現的神奇,在很大程度上給了聖龍和高麗聯軍的士兵們極度的震撼。
  對於未知的恐懼,讓他們的士氣大幅低落。
  為此,秋裏只好將大批火炮放置到了前線,承受著被摧毀的代價,連日來遠距離持續不間斷地彼此對轟。
  於是,頗為壯觀的一幕出現了。
  數百門大炮的對話,讓日月也黯淡無光。
  塵土飛揚之下,到處彌散著硝煙。
  轟隆的聲音,幾乎都把人的耳朵給震聾了,連雷公也感到了羞澀。
  代價也是慘重的。
  短短的幾天,聖龍大軍便損失了一百六十多名炮手,和七十多門大炮。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秋裏這樣做的效果倒是不錯。
  至少,無需直面那些奇怪武器的士兵,在己方毫不遜色的火炮助威之下,終於恢復了一點信心和士氣。
  而且,同樣損失慘重的安宇人,首先承受不了了,他們主動限制了炮戰的規模。
  於是,回過神來了的軍隊,開始退守於平壤,並漸漸穩住了陣腳。
  “秋帥,逸如將軍來信,說已經派遣了三萬兵馬南下,三日之內便可到達!”
  這時,費全滿臉喜悅地拿著從遼東來的密件前來稟告道。
  “好極了!哼,李家小兒果然有些本領!”
  秋裏聞言,揚了揚眉,贊道。
  他也是身經百戰的宿將,自然知道這後勤補給向來是最為麻煩的事情。
  因此,李逸如能夠在自己兵敗之後短短十天之內,便迅速做出應對,實在是很了得。
  “接下來,該讓安宇人知道,什麼叫做打仗了!”
  秋裏輕輕地喃喃,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
  這次高麗的兵敗,實在是他有生以來打得最窩囊的一仗。
  雖然是因為對手神秘的武器,但是像這樣不但把原先唾手可得戰果全然付諸東流,反而己方損兵折將,一下子又將奪回的城市幾乎全數奉還,實在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讓秋裏的心中窩了一肚子的火。
  而這個時候,李逸如的援兵,實在是雪中送炭,讓秋裏頓時精神一振,同時反擊的戰略也醞釀在腹中。
  “秋元帥,這,這麼說來,我軍獲勝指日可待了?”
  詢問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穿著袞黃龍袍的中年人。
  他正是當今高麗王朝的國君。
  高麗幾經興衰,其間也更換了好幾個朝代,雖然也曾經一度成為咄咄逼人的軍事強國,大有進軍遼東半島的態勢,可惜他身邊相鄰的聖龍帝國和呼蘭帝國實在太過於強大了,幾番征戰下來,最終都以他的失敗告終,最後唯有在聖龍和呼蘭這兩大強國之間左右搖擺,以求生存。
  這位高麗王也算是時運不濟。
  扶植他登上王位的呼蘭人如今自顧不暇,而勢力如日中天的聖龍帝國,則正好和昔日被趕下了王位的李氏王朝的後裔關系密切,原本就處在岌岌可危的火山口。
  卻不料,這個時候安宇人也來湊熱鬧。
  這些海上的強盜乘著高麗王朝內部親聖龍派和親呼蘭派爭吵得不可開交之際,悄然從釜山登陸,迅速擴大戰果,並且朝著京城推進,一路上竟是勢如破竹。
  高麗王原本還懷著和安宇人談判的想法,反正就算作傀儡,要好過被聖龍人更換的命運,然而似乎是命中註定他黴運高照,派出的使者還沒有回復,聖龍潛伏在高麗的血衣衛高手,便已經在親聖龍派大臣的幫助下,挾持著這個倒楣的國王,一路北逃,一直到了和聖龍帝國接壤的義洲方才停下腳步。
  眼下,他便成了聖龍帝國擺布的棋子,並被裹挾著,以禦駕親征的名義,統率著高麗的大軍和聖龍的援軍一起殺了回來。
  此時此刻,恐怕沒有任何人的內心裏,對於這一場戰爭的勝負,比這位高麗王更為復雜和矛盾。
  最好,當然是聖龍人和安宇人兩敗俱傷,然後都退出高麗,他的王國,從而讓他的王位永遠高枕無憂。
  可惜,這個願望註定是幻想。
  於是,他又暗自希望聖龍大敗,這樣或者便可以和安宇人密談,當個傀儡也好,至少也是一個國王。
  不過這個念頭轉了一轉之後,卻又有些動搖。
  畢竟在聖龍人的計劃中,只是讓他禪位給李逸如,這國王的寶座是必然不保了,但是體面而且舒適地度過餘生卻是一定的,以顯示天朝大國的寬宏和大度;但是若聖龍大軍慘敗了,姑且不論安宇人會不會接納他,就算接納他也難保日後不會過河拆橋,何況眼下還有一個生死攸關的問題,那就是聖龍人如果覺得無法控制自己了,哪又會給自己留得性命,讓日後平添無數麻煩?
  更可怕的是,自己正身處大軍之中,一旦戰亂,誰也顧不上誰的時候,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會莫名其妙地死在亂軍之中?
  就這麼的胡思亂想中,高麗王渾渾噩噩地過日子。
  “陛下放心,我軍在高麗戰場的全面反擊指日可待了!除了遼東兵馬即將南下之外,宰相大人還已經督令藍鯨軍啟航,策援我軍!”
  而此刻,作為對高麗王問話的回應,費全說道。
  “什麼?”
  就在高麗王聞訊立刻患得患失地強裝出笑容的時候,秋裏卻是立刻跳了起來,神色間頗有些著惱,最終卻又平靜了下來,搖了搖頭,索然地道:
  “風雨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怎麼,秋帥以為宰相這一步走錯了嗎?”
  費全不理解地望著秋裏。
  他分明還記得,就在出征之前,秋裏還大為贊賞風雨將艦隊部署在登州,牽制安宇和麥堅人的決策,怎麼如今艦隊真的要出動了,秋裏卻反而有些不以為然。
  “利刃並不一定出鞘的時候才最具效力!”
  秋裏臉色沉重地搖了搖頭,嘆道:
  “時機未到啊!”
  和風雨考慮的不同,秋裏並不認為眼下的高麗戰場到了必須艦隊出動的危急時刻。
  而駐紮在登州的艦隊,他則完全贊同風雨之前的考慮,應該是明年出擊方為最好的時機。
  為此,他特意在戰報之後,還附加了自己的想法,希望風雨能夠讓艦隊繼續按兵不動,保持原有的威懾力。
  可惜,風雨顯然更多地考慮了安宇人獲勝之後繼續冒險的膽量,生怕因為對手錯誤的判斷和失去理智的瘋狂,而讓自己的後院失火,因此迫不及待地希望用迅猛的反擊壓制對方的妄想,繼續維系原有的平衡。
  現在,實在很難說清楚究竟誰對誰錯。
  只是,秋裏可以肯定的,是出航的藍鯨軍,勢必會面臨巨大的甚至是全軍覆沒的風險。
  “啟航!”
  隨著雲笑天的一揮手,這一刻幾乎所有雲集在登州的各方奸細,都將一條訊息用各自的方法發回自己的總部:
  藍鯨軍終於從防衛森嚴的登州港口駛出。
  作為帝國艦隊的指揮官,雲笑天一方面為即將到來的戰鬥而激動,另一方面也不無憂慮。正是在這樣的矛盾中,新建立的帝國水師將面臨成立以來第一次巨大的生死挑戰。
  而這個時候,遠在江南的總督府內,令狐智迎來了楊文晟,他們也同樣在談論藍鯨軍出航這件事情。
  “現在也許唯有指望麥堅人真得被七海龍王老前輩纏在了西南半島!”
  看見江南總督令狐智聽到藍鯨軍出海之後,緊鎖雙眉的模樣,楊文晟也說不出什麼寬解的話來,唯由心中苦笑。
  風雨顯然下達了一個很難完成的命令——為了阻截安宇人自海上增援高麗的通道,同時也是為了緩解秋裏的壓力,藍鯨軍將自登州冒險出擊,攔截安宇艦隊。
  雖然這個作戰計劃十分大膽,一旦成功甚至能夠完全改變如今的戰局,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藍鯨軍的艦隊實在太過於弱小,目前所能夠依仗的便只有南天門所製造的一艘“共工”級聖龍巨艦、兩艘“海耗子”和五艘“火老鴉”,以及雲笑天異想天開的戰術。
  然而,僅僅對付眼前的安宇人尚且沒有幾分勝算,如果麥堅人真參戰的話,那麼帝國這支嶄新的水師,恐怕很快便要成為歷史。
  “怕就怕麥堅人會中途插手!”
