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史詩] 征戰天下 作者: 雨過天晴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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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8 2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2 115130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2:14
第二部 第十一集 夢系印月
 
第一章 印月總督

  溫煦的陽光普灑在大地,鳥兒在藍天翱翔,野牛在河邊汲水,猛虎倦怠地匍匐在地上搖晃著尾巴,猴子在叢林裏嬉戲,麋鹿則成群結隊地啃著嫩草,遠處還有幾條灰狼遊弋,天地間一片祥和寧謐。
  “呦呵,呦呵……”
  突然,平靜的原野上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嘈雜。
  戰鼓隆隆,號角嗚咽。
  塵煙飛揚中,數十輛戰車奔馳著闖入了自然的領地,用弓箭和戈矛四處堵截著驚恐萬分的野獸,將之朝中央圍攏。
  與此同時,一輛頂著華蓋的戰車,在兩旁八駕黑色戰車和上百名騎士、隨從的簇擁下,飛快地馳來,迎風站在戰車之上的,是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人。
  只見他穿著緊身的獵裝,外面披著一件毛茸茸的貂皮大氅,手持著一張短弓,早已經拉開了滿弦,箭頭和弓背的凹槽齊平,任憑戰車的顛簸,卻兀自穩若磐石。
  “著!”
  伴隨著一聲低喝從戰車上傳來,箭,捷若閃電,離弦而出。
  弧線,眼前就仿佛輕煙掠過的痕跡尚存於半空之中;吼叫,遠處野獸負傷後聲嘶力竭的悲鳴早已經響起。
  這一箭,就仿佛是戰鬥的發令,隨即千百支箭矢同時湧現在天空,無情的落向地面的野獸和驚飛的鳥兒。
  不到片刻工夫,四周便已經打掃一空,無數飛禽走獸的屍體橫倒遍野,沸騰的喧囂也漸漸開始平寂了下來。
  “總督大人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時,四面八方,幾乎在同一時刻,傳來了無數人大聲的恭賀。
  他們之中,有正駕著戰車四處驅趕野獸的禦者,有手持弓箭戈矛拱衛左右的武士,有頭插羽毛身披獸皮伏在草叢的獵人,還有扛著蒲扇端著點心捧著茶水侍候一旁的奴僕,方圓十裏之內,竟已經聚集了上千人之多,此刻異口同聲地喊來,聲勢頗為驚人。
  揮了揮手,適才彎弓搭箭的年輕人收起了弓箭,滿意地巡視著戰場,然後任由戰車載著自己朝著後方停留在山丘上的戰陣馳去。
  後方的山丘上,大約二十多輛戰車和十多頭戰像,眾星捧月般地護衛著一個躺在涼榻上的老人。
  那是一個真正的老人。
  滿臉都是歲月滄桑鐫刻的痕跡,雙目中已經逝去了生命的風采,乾枯的雙手早就無法握動刀劍,整個人便仿佛秋風中的落葉。
  “總督大人果然武功蓋世,佩服佩服!”
  眼見年輕人近前,老人的臉上勉強擠出了幾絲笑容,在僕從的幫助下顫顫巍巍地坐起身子,誠惶誠恐地奉承。
  在印月,沒有任何人敢輕視這個看上去乳臭未乾的年輕人。
  如果說,風雨為聖龍帝國進入印月半島奠定了根基,那麼李逸如則是讓聖龍帝國在印月半島繁衍昌盛的最大功臣,在風雨返回中原之後,便是這個尚未弱冠、表情嚴肅的年輕人,統率著滿心懷疑和不安的部下在印月半島繼續征戰,短短數年時間,以絕對劣勢的兵力卻屢屢擊敗強大的敵人,百戰不殆的輝煌捍衛了帝國在半島的利益,讓阿育王朝徹底臣服,也讓那些桀驁不馴的部下俯首貼耳。
  赤獅軍統領,聖龍遠征軍統帥,聖龍帝國駐印月總督!
  這一連串的頭銜,表明了一個十分清晰的事實,那就是李逸如正代表著聖龍帝國,主宰著整個印月半島。
  在他的面前,印月半島名義上的擁有者——阿育王朝,上至君王官吏,下至百姓奴隸,都別無選擇,唯有百分百的臣服。
  即便,曾經是印月半島說一不二的主宰者阿育王,也絕不能例外。
  “阿育王陛下過譽了!”
  面對阿育王的招呼,李逸如的眼角一閃而過的是鄙視。
  這還是那個曾經差一點統一了印月半島,並且雄心勃勃想要進軍神州的一代霸主嗎?
  李逸如有時候,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幾乎大半個身子都已經踏入了棺材的老頭,和幾年前還運籌帷幄和聖龍遠征軍對決沙場,而更早之前更是叱吒整個印月半島的阿育王朝的創始人聯系起來。
  沒有了昔日的睿智和果決,沒有了曾經的權勢和威嚴,眼前的阿育王,只是一個寵信美人、自毀長城、逼死親子、卑躬屈膝的失敗者!
  這樣的阿育王,自然不可能讓少年飛揚的李逸如尊敬。
  “總督大人太謙虛了!看到總督大人,朕總是想起曾經騎射縱橫的歲月,可惜,人生便是如此無奈,時間就是無形的殺手,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耗盡了青春和活力!”
  阿育王乾笑了一下,佯裝沒有看見李逸如的神色,以長者的姿態感嘆道。
  “既然如此,那陛下就在宮中好好休養吧!國事大可交給國相大人來處理!”
  李逸如的臉上沒有一點笑容,語氣更是冰冷地說道。
  “總督大人說的是,國相精明強幹,朕放心得很!”
  涼榻上的老人,不動聲色得將目光移向了恭恭敬敬伺候在身旁的韋朗達。
  這個昔日的臣屬,如今已經徹底投向了聖龍遠征軍,以國相的權位唯印月總督府之命是從,成為了聖龍遠征軍監控阿育王朝的眼線和手臂,讓阿育王心中即痛恨又無奈,只能夠承認殘酷的現實。
  “是嗎?但是逸如聽說,陛下昨天還否決了國相關于十八公主嫁給遠征軍的褚頻將軍的提議,不知可有此事?”
  面對阿育王的退讓,李逸如卻繼續咄咄逼人的質問:
  “莫非陛下以為,戰功彪炳的褚頻將軍配不上公主嗎?”
  “這個……,實在是因為小女早已經許配給了南印月曼羅陀王國太子了,所以……!”
  老人的額頭悄然滲出了一些汗珠。
  十八公主是他最小的女兒,恰好到了出嫁的年齡,就如同所有其他的公主一樣,婚姻變成了政治的延續。尤其是如今的印月半島,北面和東面被聖龍遠征軍占據,南面是麥堅人的天下,西面以錫克教為緩沖,隔開了大食帝國和大陸諸公國,曾經強大無比的阿育王朝則僅僅占據印月平原的中部,成為了各方勢力矚目的目標,這樣的勢力格局,無疑加劇了這場婚姻選擇的微妙。
  “哈哈,既然沒有成親,那就還來得及更改啊!我麾下的褚頻將軍自從見過公主之後,驚若天人,從此茶飯不思,相思成疾!褚頻將軍是風雨大人忠實的部下,也是聖龍遠征軍重要的將領,陛下難道忍心讓這樣一位年輕有為的將軍因此而消沉下去嗎?還是根本就看不起我們聖龍帝國的將領?”
  李逸如在冷笑中,信口胡扯著子虛烏有的事情。
  事實上,褚頻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個公主,對方是高是瘦是美是醜根本無從得知,自然也談不上什麼相思成疾了,然而無論如何,李逸如卻絕對不能夠允許阿育王朝借著聯姻向南印月聯合王國,進而朝麥堅人靠攏。
  讓遠征軍的將軍和阿育王朝的王室聯姻,從而鞏固和王室的聯系,進一步加強對印月半島的政治影響力,成為了李逸如志在必得的目標。
  “豈敢,豈敢,只是……”
  阿育王唯唯諾諾地敷衍著,自覺陷入了左右為難的處境,聲音也漸漸有氣無力起來。
  阿育王心中滿意的目標,便是那個曼羅陀王國的太子,那是南印月聯合王朝的一個小國,門當戶對,又有著相同的宗教信仰,而且還能夠借此機會靠近和唯一有力量牽制聖龍人的麥堅人,實在是十分理想的選擇。
  至於那個所謂的褚頻將軍?
  阿育王忍不住在心裏輕蔑地冷哼,那個在聖龍帝國的無名小卒,那個前來印月半島冒險的強盜,既沒有顯赫的背景,也沒有高貴的出生,在遠征軍中也不過是一個身為校尉的中級軍官,又怎麼可能配得上阿育王朝嬌貴的鮮花?
  事實上,提出聯姻本身便是對阿育王朝的一種極度的羞辱!
  然而這番話阿育王如今卻絕對不敢說出口。
  曾經的權勢已經付諸東流,麥堅人強大的艦隊也不可能行駛到陸地上,保護阿育王朝的安全和財富,權衡利弊之下,阿育王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既然阿育王陛下同意了,那麼以本帥看,就在七天之後完婚吧!”
  李逸如無視于阿育王的苦惱,便毫不客氣地替對方做好了主張。
  “是,本官一定竭盡所能,將婚禮辦好,作為阿育王朝和聖龍帝國永結同心、親近友好的佐證!”
  未等阿育王應答,便見韋朗達已經一口承諾了下來,並且及時地轉移了話題:
  “呵呵,想必總督大人和陛下都已經累了,不如前往行宮休憩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
  年輕人微微躬了躬身,無可無不可地應道。
  今天他是被阿育王邀請來的,既然已經成功地給了對方一個下馬威達到自己的目的,李逸如決定還是應該給阿育王一點面子——雖然如今的阿育王讓他十分不屑,但是病了的老虎也吃肉的道理,如今依舊幫拓跋蔚養著那兩頭小老虎的李逸如,卻是非常清楚。
  “請!”
  微微沉默了片刻,阿育王分外索然地嘆了一口氣。
  他有心抗爭,然而現實卻如此殘酷地擺在面前,前所未有的無力感讓他心灰意冷。
  “總督大人,這裏距離烏代布爾只有十裏路,用不了半個時辰便可以到達!”
  毫不理會年老君王的悲傷,身為國相的韋朗達便已經自覺地充當了導遊,一邊喝令著隊伍開拔,一邊則緊隨在李逸如的戰車旁,熱情地介紹道:
  “那裏最有名的便是哈瓦瑪哈勒宮,那是一座外觀為粉紅色,繪飾白色邊框和圖案的宮殿,一共上下五層,從正面看來,好像一座巨大的宮殿,其實內部只是一片厚墻的寬度而已。這座宮殿由九百五十三扇窗戶巧妙構成,因為站在宮殿裏面的每個角落,都可以感覺有風吹入,所以又被稱作風之宮殿。站在風之宮殿內,可以瀏覽到外面碧丘拉湖美麗的風景,然而外面的人卻無法看到裏面的動靜,因此以往陛下的嬪妃們也常常來這裏度假,既可以欣賞到宮外的美景,又不必擔心被男人看到她們的容貌……”
  “看不到?”
  原本只是隨便聽來的李逸如,突然心中一驚,揮手止住了戰車,雙眼冷冷地注視著正在滔滔不絕講解著的官員。
  “是,看……看不到!”
  韋朗達驚疑不定地窺視著李逸如的臉色,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說錯了。
  “哼!”
  李逸如卻在此刻,冷哼了一聲。
  看不見裏面的動靜,這句話讓久經征戰的年輕統帥,第一反應便是那裏將成為絕佳的伏擊之所,這個念頭讓他開始猶豫起自己是否應該繼續前行。
  “怎麼,征服了印月半島的總督大人,會害怕一座宮殿嗎?”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十分悅耳的聲音傳來。
  聲音的主人發自阿育王身旁的一輛馬車。
  馬車上,一個少婦探出了頭,掀開了蒙在臉上的輕紗,露出了她的容顏。
  彎如皎月的眉毛下是一雙清澈無邪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下面是一張令人無限憐愛的鼻子,瓜子臉蛋說不出的秀麗,眉宇之間蕩漾著春意,雙眸之中放射著誘惑,天使和魔鬼,純潔和風騷,在這裏是如此完美的結合。
  美麗,這是一種震撼人心的美麗,一種讓人心跳讓人甘願赴湯蹈火的美麗。
  盡管僅僅是驚鴻一瞥,然而少婦傾國傾城的美麗,的確有著讓人無法抵禦甚至停止呼吸的魅力。
  這一刻,李逸如終於相信了這個世界上的確會有那種可以讓帝王將相們寧願不要江山也要博取佳人一笑的容顏。
  打量著這駕之前根本就沒有被自己放在眼裏的馬車,以及馬車上如此艷麗的少婦,李逸如感覺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
  聖龍歷七六一年十二月。
  藍天,白雲,青山,綠水。
  正當李逸如做客阿育王的宮殿之際,日河北岸聖龍軍占領區官道兩旁各自忙碌的印月人,則以好奇的目光,注視著一支頭纏白布的軍隊所護衛的一行浩蕩的車隊逶迤東行。
  這樣的武裝力量,居然通行于印月平原,在最近幾年的時間裏,可以說是非常少見的稀奇事。
  從聖龍歷七五五年在一代名將風雨的指揮下,聖龍人第一次踏上印月半島的土地,歷經風雨、李逸如兩位名將的征戰直到如今,七年的時間讓聖龍遠征軍在印月半島的勢力越來越穩固。
  “聖龍帝國和它的盟友可以得到利比恒方河邦和比哈爾邦,以及目前對孟迦邦所擁有的領土;旁遮普邦獨立,由錫克教自治,風雨軍不得駐紮;中央邦在日河以北包括居薩羅城在內的區域,列入無軍事化地區,阿育王朝的軍隊不得駐紮其中。 同時,阿育王朝其他的領土則在同其他各國的協議中被瓜分:南哥魯邦和西哥魯邦劃歸大食帝國;北哥魯邦和喜馬凱爾邦劃歸大陸公國聯盟; 東哥魯邦由當地的王公獨立建國,作為同阿育王朝的緩沖地帶;阿育王朝南面的三個邦則劃歸到南印月王朝聯盟的版圖中。”
  ——這便是當年風雨所取得的偉大勝利,同時也是阿育王朝衰敗的開始,而且在之後李逸如的統帥下,聖龍人更是又取得了一系列偉大的勝利,擁有了更遼闊的土地和進一步加強的特權,阿育王朝的軍隊早已經名存實亡,淪為了唯遠征軍之命是從的走狗,而聖龍人的足跡,更是可以肆無忌憚的進出已經嚴重縮水的阿育王朝幾乎所有的領土。
  在這樣的情況下,阿育王朝早就不再是值得一提的對手;麥堅人雖然曾經幾度交鋒,最終卻出於大國戰略的全盤考慮,轉而一心鞏固起印月半島南方的勢力範圍,和雄踞印月半島北方的聖龍遠征軍保持著默契的距離;至於其他諸如大食帝國、大陸諸公國等覬覦印月半島的力量,在面對由風雨執掌了朝政而日漸強盛起來的聖龍帝國,也紛紛駐足觀望,不敢輕易挑釁。
  於是,非常諷刺的一幕出現了,正是由於成為了聖龍人的禁臠,印月平原的中北部,反而成為了遠離戰火的樂園,沒有了往日百國爭鋒的戰亂,也不必擔心大食帝國為首的穆斯林力量的入侵,就和阿育王朝最強盛時期相比,最明顯的變化恐怕只是聖龍遠征軍制定的秩序取代了阿育王制定的規則而已,
  這裏的印月人,的確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除了聖龍遠征軍和效忠於遠征軍幫助聖龍人管理地方的王公衛隊之外,其他稍具規模的軍隊了。
  “辛娜,如今的聖龍帝國,恐怕正是冰雪連天、寒風凜冽吧,哪有咱們這裏溫暖如春,你又何苦千里迢迢前去?”
  輕蔑地掃視了一眼這些印月的平民,阿克拉以十分不滿的嘲諷的口吻,對著車廂內的美人說道。
  雖然是由於成為了風雨軍的盟友,錫克教方才取得了旁遮普邦的自治,但是在阿克拉看來,聖龍人能夠在印月半島取得今天的成功,完全由於阿育王朝太過於無能,麥堅人背信棄義,大食帝國和大陸諸公國則太過於怯懦,被風雨軍虛張聲勢的氣焰所嚇倒,否則印月半島絕對不可能是今天的格局。
  “阿克拉,你知道嗎?聖龍帝國的幅員有多遼闊?北方和中原固然已經是臘月寒冬,但是嶺南等地的氣候卻和這裏的中北部相差無幾!這樣的強國,是不能夠輕易得罪的,至少現在的錫克教就根本沒有這樣的力量!”
  眺望著簾布外寧靜的大地,辛娜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阿克拉的觀點,恐怕也代表著很多年輕的錫克教徒的想法。由於錫克教從一開始就和風雨結盟,因此他們根本沒有親身體會到聖龍人強大的戰鬥力,而阿育王朝軍隊不堪一擊的表現,和聖龍遠征軍中僧兵、奴兵等雜牌部隊在勝利之後放縱無序的行為,讓在這場印月半島的格局大震蕩中深深獲益的眾多錫克教徒們,有了一種對方不過爾爾的錯覺,於是主張建立自己獨立的國家,甚至認為應該以此為基礎上發動聖戰將邪惡的喇嘛教趕回聖龍,讓真主的福音傳遍整個印月半島,諸如此類不滿於僅僅旁遮普邦隸屬于阿育王朝的自治現狀的情緒,已經越來越激烈地擴散出來。
  這種基於高估自己和低估敵人前提下的急功近利,太危險了!
  辛娜為此憂心忡忡。
  “沒有這樣的力量?哼,別忘了大食帝國和大陸諸公國就在我們的身旁,而聖龍帝國再強大,卻距離我們很遙遠,尤其是如今聖龍遠征軍正在忙著享受他們勝利的成果,在印月半島的各個地區耀武揚威,根本無暇西顧,這樣的機會如果我們不利用,那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夠建立我們錫克教自己的國家?”
  可惜,阿克拉卻半點都沒有理解辛娜的想法,冷笑著反駁。
  “哈哈,阿克拉,你不要這麼激動,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打圓場的,是走在車外另一邊的一個又廋又高的黑袍人,雖說是在勸解,但是語氣中卻明顯帶著坐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哼,商羯羅,你不是要去大陸諸公國嗎?為何昨天沒有和大陸諸公國的商旅一起北上,卻還要賴在這裏!”
  辛娜沒好氣地說道。
  眼前這個名叫商羯羅的人,乃是錫克教的財務總管,和大食帝國走得很近,因此和親聖龍的辛格兄妹關系並不好。
  最近,商羯羅刻意迎合阿克拉等年輕錫克教徒的激進觀點,而且還似乎得到了大長老古魯的默許和暗中支持,讓哥哥辛格十分不安,如今聲稱前往大陸諸公國有公幹,卻緊緊相隨在自己身邊,更讓辛娜隱隱中感到某種陰謀的氣息。
  “呵呵,老夫昨天原本也想就此北上,只是根據那些商旅說,呼蘭帝國一些年輕的將領不滿宰相塔塔庫爾執政,發動了兵變,戰爭因此波及到了大陸諸公國,如今以北面霜月王國為首的十多個國家主張支援呼蘭大可汗,而其餘的國家則追隨南面太陽汗國主張乘機將呼蘭人的勢力驅逐出去,形勢可謂劍拔弩張,眼下不少商旅都紛紛來大食帝國和印月半島避難,辛娜你難道就忍心趕老夫捲入那是非之地嗎?”
  黑袍人毫不在意辛娜的語氣,陰陰地笑道。
  “嘻嘻,辛娜還以為商羯羅大人為了錫克教的事業,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辛娜冷笑著嘲諷道,心中卻暗自驚訝。
  四、五年前,呼蘭大國師張仲堅兵敗中原之後,威望無以復加幾乎一手掌控聖龍帝國的風雨固然沒有乘勝追擊而是選擇了休養生息;原本以為失敗後會全力以赴挽救自己權位的張仲堅,也出人意料的交出兵權不知所蹤,於是出現了南方的聖龍帝國由風雨執政君權旁落,而北方的呼蘭帝國卻由草原大貴族塔塔庫爾輔佐君權加固的現象,聖龍和呼蘭這一南一北兩個數百年積怨的宿敵之間,產生了難得一見的和平。
  恐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認為這種和平會持續多久,畢竟人類的歷史原本就是由戰爭和和平交替而行的,更何況北方遊牧民族嚮往著中原的繁華,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渴望,就如同飛蛾一般,無法改變撲火的習性。
  然而,恐怕沒有人會預料到,戰火的再次燃燒,竟不是兩國之間,而是在更需要調整元氣的呼蘭帝國內部。
  這純粹是一次呼蘭帝國內部的事務?還是風雨即將展開行動的預兆?
  辛娜開始沉思。
  “為了聖教,商羯羅自然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過,如今錫克教建國大業尚未完成,老夫怎麼也得熬著啊!”
  這時,卻聽見商羯羅淡淡地說道:
  “這次商羯羅雖然暫時不能夠去成大陸諸公國,但是卻探出了一些重要的消息——呼蘭人之所以敢在國力大損之後還搞窩裏鬥,最主要的一點還是因為最近聖龍對呼蘭人的壓力大大減輕。
  “嘿嘿,這些時日以來,風雨表面上休養生息與世無爭,無論對北面的呼蘭帝國,還是南面的交趾,以及西面的印月半島都不聞不問,對東面的安宇也採取安撫的策略,實則卻是很不滿當年麥堅乘呼蘭人入侵之際搶占了許多港口,因此派出眾多商團大肆收購木材等造船的材料,大力建造艦隊,宣稱是要解決東面的海寇,哼哼,實際上究竟想幹什麼,想必誰都清楚,看來短期內是不可能有餘暇來顧及其他的問題了!”
  “太好了!只要聖龍人不來注意印月半島的事情,那麼我們建國就更有把握了!”
  阿克拉不由高興得叫道。相對於其他的錫克教徒,阿克拉還是很清楚聖龍人的厲害,若是能夠避開聖龍遠征軍的干涉,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風雨的謀略其實那麼容易讓人看透?而且即便真是如此,那又怎樣?錫克教建國,勢必打亂了整個印月半島的格局,聖龍人不可能不過問,到時候只要聖龍遠征軍壓境,旁遮普邦好不容易獲得的自治,還如何維持?”
  辛娜沉聲說道。雖然並不指望能夠說服別有用心的商羯羅,辛娜的心中卻還是很希望能夠讓明顯受到了教唆、被情緒蒙蔽了雙眼的阿克拉清醒過來,認清眼下強弱分明的現實。
  “呵呵,這有什麼好擔憂的?到時候,只要辛娜你出面,想必聖龍人會默認即成的事實吧!畢竟咱們錫克教和聖龍人合作得不錯,旁遮普邦是否建國,也並不影響聖龍遠征軍的勢力範圍,而你和聖龍帝國的宰相交情又那麼好,這次居然不辭辛苦,千里迢迢前去聖龍帝國鞏固雙方的友誼,連商羯羅看了也十分感動!”