  令狐智略略沉吟道。
  雲笑天出擊之前,曾經派人將他的作戰計劃傳給了令狐智。
  根據雲笑天的計劃,聖龍艦隊將前往全羅道和高麗水師會合,然後在鳴梁海霞迎戰安宇的艦隊。
  那裏是安宇人增援眼下正和聖龍大軍對抗的陸地部隊的必經之路。
  同時,那裏的水下地形十分復雜,暗礁叢生,這原本是艦隊最為頭疼的所在,然而擁有著“海耗子”和“火老鴉”這兩種新式戰艦的聖龍艦隊,卻因此而大佔便宜。
  所以,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雖然水面上的力量,聖龍一方仍舊稍稍處於劣勢,但是憑借著地理方面的主動權,以及“海耗子”、“火老鴉”這兩種新式的戰艦,帝國還是完全可以占據很大勝算的。
  如今,唯一的變數,在於麥堅艦隊。
  憑借著其強大的海上實力,麥堅艦隊實在是可以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給予聖龍艦隊以毀滅的一擊。
  盡管,如今所有的情報顯示,麥堅艦隊在帝國席捲了西南半島之後,惱羞成怒,忙著對付七海龍王為首的海盜,但是這個情報本身,恐怕就不會有太多的人相信——
  七海龍王雖然在海上縱橫這麼多年,然而僅僅憑借海盜的力量,似乎根本不可能牽制得了這些海上的王者。
  更何況,那些海峽附近的島嶼,完全不能夠和聖龍帝國遼闊的陸地相比。
  如果說,麥堅和安宇人因為他令狐智和公孫飛揚執掌了齊魯和江南兩大行省,實行了嚴格的保甲禁海制度,而不得不望而卻步,以免遭到聖龍強大的陸上力量的打擊的話,那麼只不過是彈丸之地的島嶼,似乎根本就沒有半點對抗的資本。
  “令狐兄,你說麥堅人這一次會不會插手?”
  眼見令狐智憂心忡忡,楊文晟也感到了一些擔憂。
  “我擔心的不是眼下,至少藍鯨軍應該會安全到達鳴梁海峽,但是……”
  “什麼意思……”
  令狐智近乎於自言自語的話,讓楊文晟感到了困惑。
  “如果我估計得沒有錯誤,那麼在目前,麥堅人絕對不會和我們正面交鋒。否則,你以為藍鯨軍又怎麼可能在麥堅人的眼皮底下,來到這登州港?只不過這以後就麻煩了!”
  令狐智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是說……”
  楊文晟一愣,隨即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
  “不錯!”
  令狐智肅然地道:
  “麥堅並不希望進行一場兩敗俱傷讓他人漁翁得利的正面交鋒,因此他們更願意讓自己扶植的代理人來挑戰聖龍。這樣一來,無論勝敗,都可以達到牽制聖龍的目的,同時又避免其他潛在對手強大起來!”
  “所以,藍鯨軍當初進駐登州,看似氣勢逼人,實際上卻不過是一次基本上沒有風險的冒險?”
  楊文晟沉聲接過了話題,他越來越感到不安了。
  “也可以這麼說!”
  令狐智苦笑著,嘆了一口氣道:
  “宰相的確是在冒險,賭麥堅人的膽量!我現在並不擔心這次對安宇人的作戰,我擔心的是……”
  “那麼,七海龍王前輩,便是註定要被帝國拋棄了的?宰相恐怕很清楚,如果艦隊南下的話,這樣默契的和平,必然會被徹底毀滅吧?”
  楊文晟冷冷地打斷了令狐智的話。
  “啊,這個……”
  正想著一個十分嚴重問題的令狐智,沒有想到楊文晟會這麼問他。
  七海龍王會成為帝國的犧牲品嗎?
  這個問題,令狐智從來沒有想過。
  無論是作為帝國的江南行省總督,還是令狐世家的主宰,令狐智的心中,幾乎沒有考慮過七海龍王,一個海盜的生死存亡。
  他不得不承認,這些天來的思考,都只是在考慮著怎樣用最小的代價來讓帝國獲取最大的利益。
  這種以近乎于冷酷的理智來衡量帝國的利益取捨,讓帝國江南行省的總督,全然忘記了帝國的取捨,如果具體到每一個個體的話,竟是包括了那麼多的生命,以及和這些生命有關的人的喜怒哀樂。
  在這樣的考慮下,七海龍王他們,便成為了可以忽略的棋子,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七海龍王,以及他的部下們的安危。
  事實上,眼下他正考慮的,正占據著他主要心神的,是另一件事情——潛藏著的帝國艦隊生死存亡的危機。
  他剛才對楊文晟沒有說完的,也正是他對於帝國艦隊潛伏危機的擔憂——
  雖然麥堅人希望讓自己的盟友打頭陣,但是一旦當安宇人不能夠阻擋帝國崛起的時候,沒有人能夠保證麥堅艦隊不會粉墨登場。
  換而言之,如果安宇人太過於瘋狂地充當麥堅人的走狗,固然對聖龍極其不利;但是如果把狗打得太痛,引來了主人幹預的話,同樣也是危險。
  眼前的危險,便在於突襲安宇艦隊之後。
  令狐智並不擔心和安宇艦隊的決戰。
  他相信雲笑天的能力,更相信帝國的艦隊。
  但是,他擔心的是,和安宇艦隊拼得筋疲力盡之後,該如何應對好整以暇的麥堅艦隊,這個如今大海的第一強者。
  那個時候,才是危機真正的開始。
  藍鯨軍就如同剛剛學飛的雛鷹,眼下是萬萬無法和麥堅艦隊這樣的巨人抗衡的。
  這支艦隊,需要時間,而且是很多年的時間。
  “哈哈,都說我們商人唯利是圖,不過我現在發現,真正冷血無情的,卻是你們這些官老爺們!”
  然而此刻,眼見令狐智語塞,憤然的話語,被楊文晟冷笑著脫口而出,臉上則滿是失望和氣憤。
  “楊兄,你真準備親自南下嗎?”
  令狐智乾咳了一聲,避開了剛才那個已經引起雙方裂痕的話題,轉而問道。
  因為,就在剛才,他獲悉楊文晟,這個江南最大的航運商,居然準備率領自己的護衛艦隊南下,增援七海龍王。
  “哈哈,不錯!”
  面對令狐智的提問,楊文晟很坦然,同時也多少帶著一些負氣:
  “原本,七海龍王前輩也完全可以率部折返帝國,相信宰相大人再小氣,也不至於少了前輩他老人家的高官厚祿!可是他老人家,卻毅然留在了那些島嶼之上,唯的卻是那些素不相識的島民!楊某雖然不肖,卻也願意追隨他老人家左右,做一些無愧於天地的事情來!”