  商羯羅冷笑著,不懷好意地挑撥道。
  “哼,就怕有些人只顧著去會心上人,根本忘記了錫克教的大業!”
  果然,車外隨即傳來了阿克拉酸溜溜的聲音。
  “不要胡說!此次我完全是代表錫克教和旁遮普邦前去慶賀聖龍帝國宰相的壽誕,阿克拉,你……你莫要胡攪蠻纏!”
  嬌嗔聲中,辛娜的臉上卻不自禁地浮現兩片紅暈。
  真的只是想去見風雨嗎?
  這是一個讓辛娜無法回答的問題。
  感覺上,辛娜一直都認為自己和風雨,那位改變了印月半島的未來,如今更是主宰著聖龍帝國大權的年輕人,就仿佛雲和風一般,一旦相逢便註定了漣漪蕩起,吹亂了自己的心,卻終究挽不住那亂心的人。
  這些年,雖然遠在千里之外,辛娜一直都在關注著聖龍帝國,或者更確切的說關注著那個年輕人的一切。
  當聽說風雨被呼蘭人打得大敗的時候,辛娜只覺得自己的心就仿佛被重重地揪住了一般,整日裏恍惚失神,魂不附體。直到風雨終於擊退了呼蘭人的消息傳來,方才有安定了下來,之後風雨眾望所歸得重新出任帝國宰相,文治武功安邦定國,聖龍國力在這兩年蒸蒸日上,並開始和因為內亂、戰敗而衰弱的呼蘭帝國爭奪起大陸諸公國等消息陸續傳來,每一次都讓少女感到心跳的欣喜——不為別的,只是單純為了聽到那個人平安的消息。
  不過,這一次,自己是代表錫克教前往聖龍帝國,祝賀風雨的三十壽誕,肩負著鞏固和聖龍帝國盟友關系的重任。
  辛娜暗暗地說服自己。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2:15
第二章 故友重逢

  “辛娜姐姐!”
  遠處的呼喚驚醒了沉思的辛娜,只見前方飛馳而來了一匹快馬,騎在馬上的是一個美麗的少婦。
  “塔絲妹妹!”
  辛娜驚喜地發現,那不是別人,竟是自己在印月半島結識的好姐妹塔絲郡主。
  披著薄薄的輕紗,額頭一點鮮紅,雙眉彎如鉤月,堅挺的鼻子、櫻桃的小嘴、白皙的皮膚,讓眼前的塔絲郡主,一如當年那般美麗,而且少婦的豐韻取代了少女的羞澀,更顯得成熟和高貴。
  “這兩年,妹妹過得可好!”
  將塔絲郡主讓到了車上,車隊繼續前行,辛娜則頗有些愛憐地注視著塔絲。
  在辛娜眼中的塔絲,無疑是一個可憐的女孩。
  雖然出身王公貴族,但是在烽火連天的戰亂年代,帝王公侯之家的出身有時候也往往成為一種難以承受的巨大負擔。
  很不幸,塔絲便是其中的一個。
  印月名將巴巴拉的女兒和聖龍遠征軍統帥、印月總督李逸如的妻子,這是兩個多麼矛盾而且尷尬的身份。
  前者,讓塔絲受到了不甘阿育王朝就此沉淪的印月年輕貴族們的擁戴,他們期望著英雄的後人能夠繼承英雄的事業;後者,盡管是當日為了避免李逸如率兵踏平阿育王朝而被迫作出的痛苦犧牲,但是塔絲卻不得不面對一個違心的婚姻和被不明真相者背後指責辱罵的雙重煎熬。
  旁遮普邦毗鄰印月半島的風雨軍占領區,所以辛娜很清楚塔絲這些時日以來的生活,可惜卻有心無力。
  “很好啊,至少,印月總督夫人的身份,在整個印月半島,甚至比阿育王的王后還要令人敬畏!”
  面對辛娜的問候,塔絲則略帶著自嘲地說道。
  在那次阿育王朝的危機中,自己被迫嫁給李逸如,和阿育王太子的自殺,成為了王朝茍延殘喘的代價。
  塔絲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盡管原本在獲得風雨、秋裏的庇護之後,她完全有機會獲取自由。只是在嘆息原本應該年輕有為的阿育王太子的喪命之餘,讓她真正失望和痛心的卻是自己所苦心維護的王朝,在這幾年中非但沒有半點臥薪嘗膽、奮發圖強的氣象,相反卻日漸習慣了接收聖龍人的保護,滿足于眼前的平安和聖龍人施捨式的優待。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有時候不要太勉強自己了!”
  辛娜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憑借著錫克教的情報體系,辛娜很清楚,這段時間以來,塔絲一直都利用著印月總督夫人的身份,暗中掩護著許多抵制遠征軍的年輕貴族們。
  這,無疑是一種十分冒險的行為。
  辛娜並不認同塔絲的做法,雖然同樣反感聖龍人對印月半島的主宰,但是在見識到了聖龍人的強大,以及瞭解到風雨無心將印月半島徹底併入聖龍之後,她更為傾向於和強者結盟,而不是無謂和徒勞的抵抗。
  畢竟,反抗強者的行為固然非常英勇而且可貴,一旦成功更將成為令人崇拜的傳奇,但是在這個世界之上,更多的時候更多的情況下,卻往往由絕對的強者吞併了絕對的弱者,包括其領土、財產乃至文明。這種強者生存的規則,毀滅了很多東西,然而也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有限的資源發揮出最大的效率。
  因此,身為弱者,首先要做到的,便是如何利用一切的縫隙求得生存,而不是徒逞匹夫之勇,在痛苦的忍耐中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唯獨如此,才有可能真正地扭轉自身處境。
  “所以,姐姐要去祝賀風雨?”
  嘲諷的話方才出口,塔絲便有些後悔。
  其實,她完全理解辛娜的觀點,也知道這才是理智的選擇,然而她卻做不到,不僅是因為兩人的立場身份有所不同,更重要的是塔絲焦急,焦急著自己的族人,將在沉默中忘記了選擇沉默的目的。
  有時候,燃燒雖然很痛,但是那耀眼的燦爛,卻能夠喚醒更多的火星,讓火焰繼續下去不至於徹底的熄滅——如果能夠做到這一點,那麼燃燒就未必是一種魯莽和無謀。
  塔絲默默地想著。
  “呵呵,下個月的聖龍帝國將會非常熱鬧,天下各國的使者都會雲集聖京城,祝賀風雨三十大壽,以及再度出任聖龍帝國的宰相。不論是願意還是不願意,是敵人還是朋友,想必現在天下的各大強國,至少在表面上都希望能夠借此機會接近這位東方的霸主,從而管窺到聖龍帝國日後的動向,以便及早應對!”
  聽出了塔絲話語中的嘲諷,辛娜微微皺了皺眉,然而久別重逢,她實在不願意因此和塔絲爭執起來,因此迅速轉移了話題:
  “對了,總督大人呢?他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出來?”
  “他?他現在正忙著置備賀禮去討好他所崇拜的統帥,又怎麼可能會有時間來想到我這個只是作為他戰利品的女人?”
  提到丈夫李逸如,塔絲不自禁地繼續保持著嘲諷地冷笑,冷笑著那一場赤裸裸的交易,冷笑著自己的無奈,眼角一閃而過的則是悲哀。
  潔白的象牙、絢麗的翡翠、明亮的珍珠、完好的虎皮、傳奇的佛珠、精湛的雕像、珍貴的藥采、精巧的古玩、溫暖的軟玉……
  這兩天,位於巴雷利的印月總督府,源源不斷地匯聚著從各地運輸過來的奇珍異寶,印月半島的王公和遠征軍的各路將領們,都爭先恐後著奉上自己的珍寶,以至於變相地成為了這些征服者和追隨征服者左右的效忠者們的一場競現自己能耐的比賽。
  然而一想到,這些東西都是出自印月半島,如今卻要送往遙遠的東方,去討好那個征服了自己國度的男人,塔絲的心中便不由一陣絞痛。
  “塔絲妹妹!”
  辛娜輕輕拍了拍塔絲郡主的肩膀。
  雖然非常理解塔絲的感受,但是辛娜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內心深處,辛娜絲毫都沒有任何為了阿育王朝今日衰弱而難過的感覺,這些年充當著錫克教和聖龍遠征軍的聯絡使者的身份,讓她看到了太多堂皇背後的實質。
  這也許便是一種遊戲的規則,至少辛娜很清楚,那些在塔絲看來應該屬于阿育王朝的財富之中,有相當一部分正是從被阿育王朝征服的小國所掠奪而來,其中也包括了旁遮普邦;而今天強大的聖龍帝國所獲得的戰利品,也沒有任何人敢保證在若干年後帝國衰弱之際不會成為新的強者的財富。
  “我沒事!”
  幸好,僅僅片刻之後,塔絲便揚起了頭,堅強地笑了起來,眼神中閃爍著一種狡黠的智慧,若有所指地說道:
  “姐姐恐怕不只是關心李逸如這些事情吧?”
  “妹妹果然聰明!”
  心中暗暗一驚之後,辛娜迅即恢復了正常,直視著塔絲的眼神,單刀直入地道:
  “那麼,總督大人最近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什麼計劃嗎?”
  盡管向妻子探尋丈夫的事情,在真主的教誨中是一種罪惡,然而辛娜卻不得不問。
  自從四年前呼蘭大國師張仲堅兵敗中原以來,東大陸的勢力格局也隨之此消彼長,原本稱雄的呼蘭帝國開始衰弱下來,戰爭的勝利者聖龍帝國和不再承受呼蘭帝國咄咄逼人西進壓力的大食帝國,開始從一東一西兩個方向朝大陸主公國滲透,也就不可避免地波及到南面的印月半島,雖然彼此都保持著克制,並且擁有了共同的敵人呼蘭帝國,但是復雜而且微妙的暗中爭鬥已經初見端倪,戰爭的陰雲也正在一步步的逼來。
  錫克教最近逐漸激烈的內部鬥爭,便是受到這樣大形勢的影響而來,辛娜此次再度出使聖龍帝國,至少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要瞭解各方面的形勢,為錫克教的未來作出一個最好的選擇;而身為印月總督的李逸如,無疑則是聖龍一旦對大陸諸公國行動採取行動的主要執行者,能夠從塔絲那裏試探出李逸如的動向,也同樣是辛娜的任務之一。
  “放心吧,聖龍遠征軍正在忙著享受自己勝利的成果,至少在目前尚沒有軍事行動的任何打算!”
  塔絲望了一眼辛娜,笑得就像一隻小狐貍,聲音也刻意大聲了起來:
  “事實上,這些曾經橫掃整個印月半島的戰士,正迷戀于印月姑娘的被窩之中,如果真有勇敢的男兒率先發難,我想等待阿育王朝征服者們的,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塔絲郡主!”
  辛娜沉聲低喝了一聲,同時目光不安的掃向了車外的阿克拉。
  “站住!”
  便在這個時候,卻發現所坐的車輛突然毫無徵兆地停頓了下來,巨大的沖力讓面對面坐著的兩個女人差點頭碰頭撞在了一起,而車外阿克拉的一聲斷喝也幾乎同時傳到耳畔。
  藍天白雲下,一汪清澈的湖水如長軸畫卷鋪在眼前,浩浩蕩蕩向天邊延伸而去。湖中,無數野鴨和水鳥要麼三五成群,踏著綠波,愜意地遊弋,不經意間把如鏡的湖面劃出道道波紋;要麼展翅翱翔長空,高亢迴旋的啼聲使寂靜的碧丘拉湖平添了無限生機。
  湖畔的四周,是規模宏大的宮殿群,殿外花木扶疏,湖水相伴,殿內曲徑通幽,寶石鑲嵌。當夕陽從青青的山麓慢慢沉下,餘暉開始照射在湖畔西側浩大威嚴的城市宮殿上,黃褐色的宮殿此時越發顯得層次分明,靛藍的湖面也被晚霞染成了橙色,美輪美奐。
  遠處,湖的中心,則靜靜的浮著兩座小島,乍看仿如水底孕育而生的白色聖殿,端端正正地矗立在水中央。
  站在風之宮殿內,李逸如一邊靜靜的感受著四處來風的感覺,一邊則欣賞著宮殿之外令人心曠神怡的美景。
  眼前的恬靜,讓李逸如有了一種如入仙境的感覺,少了幾分縱橫馳騁的暢快,卻平添了一些平和安詳的從容。
  這是李逸如幾乎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多年來的征戰廝殺,以及之後以弱冠之年身居印月總督的高位,太多的算計,太多的責任,讓李逸如早已經不再擁有無憂無慮的青春,自然也就絕不可能有如此放鬆的時光。
  為此,李逸如甚至有些迷戀。
  “總督大人!”
  打斷李逸如沉思的,是吉牙思。
  這個昔日阿育王朝的奴隸,如今已經成為遠征軍中奴兵的領袖,憑借著自己的勇敢和忠誠,獲取了以往連做夢也不敢想到的權勢和榮華。
  這一次,他是陪同李逸如前來,作為勝利者享受阿育王,這位印月半島昔日主人的卑躬屈膝。
  “什麼事情?”
  李逸如略略皺眉,有些不悅部下打擾了自己的享受。
  “密報傳來,錫克教的使者辛娜已經進入遠征軍的直接控制區,正準備前往聖龍帝國拜見宰相大人,親近大食的商羯羅和阿克拉隨行!”
  吉牙思恭敬地稟告道。
  “這兩個人?”
  李逸如的雙眉更加緊皺了起來。
  身為印月總督,李逸如不可能不注意到旁遮普邦的動靜,因此聽說這兩個可能影響錫克教和遠征軍盟友關系的麻煩人物,居然同時離開旁遮普邦,首先便直覺到其中有問題。
  “您看要不要對錫克教的使者……”
  注視著印月總督的神色,吉牙思小心地做了一個刀斬的手勢。
  這不單單是為了討好李逸如,魚躍龍門的榮耀,和夢幻一般的權勢,讓吉牙思受寵若驚,同時也如履薄冰,生怕所擁有的一切都如同浮雲一般被風吹散,因此吉牙思仇恨著任何試圖動搖自己所擁有一切的威脅,並且渴望著通過戰爭來驅散他心中的恐懼和不安。對于吉牙思來說,吞併旁遮普邦,這個如今對聖龍遠征軍來說已經不再重要的盟友,既可以鏟除潛在的威脅,更可以獲取更多的榮譽和財富,鞏固自己目前所擁有的地位。
  更何況,奧裏薩,這個昔日和父親、弟弟一起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後來則被阿育王征服併入哥魯邦的城市,始終都在吉牙思的心中徘徊,他無比渴望著能夠統率自己的軍隊重返這座城市,然而根據當年印月停戰的協議,屬于南哥魯邦的奧裏薩如今已經成為大食帝國的領土,並且被自治的旁遮普邦和東哥魯邦相隔,所以吉牙思自然非常樂意看到聖龍帝國對於大食帝國和他的同盟者動手,唯有如此才能夠實現自己的這個夢想。
  望著吉牙思有些猙獰有些殺氣的動作,李逸如也有著那麼片刻的沖動和眩暈。
  就某種角度而言,李逸如同樣渴求著戰爭,渴求著從戰爭中獲取生命的刺激和精彩;而吉牙思建議的對象似乎也十分不錯,錫克教今日的不穩,早就被李逸如所注意到,如果能夠尋找一個理由先發制人的予以打擊,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不,他們是前去拜訪宰相大人的貴客,絕對不能夠動他們!”
  幸好,這種沖動只是片刻,片刻之後,李逸如用力地搖了搖腦袋,斷然否決了部下看來十分誘人的建議。
  雖然他渴望戰爭,雖然他很討厭那個曾經阻撓了他得到塔絲郡主的女人辛娜,但是想到辛娜和遠在聖龍帝國的風雨之間的關系,想到了風雨可能因此而來的雷霆之怒,李逸如還是決定不要冒險做這樣的蠢事。
  “是……!”
  對李逸如的主張,吉牙思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隨即卻恢復了正常。
  “對了,褚頻找到了嗎?”
  瞥了一眼不甘的部下,李逸如與其說是扯開話題,倒不如說是一種惱怒的催問。
  本來,在李逸如的安排中,留守巴雷利總督府的褚頻,應該在兩個時辰之前趕到這裏來和自己匯合,乘熱打鐵未必阿育王確認這一場聯姻,可惜直到現在,印月總督卻根本沒有看到自己部下的半個身影。
  “褚頻大人發現夫人獨自前去會見辛娜,因此追趕了過去……”
  吉牙思猶豫著匯報道。
  雖然和褚頻平日裏沒有太多的交往,畢竟是幾年來同生共死的袍澤,就私心而言,吉牙思並不願意說對于褚頻不利的事情,可是吉牙思更加畏懼李逸如。
  聖龍遠征軍,是一支十分混雜的軍隊,來自十多個國家不同信仰的年輕人,在戰鬥中共同組成了這支在印月半島所向披靡的軍團,李逸如能夠在風雨返回聖龍之後接掌這支軍團,憑借的同樣是赫赫戰功。
  和大多數征戰沙場的鐵血男兒一樣,吉牙思崇拜能夠帶領自己獲取勝利和榮譽的統帥,因此他十分敬佩李逸如這個年輕的印月總督,就如同他一直以來都崇拜著風雨一樣。
  “塔絲?褚頻?他們在一起?”
  盡管不願意承認,但是吉牙思的話,確實讓李逸如很不舒服。
  和塔絲的婚姻,李逸如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雖然憑借著手中的權勢,尤其是對阿育王朝致命的威脅,讓他如願以償地獲得了妻子,然而如同雕像一般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用冰冷來冷卻自己的灼熱,使得李逸如開始感到了厭煩和倦怠。
  而褚頻的存在,更讓李逸如不知如何自處,既有著橫刀奪愛的愧疚,又有著疑神疑鬼的猜忌。於是,曾幾何時,褚頻,當年一同追隨著風雨來到這片土地上,至今依舊陪伴著自己左右生死與共的戰友和同齡人,竟然變成了李逸如不知如何面對的人,這也成了他除政治方面的考慮之外,極力促成褚頻和阿育王朝公主聯姻的一個重要原因。
  因此,當聽說褚頻和塔絲在一起,並且將和辛娜這個麻煩的女人會合,嫉妒和猜疑就如同毒蛇一般吞噬著李逸如的心,讓印月總督無法平靜下來。
  “下去吧!”
  不願意讓部下看見自己的失態,李逸如飛速的轉身,背對著吉牙思揮了揮手,然後有些索然的走向自己的臥室。
  這是阿育王為他準備的。
  作為聖龍遠征軍的統帥,李逸如懷疑,自己恐怕是整個印月半島,唯一一個入住風之宮殿的不是帝王的男人。
  聯想到在自己所處的宮殿,正有數以千計的印月美女居住左右,而且只要自己願意,可以召喚其中任何一個前來侍奉,雖然並無心留戀花叢,李逸如還是感到了一陣心跳。
  “總督大人!”
  讓年輕人驚訝的是,心中的綺夢,似乎隨著自己推開房門而得到了某種程度的落實。
  呈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躺在自己床上的女人。
  這個女人李逸如就在一個時辰之前見過。
  正是那個用激將法讓自己前來的美女,阿育王最為寵愛的王妃,印月半島大名鼎鼎的第一美人,也是被阿育王朝的忠臣們恨之入骨的紅顏禍水金姬。
  只見,美麗的女人隨意的揚起右手,理了理鬢角的散發,雪白的皓臂在舉起的時候不僅暴露了光滑的腋窩,還連帶著凸起的雙峰也不安分的似欲從衣襟中掙脫;而雙腿則緩慢的上下挪動,高開到腰際的裙擺令潔玉般的小腿、豐腴的大腿還有彈性的臀部春guang乍現,在若隱若現中讓人血脈賁張。
  “放心吧,阿育王已經睡了,很熟!”
  美女的聲音有些沙啞,然而這種低沉的沙啞在此時此刻配合著此情此景,卻分外得曖mei、分外得誘人。
  李逸如萬萬沒有想到,號稱印月第一美人的金姬,那位印月半島名義上最高統治者阿育王的禁臠,居然會如此大膽的挑逗自己。
  如果是之前,一心效仿風雨的李逸如,絕對會持身嚴正,不過獲悉塔絲郡主,自己好不容易才奪來的妻子,居然私自和曾經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友褚頻離開了總督府,滿心郁悶的印月總督,決心順從自己的欲望……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2:17
第三章 床第風光

  當辛娜和塔絲重新坐好的時候,便發現車隊突然停下來的原因已經查明——兩名錫克教的武士,將半途插入車隊的搗亂者押到了護衛在馬車旁的阿克拉面前。
  “考拉比,怎麼是你?”
  掀開馬車的簾布,塔絲驚訝地望著半途沖撞了車隊的傢伙。
  這似乎是一個奇怪的組合。
  引起混亂的元兇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的印月人。
  女孩,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目光呆滯、神情茫然,身上已經只剩下了幾片破碎的草皮,露出的是黝黑的肌膚,和令人觸目驚心的遍體傷痕,額頭上的刻紋顯示了應該是屬于印月半島從事最為地下的職業的最底層——首陀羅。
  而男人卻是一個十分英俊的青年,身上的服飾和皮膚,還有顧盼之間的舉止,無不顯示了他受到過十分良好的教育,一看就知道是個出身顯赫的貴族。
  塔絲很快認出了對方。
  這個名叫考拉比的年輕人,是一個反抗聖龍遠征軍的地下貴族沙龍的成員,而且還是一個貴族中的異類,平日裏喜歡周遊四方,用歌聲來獲取少女的芳心,但是為人似乎十分樂觀而且高尚,因此深得同伴們的尊敬。在一次遠征軍對這個地下貴族沙龍的清洗過程中,還是因為塔絲的掩護,方才讓他僥幸逃離,卻沒有想到在這裏重逢,而且還居然和一個首陀羅在一起——這在等級森嚴的印月半島,絕對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夫人!您……您救救吉羅吧!”
  看到塔絲後同樣顯露出十分吃驚的神色,倒楣的年輕人手指著南面的村莊,只來得及說這麼一句話,便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哼,我們是村中的僧侶,你們快把綁架了聖女的犯人交出來!”
  正當辛娜示意阿克拉扶起這個年輕人,卻見數十個和尚迅速從四麵包圍了過來,為首的和尚更是十分囂張地喝令道。
  “綁架聖女?”
  塔絲和辛娜相互望了一眼,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沒有,我沒有綁架聖女!”
  當阿克拉率領著武士將這些和尚擋在馬車外面交涉的時候,那個剛才昏厥過去的年輕人卻突然醒了過來,用嘶啞的嗓子十分認真地為自己辯解道:
  “吉羅不是聖女,她不是這些畜生的玩物,夫人,您救救她吧!”
  “哼,竟敢狡辯!這個賤民從一出生便已經種下了印記,註定就是奉獻給佛祖的,這件事情村莊所有的人都可以見證!”