  說著,他難以按捺住心頭的激憤,擊案而歌:
  “萬裏乘風去復來,隻身東海挾春雷。忍看圖畫移顏色?肯使江山赴劫灰!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群采!拚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
  狂放的少年,依舊如以往那般激昂。
  他此次前來,本來是因為戚兒的緣故,前來請求令狐智和雲笑天能夠說服朝廷,撥調一些戰艦支援目前正在南方的海域和麥堅人艱苦周旋的七海龍王。
  然而,在多方奔走無效之後,他選擇的是自行南下。
  雖然前途艱險,雖然這並不符合商人的利益原則,但是那一股沸騰的熱血,卻讓他難以自己。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7:09
第七章 轉戰高麗

  相對於帝國江南行省總督令狐智的憂心忡忡,正指揮著安宇艦隊的島津義弘卻正自信心百倍。
  盡管接到了麥堅艦隊的警告,從中獲悉聖龍艦隊已經出海,並且很可能和高麗水師一起,在鳴梁海峽狙擊自己,但是島津義弘卻不僅沒有半點不安,相反渾身都充滿著渴求這一戰盡快來臨的激動。
  半個月前在高麗漂亮的反擊戰,顯然讓整個安宇王國產生了極度的亢奮。
  這,還是安宇王國第一次,從正面,如此大規模的擊敗聖龍的軍隊。
  正如風雨所擔憂的那樣,樂觀的情緒左右的安宇的君臣們,他們甚至開始認真研究起出兵占領聖龍帝國江南行省的可能性,不是傳統的海盜式襲擾和掠奪,而是徹底的占領——相對於僅僅是作為跳板的高麗,富庶的帝國江南行省,顯然更讓人垂涎三尺。
  當然,在這之前,安宇需要獲得麥堅更大更多的援助,尤其是那些神奇的武器——魔法發射器。
  因此,眼下聖龍帝國的艦隊出海,在島津義弘看來,簡直就是天賜給安宇王國的良機。只要徹底擊敗這支艦隊,那麼安宇王國便掌握了制海權,無論是對眼下的高麗戰場,還是即將到來的江南戰場,都將是至關重要的,而且對於和那些唯利是圖的麥堅人的談判,也同樣是一張強而有力的底牌。
  就現實的兵力對比,似乎也在支持著島津義弘的自信。
  面前的聖龍艦隊,只有一艘新造的所謂“共工”級聖龍巨艦,和十多艘破舊的聖龍舊戰船,還有七八艘起了什麼“海耗子”、“火老鴉”這種亂七八糟的名字,也不知道有什麼用的小戰船。
  就算加上已經被打殘的高麗水師,也只是多了八九艘龜船,還有十來艘根本形不成戰鬥力的破帆船而已。
  相對而言,安宇艦隊則強大得多了。
  三十艘安宅船,十九艘樓船和四十三艘關船,組成了總共八十二艘戰船的強大艦隊。
  這些,全都是戰鬥力極強的戰艦。
  吸取了上一次海戰失利的教訓,安宅船上配備了更多麥堅人提供的魔法炮,火力也更為強悍。
  樓船則船體寬大,又有高達兩米的樓塔,無論是弓弩的遠射還是接弦的近戰,都具有天然的優勢,再加上如今又擁有了麥堅人的新式武器魔法發射器,基本上已經成為了貼近戰的無敵霸王。
  而關船雖然在攻擊力和船體方面略遜於前面的兩類戰船,但是機動靈活,恰恰是保衛大船的最好艦只。
  整個兵力的對比,基本上就是二比一;而就戰鬥力來說,更是超出何止一倍!
  便是挾著如此強大的兵力,島津義弘躊躇滿志的進入了鳴梁海峽。
  狹窄的海面,最多只能夠讓六艘關船或者四艘安宅船並肩通行,至於樓船,三艘便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為此,安宇艦隊很快便如同一條逶迤的長蛇。
  “轟!”
  島津義弘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進入海峽之後,迎頭面對的,便是聖龍和高麗水師的一輪齊射。
  體積龐大的樓船首當其沖。
  嚴陣以待的艦隊,其火力遠遠超出了島津義弘的估算。
  還沒有等到他將艦隊展開,便已經有一艘護航的關船和兩艘體積龐大的樓船徹底喪失了戰鬥力。
  “巴嘎!雁形陣,樓船壓後!”
  開局的不利讓島津義弘頗有些惱怒,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艦隊指揮官,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過分輕敵,竟然沒有派出戰艦開路偵查,以至於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
  不過,懊惱歸懊惱,他還是立刻在第一時間冷靜了下來,做出了積極的應對。
  伴隨著旗語飄揚,安宇戰艦在聖龍和高麗聯軍的猛烈炮火之下,迅速調整了陣形。
  笨重的樓船,讓出了航道。
  通過海峽的戰艦,迅速左右分開,朝著聖龍和高麗水師的陣營包抄過來。
  尚未通過的戰艦,則依舊井然有序的前行,盡管需要面對著敵人猛烈而密集的炮火,卻始終不緊也不慢,表現出安宇水師豐富的戰鬥經驗和老練的戰鬥心態。
  讓島津義弘慶幸的是,在又損失了一艘安宅船和三艘關船之後,艦隊終於搶占了海峽的通道。
  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的損失!
  犯下低級錯誤的島津義弘,至此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隨即卻羞惱地拔出了戰刀,殺氣騰騰地下令道:
  “給我擊沉眼前所有的戰艦!”
  在島津義弘的一聲令下,首先殺出海峽通道的安宅船和關船,並分兩路,迅速對聖龍和高麗艦隊,形成了一個大大的弧形包圍,並試圖在對方的背後回師。
  與此同時,緩緩駛來的樓船,則正在陸續通過海峽的通道,形成了正面的主攻力量。
  “看來,安宇的將領還真有些水準!”
  看到這一切,雲笑天並不吝嗇對於敵人的贊譽。
  畢竟,在處於如此不利的地形下,又遭遇措手不及的打擊,能夠將艦隊這麼迅速的調整,並加投入反擊,的確不是一般的將領能夠做到的。
  “可惜,安宇賊寇太過於狂妄輕敵了,而且他們還不知道,天朝也同樣有克敵制勝的神兵利器!”
  說話的,是一個名叫陳莞的年輕人。
  他是這次高麗水師統領的侄子,如今作為兩軍的聯絡使者,而跟隨在雲笑天的身後。
  雲笑天微微一笑,隨即揚起了手。
  片刻之後,已經開始絞殺在一起的雙方艦隊,同時驚呆了。
  原來,伴隨著一枚響箭自雲笑天所在的“共工”級聖龍巨艦上發出之後,很快,就在海峽的通道處,雙方激戰的背後,突然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
  隨即,最後即將通過海峽通道的四艘樓船,陸續沉入海底。
  “好厲害!”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雲笑天也不由暗自咂舌。
  這都是那兩艘戰船——“海耗子”的傑作。
  那兩艘“海耗子”正是聽從雲笑天的命令,潛伏在海底,對安宇艦隊發動了背後襲擊。
  只是戰果之大,連聖龍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相對而言,安宇人更是驚疑不定。
  就在這時,雲笑天最先回過神來,迅速發動了總攻的命令。
  率先出擊的,則是一直待在陣後按兵不動的五艘“火老鴉”。
  不久,安宇人越發驚恐了。
  因為他們發現,明明沒有什麼特別致命的危險存在,然而好幾艘正在激烈作戰的戰艦,卻突然爆炸起火,甚至沉沒。
  攻擊,來自不可知的方向。
  恐懼,因為不可知而更加加強。
  驚慌,迅速如同瘟疫一般,散佈於整個艦隊。
  這個時候,聖龍艦隊的旗艦,“共工”級聖龍巨艦的出場,顯然最終抵定了戰鬥的結果。
  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和靈活,和他笨拙的船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六架長達十五米的巨型長錘,就仿佛六把死神的鐮刀,無情地掃蕩著一切膽敢接近和試圖阻擋的敵人。
  猛烈的炮火,只需一輪齊射,便可以掀翻一艘安宇人為之驕傲的安宅船。
  只在眨眼間,便有五艘戰艦,根本還來不及還手,便已經徹底報銷。
  崩潰,安宇人徹底崩潰了。
  在隱藏於暗處的致命殺手,和縱橫於明處的無敵強者的聯手打擊下,安宇人徹底喪失了信心,和繼續戰鬥的勇氣。
  他們紛紛調頭,朝著四面潰散。
  在他們的後面,是聖龍和高麗艦隊一面倒的追殺和屠戮。
  僅僅是一個時辰的功夫,趾高氣揚的安宇艦隊,便損失了二十七艘安宅船、三十七艘關船、和所有的樓船,只剩下三艘安宅船和六艘關船倉惶而逃。
  重新組建的聖龍水師,初戰大捷。
  “殺!”
  漆黑的暗夜,突然爆發出震耳的吶喊。
  隨之而來的,是漫天的大火。
  就在聖龍水師大獲全勝的當口,增援高麗的秋風軍也發動了反擊。
  黑衣黑甲的戰士,神出鬼沒於黑夜。
  在領教過麥堅魔法發射器的威力之後,聖龍將士開始選擇黑夜作為自己最好的掩護,發動的,則是來如風去無影的突襲。
  這種戰法,對於秋風軍來說,並不陌生。
  更確切的說,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秋裏善襲!