  可能是眼見辛娜一行來歷不凡,為首的和尚猶豫了一下,出於穩妥起見,竟然耐心地解釋道。
  “胡說,什麼奉獻給佛祖?分明是在滿足你們的獸欲,你們糟蹋她不夠,竟還讓上百個聖龍遠征軍的士兵也一起來,她……她才十四歲啊!”
  考拉比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顫抖著站立起來,滿臉通紅地指責道。
  “哼,聖女本來就是為佛爺們服務的,幾百年來都是如此!如今哥裏將軍奉總督大人的命令,收集給宰相大人的賀禮,路經此處,佛爺順帶把她孝敬給哥裏將軍他們,那是對總督大人的忠心,你竟敢阻撓,我看你想造反不成?”
  那和尚似乎惱羞成怒了,大聲喝道。
  “造反又怎樣?”
  大略明白了事件過程之後,一旁的阿克拉不由怒吼一聲,率先拔刀而出,只見銀光閃現,轉眼便砍翻了兩人。
  “阿克拉,住手!”
  辛娜不由焦急地喝阻,然而卻已經來不及了,只是片刻工夫,在阿克拉的帶領下,錫克教的武士便斬殺了大部分的僧侶,只有少數幾個人,狼狽地朝著村莊方向逃竄。
  “你太魯莽了!”
  辛娜不由跺足嗔怪道。
  目前,錫克教和聖龍遠征軍還是盟友,辛娜也希望能夠依靠聖龍帝國的力量,保持錫克教如今在旁遮普邦的地位,實在不願意見到因此而引發不必要的糾葛。
  “姐姐不必擔心,今日之事,塔絲也忍不住要動手!”
  塔絲卻走上前去說道。
  她嘆息著給少女披上了一件衣服,兀自對這些僧侶的禽獸行為憤憤不平。
  “夫人,在下也是剛剛才知道,原來在鄉村竟然還有這樣的風俗,這些出身首陀羅的女孩,從降臨人世的第一天起,便註定了成為所謂的聖女,被送入寺院供那些僧侶們*,一輩子都不可能嫁人,太慘了,太慘了!難怪當聖龍人殺過來的時候,很多印月人都是袖手旁觀,甚至還加入到聖龍人的一邊!”
  考拉比頹喪地說道。
  他除了同情這個遭遇悲慘的少女之外,更為自己所為之奮鬥的王國竟然有如此黑暗的現實而痛苦。
  “哼,這些畜生,姐姐,我們去燒了這寺院,一切由塔絲來承擔!”
  塔絲郡主同樣憤憤不平地說道。
  “妹妹……”
  辛娜略略猶豫了一下,雖然心中也同樣氣憤,但是相比起出身貴族的塔絲和考比拉,她早就聽說印月半島的鄉村甚至一些城市,數百年來都一直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因此聽說這件事情後顯然比兩人冷靜得很多。
  然而就在辛娜權衡利弊之際,卻見遠處傳來了刺耳的炫耀。
  地動山搖的喊殺聲中,穿越飛揚起來的塵沙,一支軍隊朝這裏氣勢洶洶地撲來。
  未等辛娜和塔絲表露自己的身份,慘烈的戰鬥便已經發生。
  兵刃激烈的碰撞,傳遞出清脆的聲響;喊殺自喉間迸發,平添了殺戮的血腥。
  屍體撲倒土地,鮮血飛濺半空,一切的一切,都在戰鬥中用死亡來終結。
  只是轉眼之間,便已經有近百具屍體永遠的倒在了土地上,然而更多的士兵從村莊和別處蜂擁而來,遠征軍的戰士雖然來自各地,但是連番的勝利讓他們趾高氣揚,絕對不允許同伴的失敗玷污了遠征軍的榮譽,因此在發現此地竟然有人敢襲擊自己戰友之後,便紛紛源源不斷地趕來,將武功高強然而人數不多的錫克教武士逐漸壓制在了馬車附近。
  “是遠征軍的印月奴兵和高唐僧兵?”
  辛娜暗自苦笑。
  她顯然沒有料到,這麼快便會引來遠征軍的主力,更沒有料到,對方竟是如此兇殘,根本就不容己方有任何解說的餘地,便已經大開殺戒,分明不準備留下半點活口,難怪塔絲之前說聖龍遠征軍正在忙著享受自己勝利的成果,就這麼一件事情,便已經看出,勝利之後的聖龍遠征軍,的確處於一種極度渙散的瘋狂劫掠之中。
  只可惜,這件事情,卻是要用自己的生命來驗證,混亂的局面,顯然已經沒有了任何非武力解決的方法,而武力的解決,卻顯然是自己這一邊占據絕對的劣勢。
  自嘲的微笑尚未完全浮現在嘴角,塔絲的心中便已經有了一種死亡的覺悟。
  “住手!”
  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卻聽見遠處傳來了一聲威嚴的怒喝。
  刀起,頭落,血流。
  陽光下,一員全身盔甲的戰將披著金黃的餘暉飛馳而來,率先殺入了戰團之中,所到之處無不披靡,緊隨其後的則是一隊同樣精銳勇猛的騎士,同時令那些士兵膽戰心驚的話語也傳了過來:
  “這裏是總督夫人,和前往聖龍帝國拜見宰相大人的錫克教貴賓,誰敢動手?”
  淩亂的羅帳下是狼藉的大床;而橫躺在床上的,是雪白豐腴的軀體。
  李逸如披衣而起,離開了剛才瘋狂的地方,旺盛的欲火早已經熄滅,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茫然。
  “總督大人,莫非嫌棄金姬?”
  手枕著頭,腿屈起,身體半靠在床背上。
  美人的聲音,帶著一種楚楚可憐的柔弱,一絲自怨自艾的憂傷,讓人情不自禁的憐惜。
  “說吧,你想要什麼?”
  李逸如卻有些不耐煩地質問。
  剛才無法用理智來抑制的沖動,讓他頗有些懊惱。
  一直以來,他都敬佩並且刻意模仿著風雨,其中也包括了風雨的理智和克制,因此他十分惱火自己居然會被美色所迷。
  “我想要什麼?我能想要什麼?”
  似乎被李逸如冷漠的話語給激怒,海棠春睡的美人突然坐了起來,順手披上了薄薄的輕紗,起伏著暴露了大半的雙丘,激動地說道:
  “在這個亂世之中,金姬便只是區區的浮萍,所能夠做的便只有用自己的身體來交換著生命的安全和生活的舒適,總督大人您一定很看不起這樣的金姬吧?但是這和您在戰場上用敵人的鮮血來贏取自己的勝利,用敵人的死亡來保全自己的士兵,又有什麼分別?”
  “啪啪啪!”
  啞然半響,李逸如不禁鼓掌。
  “江山屬於強者,強者的江山需要用美人和財富來點綴,難道總督大人認為金姬沒有這樣的資格嗎?”
  女人伸展著兩條雪白的大腿,款款走下了床,湊近李逸如的身旁,幽幽的體香、滑嫩的肌膚還有溫暖的熱度,都讓李逸如的血脈急劇的賁張。
  “難道,總督大人就沒有想過,在戰場之外該如何生活?”
  就在這個時候,女人濕潤的櫻桃小嘴悄然的湊到了年輕人的耳畔,呼出的氣體暖暖的、癢癢的,連同聲音充滿著惡魔般的誘惑。
  戰場之外嗎?
  李逸如心中一動。
  回想起來,這段時日,除了征戰,除了盡情的享受著千軍萬馬間謀略和廝殺的刺激與快感之外,李逸如真地想不出自己還需要什麼。
  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和風雨不同。
  至少,李逸如並不認為自己會如風雨那樣,為了所謂的神州和帝國而舍棄一切,並且夢寐以求的想著中興那個已經成為歷史的帝國。
  作為一個亡國之家的後代,李逸如無法忘懷父親和家中的長輩是如何為了所謂的復國,進行著一次又一次遙無邊際的拼搏,付出的是生命,留下的痛苦,波及的是孩子和家人。因此李逸如打心底裏對如何維系江山社稷的千秋萬世不感興趣,太多的負擔已經將他的父輩壓得喘不過氣來,從小孤傲的年輕人由此產生了叛逆,反倒是更喜歡毀滅——眼看著那一個個王國一個個家族的敗亡,會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
  因此,當踏上印月,當躋身於千軍萬馬之間,面對著箭矢如雨、刀槍如林的戰場,李逸如從來就沒有什麼害怕。在他的眼裏,戰場便是一個賭場,用智慧、膽量和運氣豪賭的賭場,勝者贏得江山美人乃至一切,敗者則失去一切包括生命。
  這樣的豪賭,讓李逸如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可惜戰爭總是要結束,征服了印月之後,華麗的殿宇,迷人的美女,炫目的珠玉,遼闊的領地,恭敬的僕人,這一切都讓遠征軍的將領們在印月猶如帝王一般的生活,然而不可否認,沒有了戰爭的生活,讓昔日馳騁縱橫的風雨軍年輕將士們,在盡情享受著勝利者和征服者的榮耀同時,也自心底湧起了難以排解的惆悵和索然。
  其中也包括了遠征軍的統帥李逸如。
  這樣的心情,之前一直被李逸如刻意的逃避,直到如今金姬說起,這才如此清晰的發覺。
  “讓金姬追隨在總督大人左右吧!印月半島上最強大的男人,理應讓印月半島上最美麗的女人來點綴!”
  當李逸如發呆的時候,金姬吐氣若蘭地說道。
  美人的話語,讓人難以抵擋。
  “你就不怕阿育王陛下動怒嗎?”
  李逸如掙紮著遠離了美人的臂彎,快走幾步,來到了窗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借此調整了自己紊亂的思緒。
  “他?”
  金姬放肆地笑了起來:
  “在整個印月半島,您需要顧及任何人嗎?更何況,金姬也並非要求您將我從阿育王身邊帶走!我願意仍舊留在阿育王的身邊,卻隨時聽候您的召喚,這樣決不會給您的聲譽留下任何不良的影響,相反,我在阿育王朝多年來苦心經營的人脈,也許對您控制這個王朝,以及聖龍帝國商業團的貿易,會有不小的幫助!”
  “是嗎?”
  李逸如愣了一愣,借助窗戶的玻璃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個女人。
  僅僅被一層薄紗遮掩住隱私的軀體,在玻璃的映射下格外誘人,不過更誘人的卻是美人的條件。
  雖然眼前的美人誘發了李逸如的yu望,但是李逸如自問尚不知遇瘋狂到為了她而冒天下之大不韙,把阿育王朝這個如今已經非常聽話的傀儡政權徹底逼向決裂,因此一個美麗風騷然而又不需要自己負什麼責任的秘密情人,的確是金姬最好的定位,也是李逸如所願意擁有的。更何況,阿育王寵妃身邊聚攏的那批阿育王朝的官員,也絕對是一支可以很好利用的力量,至少聖龍遠征軍還是非常需要當地的官員來幫助治理城市,從聖龍源源不斷開來尋求發財的商團,同樣需要這些熟悉當地的官員們的合作。
  “你呢?你不會一無所求吧?”
  李逸如再次做出了類似開頭的詢問,不過語氣卻從居高臨下的倨傲,便成了面對合作者的平和。
  “您看,像我這樣的女人,已經享受過了足夠的財富、榮耀和寵愛,一切的得失其實都不再緊要,金姬如今最大的希望,便是能夠在有生之年,讓自己的家族獲得足夠安全和可靠的保證!”
  金姬收斂了剛才的放蕩和大膽,轉而隱現出一臉的淒苦:
  “我有一個弟弟成立了一個商團,希望總督大人您能夠讓他承接聖龍帝國商團們所要收購的貨物!”
  “就這樣嗎?”
  李逸如揚了揚眉。
  雖然承接聖龍商團的業務,在印月半島是一種十分令人眼紅的肥差,為此不少軍隊的將領都將手伸了進來,但是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要求,李逸如覺得還算公平,至少是自己可以答應的條件。
  “金姬又怎敢對總督大人提出過分的要求?”
  美人輕輕地走了過來,用裸露的臂膀,挽住了李逸如的脖子。
  “這樣的話就好!”
  李逸如用手指輕輕地劃過那光滑的手臂,心中的欲火再次熊熊地燃起,然而就在年輕的印月總督有所行動的時候,目光突然停留在了窗戶外面。
  那是馬蹄聲。
  疾馳的聲響猶如戰爭的擂鼓,由遠處奪人心魂的悠悠傳來,打破了黑夜的寂靜,不多時便見一隊移動的火炬,從遠處逶迤而來,自城堡的東北方橫穿整個街道,並通過了位於城堡中央的大廣場,止步於風之宮殿前。
  “總督,總督大人,有來自聖京的客人求見!”
  片刻之後,侍衛官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示意金姬回到了床上,李逸如穿戴整齊,緩步走出了房門,心中卻揣度著究竟是誰,又有什麼事情,竟會連夜趕到阿育王的宮殿來找自己。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2:18
第四章 聖龍來客

  華麗的殿宇內,點燃的蘭膏明燭和環繞廳堂的十八顆夜明珠,令室內有若白晝。頭頂上是朱紅的天花板,細致的墻壁上,裝飾著翡翠羽毛, 懸掛著金晃晃的五鉤,張掛起了羅帳。羅帳內,那翡翠珠被,燦爛發光;細繪糊在了臥榻的壁上,嵌刻著五彩的絲縷;纖細的綺縞,由漂亮的美玉點綴。
  “逸如,看來你這兩年很舒服啊!阿育王的宮殿,幾乎都已經成你的家了!”
  毫不客氣地將腿擱在了案幾上,一邊品嘗著美酒,一邊巡視著房間,拓跋成似笑非笑地說道。
  他便是從聖京來的不速之客。
  “還好吧!”
  李逸如無可無不可地回答。
  想到僅僅是片刻之前和金姬,便在距離這裏不遠的另一處佈局完全一樣的房間裏,那一段銷魂的放縱,年輕的印月總督就不禁一陣心猿意馬。
  “可是我妹妹卻很不好!”
  這時,拓跋成卻突然沉下了臉。
  “這兩只老虎,我可是一直都替她很好得養著!”
  李逸如苦笑。
  拓跋成是拓跋家族的嫡子,拓跋蔚則是他的妹妹,拓跋家族和李氏家族聯姻的打算,一直以來都被兩個家族的有心人所看好,而李逸如也知道拓跋蔚對自己確實有著某種程度的好感和喜歡。
  可惜,李逸如卻始終都只是把拓跋蔚當作了自己的妹妹,根本就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成為這個驕蠻可愛的女孩的丈夫。
  所以,面對拓跋成的質問,李逸如只有把話題轉移到了橫臥在房內的那兩只已經長大了的老虎身上。而且,李逸如說的也是實話,這幾年無論行軍打仗還是出入阿育王朝的宮廷,李逸如幾乎都一直帶著他們兩個,甚至還給這兩個小傢伙專門安置了華麗的房間,而不是隨便的獸籠。
  “這麼說來,我還要多謝逸如你了!”
  瞥了一眼就蜷縮在李逸如身邊打著哈欠舔著嘴唇搖頭擺尾的那兩只老虎一眼,拓跋成不自覺地將身子又稍稍挪遠了一點——雖然這兩只老虎是他那個寶貝妹妹的最愛,卻並不代表他們會親近自己,所以拓跋成決定還是距離遠一些為好。
  “放心吧,這兩個小傢伙很乖的!”
  李逸如好笑地望瞭望拓跋成,說道。
  “知道嗎?上個月,歐仁和皇甫家那個天才少女正式成親了!”
  拓跋成幹幹地咳嗽了兩聲,卻又將話題轉了回來。
  “聽說了!”
  李逸如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歐仁喜歡拓跋蔚,在風雨軍中也不算是什麼秘密的事情,原本如果無憂穀和拓跋家族聯姻,應該是大家都能夠接受的事情,他李逸如更可以因此而得到解脫,卻不料主公風雨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竟然在一次兒戲的打賭中,竟讓無憂谷主的弟弟成為了皇甫世家的女婿,當時的新娘甚至還未成年,以至於不得不等了足足四、五年方才成親,所帶的惡果,不僅僅是風雨軍內部各大派系力量的一次調整,更麻煩的是自己依舊將背負不顧家族利益和辜負純情少女的惡名。
  “那你小子還準備拖到什麼時候?”
  果然,用力地拍了拍案幾,拓跋成一下子站了起來,以遊牧民族特有的豪爽,惡狠狠地單刀直入,嗓門大得足以地動山搖。
  “拓跋兄,你知道,逸如已經成親了?”
  李逸如微微皺眉,耐心地解釋道。
  “成親?你是說那個印月女人嗎?哈哈,我的好兄弟,大老爺們,誰身邊沒有幾個女人?你不是想學咱們主公大人吧?讓這個女人做妾吧,只要你好好得待我妹妹,拓跋家族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拓跋成愣了一愣,卻突然大笑了起來,若不是看見那兩只老虎因為自己的怒吼而警覺的弓起身子護衛在李逸如的身邊,看架勢還要走上前親切地拍一拍印月總督的肩膀。
  “塔絲是印月阿育王朝的郡主,也是主公和秋裏將軍當眾認下的妹妹……”
  感覺拓跋成說到塔絲時那種輕蔑的語氣大大地激怒了自己,李逸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定了自己的情緒之後,方才勉強用平靜的口吻道出了塔絲的背景。
  “那又怎樣?難道要讓我們拓跋家族的女人做妾不成?”
  拓跋成大眼圓瞪,幾年的分別,已經讓這個昔日靦腆的少年徹底成長為一個粗曠的西北漢子,沒有了以前的青澀,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霸氣,自懷中怒氣沖沖地扔出了一封信紮,甩在了案幾上,兇狠地說道:
  “看看吧,你姐姐,咱們的宰相夫人,可是已經替你向我們拓跋家族求親了!”
  “什麼?”
  李逸如按捺不住心中的驚異,展開了來自姐姐李中慧的信件。
  信,的確是李中慧親筆所寫,拓跋成也確實沒有說謊。
  只是讓李逸如不解的是,雖然塔絲只是一個印月女人,但是她顯然受到了風雨軍中僅次於風雨的大將秋裏的庇護,這也是幾年以來,家族並不是非常強烈地要求自己和拓跋蔚成親的理由,然而如今,聖龍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會讓姐姐改變原本的立場,不惜得罪實力雄厚的秋裏,卻要和無論地位還是實力都差了不止一個檔次的拓跋家族聯姻?
  定了定神,心中驚疑不定的李逸如,決定轉移話題,乾笑了兩聲道:
  “既然是姐姐做出的安排,逸如怎敢不從?不過,拓跋兄千里迢迢而來,不會只是為了說這件事情吧?”
  “噢,被你小子給氣著了,差一點忘記了正事!”
  拓跋成愣了一愣,用了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醒悟道:
  “我這次來,還帶來了宰相大人的密令!”
  “密令?”
  李逸如心中一驚,接過了拓跋成再次從懷中掏出的一個檀木盒子。
  懷著幾分迷惑,幾分激動,年輕的印月總督打開了盒子,裏面是一封臘封了的卷軸,卷軸內只有龍飛鳳舞的十三個大字:
  “大好河山,正是吾輩狩獵之所在!”
  “終於要來了!”
  心中的揣測被證實,李逸如輕輕地喃喃。
  他清楚,剛才急促的馬蹄聲粉碎了宮廷的沉寂,也送來了風雨來自聖京的聲音,戰鬥的聲音。
  戰敗了呼蘭人之後的風雨,聲望和權勢都已經達到了無人能夠望及的巔峰。如今,這位實質上的聖龍大帝,正在向他的部下發出戰鬥的召喚;而這樣的召喚,正是李逸如所期待的——自從當年軍師孔宓以“聖龍乃百戰之地,興則足以擴張天下;衰則必受天下所制”相贈風雨,便已經奠定了今日的聖龍帝國,一旦為風雨所掌握,便必定是有若潛龍出淵,再現神州之武威。
  對此,李逸如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他只是一直在等待,等待著風雨最終下達讓天下所有的戰士們最為嚮往的空前遼闊的舞臺,拉開他波瀾壯闊的序幕。
  而如今,便是一切的開端。
  “宰相大人這一手真是高明!功臣必須受到獎賞,但是新的大貴族難免會和分到土地的自耕農對立,以至於削弱帝國的力量!面對這樣的矛盾,我們偉大的統帥做出的應對卻是戰爭——用戰爭獲得新的土地,將功臣分封到遙遠的占領區,那些陌生的地名,既可以喚起民眾對於帝國的自豪,又能夠解決土地兼併的問題,還能夠鞏固對這些新領地的掌控!”
  拓跋成嘆了一口氣,頗有些感慨地說道。
  “這番話不可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吧?”
  李逸如瞥了一眼同伴,作為當年追隨風雨一起征戰印月的袍澤,他還是很清楚拓跋成究竟有幾斤幾量的。
  “切,這麼看不起我!”
  拓跋成很受傷害地嘟囔了一句,隨即笑嘻嘻地說道:
  “這是你的部下,那個金頭發的傢伙說的,看來這小子倒有些水準啊!”
  “是伊弗嗎?你不會把宰相的密令先給他看了吧?”
  李逸如皺了皺眉。
  在聖龍遠征軍中,唯一一個金頭發的傢伙,便只有那個叫伊弗的西大陸人。
  雖然李逸如還是很信任伊弗的,但是拓跋成如果真的把這麼重要的命令在給自己看之前,先給不相干的人看,那可就是十分嚴重的錯誤了,在軍紀嚴明的風雨軍中,即便以拓跋成的家庭背景,也絕對不可能輕松過關。
  想到這裏,李逸如有些擔心地望著眼前這個怎麼看都有些魯莽的傢伙。
  “當然不會!”
  拓跋成幾乎跳了起來:
  “我有那麼蠢嗎?完全是我到巴雷利總督府之後休息的時候,和這個傢伙談了一下如今國內的形勢,然後聽這個傢伙說了自己的觀點而已!”
  “這就好!”
  李逸如松了一口氣,同時臉上卻擺出了“你的確有這麼蠢”的神情。
  作為遠征軍的書記官,伊弗在很多將領看來,不過是一個膽小的傢伙,只是因為西大陸人的身份,方才被李逸如留用,因此誰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說出如此有見地的話語。
  不過李逸如卻並沒有在意。
  政治尚遠離少年的視線,反倒是從東海之濱到印月半島,綿延萬裏百萬大軍的集結待命,讓他仿佛聽到了戰爭的號角已經嗚咽,而這種金戈鐵馬的猙獰,則無疑讓年輕人感到了熱血沸騰、心跳不已,當下唯有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神情嚴肅地凝望著拓跋成,沉聲問道:
  “宰相的意思……”
  他知道,讓秋風軍副統領的嫡子、西北豪門的繼承人千里迢迢來到印月,自然是關系到下一步印月遠征軍如何行動以配合風雨全盤戰略的大事。
  “知不知道?從東海之濱到印月半島,綿延萬裏正有百萬大軍在集結待命,宰相這一次下定了決心,要徹底解決呼蘭帝國!”
  拓跋成同樣一臉亢奮地說道。
  “百萬大軍?”
  李逸如也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事實上,任何一個戰士,在聽聞自己將參與如此空前規模的宏大戰事,恐怕都無法平息自己的激動。
  “不錯,五年的時間,咱們風雨軍休整了五年啊!”
  想到曾經血雨腥風的日子,拓跋成頗有些激動地說道:
  “這五年裏,宰相重新整編了聖龍帝國的軍隊。所有地方的衛戍部隊,全部編入白起將軍的青龍軍,重建了耶律楚振將軍為統領的黑狼軍,此外還新建了由家叔為統領的灰鷹軍和雲笑天將軍為統領的水師藍鯨軍,再加上原先朱大壽將軍的白虎軍、蒙璿將軍的碧蛇軍、秋裏將軍的秋風軍以及你的赤獅軍,宰相麾下已經擁有了八軍兵馬,連同歐仁統率的近衛軍,完全取代了帝國原有的聖龍軍團!嘿嘿,如今除了公孫世家、令狐世家和嶺南杜紹權、江淮朱全、幽燕張兆還各自擁有限定數額的私兵之外,所有的其他諸侯都沒有了私自招募和調動兵馬的權力,並接受朝廷的委任,定期調動轄地。”
  “那麼宰相準備如何行動?”
  相比起拓跋成的激動,李逸如還是比較穩定,立刻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東線由秋裏將軍的秋風軍為主,張兆將軍配合,共計三十五萬,兵出幽雲關,先向東橫掃遼東半島,然後折返西進;中路由蒙璿將軍統率黑狼軍、白虎軍,會同江淮的朱全、公孫世家的公孫飛揚各部,共計二十萬兵馬,自倫玉關出擊,直搗呼蘭帝國的都城;至於西線,老弟你的赤獅軍向北出擊,家叔則率領以灰鷹軍為主的各部自玉門關出擊配合,兩軍南北呼應,以控制大陸諸公國為目標,之後折返東進。主公則率領近衛軍、碧蛇軍、藍鯨軍、青龍軍會同令狐家族、嶺南杜紹權等諸路兵馬為後路策應!”
  拓跋成一邊說著,一邊順手在案幾上劃出了戰略進攻的草圖。
  “依託三大名關,發動扇形攻擊,好氣魄!”
  李逸如倒吸了一口涼氣。
  果然不愧是風雨的手筆,一出手便是傾全國之力的大決戰。
  不僅秋裏、蒙璿、公孫飛揚、張兆、朱全等名將紛紛登場,成為攻打呼蘭的主力,幾乎出動了風雨軍中所有最為精銳的兵馬,而且連同遠在南方的令狐家族和嶺南軍,也將傾盡全力支援前線,可以說風雨是下定了決心,要徹底解決聖龍帝國的陸地安全。
  “是啊,宰相大人組建藍鯨軍,打造艦隊,扶植令狐家族,任誰都以為咱們聖龍帝國是想收復被麥堅人占據的港口,結果讓那些藍眼睛鬼子好一陣緊張,卻又怎麼知道,咱們玩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計謀,一邊對麥堅人擺出氣勢洶洶的架勢,一邊卻在暗地裏準備解決呼蘭人?”
  拓跋成得意洋洋地說道。
  和大多數聖龍人一樣,對于霸佔了海洋進行跨洋貿易的麥堅人,他們並沒有太大的緊張,相反對於能夠如聖太宗、聖武帝時期那樣建立封狼居胥、燕然勒馬的功勛,卻是十分興奮和憧憬!
  “哈哈,宰相果然神算!”
  李逸如微微一笑。
  年輕的印月總督心中,對拓跋成的話並不完全以為然。
  當日風雨要自己開通和緬邦的線路,搶占入海口的命令,雖然因為西南半島的成功奪取以及天下形勢的變化而終止,但是李逸如卻已經深深地明白,風雨這位傳奇的名將心中所藏的,絕對不是區區大陸而已。
  所以,風雨收購木材,招攬精通航海的人才,積極打造艦隊,恐怕絕對不是為了所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計謀,事實上如此規模空前的進攻,勢必要進行十分縝密的後勤部署,也絕對不是倉促之間可以發動突襲的,本就不可能做到突然性和隱蔽性,反過來還差不多。
  想到這裏,李逸如突然心中一動,問道:
  “宰相難道準備三路兵馬同時出動?”
  “這個……”
  拓跋成沒有料到李逸如會這麼一問,不由撓了撓頭,不確定地說道:
  “大概是吧!反正我們西線得到的命令是在聖京為主公進行三十大壽的當天發動進攻,不過……,不過似乎對於具體的戰略目標,並沒有規定必須的時間限制!”
  “原來如此!”
  李逸如輕輕地呼了一口氣,不由有些好笑自己居然杞人憂天,身經百戰的風雨,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如此龐大的兵力如此漫長的戰線,是根本不可能制定十分精確的戰略計劃來讓部下們按部就班完成的,更多的還是要依靠將帥們自己的才能來判斷,這也是風雨選擇了讓秋裏、蒙璿這樣的將領獨當一面的原因。
  “怎麼樣,是不是很激動!”
  拓跋成似乎還沒有從興奮中緩過來,竟然忘記了那兩只老虎的可怕,徑自走到了李逸如面前,寬厚的手掌終於重重地拍了下去。
  “呵呵!”
  忍痛乾笑了兩聲,李逸如突然不經意地問道:
  “看來三路兵馬中,秋帥的任務最重啊,竟要以秋風軍一軍的兵馬,獨戰呼蘭帝國力量最為強大的東線!”
  “哈哈,老弟你就不必擔憂了,當日呼蘭人退兵,全靠秋帥在幽燕的出擊。事實上,當年宰相麾下各軍,連續數年激戰,各自都損傷累累,三千近衛軍,將士換了一撥又一撥,黑狼軍、碧蛇軍都數折主帥,白虎軍累計損失了上千輛戰車,白起將軍苦心建立的弓箭隊最後幾乎沒有一個完好無損的人,也只有你的赤獅軍和秋帥的秋風軍,人數不少反多,如今即便將我們灰鷹軍分離了出去,秋風軍依舊是八軍之中最強大的,就人數而言,除了青龍軍,其他六路兵馬加起來,才剛剛比秋風軍多一些!”
  拓跋成不以為然地隨口笑道。
  “這麼厲害!”
  李逸如心中一跳。
  秋風軍居然擁有如此強大的實力,實在大出李逸如的意料,然而聯想到姐姐居然不惜得罪秋裏也要自己和拓跋家族聯姻,聯想到風雨居然讓原本屬於秋風軍的拓跋家族自建灰鷹軍,不知怎的,李逸如的心中便突然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別發呆了,我在來的路上看到你的軍隊十分渙散,你小子是忙著為家族賺錢賺瘋了,還是另有圖謀?”
  就在李逸如沉思的時候,拓跋成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路:
  “我可不管你是什麼打算,快點召集好你的軍隊吧!若是到時候赤獅軍不能夠按時出動影響了宰相大人的全盤計劃,你我可都吃罪不起!”
  “多謝拓跋兄提醒,逸如一定會把那些麻煩及時解決掉的!”
  李逸如訕訕地一笑。
  遠征軍如今的混亂,其實和他這位印月總督大人有著很大的關系。一方面是因為姐姐李中慧來信,要他全力幫助已經是盟友的高鳳陽的陶朱錢莊,這才有了奴兵和僧兵紛紛出動,為陶朱錢莊收集所需采購財物的行為;另一方面,李逸如也非常擔憂旁遮普邦在大食人的影響下搖擺不定的局勢,卻又礙於昔日停戰協議以及錫克教中親聖龍派和風雨軍的關系不好先發制人,便有心採取示敵以弱、引蛇出洞的策略。
  然而如今,沒有想到正在關鍵的時刻,恰好風雨決定對付呼蘭人,這就全盤打亂了李逸如的安排。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提前行動了!”
  陰沉著臉,印月總督望向窗外茫茫的黑夜。
  順著彎彎流淌的日河,塔絲郡主默默的前行,辛娜已經繼續她前往聖京的旅程,而如今在她身後充當護衛的,則是聖龍遠征軍的校尉褚頻,昨天正是這位年輕而勇猛的軍人及時趕到,方才把那批喝醉了酒殺上來的奴兵和僧兵給喝退。
  塔絲幾次想要回頭向這個年輕的軍人道謝,然而行動的yu望總是在最後關頭消失,作為當日阻止李逸如南下徹底摧毀阿育王朝的代價,如今的少女已經成為了印月總督的夫人,殘酷的現實限制著許多事情的發生。
  更何況,吉羅,那個山村少女的遭遇,此刻依舊在塔絲的心中殘留著無比的震撼。身為阿育王朝的大貴族,塔絲萬萬沒有想到,就在自己的國家,竟然還有這樣的制度,讓那些賤民的女兒,從生下來便失去了擁有婚姻和愛情的幸福,以“聖女”的名義,五六歲開始便淪為被人們所尊敬的僧侶們的玩物,而且還是終生……
  “夫人,您該回家了!”
  最終,還是褚頻打破了沉默。
  物是人已非,望著眼前的伊人,褚頻有些百感交集,不過一想到昨日的驚險,卻不禁暗自慶幸。
  他原本要奉李逸如的命令,前往阿育王的行宮,完成那強加於他的聯姻——盡管並不願意,但是為了釋去李逸如的心結,為了塔絲在總督府能夠更加愉快的生活,他還是接受了這個任務。
  只是臨行前,卻聽說總督府人獨自前去迎接好友辛娜,不放心的褚頻,便率領一隊騎兵前去護衛,卻不料正好遇到了塔絲陷入危難之中。
  那些被印月人的恭順給嬌慣壞了的士兵,這一次借著為宰相風雨祝壽的名義,更是私自跑到鄉村為所欲為,他們顯然習慣了主宰他人的生死,因此在聽說對自己恭敬有加的僧侶們居然被一群暴徒所殺,便問也不問,就如同對待所有敢於反抗的印月人那樣,用刀槍來解決所有的問題。
  褚頻不敢想像,自己晚來一步的話,將會有怎樣的後果。
  “回家嗎?”
  塔絲的心中突然湧上了些許的苦澀。
  回家?哪里才是自己的家!昔日父慈母愛充滿溫馨的居薩羅城的家,連同居薩羅城,都早已經被聖龍遠征軍洗劫一空;如今的巴雷利總督府,記錄的只不過是自己的無奈和王朝的恥辱,無論李逸如對自己如何,置身於華麗殿宇之內的塔絲,卻永遠不過是一具被束縛了自由的雕塑。
  塔絲轉首望著褚頻,雙眸之中飽含著無言的酸楚。
  “夫人!”
  年輕的校尉忍不住走上前幾步,揚起了手便要拭去伊人眼角的淚痕,然而舉到半空方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唯有尷尬的停留,目光則回避了塔絲的雙眼。
  “嗚——”
  幸好,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號角悠揚的聲音,緩解了有些沉悶的氣氛。
  “又要爆發戰爭了!”
  塔絲和褚頻同時一驚。
  ……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2:18
第五章 高明瘋狂

  “大好河山,正是吾輩狩獵之所在!”
  匆匆趕回色雷利總督府宣讀了風雨的密令之後,李逸如掃視了一眼四周的將領們。
  他當然不是在詢問是否該遵循風雨的指示。
  即便印月總督在遠征軍中享有不容挑戰的地位,但是誰都清楚,遠在聖京的風雨更是神一般的存在,至少軍隊是絕對不會和那位更加偉大的名將對抗的,更何況此刻所有的將領們,包括李逸如在內,目光中都已經燃燒起了躍躍欲試的烈火。
  太久的休戰,早就讓這些習慣了縱橫馳騁的武夫們手腳發癢,那種生死之間的刺激和激情,即便是商人們雙手奉上的財富和官員百姓們畢恭畢敬的畏怯,都無法取代的。
  因此,李逸如此刻詢問的,只是該如何行動,因為就在他趕到巴雷利總督府的途中,獲悉旁遮普邦居然發生了叛亂,親聖龍的辛格被軟禁,大長老古魯宣佈錫克教獨立建國,並大膽地宣稱其疆域包括了如今正處於聖龍遠征軍占領範圍之內的印月半島西北部平原,為此還要求了大食帝國的保護;與此同時,那些似乎因為戰亂而南下印月避難的大陸諸公國商旅突然對聖龍遠征軍的占領區發動襲擊,破壞了許多重要的道路和橋梁,而跟在他們後面的,是本應該正在為是否繼續臣服呼蘭人而爭論不休的大陸諸公國的軍隊——原本勢不兩立的霜月帝國和太陽汗國,這兩個大陸諸公國中最強大的國家,這一次居然成為了並肩作戰的戰友。
  陰謀,一個巨大的陰謀,一個針對聖龍遠征軍的巨大陰謀!
  獲悉這些消息的李逸如,憤恨不已,自覺是被一個隱身暗處的高明對手給將計就計的作弄了,而且大陸諸公國、大食帝國如此默契的配合和大膽的侵略,也讓他感到了不安。
  這使他感到了十分得羞辱,幸而理智卻讓他最終保持了冷靜,明白必須立刻解決眼前的麻煩,否則將無法向風雨交待。
  “逸如,我看目前還是採取守勢,穩定住局面,等迦嵐王子的高原騎兵趕回來之後,再做定奪吧!”
  作為遠征軍的副統帥,趙亮率先開口,做出了謹慎的建議。
  畢竟,遠征軍之所以能夠縱橫印月半島,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騎兵,而組成遠征軍強悍騎兵的,除了赤獅軍的鐵騎之外,相當部分則來自於尼國的高原騎兵,可惜如今由於印月沒有戰事,所以這些高原騎兵都紛紛返回了自己的家園,甚至連高原騎兵的統帥迦嵐王子,也為了給風雨祝壽而離開印月半島。
  “這可不行,按照宰相大人,最遲五十天內,我軍就必須做好北上的準備,否則一旦影響到整個作戰,誰也擔當不起!”
  拓跋成立刻跳起來表示反對。
  “但是,如今赤獅軍的騎兵還好,倒是隨時都可以聽命出擊,至於奴兵和僧兵就……”
  趙亮一邊沉吟著,一邊用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奴兵統領吉牙思和高唐僧兵統領康莫。
  如今遠征軍中,最為混亂的便是這兩人的軍隊,留守在兵營之內的士兵,有時候連三分之一都不到。
  “請總督大人和趙將軍放心,不出三天,末將便可以集結起所有的兵馬!”
  “末將只需兩天!”
  吉牙思和康莫趕緊搶著說道。
  “好了,像什麼話?給你們十天時間,把軍隊都集結起來,否則軍法論處!”
  李逸如咳嗽了一聲,揮手制止了兩人的做秀,冷冷地道:
  “現在西線各部暫時後退,所有人馬都朝巴雷利集結。趙亮將軍,請你立刻率領五千步兵支援居薩羅城,我希望大食帝國和大陸諸公國的軍隊在五天之內無法在居薩羅這座兵家必爭之地完成會師!哥裏將軍,你立刻派兵保護阿育王和他的官員,提醒他們對遠征軍和聖龍帝國所應盡的職責,同時徵集所有阿育王朝的軍隊北上!伊弗,你立刻派人去調動尼國、錫國、丹國這些盟友的軍隊,限他們在十五天的時間內趕來!至於其他所有如今能夠被召集起來的部隊,則跟著我,這裏,到這裏去!”
  李逸如手指著地圖上,居薩羅城以北的一處山峽口,不容辯駁地決斷道:
  “到這裏去,我要在這裏,讓那些膽大妄為的狂徒,嘗一嘗聖龍遠征軍的厲害!讓他們根本來不及到達印月半島的縱深,就乖乖地回到他們老家去過冬!”
  “是!”
  盡管李逸如的作戰計劃看來似乎是有些粗糙,但是基於以往無數次勝利的輝煌,以及年輕的印月總督口中,那帶著戰士所特有的狂傲、樂觀和自大的語氣,讓在場的將領們,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紛紛在第一時刻,以最為飽滿的熱情,接下了主帥交待的任務。
  “看來,戰爭真的爆發了!”
  當褚頻護衛著塔絲返回巴雷利總督府的時候,終於確信了心中的預感。
  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人聲鼎沸、戰馬嘶鳴的景象。
  大隊兵馬在匆匆地調動著,原本鬆散的軍隊突然緊繃了起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凝重和嚴肅,這些年來堆積如山的糧草也隨之運輸出城。
  “辛娜姐姐!”
  塔絲吃驚地發現,尚沒有看見丈夫的蹤影,卻發現明明剛剛道別準備前往聖龍的朋友,居然出現在了自己的家中。
  只是,昨天還神采奕奕的少女,此刻似乎十分得憔悴和疲憊。
  “塔絲,幫我一個忙,我要見一見你的那位總督大人!”
  辛娜的聲音十分得虛弱,然而臉上卻浮現著一種憤怒的冷笑:
  “我很想知道,從來算無遺策的總督大人,將讓這場鬧劇如何收場?”
  “很抱歉,總督大人雖然注意到了那些小人的陰謀,但是卻絕對沒有想到危機會如此快地爆發,否則,聖龍遠征軍也不會如今天這般忙亂了!”
  李逸如並沒有出現,出現的是遠征軍的書記官伊弗。
  這個當日被李逸如從印月人手中救下的西大陸冒險者,如今儼然成為了總督府的大管家,正在為大軍的運作細節而大費周折。
  不過,他還是抽出了時間前來慰問辛娜。這個少女剛剛被好友阿克拉出賣,被錫克教的教友商羯羅暗算,而她的哥哥如今則正被教徒們所信任和愛戴的宗教領袖古魯所軟禁而生死不明。
  這真是一個災難!
  伊弗以西方人慣有的方式,聳了聳肩,向可憐的少女表達了同情。
  “這麼說我還要感激總督大人了?”
  辛娜冷哼了一聲。
  “難道不是嗎?”
  伊弗再次聳了聳肩,不過這次表達的是無奈:
  “總督大人從來沒有片刻忽視過宰相大人的朋友們。這一次,正是有賴于總督大人的交代,所以一直關注您安全的遠征軍方才能夠在第一時間,粉碎了錫克教的叛徒們劫持您的企圖。雖然我們很遺憾,沒有能夠及時救援您的哥哥辛格,宰相大人的另一位好朋友,但是請相信,用不了多久,遠征軍的戰士,會讓那些叛徒們付出這輩子都難以忘懷的代價,並且盡全力確保您哥哥的安全!”
  “是嗎?”
  辛娜悠悠地注視著遠處的天空。
  也許在如今的錫克教徒心中,自己和哥哥才是叛徒吧?
  這個念頭,讓一直都將錫克教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辛娜,有些消沉。
  事態的發展,讓她大出意料。
  如果僅僅是商羯羅在搗鬼,就算情況再糟,辛娜的心情也不會如此惡劣,然而一直都是好友的阿克拉居然利用自己作為擋箭牌,混入了遠征軍的占領區,和商羯羅一起指揮潛入的奸細襲擊遠征軍,卻讓辛娜的心感到了無比的刺痛;更讓辛娜心若死灰的,則是這一次,被錫克教徒視作神聖的精神領袖,大長老古魯,這個一直被辛娜兄妹所敬仰的長者,居然也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
  一時之間,辛娜前所未有的茫然。
  她深知,錫克教徒獲得了勝利,固然會危及哥哥辛格的生命;然而如果聖龍遠征軍挽回了局面,同樣也會讓哥哥這些年來為錫克教所作出的努力付諸東流,而且無論哪一種結局,自己和哥哥,都將成為錫克教,這個從出生便敬若神明的組織,視為危險和可鄙的存在。
  “褚頻校尉,總督大人有令,要你率領自己的部下,掃平境內那些扮作商旅搗亂的奸細,同時保護好夫人和辛娜小姐的安全!”
  看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少女,伊弗第三次聳肩,則純粹屬於習慣動作,隨即他便轉而對一旁的褚頻轉達了李逸如的命令。
  “是!”
  褚頻毫不猶豫地應道。
  作為一個戰士,戰鬥的命令便是他生命的全部,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拋諸腦後,更何況如今還是要保護自己所希望守護的對象。
  “我要見李逸如!”
  突然,辛娜插話,繼續先前的要求。
  辛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固執。
  “很抱歉,就在三個時辰之前,總督大人已經出征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小姐便可以聽到遠征軍的捷報!”
  伊弗第四次聳肩,只是想聳肩而聳肩。
  “其實,所謂的大陸諸公國,便是一群分佈在絲綢之路兩旁大小綠洲上的城邦,往往一座城市便是一個國家。其中以東北面和呼蘭帝國接壤的霜月王國、西南面和大食帝國接壤的太陽汗國最強大。在很大程度上,這兩個國家一南一北,一東一西,分別成為了抵擋西面大食帝國和東面呼蘭帝國席捲絲綢之路的門戶。”
  策馬行進在戰列之中,拓跋成向李逸如介紹起大陸諸公國的情況。
  “前者和呼蘭人接壤,最強盛的時期甚至一度滲透到聖龍的西域,因此比較傾向于呼蘭帝國;而後者則和西面的大食帝國關系不錯,這些年來雖然表面上臣服於強大的呼蘭帝國,但是在宗教方面卻一直受到大食人的影響和控制。嘿嘿,當年宰相征戰印月,從阿育王朝割讓給大陸諸公國的北哥魯邦和喜馬凱爾邦,至少有一大半便是在大食人的支援下落入了太陽汗國的手中,而霜月王國由於距離太遠,全靠了當時呼蘭帝國仍然十分強大,方才通過和一些小國進行領土交換,分得一杯羹!”
  “這麼說來,霜月王國和太陽汗國似乎不太可能聯手啊!”
  李逸如皺眉。
  “誰知道,也許是他們在虛張聲勢吧!畢竟,現在我們誰也沒有看到大陸諸公國的軍隊,那裏有著上百個小城邦,天知道這次的聯軍是由幾個國家組成!”
  拓跋成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出身於帝國西北的拓跋成,根本不相信霜月王國和太陽汗國這兩個無論是利益範圍還是宗教信仰都絕對是宿敵的國家會聯手。
  “是嗎?”
  李逸如喃喃自語。
  對于拓跋成的話他卻有些不以為然。
  盡管由於呼蘭帝國的衰弱,導致大陸諸公國、大食帝國的壓力大大緩解,這才有了擴張的野心,但是如果真如拓跋成所言,霜月王國和太陽汗國這麼勢不兩立,那麼背後受到霜月萬國威脅的太陽汗國,又怎敢冒著腹背受敵的威脅,全力相助就力量而言,並沒有比聖龍帝國明顯占據優勢的大食帝國?
  而且,在年輕的印月總督心中,感覺到這一次印月半島的受襲,各方勢力的配合竟是如此默契,選擇的時間也是如此巧合,實在令人心疑。
  “哼,不管怎麼說,也許明天我們就可以看看這次大陸諸公國的軍隊中,到底由幾個國家組成了!”
  輕輕地自言自語中,李逸如回應著拓跋成。
  “怎麼,難道你真要帶著這麼一支雜牌軍去對抗大陸諸公國的主力?”