  這,一直以來,便是秋風軍統帥最大的特色。
  而自從天下震驚的幽雲關開始,在驅逐呼蘭人第二次入侵的戰爭中發揮了至關重要作用的秋風軍,便是依靠著夜裏的突襲,一點又一點的消滅敵人壯大自己,最終拿下了幽燕,收復了齊魯,占領了遼東。
  如此赫赫的戰績,如此輝煌的歷史,此刻顯然在高麗的戰場上重演。
  有了高麗人的配合,秋風軍的突襲戰,依舊占據了地利人和方面的優勢。
  而為了避免和那些魔法發射器正面交鋒,依仗遼東牧場源源不斷提供戰馬的有利條件,秋風軍更加注重了騎兵的機動性。
  短短十天,整個高麗戰場便是四面開花。
  需要一定時間方才能夠發射的麥堅武器,在秋風軍閃電般的騎兵突擊之下,立刻便顯得無能為力。
  近距離的貼身肉搏,這種鐵筒,甚至還不如一把鋼刀,一柄利斧。
  相反,秋風軍的快馬鋼刃,在斬獲敵人首級方面,雖然沒有這些魔法發射器那麼絢爛多彩,卻是大顯神威,更加快捷有效。
  秋風軍校尉查大元統率的,便是這些基本上以兩到三百人為單位的秋風軍的一支。
  不過,和其他的突襲隊不同,他的任務顯然更為關鍵——
  突襲安宇人囤積在京城郊外龍山之上的糧草。
  甚至可以說,這十天之內,秋裏苦心安排的多達上千次的突襲,目的便是為了調開安宇人的注意,從而實現今天的目的。
  行動出奇的順利。
  沿著高麗的向導所指引的小道,這支三百人的突襲隊,很快便潛上了龍山。
  進攻,爆發在安宇士兵的酣夢之中。
  由於之前其他各地的連續突擊,有效地調開了安宇人的兵力,因此查大元幾乎是從容不迫的清除了糧草的守軍,然後在熊熊燃燒的火光下,全身而退。
  “敗了嗎?”
  安宇軍陸路統帥小西行長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只是一片廢墟和化作焦炭的糧食。
  “命令大軍放棄開城,退守京城!”
  他不甘願地下達了後退的命令。
  直到此刻,他方才明白秋裏的意圖——
  秋風軍通過一連串似乎雜亂無章的小規模突襲,不僅成功地焚毀了安宇遠征軍的大部分糧草,而且還巧妙地焚毀了漢江上的幾座重要的浮橋。
  此舉,一下子切斷了安宇遠征軍南北的聯系。
  於是,高麗戰場的局勢頓時徹底扭轉了過來。
  在安宇人的面前,一個更大的包圍圈再次展開。
  此刻,在水師潰敗,暫時無法策援陸軍的情況下,安宇遠征軍原先堅守的開城,便已經毫無戰略意義,甚至成了分散兵力的陷阱;而高麗的國都京城,則既是安宇遠征軍最後堅守的據點,同時也很有可能將是聖龍大軍整個吞沒安宇軍隊的墳場。
  悵然和無奈中,小西行長別無選擇,只好退守京城。
  “殿下何必如此頹喪?我們還有二十萬大軍,還有無敵的魔法發射器。我們的水師也只是暫時受到了挫折而已,用不了多時便會奪回海面的控制權,將國內的援軍送過來。末將以為,聖龍的兵力根本無法吞掉我軍,秋裏如今只是在重復他之前的錯誤,相信很快,安宇的大軍,便會讓這些聖龍人再次嘗到大敗的滋味!”
  相對於小西行長的不安,作為副將的加藤清光倒是頗為樂觀。
  “但願如此吧!”
  小西行長卻只是苦笑了一聲。
  “咚咚咚!”
  遠處傳來的陣鼓隆隆。
  “八嘎,聖龍人竟想要用疲兵之術來對付我大安宇的武士,也未免太狂妄了!”
  加藤清光不以為意地冷哼。
  自從龍山的糧草被焚毀,安宇遠征軍撤入京城之後,聖龍人便不間斷地擂鼓佯攻,顯然是想讓城內的守軍坐立不安。
  不過,這種伎倆,對於久經戰陣的宿將,自然是沒有什麼大的用處。
  因此,加藤清光的心中,甚至還頗有些不屑。
  “也未必全然無用吧?”
  小西行長卻有些不以為然。
  雖然京城城墻堅固,城內又有二十萬大軍,憑借著魔法炮和魔法發射器,足以抵擋聖龍人的進攻,但是這種虛張聲勢,同樣也是一種精神上的攻擊,終究還是讓人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全神戒備,略有疏忽便會給聖龍人可乘之機。之前龍山的糧倉被毀,便是最為慘重的一個例子。
  想到這裏,小西行長信步走上城樓,巡查軍情。
  卻見城外旌旗林立,連營萬裏,四面八方總共駐紮了十萬聖龍大軍和二十七萬高麗士兵,竟似打定了主意,要將這城內的守軍活活困死。
  相對而言,城內的安宇人則士氣頗為低落。
  之前炮戰處於下風,又遭遇連番突襲,到了如今不僅糧草被焚毀,而且還被困在了城內,這一切都讓這支軍隊原先擊敗聖龍伏兵的高昂士氣,全然跌落到了低谷。
  淒婉的安宇歌聲,徐徐地飄來。
  低沉的聲音,蘊藏著對於親人無限的思念,還有遠離家鄉的哀傷,竟然很快傳遍整個軍營,讓不少士兵和軍官,都不由自主地輕輕相合。
  “混帳!”
  加藤清光大為惱怒,頓時喝令道:
  “傳令下去,動搖軍心者,殺!”
  “加藤君!”
  小西行長皺了皺眉,欲帶阻止,然而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畢竟,眼下的情況,的確萬萬不能夠容忍這種動搖軍心的消沉蔓延,也許只有用加藤清光的血腥手段,方才能夠奏效。
  當下,安宇軍的統帥,轉而說道:
  “辛苦加藤君一趟,清查一下城內的糧食!所有私自藏匿糧食的,一律格殺勿論;全軍的糧草,必須統一安排!”
  “嘿!”
  “報,殿下,城外聖龍軍射來了一封信!”
  便在說話之間,一名足輕快步前來。
  “哼,豈有此理!聖龍人提出,若是我們不破壞京城的財物,便允許我們安然撤往漢水對岸!”
  加藤清光接過信來,快速地瀏覽了一遍,立即勃然大怒:
  “笑話,我們大安宇的武士,怎能接受如此條件?來人,給我回信,安宇武士將不惜和整個城池亦同玉碎!”
  “且慢!”
  卻見小西行長一聲低喝,止住了那名足輕的腳步,隨即喃喃自語道:
  “你說,聖龍人是不是真的肯為了保全這座城池,而放我們離去?”
  “殿下,聖龍人的話怎能相信?莫說我們還有餘力死守!即便守不住了,留在城內拼死搏殺,也定能讓聖龍人損失不小,總好過走出城池,被聖龍人野外伏擊的好!”
  加藤清光眼見小西行長竟似乎有意接受聖龍人的條件,不由急著勸道。
  “為了這二十萬將士的性命,說不得也要試一試才好!”
  小西行長卻沒有理會部下的吼叫,只是低啞著嗓子,就仿佛輸紅了眼的賭徒,咬著牙,惡狠狠地說道。
  事實上,若是在十天前,對於聖龍人的這個建議,小西行長必然也會如加藤清光一樣的反應,高傲而且憤怒地拒絕。
  然而現在可就大大不同了。
  首先眼見著嚴冬將至,安宇水師的慘敗,註定了國內的援軍至少也要在開春之後方才可能趕到,而依靠原先駐守在高麗南部的遠征軍,自保尚且不暇,顯然是萬萬不可能解救眼下的危局的。
  其次,龍山的那一把大火,燒盡了安宇遠征軍的大批糧草。眼下,困守一隅的安宇遠征軍可謂饑寒交迫,二十萬兵馬,曾經多麼威武多麼強大的數字,如今卻成了致命的弱點,若不能夠突圍的話,他們便是餓也要活活的餓死。
  更重要的是,經過了前段時日激烈的炮火對轟,安宇顯然比聖龍人更承受不了這樣的損失,因此在火力方面已經完全被壓在了下面。而那些魔法發射器雖然厲害,卻無論射程還是威力,終究比不上大炮,因此若是真的硬拼起來,聖龍人固然損失不小,安宇遠征軍也勢必會落於下風,
  “可是,若那聖龍人使詐……”
  加藤清光猶豫地說道。
  “若是如此,那麼就讓他們再嘗嘗魔法發射器的厲害!”