  拓跋成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一下子勒住了戰馬,有些驚疑不定地望著李逸如。
  他畢竟沒有在李逸如麾下作戰過,因此直到此時,方才感覺到李逸如的決心。
  太大膽了。
  拓跋成環顧左右,有一種不忍猝睹的感覺。
  跟隨著李逸如從巴雷利出征的軍隊,未免太雜亂了。
  除了三千精銳的騎兵和五千赤獅軍步兵還算像樣之外,剩下的便只有一萬人的印月奴兵和六千人的高唐僧兵,以及加起來大約四千人的尼、丹、錫三國的盟軍,而且他們中的大多數,還都是這兩天在行進的沿途,被李逸如從美人的被窩和濃濃的烈酒中給召集起來的,沒有統一的編制,只能夠臨時的組建,有些人甚至還帶著渾身的酒氣,總的來說,唯有用一團糟來形容。
  然而正是這樣的軍隊,竟然要被李逸如,這個年輕的將軍帶領著,迎擊來自大陸諸公國的主力。
  “當年,宰相大人同樣是率領這樣一支雜牌軍,進入了印月;而讓麥堅人畏懼、讓阿育王朝臣服的,也同樣是這支軍隊!”
  身旁的李逸如帶著自豪地說道,駁斥著同伴對于自己部下的懷疑。
  “逸如,你要清楚,如今你所要面對的是大陸諸公國的軍隊,他們也許不如呼蘭人厲害,卻也在這麼多年來一直讓草原的騎兵們不敢徹底地吞併他們國家。可以說,就騎兵而言,他們在陸地上的戰鬥力絕對比只能夠在水面上稱雄的麥堅人出色,更不是阿育王朝的軍隊所能夠相提並論,你要像以往那樣,依賴騎兵獲取勝利,恐怕將是很困難的事情!”
  拓跋成嚴肅地望瞭望自己的同伴。
  當年他是和李逸如一起,追隨著風雨翻越了高唐的山脈來到印月平原的,他清楚聖龍人能夠在這裏獲取勝利的奧秘所在。
  同時,作為西北豪門的後裔,拓跋成更清楚大陸諸公國的情況。
  這些國家雖然不大,遠遠不如聖龍帝國和呼蘭帝國這樣強大,甚至也根本不及大食帝國,只能夠通過朝三暮四、見風使舵的臣服大國來確保自己的安全,然而他們都是一些遊牧民族,同樣擁有著出色的騎兵,正是他們軍隊出色的戰鬥力,方才使他們的君主得以擁有了施展外交謀略的餘地,從而以表面上的臣服,在呼蘭鐵騎和黑衣大食等強大勢力的身邊,獲得了實際上的獨立。
  面對這樣的敵人,單憑勇氣和膽量,是絕對不可能獲勝的。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李逸如微微一笑,經歷了這麼多戰爭,他也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軒轅軍校紙上談兵的少年了,輝煌的戰績讓他擁有了自信,而豐富的經驗則讓他顯得睿智:
  “既然你都不敢相信,我會在這樣的形勢下主動出擊,那麼你說,那些大陸諸公國的人,會認為我軍在沒有充分集結,而且還面臨著滲透進來的奸細襲擊以及後方阿育王朝不穩的情況下,進行千里奔襲嗎?”
  “可是即便成功了又怎樣?別忘了,你如今這支軍隊的戰鬥力,或者可以殲滅他們的先頭部隊,但是要想徹底重創全軍,是根本不可能的!”
  拓跋成皺眉說道。
  “我知道!”
  李逸如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突然感覺到這位拓跋家族的大少爺,顯然因為歲月的增長而變得穩重起來,這讓李逸如感到高興,所以他耐心地解釋道:
  “事實上,我只是想要痛擊一下大陸諸公國軍隊的氣焰而已,可沒有奢望一戰而擊退這支軍隊!”
  “那有什麼用?”
  拓跋成迷惑地望著年輕的總督:
  “這對整個戰局毫無幫助,而且還會讓你陷入從旁遮普邦東進的大食軍隊和翻越了群山而來的大陸諸公國聯軍的夾擊之中,白白損耗遠征軍的兵力!”
  “哈哈,我問你,如果你不幸打了一個敗仗之後,首先想要幹什麼?”
  李逸如微笑著,不答反問。
  “這還用說,自然是先穩定軍心,休整好之後再審時度勢,決定下一步是戰是退!”
  拓跋成不假思索地答道。
  “所以,如果大陸諸公國的軍隊一旦被我們痛擊了之後,想必也會朝距離自己安全和補給集結的地方撤退,而那裏便是北面。這樣一來,你看……”
  李逸如跳下戰馬,就地劃了一個戰場形勢圖:
  “從西面進入旁遮普邦的大食帝國和反叛的錫克教徒的聯軍就會因為居薩羅城的阻撓,而和往北撤退的大陸諸公國聯軍拉開距離,於是就給了我們迂回包抄,各個擊破的機會,難道不是嗎?”
  “高明!”
  拓跋成點了點頭,隨即想了一想,卻又加了一句:
  “瘋狂!”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2:19
第六章 灰鷹軍團

  “真主保佑!”
  乃蠻舉起右手按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身為大陸諸公國聯軍的先鋒大將,他原本以為那些喬裝潛入的部下,會給自己打開通往印月半島富饒土地的大道,然而事到如今卻發現剛剛進入了平原的自己,根本來不及好好享受一下這裏的財富和女人,因為首先面對的竟是那位傳說中戰無不勝的印月總督,和他所統率的強大軍隊。
  “列陣迎擊!”
  乃蠻有些不情願地下令。
  事情發生得太過於突然。
  兩支軍隊在夜間相向而行,由於當晚大雨滂沱掩蓋了一切,直到清晨的曙光普照大地,方才發現彼此距離是如此得近,部分前方的偵騎甚至都已經進入了射程的範圍。
  根本來不及退避,更何況身為先鋒的乃蠻,本來就是肩負進攻聖龍遠征軍的任務,自然也不可能退避。
  戰爭便這樣爆發。
  首先出動的是兩翼的騎兵。
  雖然地上十分泥濘,幸好此刻天已經放晴,疾馳的勇士以無畏的勇敢和閃電般的速度奔赴戰場,廝殺縱橫。
  便在騎兵交鋒的同時,步兵也列成了方陣緩緩上前。
  刀槍和刀槍碰撞,戰鼓和戰鼓對擂,弓箭在飛舞,戰馬在嘶鳴。
  “給老子殺!”
  乃蠻大吼著,率先殺入敵陣。
  他突然興奮地發現,聖龍人遠沒有想像中的可怕,或者說那些真正的聖龍軍隊的確十分驍勇善戰,問題是這些聖龍軍人太少了,更多的是那些服裝五花八門,來自四面八方的雜牌軍,他們或者勇氣可嘉,然而混亂不堪,根本無法抵擋大陸諸公國軍隊的猛攻。
  “兒郎們,讓我們割下那個聖龍小孩的腦袋,獻給我們的君王吧!”
  有鑒於此,乃蠻囂張地叫道。
  被他稱作為聖龍小孩的,當然是實在太過於年輕以至於讓人們往往忘記了那些輝煌而且耀眼武勛的李逸如。
  也許,自己將是又一個征服者,而富饒的印月半島就仿佛蕩婦一樣,美麗然而卻隨時隨地都準備迎接著強而有力的男人。
  乃蠻這樣想著。
  “嗖,嗖,嗖!”
  回應乃蠻的是密集的弓箭。
  疼!
  這是乃蠻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感覺。
  幾乎同時,上百支箭把這個粗魯的壯漢變成了刺蝟。
  而就在他倒地之際,亂哄哄殺上前來的部下,也紛紛倒下了一大片,剩餘的則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然被聖龍人成功地誘入了包圍之中。
  聖龍遠征軍在不動聲色中,將軍隊悄悄地從魚鱗陣變成了雁行陣,而深入聖龍人張開的兩翼之間的,正是大陸諸公國先鋒大軍的主力。
  聖龍人並沒有如同戰勝阿育王那樣,依賴疾馳如風的騎兵。
  這一次,決定戰爭勝負的是弓箭手。
  雖然大陸諸公國的軍隊繼承了北方遊牧民族的彪悍,雖然拼湊起來的遠征軍的確就總體戰鬥力而言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然而這一切都不再重要。
  因為,在以差不多三千人的生命作為代價犧牲之後,近兩萬人的遠征軍以近十萬箭矢招待了一頭紮進來的敵人。
  大陸諸公國的軍隊,根本來不及在戰馬上分出勝負,也根本來不及在近戰中展現勇武,便這樣永遠的丟下了近萬具屍體,揭示了這一場和聖龍遠征軍有史以來第一次的戰役。
  “漂亮!”
  拓跋成對著巡視了戰場回來的李逸如翹了翹大拇指。
  整場戰鬥,他和他從聖龍帶來的親信護衛,根本沒有用武之地,純粹是坐在戰車上觀賞了一場完美的屠殺。
  “別高興得太早!我想我們有麻煩了!”
  對此,李逸如每逢戰鬥便愈發緊繃的臉龐,並沒有因為戰鬥的結束而舒展,相反眉宇之間流露出了憂慮。
  “怎麼了?”
  拓跋成收斂了笑容,能夠讓李逸如都如此嚴肅的,必然是十分了不得的大事。
  “很不幸,從俘虜中獲悉,不僅太陽汗國派出了軍隊,而且遠在北方的霜月王國也加入了戰鬥!”
  李逸如沉聲道。
  “什麼!”
  拓跋成從戰車上跳了起來。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太陽汗國和霜月王國居然聯手,幾乎就等於呼蘭人和大食人結盟,不僅令人不可思議,仔細想來更有一種不敢繼續深想下去的恐怖。
  “更糟糕的是,大食帝國的軍隊不僅將通過錫克教的旁遮普邦進入印月平原,其真正的主力已經在東哥魯邦和大陸諸公國的軍隊會師了,如今至少二十萬大軍,正朝著這裏源源不斷地開來!”
  李逸如緊接著又說了一個十分不好的消息。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拓跋成使勁揉了揉臉,當初通過麥堅人斡旋,位於太陽汗國東南面、大食帝國東面和旁遮普邦西北面的哥魯邦一分為四,南哥魯邦和西哥魯邦劃歸大食帝國;北哥魯邦連同旁邊的喜馬凱爾邦劃歸大陸公國聯盟; 東哥魯邦由當地的王公獨立建國,作為同阿育王朝的緩沖地帶;這件事情,是他還在印月半島的時候發生的,這幾乎是當時天下有數的幾個強國彼此間形成的一種無言的默契,無論誰妄圖打破,都勢必會成為天下的共敵。
  所以,拓跋成真得無法相信,大食帝國有這麼大的膽量,甘冒如此天下之大韙。
  “為什麼不可能?別忘了,大食人已經在旁遮普邦做了同樣的事情!”
  李逸如冷笑著道。
  “瘋了,簡直瘋了!難道大食人不怕受到聖龍和麥堅兩大強國的同時報復嗎?”
  拓跋成依舊心有不甘地喃喃。
  “同時報復?哼,拓跋兄,難道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這場戰爭從頭到尾,如果沒有麥堅人的金錢和外交來斡旋,怎麼可能如此爆發?我們的敵人,又如何會這樣同心協力、配合默契?”
  李逸如嘆了一口氣。
  “麥堅?你是說……”
  拓跋成打了一個冷戰,雖然猜到了答案,卻依舊有些不願意成為現實。
  “不錯,就是麥堅人!聖龍的強大必然遭到麥堅人的警覺,就如同當年眼看呼蘭席捲聖龍時麥堅人出動了艦隊一樣,他同樣不願意看到聖龍人輕松地除去北方的心腹大患,從而全力以赴和他爭奪天下的霸權!”
  李逸如悠悠地道:
  “這就是大國謀略,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更不存在誠信和道德,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決不允許潛在的敵人強大起來威脅到自己。所以,如今一個針對聖龍帝國的包圍圈已經形成,它包括了北方的呼蘭,西面的大陸諸公國以及更西面的大食帝國,東面應該有安宇,南面,那些依附於麥堅畏懼聖龍強大的小國也會加入。印月半島,只不過是這個包圍圈出擊的一個方向而已。”
  “太……太復雜了吧!”
  拓跋成口吃地說道。
  “沒什麼復雜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而已!”
  李逸如朗聲一笑,眉宇間洋溢著飛揚:
  “當然,局面也沒有這麼悲觀!我相信宰相大人當初全線出擊呼蘭的決定也肯定不是這樣簡單,預防的手段甚至厲害的後招,只怕如今很快便要施展出來!”
  “那又怎樣,宰相自然無需擔心,麥堅人再厲害,也不敢跑到神州的陸地上和咱們交鋒!可是這裏呢?你先前的計劃可行不通了,北面既然已經集結了這麼多的軍隊,一旦聽聞前鋒兵敗,恐怕立刻便會加速趕來,到時候……只有居薩羅城了!”
  拓跋成越說越輕。
  多年的沙場征戰,讓他還是立刻瞭解到,如今變化了敵情,讓李逸如逐個急迫的方案根本行不通,別說如今遠征軍根本來不及集中全力解決從旁遮普邦東進的敵人,就算辦到了之後也無法面對北面歲時便將滾滾而來大陸諸公國和大食帝國的聯軍。
  兵力的懸殊太大了!
  “來人,傳令下去,全軍繞開官道,自小路急行奔襲哥魯城!”
  李逸如微微一笑,沒有理會愁眉苦臉的拓跋成,自顧自下令道。
  “什麼,你瘋了!”
  拓跋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別裝了,宰相讓你帶著這七百多灰鷹軍的精銳來,不只是讓小弟開開眼界的吧!”
  李逸如微笑著拍了拍拓跋成的肩膀,眼睛掃視著聚攏在拓跋成身邊的那些護衛,同時嘴巴則湊到了拓跋成的耳朵,說出了讓對方目瞪口呆的話。
  “這就是你們灰鷹軍的寶貝嗎?”
  濃濃的夜色下,李逸如站立在山坡上,借著黯淡的月光,頗為好奇的撫mo著手中的一件十分奇特的衣服。
  蠶絲編織的長袍兩側,取代袖子的地方,各有一個可以伸展的狀若薄膜的羽翼,羽翼的中央則有一根用以固定手臂的竹架,而羽翼的前端則分別是兩個金屬的拳套,關節處可以彈出無比犀利並且泛著藍芒的倒鉤,長袍的下端則當中分開,底部有兩個固定雙腳的圓環。
  “不錯,這便是南天門先生研製的天神戰衣!”
  拓跋成沒有好奇地說道。
  “穿上天神戰衣,真的可以高空飛行,而且不怕火燒、刀槍不入?”
  李逸如微笑著詢問。
  在他的身旁,兩萬多遠征軍將士悄無聲息的消失於黑暗之中,在他的前方,是一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城市,而城市聯通南北東西的官道上,正自有蔓延的篝火在遠方宛若長蛇一般徐徐挪動。
  “沒有這麼誇張!”
  拓跋成有氣無力的回答道:
  “可以保證在一般情況下從高空落下沒有損傷,也可以進行一定距離的低空飛行,天神戰衣的外面如果在油中浸泡過,一般程度的火便無法燃燒它;同樣的,它也可以起到軟甲的作用,但是我似乎沒有聽說過天底下真的有什麼刀槍不入的盔甲,否則軍隊也就沒有必要存在了!”
  “果然厲害!”
  李逸如由衷地贊道。
  “你們李氏家族的情報體系也同樣不差啊!”
  拓跋成愁眉苦臉地說道。
  雖然這一次,他帶領灰鷹軍團的精銳秘密前來印月半島,也確實有幫助赤獅軍團的意圖,不過作為拓跋家族如今的秘密武器,自然是能夠不用就不用,因此眼見李逸如顯然早就已經打起自己的主意,拓跋成的心情無論如何也好不起來,同時更在暗中震驚著李氏家族無孔不入的情報收集能力。
  “哈哈,不要這麼小氣啊!”
  李逸如順手將天神戰衣還給了拓跋成,然後抬頭看了看天色,似乎在計算著什麼。
  “小氣?整個聖龍便只有一千五百件這樣的天神戰衣,這一次我可是帶了一大半來了,你到底有沒有把握!”
  拓跋成哭喪著臉道。
  “出擊!”
  李逸如沒有回答他,只是揮了揮手。
  迅即,一支響箭射向了天空,爆發出絢麗的色彩,點綴了單調的夜空。
  七百多身影,自城池四周高處的山顛落下,就仿佛來自幽冥地獄的陰魂,飄飄蕩蕩朝著城池飛去。
  很快,濃煙自城內燃起,城門也隨即洞開,驚天動地的戰鼓聲,響徹四面八方,驚恐的喊殺聲更是遍佈整個城池。
  “如果能夠成功,拓跋兄,你的灰鷹軍團將創造一個戰爭的奇跡!”
  李逸如繼續悠然地說道。
  “奇跡?不要全軍覆沒才好!”
  拓跋成愁眉不展地說道:
  “你確定哥裏城真的有大軍的糧草輜重嗎?”
  “七成把握吧!希望如此!”
  李逸如嘆了一口氣。
  “七成把握,你……你只有七成把握,居然要我的士兵冒這麼大的風險,而且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失手對整個印月半島……”
  拓跋成就仿佛被鞭子抽了一般跳起來,滿臉通紅地指著李逸如質問。
  “沒辦法!我只是就事論事,太陽汗國和霜月王國應該是夙仇,而大食帝國和呼蘭帝國更不可能親密無間,所以既然他們把哥裏城作為會師的地點,很大程度上也會把指揮部連同大部分輜重都囤積在這裏,以便彼此監控!”
  李逸如無可奈何地苦笑。
  “如……如果你猜錯了呢?”
  拓跋成顫聲問道。
  “要想知道有沒有猜對,進城不就知道了嗎?”
  李逸如慢悠悠地說道,然而話音未落,卻已經縱身上馬。
  “見鬼!”
  拓跋成撓了撓腦袋,也趕緊跟上,隨著李逸如沖下了山坡。
  這個時候,城門顯然已經被聖龍遠征軍所控制。
  城內則是一片混亂。
  “殺!”
  李逸如一馬當先,馳入城內。
  尾隨其後的遠征軍如入無人之境。
  而對手則顯然早已經被那些自天而降的突襲者嚇破了膽,這完全打破了他們固有的常識,於是紛紛以為惡魔降臨,或者遭到真主拋棄,根本無心抵抗,在不停的禱告中狼狽潰退,從北門撤退了出去。
  大火蔓延了整個城池,也映紅了深灰的天空。
  房屋和設施紛紛毀於戰火。
  倉庫變成了一片廢墟。
  或者更確切的說,整個城池也成了廢墟。
  “還好,還好!”
  拓跋成有些慶幸地將手按在了額頭上。
  他剛剛獲悉自己帶來的灰鷹軍團,經過這一戰足足損失了兩百多人,更重要的是從天而降的突然性也由此暴露在敵人的面前,這使得天神戰衣在日後的作戰中勢必會大打折扣,心中不由大為沮喪,不過眼見焚毀了聯軍的輜重,以及由此對於整個戰局的重大意義,心情這才略略好轉。
  “其實輜重不在這裏也無所謂,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依靠是否奪取哥魯城來絕定整個戰役的勝利!”
  在剛才的混亂中不知去向的李逸如,再次出現在拓跋成的身旁,盔甲上滿是血跡,戰袍也多處破裂,似乎是經歷了十分激烈的戰鬥,然而漫不經心的笑容和語氣卻讓年輕的印月總督在拓跋成的眼中顯得十分可惡。
  “你說什麼?”
  拓跋成愣了一愣,一把扯住印月總督的衣襟,惱火地質問。
  正是在李逸如的命令下,自己的灰鷹軍團方才投入到戰場,不僅暴露了這個秘密武器,而且還將這些拓跋家族最為優秀的精銳置身于危險的場地,所以拓跋成絕對無法容忍李逸如僅僅是將這些勇士作為誘敵的餌。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拓跋成確信自己將把李逸如灰飛煙滅。
  “放心吧,我們現在不是獲勝了嗎?如果將灰鷹軍團的精銳損失殆盡,我也無法向宰相大人交待啊!”
  李逸如苦笑著,緩緩地安慰自己的同袍。
  “那你……”
  拓跋成放開了李逸如的衣襟,卻依舊以不信任的目光看著李逸如。
  “拓跋兄,我知道你在乎這支軍隊!不過你現在必須明白,如今的戰鬥絕不僅僅是我的赤獅軍團一家的事情,也絕對不僅僅涉及到印月半島,幕後的敵人矛頭所指的,是宰相大人,是整個帝國!”
  李逸如突然收斂了笑臉,十分嚴肅地說道:
  “這是一場關系到帝國盛衰榮辱的決戰,印月半島只不過是這場宏大戰爭的一個角落。為了勝利,為了帝國的未來,也為了報答宰相大人,別說是損失了灰鷹軍團的精銳,就算是損失了整個赤獅軍團、整個遠征軍、整個印月,也絕對是在所不惜!”
  “那……那你還冒險進攻哥魯城?”
  自覺辯論不過李逸如的拓跋成,訥訥地說道。
  “你知道我為什麼進攻哥魯城嗎?為了襲擊敵人的輜重?還是為了阻截敵人的前進?不,不,這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
  李逸如的目光突然便得無比的銳利而且飛揚:
  “大食帝國、大陸主公國距離這裏並不遠,而且它們都是大國,就算你焚毀了十次百次的輜重,也只不過是給他們增添了一些麻煩而已,又怎麼可能因此而決定戰爭的勝負?而哥魯城也只是哥魯邦的首府而已,它又不是咽喉鎖要,自從把西部和北部這麼多邦瓜分給這些傢伙之後,通往印月平原的道路沒有十條也有八條,又怎麼可能占領了它便能夠就此截斷聯軍前進的道路。”
  “那你……你想怎樣?”
  拓跋成口氣有些軟化。靜心想來,他不得不承認李逸如的話有道路,一個完整的印月半島絕對是易守難攻,這也是印月人這麼些年百國割據林立打得昏天黑地,卻始終都不是很擔心周圍各國干涉入侵的原因所在;可惜當初風雨進入印月半島的時候,鑒於遠征軍人地生疏,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的考慮,為了多方拉攏盟友孤立阿育王,便同意了麥堅人瓜分印月的提議,卻沒有想到如今昔日的盟友一同發難,竟是作繭自縛。
  “怎樣?我本就沒有打算靠攻取哥魯城而一戰功成,甚至壓根沒有想過奪取哥魯城。能夠燒毀他們的輜重固然好,如果沒有也無所謂!現在我們要做的便是乘著敵人混亂之際,掉轉頭對著那些正在攻擊我們的敵人,進攻,不斷地進攻,擊潰前面的敵人,並將他們朝居薩羅城方向趕去,最終徹底消滅他們!”
  李逸如冷冷地說道。
  “你瘋了?”