  小西行長冷冷地注視著城外的敵營,說道。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7:09
第八章 高麗大捷

  “安宇人行動了?”
  城外的大營內,秋裏頭也不回地向掀開帳簾進入的費全問道。
  “不錯,安宇人開始離城了!不過他們揚言,我軍不得出現在大軍行進的五百米之內,若是遭遇任何阻截,他們將會以手中的刀槍殺出一條血路!”
  費全笑著,毫不介意露出他那兩顆黃黃的大門牙。
  “好啊,我倒要看看他們怎樣殺出血路來!”
  冷哼一聲,秋裏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有若一泓秋水的劍身,映射著的,是鮮血和殺伐。
  它伴隨著主人,離開了大營,駐馬於高坡之上,冷冷地注視著遠處的安宇人。
  安宇人正試圖撤離京城,渡過漢水。
  這是一次相當宏偉的撤退。
  前鋒已經遠離城池很遠,來到了漢水之畔。
  而後面的隊伍,卻依舊還沒有完全從城裏撤出。
  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們接受了聖龍人的提議。
  這是一個有趣的協議。
  協議的當事人,顯然都不存在任何誠信的打算,也根本不相信對方。
  “如果遭遇攻擊,就讓聖龍人再次用生命來體現他們的愚蠢!”
  狂妄的話,來自副將加藤清光。
  主帥小西行長,雖然沒有附和,卻也暗自同意。
  無論是依舊樂觀的加藤清光,還是謹慎務實的小西行長,他們都被之前魔法發射器所展現的強大威力所震撼,因此都不並看好聖龍人能夠在嚴陣以待的魔法發射器面前,討得了什麼便宜來。
  魔法發射器成了他們最大的依仗。
  安宇人以這些神秘的兵器為核心,形成了一個又一個以五千人為單位的方陣。
  方陣與方陣之間,大約相距三百米。
  每一個方陣,都配備了五百支魔法發射器。
  他們被裹挾在了裏面。
  最外層是遊走的騎兵。
  稍裏一點,則是盾牌。
  盾牌的內側是森然的刀槍。
  在魔法發射器和刀槍之間,則是弓箭。
  這樣的布陣,顯然是為了讓魔法發射器能夠在聖龍人發動突如其來的騎兵突擊時,有足夠的時間反擊。
  而且,每一個方陣都不近也不遠,恰好可以遙相呼應,也避免了萬一遭遇對方炮火轟擊而損傷慘重。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部署,非常嚴密,以至於道路兩側的聖龍和高麗聯軍,雖然蠢蠢欲動,但是一想到曾經的慘劇,卻始終都不敢越雷池半步。
  五百米,果然成了雙方平行的距離。
  這樣的僵持,直到安宇人渡過漢江大約四五萬人的時候,突然發生了變故。
  水。
  江水
  滔天的江水突然從上游漫捲而來。
  轟隆的聲響中,天際一片灰白。
  一層又一層,一浪接一浪。
  遠遠望去,就好似移動的群山和峰巒,又仿佛呼嘯的萬馬千軍。
  好生壯觀。
  不過身處其中的安宇人,可就沒有那麼幸運。
  只是轉瞬之間,正在渡河的大約七八千人,連同兩岸側畔的同伴,不下三萬人便這樣徹底地卷裹進去,不見影蹤。
  “決堤?水攻?”
  這是小西行長首先想到的。
  他立刻意識到聖龍人動手了。
  只是眼下他已經無法為自己死亡的士兵哀悼,因為幾乎與此同時,火,熊熊的烈火也在城外的曠地上,突然蔓延。
  ——很多聖龍人的手上,正拿著一些類似於魔法發射器的鐵筒。
  不同的是,他們所使用的,是南天門所發明的五行火焰器。
  這些五行火焰器噴出的火焰,雖然射程遠沒有魔法發射器那麼遠,但是卻面積大,而且更加猛。
  這些大火,點燃了顯然是早就在這些地方預設好的易燃物,風助火勢,火添風威,成功地阻隔了出城的安宇人返回城內。
  嗆鼻的濃煙刺激得雙淚橫流。
  躲避烈火的方陣,不再如之前那麼井然有序。
  而這個時候,密集的炮火也趕來湊起了熱鬧。
  “殿下,快渡河,我來斷後!”
  大喝一聲,加藤清光讓親兵硬架著小西行長,登上了臨時編制的竹筏,自己卻拔出了長刀,大吼返身,聚攏起身邊的隊伍,朝著京城的方向殺去。
  “加藤君!”
  小西行長在猶豫中,終於還是沒有選擇下船和加藤清光並肩作戰。
  他之所以明知道其中的風險,也要離城突圍,便是清楚,留守京城實在是死路一條。
  加藤清光的武勇,根本無法挽回戰局的頹敗。
  尤其是如今。
  魔法發射器,曾經讓安宇人極度亢奮,以為可以憑借他踏上夢寐以求的神州寶地,建立以往做夢也不敢想的帝國的神兵利器,此刻根本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聖龍和高麗的聯軍,只是偶爾乘著濃煙風馳電掣般地殺入,快速地吃掉小股、小股混亂中的安宇人。
  而大多數時候,則不停地加大火勢,同時用大炮遠距離轟擊,將安宇人切割開來。
  或者,自側翼虛張聲勢地驅趕崩潰的安宇人,進入預先設好的死亡陷阱。
  二十萬安宇大軍的命運,基本已經註定。
  當然,靠近河邊的安宇人,也未必比正在陸地上廝殺的同伴好多少。
  他們即便僥幸沒有在剛才的大水沖擊之下葬身魚腹,此刻也不得不面臨深深的河床。
  有限的竹筏,成了彼此搶奪的焦點。
  即便是三軍統帥小西行長,此刻也無法用主帥的威嚴來喝阻這種求生的瘋狂。
  他不得不下令砍斷所有試圖攀援竹筏邊沿的部下的手指,以免小小的竹筏被太多的人擁擠之下,翻倒在江內。
  這道命令引發的是血腥的殘殺。
  手起刀落,竹筏上的士兵砍下了水中同伴的手指,甚至是他們的腦袋。
  做出的回應,自然是那些不幸無法登上竹筏逃生的士兵,在絕望中憤怒的刀槍相向,其中甚至包括了他們一度引以為豪的魔法發射器。
  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不僅對於敵人致命,對於己方也同樣。
  岸上和江上的對射,帶來的,除了死亡,還是死亡。
  成批的人倒在了岸邊。
  不少竹筏也在魔法發射器的狂射下,覆滅。
  小西行長在戰戰兢兢中渡到了江水的中央,方才略略松了一口氣。
  回頭望去,看見的依然是無數士兵在相互殘殺。
  還有不少人,在絕望中竟然試圖游過江面,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對岸,是僥幸逃脫的士兵,在木然的觀望,他們對于同伴的死亡,無能為力。
  另一邊,則是深陷絕地的部下,在徒勞的掙紮,他們的命運基本上已經被判決。
  “攻入京城了嗎?”
  同樣觀望著戰局的,秋裏卻是以勝利者的姿態,欣賞自己的傑作。
  “我軍已經乘亂占領了半個京城,雖然安宇人在負隅頑抗,但是根本無濟於事!”
  費全冷笑著回答:
  “倒是城外,敵酋加藤清光聚集了不少安宇士兵,仗著那些魔法發射器,左沖右殺,給大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那就用炮轟吧!”
  秋裏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是!”
  費全一愣。
  他原本想提醒秋裏,生擒安宇人這麼重要的將領,是很大的戰功,不過眼見秋裏根本毫不在意的表情,便將要說的話吞了下去。
  旋即,轟隆的炮火密集地投向加藤清光所在的地方。
  整個土地都被掀起了一層。
  上千名安宇人,連同附近的一些與之作戰的聯軍士兵,一同化作了灰泥。
  “高麗大捷?”
  巍峨華麗的宮殿,此刻在帝國的九五至尊眼中,是如此的空蕩而且冰冷。
  風雨執政聖龍以來,蕭劍秋只覺得,帝國的每一步前進,每一次勝利,都仿佛是在朝自己的頭上填埋黃土。
  時間的流逝,讓黃土積壓在皇冠上,愈發得沉甸甸。
  他感到了窒息。
  更讓他感到彷徨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家與國不再是理所當然的休戚相關,自己和帝國也不再如以往那樣榮辱與共。
  甚至,他都開始刻骨地恐懼帝國的興旺。
  因為,這個帝國,突然已經不成為他的了。
  帝國的強大,成了風雨的強大。
  而風雨的強大,卻成了他蕭氏家族在聖龍千百年基業最致命的威脅。
  “哼,什麼大捷?這分明是陰險和無恥的暗算,是背信棄義的卑鄙!居然在答應安宇人撤離之後,卻中途伏擊,縱然獲勝,卻將我天朝的仁義誠心和威嚴喪之殆盡!如此勝利,不如不勝!”
  “不錯,風雨坐視西南半島戰火連天,卻將大軍投入高麗,為他妻舅爭取王位,實在可恨可惡!”
  “七海龍王雖然只是一介盜匪,卻還知道守土保民,風雨身為帝國宰輔,卻重用雲濟等麥堅奸細,畏敵退縮,喪權辱國,不誅此人,天地不容!”
  應和蕭劍秋的,是一些儒生的奏摺。
  他們在帝國宰相的革新中,鬱鬱不得其志,當下便紛紛抱著孔孟的正義,群情激昂的口誅筆伐。
  若是在以往,蕭劍秋聽到這些言論,只會付諸一笑。
  輕蔑的一笑。
  然而現在,他卻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聽,只要是在討伐風雨的。
  “用陰謀詭計獲勝,勝之不武!”
  “將水師投入高麗,卻不顧已經成為帝國領地的西南半島,居心何在?”
  “麥堅欺我太甚,帝國還需忍到何時?”
  年輕的天子,在這些奏摺的後面,評注了幾句。
  隨後,他將這些奏摺,遞給了一旁的親信傅中舒,淡淡地說道:
  “讓人在大街小巷,廣為宣傳,同時我希望執政議會,也能夠給風雨一些壓力!”
  “……是!”
  傅中舒有些遲疑地接過,隨即小心地勸諫道:
  “如今大戰在即,宰相的作為雖然有些不妥,但畢竟還是輕重緩急分明,兼顧全局,想必自有他的一番算計,此刻陛下這麼做,只怕對帝國……”
  “哼!”
  蕭劍秋憤怒地拍案,打斷了傅中舒的話,冷冷地道:
  “莫非傅卿也想跟著那些大臣們,迎合風雨不成?或者,是在指責朕分不清輕重緩急,不顧大局嗎?”
  “微臣不敢!”
  傅中舒趕緊誠惶誠恐地辯白。
  “傅卿!”
  蕭劍秋定了定神,強忍住心頭的怒氣,語氣緩和了下來,耐著性子,向他眼下最得力的大臣解釋道:
  “朕希望你要清楚,呼蘭也好,麥堅也罷,如今對於帝國來說都只是蘚疥之患,只在皮毛,卻傷不了五臟六腑。但是風雨卻不同,此人野心勃勃,手段強硬,為人冷酷,眼下又重兵在手,大權在握,而且所行之政,更是膽大妄為,朕只怕長久以往,帝國千年的傳統和基業,便要毀在了他的手中!”
  “陛下憂慮的是!”
  傅中舒勉強地笑了一笑,應和道。
  “你知道就好!”
  蕭劍秋重重地嘆息了一聲,仰望著殿外的藍天,默然良久,方才轉而問道:
  “朕讓你和風雪聯系,進行得怎樣了?”
  “啟稟陛下,風雪如今以客卿的身份置身於麥堅艦隊上,倒的確能夠在麥堅人面前說得上話。只是……”
  傅中舒有些遲疑地說道。
  蕭劍秋曾經讓他秘密找到風雪,並且和麥堅人聯系,他雖然不知道蕭劍秋的心意如何,但是卻總有這一絲不祥的預感。
  眼前的君王,依舊是英俊而且果毅。
  然而傅中舒卻由衷地感覺到了陌生。
  這已經絕對不再是那個意氣飛揚,以天下為己任的輔政賢王了。
  當年坐鎮鄂州力挽狂瀾的從容,當年心憂天下剿滅叛亂的銳氣,當年臨危繼位執掌朝綱的睿智,當年誓師遠征解民倒懸的理想,似乎都在沉悶的宮殿內逐漸沉淪。
  這讓傅中舒痛心,同時也恐懼。
  他不想失去這麼一個他曾經誓死效忠,並給予了自己全部希望的主君。
  因此,盡管感覺到了蕭劍秋極不喜歡自己質疑他的所為,還是忍不住勸道:
  “陛下,風雪是反復無常的小人,不顧家國甚至構陷骨肉;麥堅乃我聖龍的敵國,居心叵測。陛下為我神州共主、九五至尊,對這樣的人,這樣的國,理應避之唯恐不及,實在不敢過分接近,以免……”
  “夠了!”
  蕭劍秋在極度的憤怒中,竟然抽出了寶劍,抵住了傅中舒的咽喉。
  “哼,什麼時候,朕要你這般奴才要教導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了?”
  冰冷的話語傳入耳內,猙獰的面孔閃現眼前。
  這一刻,傅中舒毫不懷疑,年輕的天子已經動了殺機。
  君與臣,便這樣一動也不動,對峙。
  很久很久,年輕的天子方才收起了手中的寶劍,轉身,背對著自己的臣下,十分疲憊地揮手說道:
  “你退下吧!”
  “是!”
  傅中舒同樣也很疲憊。
  生與死的徘徊,讓他產生了一種仿佛經歷了一生一世風浪的錯覺。
  醒過神來之後,他突然厭倦了。
  一種發自內心的由衷的厭倦。
  厭倦了一切。
  包括曾經的夢想和信念。
  原本滿腹的勸誡,如今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不是因為害怕,只是厭倦。
  於是,忠實的臣子,以完美無缺的禮節,恭敬地稽首退下。
  隱隱中,聽到的是年輕的主君,近乎於歇斯底里的聲音:
  “聖龍即是朕,朕即是聖龍!”
  這聲音,與其說是威嚴的宣告,倒不如說是內心執拗的自辨。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7:10
第九章 風起雲湧

   “萬歲萬歲!”
  當風雨返回巴比倫的時候,受到了將士們發自內心的歡呼。
  這樣的歡呼對象自然不可能是帝國名義上的九五之尊,他面對的是也只可能是和將士們同生共死,贏得一次又一次奇跡般輝煌勝利的帝國宰相。
  對於大多數聖龍將士來說,帝國宰相的存在,一如既往,永遠都是勝利的保障。
  難道不是嗎?
  背信棄義的西大陸人,盡管擁有壓倒性的優勢,卻還是被宰相大人大敗;那些膽小的大食人在獲悉宰相大人回師的消息之後,立刻放棄了對巴比倫的反攻;主動權,始終掌握在聖龍大軍的手中。
  不過這些令人高興的勝利,顯然並沒有讓風雨放鬆下來。
  對于帝國宰相而言,遠比戰場更為兇險的,是政治的角力。
  西大陸的宣戰,意味著聖龍帝國的這一次遠征,失去了最有有力的盟友。
  現實便是如此諷刺,當初極力將聖龍帝國拉入戰爭中來的西大陸,此刻卻成為聖龍最具威脅的敵人。
  同時,更讓風雨感到憂心忡忡的,是自己的後院,帝國本土的風雲突變:
  兵部尚書白起遇刺重傷。
  公孫世家興兵勤王。
  安宇發動大規模的反擊。
  呼蘭草原上的叛亂愈演愈烈。
  印月半島和西南半島的局勢,似乎也日漸不穩。
  呼蘭人、大食人、印月人、安宇人,以及帝國本土的野心家,還有麥堅人,似乎所有的敵人,都正在性成一個默契的同盟,目標自然是風雨和他的帝國。
  這些不祥的陰影,無疑在很大程度上掩蓋了戰爭勝利的喜悅,也促使風雨決定中止自己的遠征,返回聖龍,重新掌控一切。
  “命令,歐仁西進,秦紀南下,會師於君士坦丁堡;拓跋丁駐守巴比倫,趙亮繼續掃蕩大食餘部!”