  “大食和大陸諸公國的聯軍有整整二十多萬大軍!雖然攻佔了哥魯城暫時將這支軍隊分割開來,但是正如你所說,這裏地形可以讓回過神來的聯軍很快停止逃跑的腳步,和回頭救援的軍隊會合,形成一個嚴密的包圍圈,將我們這支軍隊徹底的全殲!”
  拓跋成沉聲道出了眼前遠征軍依舊十分嚴峻的形勢。
  “所以不要去管我們身後的敵人!我現在要做的便是進攻那些原本朝東進軍試圖攻佔印月半島,而如今回頭救援哥魯城的軍隊!至於那些從哥魯城向南和向西逃向老家的軍隊,根本不要去注意他們,只需要我們進攻和追擊的速度足夠快,他們便將永遠在我們的屁股後面趕路!”
  李逸如冷笑著道。
  “可是……,你別忘了,在居薩羅城下,同樣還有大食的軍隊正在攻城,雄厚的兵力足以阻止潰退的士兵並且阻擋我們的步伐,從而讓我們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
  拓跋成有些悲觀地說道。
  李逸如的戰術太過於大膽幾乎可以算是瘋狂。
  如果照他所說,戰局便會呈現這樣的景象:
  遠征軍將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在東南面的居薩羅城,一部分在西北面的哥魯城方向,而敵人則分佈在居薩羅城的西面,哥魯城的北面和西南面,以及哥魯城和居薩羅城之間。別說眼下不到三萬人的遠征軍,是否能夠擊潰面前的敵人,就算辦到了,前景似乎也不容樂觀,因為用不了多久,哥魯城和居薩羅城之間的聯軍將和居薩羅城西面的聯軍會合,將居薩羅城的遠征軍和自己這支突進的軍隊隔開,而哥魯城北面和西南面的聯軍也將會合,從背後威脅到己方。
  “放心吧,忘了告訴你,其實迦嵐王子的五千騎兵還有一萬三千精銳的赤獅軍如今恐怕已經趕到了居薩羅城外,它是我的一支伏兵,可惜沒有按照原本的計劃運用,不過幸好也沒有白白浪費!”
  眼見拓跋成憂心忡忡的樣子,李逸如胸有成竹地笑道。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2:19
第七章 居薩羅城

  “尊敬的阿育王陛下,你放心,勝利絕對屬於聖龍帝國!”
  站在居薩羅城頭,趙亮對著阿育王說道。
  他十分有理由感到高興。
  因為居薩羅城雖然面對著近十萬聯軍的包圍,但是至今已就巋然不動;同時也因為就在片刻之前,他獲悉迦嵐王子率領的軍隊已經趕了過來。
  不過相對而言,他更為高興的是,奴兵將領哥裏成功地把阿育王帶到了居薩羅城——而這原本是他最為擔心的,只因為聖龍遠征軍此刻最無法承受的便是在正面對抗占據優勢的敵軍之際,還要防備後方的敵人。
  “呵呵,那麼朕就預祝將軍凱旋!”
  年老的君王面表情地說道。
  雖然名義上這還是他的國家,然而爭戰的雙方一個是宿敵,一個是占領者,無論誰贏誰輸,都和他無關。
  “多謝陛下了!”
  趙亮微微一笑,保持著彬彬有禮的風度。
  作為從倫玉關開始便追隨風雨的風雨軍老人,雖然依舊還沒有到而立之年,但是趙亮的言行舉止,卻已經擁有了遠遠超越年齡的成熟和穩重,因此他並不介意用無可挑剔的禮節,在表面上優遇那位年老的君王。
  “也希望你們的總督大人平安!”
  然而就在趙亮彎腰的同時,阿育王冷冰冰的後半截話也傳入了趙亮的耳畔。
  “請陛下放心,總督大人絕對不會有事的,勝利屬於聖龍!”
  抬起頭,盡管依舊面帶著微笑,但是趙亮的語氣卻是冰冷然而堅定,同時,遠征軍的副統帥,緩緩地揚起了手。
  頃刻間,戰鼓隆隆,號角嗚咽。
  遠處,月河河畔揚起了塵煙。
  隨即,地動山搖的鐵蹄聲也奪人心魄地傳來。
  騎兵,聖龍遠征軍的騎兵就仿佛從空氣裏變化出來,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攻城方的四面八方。
  這些馬背上的健兒,時而俯身,時而站起,時而揮舞戰刀,時而彎弓拈箭,借助著速度的優勢,兇悍地插入了敵人的陣營,所向披靡的從另一個方向穿出,然後又撥轉馬頭,再次朝尚未來得及地應對的軍隊沖來。
  這顯然是聖龍人所慣用的戰法。
  平坦的印月平原,給了聖龍人鍛煉騎兵的絕佳場所。
  而和呼蘭人有過多年交戰經驗的聖龍人,十分有效地利用著騎兵的特長,總是以速度和力量進行沖刺,然後再以復雜的曲線進行穿插。在一次又一次仿佛亂無章節的運動中,成功地打擊著對方的薄弱環節,同時還作出巧妙地迂回包抄,不僅打亂了對手的部署造成大規模的殺傷,更重要的是給予敵人以精神上的巨大壓力和恐慌。
  大多數幾天前還只是普通教徒和農民的錫克教軍隊根本就無法適用聖龍遠征軍這種戰法。僅僅是擁有宗教的狂熱而嚴重缺乏軍事訓練的教徒們,顯然無從抵擋聖龍人有若天馬行空的騎兵突擊,往往剛剛擋住了前面的刀槍,兩側和背部便同時接到了死神的邀約。在目睹著自己的大批夥伴並沒有如大長老所宣稱的那樣得到真主的護佑而無敵之後,對於死亡的恐懼和對於世俗的留戀讓他們根本無心再戰,完全憑借著本能的反應,逃避遠征軍騎兵出沒的路線,然而卻不知如此四散的人群因此影響了整個戰列,並最終將混亂波及到了原本還能夠鎮定應戰的大食人。
  “不可能!怎麼可能?聖龍人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聚集了這麼多的軍隊?”
  眼看著十多萬大軍就這樣在片刻之間土崩瓦解,阿克裏目瞪口呆、神志恍惚。
  “該死的,別發呆了,快逃命吧!”
  商羯羅嘆了一口氣,一鞭子抽醒了同伴。
  如果說他們借助辛娜的掩護潛入遠征軍的占領地,破壞橋梁、道路的舉動,原本就指望會一直順利地進行下去,那麼看到這麼多精銳的遠征軍突然憑空出現在居薩羅城城外,卻是絕對超出他們心臟的承受能力。
  不過這個時候,似乎沒有多想的時間。
  至少商羯羅認為逃命遠比一切更為現實。
  因為,成功控制了旁遮普邦進而殺入聖龍遠征軍占領區的大食和錫克教徒的聯軍,先是在居薩羅城下受到了十分頑強的阻擊,繼而發現背後湧來了地動山搖的鐵騎。
  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邀請著死亡的盛宴,這些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遠征軍騎兵,發動了極其成功的突擊。
  就仿佛狂風卷落葉,疾馳的戰馬席捲著一切。
  戰鼓擂動、號角嗚咽,塵土飛揚之處,到處是鮮血和死亡。
  原本堅守城池的聖龍人,也大開城門,發動了配合友軍的攻擊。
  措手不及的攻城部隊,腹背受敵,全線動搖。
  四面八方,是弓箭在亂舞。
  四面八方,是慌亂的人群。
  以步兵為主的大食人,和同樣以步兵為主的錫克教徒,根本無法抗衡騎兵的沖刺,更重要的是惶恐如同瘟疫一般傳播整個軍隊,讓他們也無法如同白天那樣激發出狂熱的宗教獻身精神。
  於是,回家的願望顯然在這一刻戰勝了對于真主的忠誠。
  逃跑的行為也產生了示範和群從的效應。
  “也許這便是真主對我出賣朋友的懲罰吧!”
  混雜在人群中,阿克拉的心情極其懊喪,既有對于出賣辛娜的悔恨,也有對於眼下戰局和錫克教教的悲觀。
  “沒有關系,會合了我們北面的友軍,最終的勝利依舊屬于真主!”
  商羯羅勉強乾笑著安慰同伴。
  只可惜,他的安慰很快就變成了不現實的奢望。
  因為,期盼中力挽狂瀾的友軍,雖然沒有多久便真的迎面而來,但是就狼狽而言,卻顯然比居薩羅城外的攻城部隊,有過之而無不及。
  “哥魯城被攻陷了!”
  “聖龍人征服了大陸諸公國!”
  “李逸如這個惡魔已經派出軍隊攻入了大食!”
  “我們被聖龍人包圍了!”
  ……
  諸如此類的傳言,在潰退的軍隊中傳播,進一步將絕望和恐懼散佈到了先前還信心十足的士兵心中。
  而很快從西北面出現的聖龍遠征軍團,更讓將信將疑的悲觀轉化為了肯定的現實,於是亂哄哄的兩路軍隊猶如無頭的蒼蠅,擁擠在了彈丸之地,非但沒有如拓跋成先前擔憂的那樣成為阻截遠征軍的防線,反而被遠征軍南北夾擊。
  戰場變成了一面倒的屠殺。
  “進城!”
  李逸如揮手喝令。
  他完全有理由滿意眼前的戰績。
  奪取哥魯城之後,他的軍隊並沒有作太多的逗留,也無暇欣賞勝利的戰果,而是立刻掉轉頭迎擊原本正在朝著居薩羅城東進而如今回頭增援的聯軍。
  黑夜中狹路相逢的奮力廝殺,在哥魯城被大火濃煙籠罩的現實和各種各樣李逸如讓精通大陸諸公國和大食語言的士兵刻意散播誇大的謠言的配合下,戰鬥以聖龍人的勝利而告終,隨後便是馬不停蹄的追擊。
  就這樣,潰退的聯軍在前面奔跑,期望撤到居薩羅城得到友軍的支援,而聖龍遠征軍則在後面一刻也不停地緊緊追趕,往往是前面的逃兵剛剛來得及坐到地上拿出幹糧,便被後面追趕的軍隊觸及,不得不再次狼狽地狂奔,並因此還沖散了前方原本完整可以一戰的友軍。盡管在聖龍遠征軍的後面,同樣也有著一大群的敵人尾隨——他們在被倉促趕出哥魯城之後重新穩住了陣腳,並且氣勢洶洶地想要挽回之前的失利;然而浴血奮戰的遠征軍阻截部隊有效的拖住了他們的步伐,同時前方遠征軍過於迅速的追擊,也讓他們咬住敵人的企圖最終化作泡影。
  戰爭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行著。
  如今,雖然沒有實現全殲居薩羅城下敵軍的目標,但是出擊的聖龍遠征軍,還是徹底擊潰了十多萬的敵人,不僅重創了敵軍,而且也顯然全盤打亂了原本對手精心部署的戰略。
  於是,在尾隨其後的聯軍及時趕到之前,遠征軍實現了勝利會師,他們從亂作一團的敵軍中間殺開了通道,接著又縱橫來回地撕裂這道缺口,並爭分奪秒地運用刀劍和弓矢奪取那些根本無心抵抗的聯軍士兵的生命,驅趕眾多失去鬥志的降兵入城。
  隨即,遠征軍便分成前後兩軍,交替著徐徐後退,兩翼則由騎兵掩護並且隨時機動反擊,殺退了逼近的聯軍先鋒,然後從容不迫地進入城池,留給尾隨而來的聯軍的,是滿地狼藉、屍橫遍野的戰場,和四處潰散、不成編制的友軍。
  “總督大人!”
  趙亮為首的一班遠征軍將領們紛紛趕到城門口迎接。
  “各位將軍辛苦了!”
  李逸如臉色沉重揮手示意大家一同前往城主府議事。
  “多虧了總督大人在北線牽制,如今我軍不僅擊退了旁遮普邦方向的聯軍,而且還已經聚集了一萬五千赤獅軍、四萬三千印月奴兵、一萬尼、丹、錫三國盟軍和兩萬高唐僧兵,同時還有大約十三萬兵馬正從印月、高唐、尼、丹、錫等地星夜趕來!”
  加快一步,行在李逸如的右首邊,趙亮悄聲地稟告道。
  眼見李逸如安全歸來,他心中也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這兩天戰局實在太過於兇險。
  誰也沒有料到竟會有這麼多敵人聯手出擊,幸好李逸如當機立斷主動北上迎擊,再加上還有迦嵐王子的伏兵趕到,這才讓原本只有不到萬餘人守軍的居薩羅城堅持了下來,否則一旦讓那從東哥魯邦過境的大食帝國、大陸諸公國的聯軍主力從北面出現在居薩羅城外,先不說兵力上的極度懸殊,光光是士氣上的打擊,恐怕就足以讓全軍潰散了。
  “印月境內怎樣了?”
  李逸如沉聲問道。
  “很不妙啊!”
  趙亮苦笑著道:
  “巴雷利傳來消息,麥堅人的艦隊最近頻頻出現在日河入海口附近,做出各種挑釁,雖然我已經嚴令各部克制,不過長久下去難保不會出什麼紕漏!同時,南印月王國也已經集結兵力北上,一口氣占領了十多個城池,印月城幾乎是一天十來個求救的急告。更糟糕的是如今南部突然冒出來一個自稱是王太子的傢伙,帶著一群亂民乘機攻城掠地,把糧倉的糧食分給那些貧民,宣稱要將公正的制度帶給印月,蠱惑印月人起來反抗我們,聲勢越來越大。各地王公們的態度因此都非常猶豫,他們紛紛用各種藉口逗留在自己的駐地,雖然還沒有加入叛亂,卻也拒絕了調集他們的士兵支持我們;而一些年輕的貴族則行為激烈了很多,他們紛紛調集自己的私兵加入,在無形中也平添了這個假冒者的號召力!”
  趙亮說著,下意識地瞥了李逸如一眼。
  眼下印月境內的騷亂,除了有心人的蠱惑之外,也和印月貴族中秘密抵抗遠征軍的地下組織配合有關,而這股秘密力量,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於總督夫人塔絲的庇護而壯大起來,對此袖手旁觀的李逸如責任也不小。
  “哼,王太子?就是那個自殺的傢伙嗎?”
  不知道是沒有察覺還是根本不在意趙亮心中的所想,李逸如自顧自皺眉沉思了片刻,確認道。
  “不錯,就是被我們的阿育王大義滅親的年輕人!”
  趙亮搖了搖頭,對于阿育王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不惜逼迫親生兒子自殺的行為,充滿了蔑視:
  “當年我是親眼看到那位王太子的屍體的,所以可以肯定,如今竄出來的傢伙絕對是假冒的,不過糟糕的是百姓卻似乎非常願意相信!還好哥裏將軍已經把阿育王帶到這裏來了,否則事情就更為麻煩!”
  “現在也不見得有什麼好!哼,看來我們的敵人是徹底放棄了阿育王,同時卻正準備在印月扶植一個更為危險的敵人!”
  李逸如的臉色有些沉重。
  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讓那個阿育王成為後方動亂的領袖,只因為無論這個年老的君王曾經是如何得叱吒風雲,然而被時光和美色以及殘酷的現實消磨了青春和銳氣之後,阿育王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因循守舊、暮氣沉沉的老頭,他能夠代表的只是過去,只是現存的制度,只是那些王公貴族——恰恰,年輕的印月總督如今最不擔心的便是這些看來十分高貴的大臣和王公們,在李逸如的眼中,這些腦滿腸肥的傢伙,是絕對不可能將那些麻木得已經失去了反抗勇氣的賤民們喚醒的,也就絕不可能組建出能夠讓遠征軍頭疼的武裝力量來。
  而如今這個聲稱為王太子的傢伙卻危險得很多。因為,他在無形中便成為了那些抵抗遠征軍的印月人心目中的英雄,因為他遠比背負了太多歲月的阿育王更加能夠擺脫各種束縛,用最美好的未來和最激進的手段,給那些人數最多然而生活最困苦的賤民們以產生活力和激動的幻想。
  於是,現在的形勢徹底反了過來。當年能夠煽動起奴隸們造反充實自己軍隊的遠征軍,此刻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和拉攏那些臣服的王公,反而便如同當日的阿育王朝一樣束手束腳,遠遠不能夠像自己的對手那樣肆無忌憚的破壞現有的秩序。
  “讓還沒有集結到居薩羅城的軍隊,立刻朝印月城會合,由哥裏、康莫他們統率,務必盡快撲滅叛亂,並且牽制住南印月聯合王朝軍隊的北上!趙兄,看來恐怕要勞動你也動身南下,坐鎮印月城!”
  想到這裏,李逸如斷然下令道。
  “怎麼,你擔心……”
  趙亮有些吃驚地望著李逸如,雖然南面的叛亂的確有些麻煩,但是已經習慣了在印月縱橫無敵的遠征軍將領,顯然一時之間無法理解李逸如似乎過度了的緊張。
  “以防萬一吧,畢竟後院失火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李逸如微微牽了牽嘴角,淡淡地說道。
  這樣的部署,更多還只是出於謹慎。畢竟,雖然眼下的局面似乎有些麻煩,但是李逸如也明白如果要鼓動起那些賤民勢必會觸動印月人根深蒂固的種姓制度,從而讓那些騷亂者中貧民和貴族之間產生嚴重的分化,因此覺得也沒有必要將事態說得太過於嚴重,徒亂軍心,當下便有些含糊地回應著趙亮的疑問。
  “那麼這裏的戰局怎麼辦?”
  呆了一呆,趙亮皺眉問道。
  “沒關系,哥裏城被突襲之後,大食人和大陸諸公國的軍隊如今一定依舊十分混亂,恐怕還需要兩三天的時間方才能夠重新發動進攻,而在此之前,我已經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來做好預防了!”
  李逸如揚了揚眉,傲然道:
  “別忘了,從古自今,還沒有任何一場戰役,能夠在有限的戰場上,讓超過五萬人的大軍徹底展開同時投入,所以憑借著居薩羅堅固的城防,再加上戰術的巧妙運用,我相信我們很快就將贏得一場偉大的勝利!”
  說這番話的時候,李逸如十分自信。自從趙亮告知在居薩羅城如今已經聚集了近十萬大軍之後,他的腦海中便悄然浮現出了一整套十分完美的作戰計劃來。
  “那好吧,我隨時都可以去印月城坐鎮!”
  默然半響,趙亮點頭道。
  “多謝趙兄!”
  沒有一個戰士不期盼著激烈的決戰,沒有一個戰士不希望置身於能夠獲取偉大勝利的戰鬥之中,然而趙亮卻如前幾次一樣,最終還是答應坐鎮坐鎮相對枯燥和無聊的後方,這讓李逸如有些歉然。
  年輕的印月總督心中明白,如果沒有趙亮在幕後一直如同兄長一般不計個人得失的支持自己,恐怕自己在印月也根本無法取得這麼巨大的勝利。
  “那就讓我第一個知道捷報!”
  趙亮寬厚地笑了一笑。
  “好,一言為定!”
  李逸如用力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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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決勝之戰

  “捷報,捷報,居薩羅城大捷!”
  清晨的巴雷利很快被喧囂籠罩。
  “看來巴雷利很快就要為總督大人的凱旋而歡慶了!”
  站在殿宇的窗前,塔絲郡主自言自語地喃喃,嘴角卻浮現出一絲嘲諷的冷笑。
  “不管怎麼說,辛娜小姐恐怕會很快就可以見到令兄了!”
  褚頻刻意清了清嗓子,有意引導房內的氣氛。
  作為留守巴雷利的主將,這段時日他一方面要派遣兵馬清除滲透進來的奸細,另一方面則防衛這座遠征軍的軍政中樞,穩定人心,調撥兵馬,這樣的日子,不但枯燥,而且更由於要面對辛娜和塔絲,而倍感十分狼狽。
  “家兄的生死,自有真主來決定!”
  果然,辛娜並沒有理會褚頻的好意,說出來的話似乎帶著一層濃濃的宿命感,將談話的氛圍重新變得壓抑。
  “話可不能夠這麼說!辛格將軍是聖龍帝國的好朋友,在下來這裏之前,宰相大人特意關照,一定要確保令兄和小姐的安全,並且盼望小姐能夠前往聖京做客!”
  就在褚頻略略有些不知該怎麼說話的時候,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卻在無形中幫他解了圍。
  “金岑先生!”
  褚頻有些吃驚地叫道。
  他看見伊弗將一文一武兩位聖龍人引進了房間,其中文生打扮的,褚頻前幾年隨李逸如護送印月戰場的戰利品返回聖龍時見到過,正是始終追隨在風雨左右、素有風雨影子之稱的風雨軍隨軍長史金岑。
  只是,褚頻萬萬沒有想到,絕對應該在風雨身邊的金岑,居然會出現在這裏。
  同樣吃驚的是身旁的塔絲和辛娜,她們當初在風雨的身邊也見到過這個風雨軍的筆桿子,只是感覺聖龍人似乎都差不多的她們,一時之間只是覺得對方熟悉,直到褚頻招呼來者,方才把金岑認了出來。
  “哈哈,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大名鼎鼎的風天華將軍。這位便是總督夫人塔絲郡主,這位是我們風雨軍的老朋友辛娜小姐,至於這位,則是昔日和蒙璿將軍、李逸如將軍、歐仁將軍、拓跋成將軍他們一同並稱為咱們風雨軍七煞星之一的褚頻校尉!”
  金岑微微一笑,老實不客氣地為雙方介紹道。
  “風天華將軍!”
  褚頻一愣,立刻用崇拜的目光,仔細打量著金岑身旁那年輕的武將。
  的確可以用大名鼎鼎來形容。
  雖然當初褚頻等遠征軍將領返回聖龍的時候,風天華正率領北伐先遣軍征戰在幽燕大地之上,不過出色的防禦戰,和更為出色的戰地軍歌,卻讓風天華早已經成為了風雨軍中人人皆知的名將。
  相對而言,褚頻雖然能夠和蒙璿、李逸如、歐仁等人齊名為七煞星,卻主要是因為和當日追隨風雨翻越群山出征印月的那些年輕人們同齡而已,事實上早在當年蒙璿便已經是風雨麾下的臂助,和呼蘭人的大戰讓她成為了人人敬畏的女戰神;李逸如和歐仁也同樣是風雨軍的雙璧,獨當一方;甚至拓跋成和已經陣亡的耶律留鉑,也因為家族的關系而身居高位,因此沒有什麼背景也沒有太出色的戰功,僅僅是校尉的褚頻,恐怕只能夠在那位同樣湊數的刁蠻小姐拓跋蔚面前,有點擺譜的資格。
  “褚頻校尉,我們必須在第一時間見到李逸如將軍,向他轉達宰相大人的最新指令,希望你能夠幫忙!”
  風天華微微一笑之後,轉而嚴肅地說道。
  “這是當然!”