  不過,即便如此,風雨還是斷然決心用戰爭來迫使西大陸人屈服。
  ——盡管,此刻似乎正在形成一個默契的同盟,威脅到了風雨的統治,但是風雨還是決定要教訓一下西大陸。
  “你去和那位紅衣主教談判,不要因為眼下的困境而做出太多的讓步,因為帝國的軍隊將迫使他們坐在談判桌上。我發誓,我要讓那些西大陸人承受永生難忘的教訓,從而再也不敢挑釁帝國的威嚴!“
  風雨在下達了對於軍隊的命令之後,神情輕松地對準備前往西大陸談判的隨軍長史金岑說道。
  “可是,西大陸還有不少親聖龍的力量,這樣做的話……”
  金岑有些猶豫地探問。
  在四面楚歌之中,依舊保持如此強硬的態度,並且不惜一戰,隨軍長史對風雨的決定有些不以為然。
  “我自然需要和平,但必須是擁有尊嚴的和平!任何的城下之盟,都只能夠維系一時,而無法延續長久!所以,我們必須用不斷的進攻和不斷的勝利,來鞏固帝國的利益!”
  風雨傲然一笑,眼神掃視了一下四周的部將,與其是回答金岑,倒不如說是帝國宰相針對全軍自負的宣告:
  “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這一切正說明瞭膽怯的敵人不敢和我們正面交鋒!呼蘭帝國、大食帝國、阿育王朝、西南半島和大陸公路的那些王國,事實上已經滅亡了,此刻不過是他們毫無意義的垂死掙紮!
  “麥堅人則只會在背後動刀,即便他們的盟友也不願意讓他們登陸,所以對付他們很簡單,只要占領所有的港口,那麼他們無敵的艦隊就只能夠是海上的擺設。至於帝國內部的那些貴族,懷念的只是業已成為歷史的過去,這些跳樑小丑,過去無法改變帝國的振興,此刻更無法竊取將士們浴血奮戰的勝利!現在……”
  風雨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抽出了寶劍,滿懷著豪情地說道:
  “現在,我就要回去,回去鎮壓那些帝國內部的敵人,鎮壓那些不甘被帝國征服的餘孽。這些殘渣,不過是被麥堅人用金錢收買的冒險分子,他們如今的拋頭入面,正好讓我們,讓我們英勇的帝國將士,把他們如同螞蟻一般撚得粉碎。我保證,用不了三個月,帝國的後方將風平浪靜,你們的宰相,將在帝國的拜將臺上,等待你們的凱旋!
  “所以,不要慌亂,不要驚恐,不要被那些謠言嚇倒。有風雨存在的聖龍帝國,永遠是你們最為堅實的後盾。前進,你們繼續前進吧,代替風雨的步伐,踏遍大陸所有的土地,征服帝國一切的敵人!”
  “萬歲,萬歲萬萬歲!”
  風雨充滿煽情的話語,立刻引起了帝國將領們的共鳴。
  風雨並沒有隱晦自己返回帝國鎮壓叛亂的行程。
  這種不可思議的坦率,如果是在一般的情況下,在一般的軍隊中,必然會引發無法控制的混亂。
  然而,帝國宰相的軍隊,卻顯然不存在這樣的情況。
  被勝利鼓舞的戰士們,並沒有因為自己後方的動亂而太過於擔憂。
  他們深信自己的統帥,能夠如同擊敗正面所有的敵人一樣,粉碎那些背後的陰謀者。
  事實上,他們更多的是憤怒,憤怒那些敵人的卑鄙。
  至少,當風雨離開巴比倫城門的時候,整個軍隊保持著十分高昂的鬥志,並積極準備繼續遠征。
  “大哥!”
  蒙璿默默注視風雨,心中輕輕地叫了一聲。
  雖然帝國宰相在部將們的面前,保持了十分樂觀的情緒,但是心細的少女,卻依舊感受到了聖龍帝國的統帥,心頭的那一絲惆悵。
  否則,風雨不會在一天的行程之後,登高回望巴比倫的方向。
  可惜啊!
  蒙璿眼中的風雨,心中的確充滿了遺憾。
  如今,他的視線所及,是高聳的遠處,依稀可見的空中花園。
  空中花園!
  那座象徵著大食帝國昔日輝煌和顯赫的建築。
  雖然一天的急行,讓風雨距離這座建築已經十分遙遠,但是大地的平坦和建築的宏偉,卻讓風雨依舊能夠看到其中的棱角。
  遠眺那隱現于白雲的建築,風雨頗有些百感交集。
  畢竟,自己征服的,是一個和聖龍一樣悠久的文明。
  可惜,如此激動人心的偉大征服,自己卻不能完成所有。
  無論是那些蟄伏在南方的大食餘孽,還是那些西大陸擁有宗教狂熱的東征騎士,此刻依然對於帝國遠征的勝利成果,存在著十分嚴重的威脅。
  而自己,身為帝國宰相的自己,這一次返回只怕將不再有可能重新返回,和將士們一起,完成著如此恢宏的戰爭。
  “小璿,你怎麼看眼下的戰局?”
  沉默良久,風雨方才笑了一笑,問話與其說是咨詢,倒不如說一種打破眼下沉悶的努力。
  “我相信大哥的安排!”
  美麗的女孩,眼神中透著十分認真地信任。
  “你自己就沒有一點意見?聖龍帝國美麗的女戰神?”
  蒙璿的信任讓風雨多少有些感動,話語間充滿了兄長般的調侃。
  “也許,和西大陸人達成某種妥協,會更好一些!”
  蒙璿猶豫地說道。
  在風雨的構想中,遠征軍將兩面作戰,一方面要繼續征服沙漠裏那些大食人,以及很有可能在大食的南方登陸的麥堅人,另一方面則跨越東西大陸的界限,從南北兩個方向攻陷東西大陸最為重要的要塞,君士坦丁堡,並繼續保持高度的強壓。
  這樣的構想,無疑是十分恢宏的。
  然而在眼下帝國四面受敵的情況下,卻似乎有些窮兵黷武的味道。
  “你錯了,我們的讓步並不可能贏得西大陸人的友誼與和平,相反,卻有可能讓我們的朋友陷入危機!”
  風雨搖了搖頭:
  “西大陸和聖龍、呼蘭、大食並不同,分散的王國和高高在上的聖廷,讓這塊土地充滿了權力的鬥爭。征服他們並不難,只需要收買其中的一部份勢力,便可以借力打力,殺入整個領地。所以,我並不擔心戰爭的發展,這些分散的力量,不可能是聖龍大軍的對手。
  “但是,我們很難長久統治這片敵我犬牙交錯的地方,因為盟友和敵人的變化,往往便是在瞬息之間,因此我們不可能如同在大食、印月和呼蘭那樣,尋找到足夠可靠的朋友,來幫助我們統治這片土地,甚至我們很難讓願意親近聖龍的力量長期保持優勢,除非我們在戰爭中徹底打疼他們,讓他們發自內心的恐懼,否則時間便會讓他們忘記曾經的危險,隱藏在暗處的力量會煽動起沖動的情緒,讓他們顛覆曾經的盟約。”
  “可是……”
  蒙璿略略皺了皺眉。
  她並不懂得如此復雜的政治,然而她卻明白戰爭。
  她明白戰爭中,四處出擊腹背受敵,恰恰就是兵家大忌。
  “放心吧,大食人已經失去了他們的力量,從巴比倫失陷的那一刻起,曾經讓他們凝聚的力量已經徹底失去,那些曾經臣服於這股力量之下的貴族和官員,將會轉而臣服擊敗這股力量的更為強大的我們。所以,根本不必擔心大食人,也許他們會掀起一些麻煩,但是他們已經構不成威脅,更何況……”
  風雨揮手打斷了蒙璿的話語,嘴角泛起了一絲自信的微笑:
  “事實上,我們的盟友,並非只有西大陸,早在西征之前,我便已經安排好了伏兵,真正的伏兵,來自真正的盟友!還記得哈桑嗎?我們的老朋友黑巫師哈桑!”
  歐仁和秦紀在君士坦丁堡城下勝利會師!
  趙亮橫掃了整個大食南部。
  那些生活在炙大陸內地,素來不為人注意,視之為野蠻民族的部落,突然組成了聯軍,並擁有了精良的武器。他們不但奪取了大食和西大陸所占據的炙大陸東北端的城池,甚至還出兵威脅到了西大陸最西端的領土。
  擔任巴比倫總督的拓跋成,也讓巴比倫的秩序穩定了下來。
  紅衣主教梅林,在外交談判上,接受了聖龍帝國幾乎所有的要求。
  ……
  當風雨沿著大陸公路東行的時候,西面的好消息接連不斷的傳來。
  一切如風雨所預想的那樣,十分順利。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那個一度被內定為巴比倫大公的孩子,似乎失去了他的爵位。
  想到在聖龍和西大陸開戰之後,孩子眼中的戒備,想到雪雅,風雨便不由有些頭疼。
  不過,也沒有太大的關系。
  日後,可以讓孩子成為西大陸的一個國王。
  至於雪雅,讓歐仁多留意一下,相信在聖龍帝國強大的武力威脅之下,那些國王和聖廷的首腦們,無論是出於恐懼,還是為了榮譽,都不會太過於為難她吧!
  風雨如此地自我寬慰。
  相對於帝國的利益,個人的情感永遠都必須退居第二位。
  無論地位是卑微還是顯赫,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乃至於未來,帝國宰相都永遠嚴厲地迫使自己遵循這樣的原則。
  此刻,他的心早已經飛到了大陸的最東端,那古老而偉大的聖龍帝國。
  已經連續三天沒有信息了。
  如果說呼蘭人和和一部分大陸諸公國的叛軍切斷了帝國宰相的歸途,還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麼能夠將訊息瞬間傳遞千里的魔法水晶,居然也得不到來自帝國來自妻子的消息,卻讓風雨忐忑不安。
  此刻,他自然不知道,帝國內部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公孫飛揚攻克韓陵。
  白虎軍戰敗!
  黑狼軍戰敗!
  黑狼軍統領耶律楚振陣亡!
  正當風雨截獲西線連番捷報的同時,坐鎮在帝國都城的妻子,卻不得不面對書案前堆積如山的急報。
  耶律楚振!
  當獲悉這個消息的時候,李中慧多少有些憂傷地喃喃這個名字。
  作為獨當一面的大將,耶律楚振也許並不合格,但是繼耶律明雄、耶律鎦鉑陣亡之後,又一位耶律家族的將領血染沙場,這個事實本身就不能不讓人嘆息。
  何況,耶律家族目前唯一成年並具備一定資歷的,只有長期擔當文職的耶律楚昭,這也就意味著在可以預見的將來,耶律家族,這個武勇傳承的世家,似乎將很難有出色的人才,繼承黑狼軍統領的地位。
  耶律家族的處境,不能不引起李中慧的同病相憐,因為此刻的李氏家族,似乎也很難找出太多優秀的人才,或者說自己和弟弟李逸如的光芒太過於耀眼,以至於在姐弟天才縱橫的光芒遮蓋之下,顯得餘者皆平平。
  真不知道,如果自己和逸如發生意外,聲名顯赫的李氏家族,是否還有足夠的器具,擁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和榮華?
  帝國宰相夫人的感慨,僅僅只是瞬間而已。
  因為就在這個時候,帝國中樞院樞密使雲濟到了。
  “拿下!”
  伴隨著李中慧的一聲令下,早已經埋伏左右的血衣衛蜂擁而上,一舉抓獲了風雨軍的軍師、新風雲世家的領袖。
  “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是牝雞司晨、天下必亂的道理古今相同,難道諸公不怕下一個便是自己嗎?”
  面對指責,雲濟冷笑了一聲,根本沒有理會李中慧,而是掃視了一眼站在李中慧身邊的歐靜、陳善道、傅仲舒、魏廖等留守在聖京的重臣,他們原本和他一樣前來帝國宰相府討論當前的緊急形勢,不料此刻卻成為了自己身陷囫圇的見證。
  “押下去!”
  帝國宰相夫人柳眉倒豎,怒容滿面地下令將雲濟帶走。
  而所有的重臣們,紛紛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顯然,由於前兩天應對公孫飛揚的起兵,雲濟力排眾議絞殺天子的決斷,讓可憐的中樞院樞密使,平白樹立了很多的敵人,不過真正讓他們無動於衷的,卻是帝國宰相夫人和血衣衛統領聯手的威壓。
  因此,所有的人都採取了明哲保身的態度,默認了李中慧的行動,然後在顯得十分沉悶的議政中草草了事,各自暗懷忐忑地返回。
  “姐姐留步!”
  李中慧卻叫住了歐靜。
  “中慧準備開設女科!哼,牝雞司晨?這般男人也太狂妄了!幸好宰相不是這樣的人,中慧曾經和宰相聯系過,他也很贊成這個設想,而姐姐便是這主持女科的最好人選!”
  李中慧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歐靜的臉色。
  “妹妹過獎了,妹妹乃宰相夫人,才是真正母儀天下的人兒,主持女科名正言順,歐靜怎麼敢當?”
  歐靜淡淡地嘆了一口氣。
  “姐姐過謙了!如今帝位虛懸,宰相位列九五那是遲早的事情,這三千佳麗的**,中慧一個人又如何能夠獨占得了?可憐的明月妹妹,又被雲濟的事情給牽連,能夠相助中慧的,除了姐姐還能夠有誰?”
  李中慧微微一笑,若有所指地說道。
  “妹妹休要胡言!”
  歐靜聞言,只覺得臉上熱辣辣的,甚至連頸脖子都火燙火燙,心頭猶如小鹿一般地亂竄亂撞。
  隔了良久,無憂穀主方才回過神來,無可奈何地說道:
  “妹妹也莫要用言語誑我,歐靜不敢反對妹妹的主張,只是妹妹在這個時候拘押雲濟大人,不怕人心動亂,更加難以抵擋公孫飛揚嗎?”
  “姐姐多心了!”
  李中慧胸有成竹的一笑:
  “其實宰相大人早有安排。實不相瞞,逸如昨日密報,大軍在呼蘭草原大獲全勝,擊潰呼蘭三萬狂騎兵,俘獲呼蘭前任宰相塔塔庫爾,斬殺呼蘭大將呼拉克和聖龍叛將章鳳翔,此刻正在四面合圍,準備一舉捕獲呼蘭前任大國師張仲堅。哼,這一次呼蘭人表面上氣勢洶洶,奈何大勢已去,這般鋒芒畢露,正好我們一網打盡!
  “至於公孫飛揚更不必擔憂!只怕此刻揚州刺史謝誠大人已經奪取了朱全的軍隊北上,幽燕總督張兆也出兵南下,藍鯨軍統領令狐智大人則在近海誘敵深入,伏擊了安宇和麥堅人的艦隊,也將在背後威脅齊魯;而更重要的是就在昨夜,巴蜀總督梅文俊將軍率領五千巴蜀子弟抵達前線。任那公孫飛揚再厲害,終究不是三頭六臂之人,又怎能擋得了宰相大人預伏的這四路大軍?”
  “既然如此,歐靜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無憂穀主幽幽地一嘆,眼見李中慧智珠在握,已經是勢在必行,而白起臥病在床,唯一能夠和風雨聯系的魔法水晶,前幾日卻不知道被哪路奸細給悉數破壞了,因此很顯然自己再堅持下去也於事無補,只會讓帝國更加分裂,當下惟有退而求其次:
  “歐靜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求姐姐莫要殺了雲濟,也不要牽連太廣,一切都待宰相會來定奪!”
  “姐姐放心,妹妹一定辦到!”
  一絲不悅從李中慧的眼神中一閃而過,不過帝國宰相夫人最終卻還是答應了下來。
  畢竟,自從白起重傷臥床之後,滿朝文武之中,李中慧唯一顧忌的便是這個領袖朝野清流,聲望隆著的無憂穀主了。
  能夠得到歐靜的默許,李中慧對這樣的結果,已經十分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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