  褚頻趕緊應承。
  他清楚,由於軍師雲濟的關系,風雨軍這兩年和遠在麥堅的風雲世家因為風雪而緊張對立的關系漸漸和緩了下來,並且因此獲得了幾臺珍貴的魔法水晶,其中印月遠征軍因為地理位置特殊的關系,便分到了一臺。
  所以,風雨此刻恐怕早已經獲悉了在印月半島發生的一切,派遣金岑和風天華前來,恐怕便是應對如今出現的局勢而做出的最新指示,自然是十分重要。
  雖然褚頻心中依舊十分迷惑,有什麼事情不能夠通過魔法水晶來傳遞,卻要讓金岑這個風雨身邊的紅人和風天華這樣的名將親自趕來,但是意識到事情緊急的他還是立刻雷厲風行地著手辦理,並如實地稟告道:
  “如今李逸如將軍正在居薩羅城指揮作戰,巴雷利距離那裏最快也需要一天多的路程,末將派遣了三百騎兵護送兩位大人,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應該明天中午可以到達!”
  “好,有勞褚頻都尉了!”
  風天華贊許地點了點頭,十分滿意褚頻的效率。
  “那……那兩位大人不準備吃了午餐再趕路嗎?”
  眼看聖京的來人似乎準備即刻動身,一旁的伊弗聳了聳肩,詢問道。
  “不用了!”
  金岑笑呵呵地婉拒,隨即又將視線轉移到了自從自己進來之後便一言不發的辛娜身上,說道:
  “辛娜小姐還是準備一下吧,宰相有令,希望辛娜小姐能夠繼續聖京之旅!”
  “我?”
  辛娜微微一愣。
  如果說之前金岑雖然有所提及,還只是明顯的客套,那麼如今再次說到這個話題,辛娜卻感到了一種不容抗拒的壓力。
  錫克教的少女,幾乎可以確認,這樣的壓力來自於風雨,遠在聖京的風雨,金岑只不過是在傳達風雨的邀請,一個王者的邀請。
  只是辛娜卻有些不明白風雨的意圖,如果只是要自己前去聖龍,完全可以下達命令,那麼巴雷利的遠征軍就算兵力在局促,也絕對不會更不敢吝嗇到不能派兵護送她的地步,為何卻要金岑這般故弄玄虛而不見行動?
  “駕!”
  當辛娜不得不放棄毫無意義的思索時,卻發現金岑和風天華已經朝著居薩羅城方向急馳而去,可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番路過就好似專門和自己說這番話而已。
  “看住吉馬,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擊!”
  遙望著戰場,李逸如有些不悅地命令道。
  在居薩羅城解圍之後的兩天內,激戰再次在城池內外爆發。
  進攻的一方是大食和大陸諸公國的軍隊,盡管在之前連番失利損失慘重,但是聯軍還是很快集結了近十五萬人規模的大軍,尤其是其中包括了大批來自大陸諸公國的草原騎兵,大大加強了聯軍的機動和突擊力量。
  相對而言,由於擔心後方的不穩,大批軍隊轉而南下,聖龍遠征軍依舊只有兩天前所集結的十萬兵馬,不過依託城池的掩護,卻也並不是那麼糟糕。
  “居薩羅城,居薩羅城堅固的城墻,便是我們最好的掩護!”
  戰爭伊始,李逸如便對如今已經前往印月城的趙亮和此刻依舊留在居薩羅城的拓跋成激動地指出:
  “有了這堵城墻的掩護,聯軍優勢的兵力不可能一下子完全投入到戰場,而我們卻可以將精銳的突擊力量瞞過聯軍的注意,隨意調動到我們所需要的地方!這,便將是這場戰役勝負的關鍵!”
  在這樣的構想下,聖龍遠征軍並沒有如聯軍所預料的那樣死守城池,而是將精銳的騎兵集中起來,輪番從各個城門出擊,一擊即止,總是在造成一定程度的殺傷之後,不等聯軍調集其主力趕來,便已經揚長而去,撤入城內。
  這樣的進攻雖然不能夠立竿見影的決定戰爭的勝負,卻很有效地擾亂了聯軍進攻的步伐,並打擊了他們的士氣。
  於是,聯軍主帥便採取了一個很苯卻很有用的辦法——他將主力中軍調集到了居薩羅城的北門,集中力量猛攻,又各調集三萬步兵駐紮在其他三門,在城樓弓箭射程之外挖掘溝壕,即防範城內聖龍人的突擊,也防範印月半島其他各地的援軍支援居薩羅城。
  一時之間,聯營百里,倒也中規中矩,有效制止了聖龍遠征軍的騷擾,並且把居薩羅城牢牢地包圍了起來。
  “可惜,聯軍的兵力也因此分散了!”
  對此,李逸如卻搖著頭,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的老氣縱橫。
  很顯然,聯軍這樣的分配兵力,雖然並沒有太大的錯誤,也很難給聖龍人可乘之機,但是抽調到其他三個城門的軍隊在能夠建立有效的防禦體系的同時,卻也嚴重削弱了主攻方向的力量,而且還犧牲了攻城方以點擊面的機動優勢,變成了純粹的兵力消耗。
  “看來大食人真的有很多軍隊,他們一點都不擔心士兵的傷亡!”
  拓跋成頗有些同感地注視著前方的戰事。
  眼下的戰鬥似乎有些膠著。
  其他三個城門悄然無聲,聖龍人的騎兵固然無法對城外森然的聯營作出有效的威脅,但是聯軍也同樣無法進行有效的進攻,因此變成了雙方幾乎可以說是平靜的對峙;而只有北門內外卻是一片硝煙,成群結隊的步兵前僕後繼地殺來,真不知道這些傢伙是否還有理智,如此忽略生死的沖鋒,其悍勇的程度竟然絲毫不遜色于正宗的風雨軍將士,因此在自身付出慘重的傷亡同時,也給了聖龍遠征軍巨大的壓力。
  拓跋成並不認為這種主意是大陸諸公國的將領想出來的,因為那些分散在綠洲上的小國最頭疼的問題便是人口,他們絕對不會看著這些寶貴的壯丁無謂的倒在這種純粹消耗的攻城戰上,事實上大陸諸公國精銳的騎兵,此刻都養精蓄銳的呆在後方,隨時準備迎擊聖龍遠征軍的騎兵突擊。
  所以,眼前這些充當炮灰的倒楣蛋,顯然都是大食的士兵。
  雖然沒有親自去過大食,但是拓跋成也一直聽往來絲綢之路的老人們談起,那是一個非常信仰真主的國度,憑借著對于真主的狂熱,這個原本只是從一個城市發展起來的帝國,橫掃了整個沙漠,征服了東面一個名叫波斯的大帝國,又出海遠渡到西大陸和炙大陸,全盛時期甚至將大洋變成了內海,其擴張的勢頭直到呼蘭帝國的興起方才緩和下來。
  拓跋成不知道這樣的傳說是否真實,但是他卻知道,這個帝國的大量軍隊,都是有那些被征服國家的壯丁所構成,就如同呼蘭等軍事帝國一樣,這些倒楣的人往往被驅趕到了最前方,充當死亡機率最高的前鋒營,在要麼被後面的督戰隊斬殺要麼向前沖鋒僥幸生存下來的選擇中掙紮。
  而即便是真正屬於帝國的士兵,也往往被那些宗教長老們灌輸了對于真主的信賴和狂熱,作戰起來同樣不懼生死,甚至以為真主獻身為榮,事實上之前聖龍遠征軍的勝利,在很大程度上都得益於大陸諸公國和錫克教徒的混亂波及了全軍,否則如果單純和大食帝國的軍隊作戰,即便後者的戰鬥力並不突出,但是那種韌勁足以讓遠征軍輝煌的戰果化作烏有。
  這一點,至少現在聖龍遠征軍的將領們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了。
  城門外,在擊退了一波聯軍進攻之後,作出試探性反擊的錫國軍隊,竟然被後退的大食人給緊緊地咬住,眼看著後陣大陸諸公國的騎兵蜂擁而來,三千士兵就仿佛孤舟一般被驚濤駭浪所裹挾,片刻之後浪潮退去,留下的是一片屍首的狼籍。
  “該死!”
  站在李逸如身旁的錫國兵馬指揮使吉馬雙眼通紅,不要命的將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城墻之上,任憑鮮血滴落地上,若不是被李逸如嚴令,他早就不顧一切地要率部去援救那些可憐的族人。
  “這樣下去不行啊,聯軍的兵力補充得很快,用不了一天功夫,他們的援軍便會趕到,到時候我們……”
  同情地瞥了一眼吉馬,拓跋成低聲地提醒李逸如。
  形勢對聖龍人顯然並不利。
  大陸諸公國強大的騎兵限制了聖龍遠征軍像對付阿育王朝的軍隊那樣淋漓盡致的利用騎兵,而被那些死纏爛打的大食人,更是進一步阻止了即便好不容易尋找到戰鬥契機的聖龍人憑借風卷殘雲一般的突擊來擴大戰果。
  一旦聯軍的後續部隊趕到,便會將如今聯軍兵力分配上的弱點也將完美的彌補,聯軍甚至都用不著攻陷居薩羅城,只需要派遣一支軍隊困住這些遠征軍的精銳,那麼遼闊而富饒的印月半島,便幾乎已經屬於聯軍。
  “放心吧,這一仗我贏定了!”
  李逸如卻自信地說道。
  隨著他揮手下令,片刻之間,拓跋成等將領驚訝的發現,原本部署在北門的迦嵐王子的騎兵,此刻竟已經悄然出現在了南門,並且向城外的三萬聯軍發起了猛攻。
  不斷的游走於聯營的兩翼,熟練的將戰馬止步於射程之外,尼國的高原騎兵和聖龍的赤獅軍騎兵,憑借著嫻熟的騎術,盡情的玩弄著那些龜縮在聯營中的士兵,同時聖龍遠征軍的高唐僧兵,則在騎兵的掩護下,步步為營地推進,雖然進度緩慢,卻一點一滴地侵蝕著聯營的防線,一寸一寸地壓縮著南門外敵軍的陣地。
  “嗚——”
  漸漸地,聯軍坐不住了,在悠揚的號角聲中,東、西兩門的聯軍各自從陣營內撥出了一萬兵馬增援。
  “殺!”
  大吼一聲,早就對掩護高唐僧兵感到無聊了的迦嵐王子,揮舞著戰刀,率先殺入了敵陣之中。
  沒有了騎兵和陣地掩護的步兵,在如此平坦的地形上,顯然根本無法抵擋騎兵的突擊,尤其是這些步兵中,還混雜著很多遠沒有大食帝國兵馬那般善戰的錫克教徒和從哥魯邦徵集的壯丁,他們在騎兵的沖擊之下,沒有抵抗多久便慌亂潰逃。
  “聯軍的騎兵出動了!”
  北門的城樓上,很容易便可以看到,聯軍主陣內的騎兵開始出動,他們兵分兩路,沿著居薩羅城的東西門方向朝南門包抄,而東西兩門原本的步兵此刻也再次出動,這一次卻是清一色的大食步兵,這些士兵列著嚴整的陣形,迎著呼嘯而來的騎兵挺進,盡管頃刻之間便傷亡慘重,卻也十分有效的拖住了聖龍遠征軍的騎兵。
  “見鬼,這些王八蛋是想吃掉我們的騎兵!”
  拓跋成立刻反應過來。
  本來,如今的北門外,聯軍的騎兵盡去,正是聖龍大軍突擊的好時候,可惜同樣的聖龍騎兵也被聯軍纏在了南門外,並且很快便遭遇了印月半島上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騎兵對決,形勢依舊未見明朗。
  “象兵出擊!”
  身為主帥的李逸如,卻根本沒有理會南門的戰況,果斷地下達了新的命令。
  “咚,咚,咚!”
  震耳欲聾的戰鼓聲中,一直被聯軍做夢也像攻開的北門終於緩緩的開啟,然而迎接著大食士兵的卻是龐然的象群。
  這些龐然大物,飛快地向前奔馳,在他們的前方,大食步兵的抵抗顯得是那麼微不足道。劇烈的沖撞和致命的踩踏,很快奪走了大批士兵的生命,對于真主的虔誠,顯然根本無法應對眼前猛獸的蹂躪。
  緊隨象群之後的聖龍遠征軍,在李逸如的率領下,吸取了當日阿育王朝運用這種印月半島特產時所犯下致命錯誤的教訓。
  大軍呈發散的雁行,自兩翼出擊,即確保了象群的四周,避免大食士兵效法風雨當年在日河決戰時的方法,用長矛和弓箭將象群逼趕到一處;同時也有效防範著大食人用火烤煙熏的方法讓象群掉頭狂奔,沖散自己的軍隊。
  “痛快,痛快!”
  拓跋成大叫著,赤膊上陣,揮刀殺入了戰團。
  出擊的遠征軍分成兩路之後,他統領著東面的一路,從聯軍的左翼向中央包抄,以便和統領著西面的一路從聯軍右翼包抄的李逸如會合。
  雖然以步兵為主,但是由於聯軍的騎兵此刻正在南門和聖龍遠征軍的騎兵爭鬥,而大食所獨有的駱駝騎兵則由於印月炎熱的氣候而根本沒有出動,因此雙方的激戰便成了純粹的步兵和步兵的對決。
  盡管不敵赤獅軍步兵,但是大食人的步兵顯然遠比聖龍盟友們的士兵更加出色,只可惜中央突破的象群很快扭轉了局面,三百頭龐然大物組成的軍隊在第一時間將聯軍主陣一分為二,隨後便像騎兵一樣左右出擊,從背後呼應著東西迂回包抄的聖龍遠征軍。
  塵沙和硝煙中,一個又一個年輕的生命倒下,嚴密的方陣逐漸開始殘缺,聯軍從一分為二,便成了一分為四,一分為八……,漸漸地被聖龍遠征軍分割包圍,然後逐個消滅,戰局就此抵定,即便大食士兵奮勇頑抗,即便南門外的聯軍騎兵不顧一切地回援,都已經無法挽回整個戰爭。
  “追擊!”
  李逸如臉上一片平靜,他既沒有因為之前戰局的不利而焦躁,也沒有因為眼下戰役的獲勝而激動,甚至都沒有去瞟一眼註定將記載下聖龍遠征軍輝煌的戰場,更不顧士兵的疲憊和傷亡,依然絕對乘勝擴大眼前的戰果。
  東哥魯邦,旁遮普邦,甚至是大陸諸公國、大食帝國,只要有敵人存在的地方,都將是年輕的印月總督期望馳騁的戰場。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2:20
第九章 離開印月

  “現在,正是你們對帝國表現忠誠的時候!我要求你們,跟隨我的軍隊一起戰鬥,同時讓你們的奴僕,帶上你們的印信,返回你們的領地,徵集你們的壯丁,為聖龍帝國,為宰相大人效力!”
  李逸如每到一處,便有若帝王一般召集起當地的王公貴族進行訓誡。
  短短的十天之內,聖龍遠征軍的進展十分神速。
  在拓跋成率領的灰鷹軍團的幫助下,聖龍遠征軍很快救出了被軟禁的辛格,同時控制了整個旁遮普邦,與此同時,李逸如則在大將吉牙思和迦嵐王子的輔佐下,再次進入了哥魯城,配合進攻旁遮普邦的拓跋成,徹底切斷了大食帝國和大陸諸公國的聯系,令他們唯有通過百里之外的山路方才能夠重新溝通。
  而聖龍遠征軍所到之處,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用刀槍將當地的王公貴族們請到自己的軍營中。
  這些當年從聖龍、呼蘭、大食、麥堅和阿育王朝等大國的夾縫中獲取了自治權的貴族們,此刻顯然要為他們動搖不定的立場付出代價。
  昔日顯赫的身份如今成為了被劫持的禍端,他們不得不被迫從大食人的戰車上下來,又捆綁在了聖龍人的戰車上,並通過交付自己的私兵和財富來做為生命安全的保障。
  “佩服,佩服,這麼短的時間,將軍便不僅力挽狂瀾、反危為安,而且還為帝國開拓了這麼遼闊的疆土,徹底改變了印月半島的戰略格局,實在讓金岑佩服!”
  就在李逸如仿佛被觸及了逆鱗的狂龍,以閃電般的速度席捲著整個印月的北部,震動了大陸諸公國和大食帝國的君王之際,作為帝國宰相特使的金岑一行卻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們本來是想前往居薩羅城和李逸如會合的,卻不料聖龍遠征軍進展得太過神速,結果一路馬不停蹄地追趕,直到哥魯城方才找到李逸如。
  “宰相想要和大食人停戰?”
  看見金岑,李逸如第一時間做出了這樣的揣測。
  李逸如相信此次這位帝國宰相身邊紅人的出現,恐怕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帝國還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大食帝國徹底決裂,所以才會讓曾經出使過大食帝國充當兩國之間的橋梁,以期修好彼此的關系。
  “沒辦法啊!”
  金岑苦笑著嘆了一口氣:
  “將軍您也應該明白,帝國面臨著太多的敵人,根本無法有效的支援將軍,而憑借如今聖龍遠征軍的實力,進展到此地恐怕便已經是極限了。畢竟被麥堅收買的印月人正從南面威脅著我們的占領區,而大陸諸公國也將從後方牽制著我們對大食人的興師問罪,更重要的是,大食帝國終究是一個龐大的擁有百萬兵馬的大帝國,幅員更是遼闊,以目前你手中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征服這樣的強國!”
  金岑不得不如此詳細的解釋,畢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李逸如真的不顧風雨的命令一意孤行,他至少在目前也沒有辦法制止。
  “末將自然謹遵宰相的吩咐!”
  李逸如恭敬地躬身表態,打消了金岑的顧慮,然而印月總督的目光隨即卻猶疑地望向了金岑身旁的風天華,還是讓隨軍長史暗自頭疼。
  “宰相的意思,今年印月就不必向帝國和宰相大人進貢財物了,省出來的全部用作軍餉犒賞三軍將士,同時希望將軍返回聖龍一趟,至於如今印月的戰局,則由風天華將軍接手,力保穩定即可!”
  金岑暗自無奈地苦笑,最後還是選擇了直截了當的對話。
  “返回聖龍?”
  李逸如一驚,雙目中流露出來的更多是迷惑和猜疑。
  畢竟,臨陣換將是兵家大忌,而且風天華雖然戰績不凡,但是他從來都沒有在印月作戰過,又是如今在聖龍帝國以雲濟為首日益興盛起來的新風雲世家的一員——新風雲世家興起之後,最大的對手莫過于夫人李中彗為首的李氏家族,李逸如雖然遠在印月,卻也已經聽說了不少雙方這兩年在聖龍帝國明爭暗鬥的傳聞。
  所以,這由不得李逸如不做各種聯翩的浮想。
  “逸如將軍莫要多想,宰相大人召回將軍,實在是另有重要的任務!”
  金岑趕緊咳嗽了一聲,趕緊湊近李逸如的身旁,低聲道:
  “現如今,受到襲擊的不僅是印月半島一處,更為吃緊的還在於西南的交趾。交趾王的餘孽四處活動襲擊聖龍軍官,並且在麥堅人的幫助和支持下發動了叛亂,甚至波及到大理,如今杜紹權的嶺南大軍已經全線潰退撤回了嶺南,碧蛇軍如今已經再次南下,蒙璿將軍也親自趕去坐鎮,所以宰相大人召回將軍,下官以為……”
  金岑的話到此嘎然而止,但是李逸如卻十分震驚地明白他沒有說出來的意思。
  蒙璿原本是被風雨指定統率中路進攻呼蘭帝國的大將,如今她居然敢去西南半島,卻又把自己召回,那麼很清楚地說明瞭兩件事情,一是西南半島的戰局顯然不容樂觀,甚至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否則風雨也不會讓傳聞中很不喜歡呆在西南半島的蒙璿返回;同時,也說明瞭風雨似乎真的準備要對付呼蘭,如果說之前百萬大軍集結待命,還總讓人有一種虛張聲勢的感覺,那麼若是真的是在這樣四面受敵的情況下,風雨依然要把自己召回代替蒙璿的話,就只能夠說明聖龍帝國將不顧一切來解決呼蘭帝國,這個北面最大的威脅。
  只是,自己真的會取代蒙璿出任進攻呼蘭帝國的中路統帥嗎?
  風雨真的準備不顧麥堅人龐大的包圍圈,不顧遼闊的草原所構成的天然屏障,也要先行解決呼蘭帝國這個歷史上的宿敵嗎?
  李逸如突然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猜測出那位帝國宰相心中的韜略。
  “既然是主公的吩咐,末將自當遵循!”
  片刻之後,莞爾一笑,李逸如做出了最簡單的選擇——既然根本就沒有打算抗拒風雨,那麼遵命而行顯然是對大家都好的事情。
  “這就好了!”
  金岑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印月半島的聖龍遠征軍,是風雨麾下最為特殊的軍團。這支軍團主要由來自各個國家的亡命之徒組成,聖龍人反而並不多,而且還遠離聖龍帝國的本土,雖然最初是風雨一手創建,但是之後更長的時間裏,卻是眼前這個名叫李逸如的年輕人,以實實在在的戰績懾服了那些桀驁不馴的亡命之徒,所以如果李逸如若是不願意返回神州而執意做一個印月太上皇的話,即便是風雨恐怕也不得不考慮一下得失利弊之後才能做出理智的反應。
  “逸如你放心吧,只要風天華在這一天,印月的戰局絕對不會比現在更糟!”
  接過李逸如交出的兵符,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風天華拍了拍同袍的肩膀。
  “哈哈,那逸如就在帝國靜候風兄的捷報!”
  李逸如大笑道。
  平心而論,如果風雨眼下不準備擴大印月半島的戰果,那麼讓風天華來坐鎮似乎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天華的優點是老成持重,所以他非常擅長將非常復雜的危局轉向平緩,可惜同樣也失之於過分穩重,以至於有可能錯失良機。而你逸如,則長於奇謀,往往能夠在最不可思議的情況下反敗為勝,可惜也因此而常常會犯急功近利的毛病!”
  ——李逸如想起了當初風雨對自己和風天華的比較與評價。
  相對於更多的承襲了風雨的風格,喜歡冒險和進攻的李逸如很清楚,風天華的老成持重和滴水不漏,恰恰是守成的最好人選,因此一個被限制了擴展的印月半島,將讓飛揚的少年感到無聊,卻正好是風天華這樣的將領施展所長的好地方。
  也許,大漠孤煙的北方,才是如今最適合自己馳騁的戰場吧!
  李逸如這樣想著,望了一眼印月的天空和大地,心中卻依舊充滿了不舍——畢竟,這裏是他初出茅廬的戰場,這裏度過了他鋒芒畢露的少年時光,這裏更有無數生死與共的同袍和忠心耿耿的部下。
  黃昏的巴雷利,正是一片寂靜。
  由於戰事的爆發,城門早早的便實行了宵禁,此刻已經不允許一般人進出。
  不過和往日不同,今天在通往北方的城門外的官道上,正停留了一支大約三百人護衛著的車隊,遠征軍的主薄伊弗則率領巴雷利的一些文官武將,圍攏在車隊中央的馬車旁。
  “什麼?哥裏和康莫都被那個自稱王太子的騙子擊敗?”
  交雜著多少有些落寞同時也不乏憧憬和激動的心情,交出兵權的李逸如匆匆離開前線,在十分隱秘和低調中路經巴雷利,並不準備進城的他只是都留城外等待夫人塔絲以及被風雨特地吩咐要一起同行的辛娜出城和自己會合,卻沒有想到竟然從前來送行的伊弗口中聽到了南方戰場的噩耗——聖龍遠征軍遭遇了多年來未曾經歷過的大敗仗,先後損失了哥裏的一萬印月奴兵和康莫的四千高唐僧兵。
  這個消息讓李逸如大為震驚。雖然他之前便有些擔心那個假冒王太子的傢伙會在南方惹出大麻煩,卻也萬萬沒有料到對方竟然能夠連續擊敗自己的兩員大將。
  “趙亮將軍已經親自率兵增援了,他讓您莫要擔心,務必遵循宰相大人的指令!”
  伊弗有些擔心地望著李逸如。
  “知道了!”
  李逸如苦笑著揮了揮手。
  就在剛才那一刻,他還真有著非常強烈的立刻率領兵馬南下的沖動。
  不過伊弗的話讓他冷靜了下來,終究主公風雨的命令是不容違抗的,而且既然趙亮已經率領大軍南下,相信那些只是被麥堅的金錢所收買的印月人,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聖龍遠征軍的騎兵突擊,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如此緊張。
  “好吧,這次我要帶塔絲返回聖龍,同時根據宰相大人的吩咐,你去幫我邀請辛娜小姐同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李逸如吩咐道。
  “這次返回帝國,大人準備……”
  伊弗有些情緒低落地詢問道。
  “我不準備帶什麼東西,更不必為我專門組建護衛隊,讓塔絲和辛娜小姐也不要帶太多的東西,我們需要星夜兼程的趕路!”
  李逸如拍了拍伊夫的肩膀,心知自己離開印月半島的事情,恐怕已經開始在遠征軍中秘密傳播,這對於軍心士氣可不是什麼好事情,當下朗聲笑道:
  “好了,我可是回帝國接受重任!另外風天華將軍是帝國最出色的將軍,即便是宰相大人也十分欣賞,我相信印月半島在風天華將軍的統率下,一定會更好!”
  說到這裏,李逸如突然想起了金姬,那個充滿了罪惡誘惑的女人!
  這一次她的誘惑,似乎因為自己的突然離開而大大虧本,卻不知道風天華這個在宰相眼中老成持重的傢伙,能否抵擋住美女的魅力?
  對金姬,也許是征戰呼蘭的偉大遠景令人激動,李逸如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不舍,反倒更多的是充滿了想看看風天華好戲的幸災樂禍。
  “很高興看到總督大人心情這般好!”
  李逸如的大笑,很快被辛娜所打斷。
  錫克教的特使,正和塔絲郡主一起,乘坐著一輛黑色的四輪封閉馬車,出了城門來到李逸如的近前。
  “辛娜小姐的心情應該也很好啊!令兄已經被救出來了,旁遮普邦的動亂也已經基本平息了,唯一令人遺憾的是,在眼下的局勢下,帝國將不得不暫時取消旁遮普邦的中立,實行軍事管制!”
  李逸如收斂了笑容,用冷冷的話語反擊。
  不知怎麼的,從一開始遇見辛娜,李逸如就看這個女人不順眼,這種糟糕的感覺因為她當初阻止自己得到塔絲而加深。
  “你竟敢違背宰相大人的承諾!”
  聽到錫克教對旁遮普邦的自治被取消,辛娜果然揚了揚眉,顯出了激動的神色。
  “雖然宰相確實做出過旁遮普邦自治的承諾,但是首先也要你們有能力自治才行!如今既然你們沒有能力保衛自己的權力,那麼為了帝國在印月的利益,旁遮普邦有必要納入帝國的管制,至於以後會怎樣,那將由局勢的發展來決定!”
  李逸如毫不留情地針鋒相對。
  “是嗎?既然如此,那麼就請總督大人快點動身吧!”
  辛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而冷靜了下來。
  她突然明白了金岑的話。
  原來風雨是要她和李逸如一起去聖龍帝國,雖然名義上是十分冠冕堂皇的順道同行,其實暗中卻有十分明顯的押送意味,至少辛娜如此認為。至於錫克教和旁遮普邦的命運,李逸如其實說錯了,固然局勢的發展很重要,但是真正擁有決定權的,卻既不是現任的印月總督風天華,也不是這位離任的前印月總督,而是風雨,帝國的宰相。
  風雨正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讓辛娜來明白這一點,隨即而來的,顯然也將是要求錫克教做出更為巨大的讓步,從而徹底地成為聖龍帝國的附庸——對此,辛娜不知道該感謝風雨顧念曾經的交情,依舊願意留給錫克教一點生路;還是該痛恨風雨猶如所有鐵石心腸的權雄那樣,決不放過任何機會,將錫克教徹底變成他用來制衡信奉佛教的印月人的工具。
  “那就動身吧!”
  全然沒有料到這一刻,辛娜居然會想得這麼多的李逸如,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辛娜的這種有些反常的平靜,更多是突然沒有了對手鬥嘴的無聊,呆了一呆之後,方才有些索然地嘆了一口氣,轉身便要登上馬車——這一次和幾年前的凱旋不同,沒有了印月總督和聖龍遠征軍統帥的權勢,陪伴他返回聖龍的,也不是浩蕩的軍隊、豐盛的戰利品,而是自己的妻子塔絲,同行的辛娜,還有區區三百人的衛隊。
  “總督大人!”
  就在李逸如正要離去的時候,卻見伊弗叫住了他。
  “昨日,有位夫人派來的密使趕來見您!”
  伊夫低聲說道。
  跟隨李逸如這麼久的時間,讓這個西大陸人也多少瞭解到了風雨軍的一些內幕。
  李逸如不僅是風雨麾下的愛將,同時也是夫人李中慧的族弟,李氏家族年輕有為的棟梁俊秀,雖然如今風雨軍和李氏家族始終都是休戚相關的同盟者,但是李中慧和李逸如之間的信使傳遞,卻還是能隱秘就隱秘,尤其是如今帝國突然撤換了印月總督的敏感時期。
  “讓他跟在車隊後面,晚上來見我!”
  果然,李逸如微微沉思了一回,看了看四周眾多的目光,低聲命令道。
  “是!”
  伊弗彬彬有禮地躬身,望向地面的眼睛看到的是飛揚的灰塵,在車輪的轉動中,李逸如的車隊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巴雷利。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 12:21
第十章 天下大局

  “風驟雨急意茫茫,聖京遠,日河長。青鳥無期,何處話炎涼。惆悵沽酒邀紅顏,你淒傷,我彷徨。夢中猶記少年郎,花正茂,氣飛揚。指點江山,何人放眼量。大夢驚醒向誰講,無人知,淚兩行!”
  行走了半天,終於在野外紮好了營帳,李逸如卻沒有半點睡意,獨自一人端坐帳內掌燈觀書,不自覺中突然湧起了一點詩興。
  就在李逸如低聲沉吟之際,悄沒無聲中,一個黑影潛入。
  劍,驚若閃電,寒芒一點,便在黑夜伸展。
  “少爺!”
  驚慌的聲音,發自脖子上被架了利劍的腦袋。
  那是一個和李逸如年紀相若的年輕人,轉動的雙目透著一股機靈和活力,卻欠缺了少許的沉穩和睿智。
  “李忠?哼,下次再敢鬧,定要了你的狗命!”
  李逸如轉眼間收劍回鞘,認出來人是家族內一個名叫李忠的從人。
  “嘿嘿,下次小的再也不敢了!”
  李忠吐了吐舌頭,帶著十分羨慕的目光掃視了一遍營帳,卻對李逸如的警告並沒有太多的在意。
  李逸如只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原來,這傢伙以前曾經和李逸如在一起念過家族的私塾,彼此算來也十分熟悉,只是李逸如軍事上的天賦被風雨所賞識,便被帶著前來印月磨礪,後來更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憑借著戰功打下了這一片大好河山,這才從李氏家族眾多的年輕弟子和風雨軍的將士中脫穎而出,成為了家族和風雨軍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不過雖然彼此的地位已經天差地別,但是兩年前李逸如意外的重逢充當家族信使的李忠時,卻十分高興,頗為懷念昔日的歲月,有意將他收做了心腹,讓他成為自己和李中慧之間聯系的密使。
  “少爺,夫人要小的交給您一封信!”
  雖然頗受寵信,李忠卻也知道分寸,當下嬉笑過後,未等李逸如發問,便趕緊從懷中掏出了一個信封。
  李逸如信手展開,卻吃驚地發現這是一封只有兩個字的信——
  “小心!”
  鮮血書寫的大字,在雪白的紙上格外醒目,並且散發著淡淡的腥味。
  李逸如萬萬沒有想到,正當自己全力備戰的時候,姐姐居然會派死士不遠千里送來這麼一封沒頭沒尾的密函。
  聖龍發生了什麼?
  年輕的總督無法想像,究竟是怎樣的危機讓一向從容面對各種困難的姐姐,竟然無暇或者不能夠將事情陳述清楚,而是採用如此隱晦的方式傳遞給自己。
  “嘻嘻,少爺你不必擔心,夫人吩咐小的前來時,正好陪著宰相大人狩獵,倉促間找不到筆墨,便沾了那獸血寫下來,讓小的交給少爺你!”
  眼見李逸如神情緊張,李忠趕緊解釋道。
  “哼!”
  李逸如頗為不滿地冷哼了一聲,瞪了一下這個說話只說一半的傢伙,心中卻是稍稍松了一口氣,轉而問道:
  “姐姐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
  李忠茫然地搖了搖頭,說道:
  “當時宰相大人正在等夫人一起會見幾位大人,所以夫人只是很匆忙地叮囑小的轉告少爺,務必遵循宰相的吩咐,同時此次會聖龍,不必去京城了,直接前往高唐即可!”
  “高唐?”
  李逸如心中一驚,說道:
  “難道宰相不準備在聖京接受天下的慶賀?”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只是如今咱們帝國一方面正準備對北面用兵,另一方面西南半島、江南、印月最近都烽火連連,百姓們都私下裏猜測,宰相恐怕會親自披掛上陣,不會有時間呆在聖京了!”
  李忠撓了撓頭說道。
  “親自披掛上陣……”
  李逸如信手彈了彈案幾,這個動作原本是他刻意模仿風雨的,不過多年用下來竟也成了習慣。
  “少爺,有什麼不對的?”
  李忠小心翼翼地望著李逸如,他原本倒不覺得有什麼大事,如今眼見李逸如神情嚴肅,心裏也不自禁得緊張起來。
  “噢,沒什麼!”
  李逸如輕輕地呼了一口氣,搖頭道。
  風雨可能要親自披掛上陣的猜測,倒是很符合這位宰相一向的風格,只是這樣一來,還需要如此大費周折得讓自己返回聖龍嗎?
  這個疑慮讓李逸如心中“咯噔”了一下,不過眼見面前的李忠顯然不可能解答自己的疑問,當下李逸如也不再說什麼,轉而詢問道:
  “最近聖龍有什麼大的戰事發生?”
  “總的來說還好!秋裏大將軍這兩年來連續對遼東用兵,尤其是最近大破呼蘭十萬兵馬,滅渤海、室韋、建州等十餘小國,兵鋒一度直指……直指高麗的都城平壤!”
  眼見李逸如嚴肅起來,李忠也正色答道,只不過和眾多李氏家族的年輕子弟一樣,他們自幼生長在聖龍,早就已經忘卻了自己還是高麗的亡國後裔,因此話到嘴邊方才省起此事,略略有些停頓,但是對於故國的興衰,卻還是沒有什麼太大的關注。
  “什麼?”
  李逸如微微一愣。
  和李忠一樣,他絲毫都沒有關心高麗的事情,反而對於秋裏居然在這之前便頻頻用兵遼東而大感驚訝,完全粉碎了他原先以為風雨多路兵馬同時出擊的想法。
  “是啊,這兩年聖龍基本偃旗息鼓、休養生息,只有秋帥不時對遼東出擊,不過也是各有損傷,直到一個多月前方才有大捷傳來!”
  李忠說道。
  “一個多月前?”
  李逸如低聲地喃喃,心中卻豁然開朗。
  看來,風雨的確壓根就沒有打算真的動用百萬大軍進行扇形攻擊,這雖然聲勢驚人,規模宏大,然而畢竟兵者兇險,如此傾全國之力的雷霆一擊,若是奏效還好,如果一旦敗北,則整個帝國的元氣恐怕沒有幾十年時間便不會輕易恢復,以風雨的頭腦和眼光,想必也不會輕易嘗試。
  那麼最好的策略,無疑是在邊境保持強勢的威懾,牽制呼蘭大軍,同時精選強悍的兵馬從一個戰線出擊,勝則擴大戰果,不利則退回邊關,反正如今帝國的三大名關都已經收復,有這樣的後方保障,帝國早已經利於進退自如的不敗之地。
  麥堅人顯然也看到了這一點,生怕已經衰弱了的呼蘭帝國因此被聖龍壓過去,這才匆忙組建了這個反聖龍同盟,四面出擊,期望牽制住聖龍帝國擴張的步伐,以便維系原先對他十分有利的戰略平衡。
  不過,風雨面對這樣的情形將會如何應對,以及自己這次被召回,究竟是不是要被風雨任命為出征呼蘭帝國的大將,還是另有目的?
  李逸如依舊感覺一頭霧水,難以把握。
  “好了,你現在便先行一步,替我前去聖京找高鳳陽大人,讓他給我準備好銀兩和珠寶,我這次回去隨時都要用!”
  想得頭有些疼了,李逸如揉了揉太陽穴,決定先拋開這件事情再說,先把應該做的事情做好。
  這一次他實在不知道風雨的心意如何,所以也不敢太過於張揚,幸好這幾年來聖龍遠征軍和高鳳陽的陶朱錢莊之間關系十分融洽,彼此暗地裏做了好幾樁大生意,因此李逸如在陶朱錢莊存下了不少錢,也事先寄放了很多聖龍所沒有的奇珍異寶,如今倒是恰好派上用場,令李逸如不由有些得意自己的先見之明。
  “放心吧,夫人早就已經安排妥當了,小的來之前,便見到高鳳陽大人專門撥了五百萬兩銀子和整整三車的奇珍異寶,悄悄運送到了大人在聖京的府第!”
  李忠笑嘻嘻地說道:
  “其實,朝中大人們誰不知道少爺您是夫人的族弟,又是宰相的愛將,送給他們那是天大的面子,就算不送,誰又敢拿少爺您怎樣?”
  “一派胡言!”
  李逸如嘴裏罵著,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被李忠這麼一說,想想也是。不管怎樣,朝中有姐姐李中慧暗中支持,又有高鳳陽的錢財支援,而且風雨一向都很器重自己,如今印月戰事進展也頗為順利,似乎實在沒有什麼被人攻擊的要命把柄,李逸如不由有些好笑自己的多慮。
  “聖龍,我回來了!”
  李逸如的眉宇間,重新煥發出自信和飛揚,想著馬上又可以見到自己一直都很欽佩的姐姐,以及敬若神人的風雨,還有很可能會被委以重任,縱橫馳騁在沙場開疆拓土建立殊勛,李逸如的心中便不由揮去了對于印月的不舍,反倒滿是躍躍欲試的沖動。
  美麗的湖泊在雪山的腳下,在圍繞牧草和羊群的地方,連接著草原與天空的空白。湖面寬闊遼遠,像一彎新月,一面擁抱草原,一面依偎雪山。近處湖水閃著幽藍的光,一浪浪地卷向岸邊,淘盡了泥沙,隨便抓一把湖邊的石子,幹凈得想把它吞下去,遠處的湖面則淹沒在煙雲之中,縹緲浩瀚,充滿了神奇。
  一個白衣的年輕人正坐在不遠處的山丘上,靜靜地觀望著前方的湖泊。
  在他的周圍,戰車、鐵騎和刀劍,數千人馬將彈丸之地圍得水泄不通,將小小的山丘變成了鐵桶一般的防線,然而無論是戰士還是馬匹,都沒有一絲半毫的聲響,所有的眼睛都全神貫注地關注著那個年輕人,眼神中充滿了五服投地的崇拜,還有赴湯蹈火的狂熱。
  “夫君,你在想什麼?”
  李中慧輕輕地走到風雨身邊,依偎著風雨坐下,目光也同樣投向了前方美麗的湖泊。
  號稱高唐第一湖的納木措,此刻正是新年大拜的世界,湖邊數不清的瑪尼堆,堆著轉湖的人們數不清的願望,湖邊的礁石上也刻著“嗡唄呢咪嘛哞”的六字真言,一切是那麼得熱鬧,充滿了生機。
  “納木措果然不愧天湖之稱,一切都是原始的,需要我們用生命和靈魂來感覺神湖!”
  風雨淡淡地說道。
  此刻的帝國宰相,沒有了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的飛揚,也不見了廟堂內懾服群臣的威嚴,卻像一個十足的書生,微閉著雙目,感受著湖光山色的靜謐:
  “你發覺沒有,望著這裏,心中將沒有憂鬱,沒有傷感,也沒有浮躁,心透明得像水晶,鮮紅地跳蕩在陽光之下,紅塵路已經留在納根山口的那一邊,恍惚間人生竟變得如此的簡單,不需要祈禱,也不需要忘記,熟悉的生活也恍如前塵往事。沒想過要在湖上泛舟,也沒有想過要變成一條湖中的魚,只想是一隻鷹,飛翔之後,再在礁石上守護。納木措沒有半點的造作,也不需要想像來豐富,更不需要語言來修飾,它在遠離人群的地方,是欲乘風飛去的地方,是天涯潔凈處,是天盡頭……”
  “宰相大人,東北捷報,秋帥已經拿下盛京,呼蘭東院大王以下十五萬大軍覆沒,十七州一百七十萬人口盡歸我聖龍!”
  便在這時,遠處飛揚的塵沙中馳來了報信的快騎。
  風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雖然很不甘自己難得的好心情就這樣被打擾,不過處理軍政大事卻也是帝國宰相所必需的分內之事,由不得他推脫。
  “嘉獎秋裏!”
  風雨站起了身子,沉思片刻下令道:
  “告訴秋裏,這次大軍不必再撤回幽雲關,就地駐紮準備防禦呼蘭人的反攻;同時善待那些歸屬的酋長,從今往後遼東的土地便是我聖龍的疆域,只要他們願意成為我聖龍帝國的子民,按期交納貢奉,盡可以保全原先的地位,帝國也將開放商埠,和他們進行商品的交易。此外,命令吏部和兵部加緊考核將士們的戰績,凡有戰功者,便可以盡獲關外的土地和爵位,原本居住在遼東的人口,以後就不必遷徙回帝國了,悉數賞給有功之臣便是!”
  “宰相英明,如此一來,很多將士也就不必抱怨獲得沒有人煙的荒地而不願意領受賞賜了!”
  李中彗微微地一笑站起來說道。
  這段時日以來,關于功臣的封賞,近年來一直都困擾著帝國宰相。
  風雨不願意讓帝國重新循環到豪門大肆兼併土地、貧民走投無路玉石俱焚的舊路上來,尤其是六年前秋裏在幽燕的巨大勝利,更是讓始作俑者的風雨也暗自心驚,因此早就有心用新征服的土地作為對功臣的封賞。
  不過,這個方案顯然遭到了很多保守官員們的反對,他們擔憂帝國會走上窮兵黷武的道路,更不願意離開繁華的帝國內地,前往被視作不毛之地的新占領區,而前兩年遼東戰局的起伏,也讓那些征服的土地朝夕易手,十分不安全,因此很多將士寧願將得到的封賞低價賣給了那些投機的商團,只有李中慧和高鳳陽支持下的商團看到了其中的商機,暗中聯手操作的陶朱錢莊,便是其中最大的買家。
  因此當風雨終於決定將關外的土地正式劃入聖龍帝國的疆域,並且不再如前兩年那樣,僅僅是定期出兵關外,即便打勝了也只是將獲得的財富和人口遷入關內,以此消耗呼蘭帝國的實力之後,李中慧便立刻知道這一次擁有著風雨軍官方背景的陶朱錢莊將再次成為大贏家,獲得前兩年風險投資的巨大回報,而身為陶朱錢莊大股東的李氏家族也將獲益匪淺,既包括經濟方面,也包括了朝廷的權力鬥爭。
  “之前秋裏在遼東獲勝之後遷徙人口,那是因為我們還沒有準備和呼蘭帝國決戰,因此不想將寶貴的兵力浪費在那些冰天雪地之中。不過現在不同,不僅是遼東,以後還有大漠草原,都必須囊括在帝國的疆域之內,有功的將士和貴族也不準再封賞在帝國的內地,他們要想獲得領地,就必須用刀劍去征服,去開拓,只有為帝國開疆拓土者,方才能夠享有榮譽和財富!”
  風雨瞥了妻子一眼,傲然說道。
  他也很清楚陶朱錢莊這些年來半公開進行的生意。歐靜為首的清流派強烈反對推行這項新政的一個重要原因,便是擔心這些貪圖利益的商人將嚴重動搖聖龍的國本,只是當時迫於國力的限制無力大規模發動對呼蘭的戰爭,也就無法以朝廷的力量來固守奪取的土地,而且當時百廢待興的聖龍國內急需大規模的資金重建,甚至都無法撥出大量的款項來賞賜征戰有功的將士,因此商人們的這種冒險投機,不僅可以讓戰士們間接獲得金錢方面的補償,更可以利用商團的雇傭兵,保全那些已經奪取的領土,所以風雨不得不睜眼閉眼的默許和容忍。
  “中慧以為,新征服土地百廢待興,應該讓高鳳陽撥出專款,低息貸款給那些獲取采邑的主人,加緊生產和開墾,同時命令戶部配合相關部門進行定期核查,建設有功者賞,投機買賣者嚴懲!以後更要嚴格限制那些土地的買賣,防止奸商利用有功將士們的困頓,低價收購這些英雄們有生命和鮮血換來的財富,坐享漁利,嚴重影響軍隊的士氣人心!此外,既然如今賞賜給將士們的土地將由朝廷予以安全的保障,那麼擁有私兵的規模必須加以限制!”
  李中慧補充說道。
  李中慧太瞭解風雨了,她清楚風雨雖然並不以為重商影響到所謂的仁義道德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卻也不願意逐利的商人令軍隊的士氣下降,讓那些原本純樸的農家子弟追求安逸而不再忠勇勤勉;至於擁有私兵的豪強實力膨脹,更是風雨所堅決不能夠容忍的。所以,之前的默許只不過是暫時的,維護軍隊的忠誠和戰鬥力,以及防範地方豪強的過度強大卻是風雨不可動搖的底線。
  既然陶朱錢莊如今已經賺取了很多,李中慧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遠勝於風雨自己制定出更為嚴厲的政策。
  “難得中慧你這麼想,風雨便更有信心推行這項政策了!”
  果然,風雨的語氣漸漸轉緩,柔和地說道。
  “中慧幫助夫君,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李中慧眼見風雨心情不錯,試探著說道:
  “既然夫君已經決心要鞏固遼東的領土,那麼勢必會和呼蘭大軍發生沖突,中慧以為是否該及早出動倫玉關的兵馬,以減輕秋裏將軍的壓力。雖然夫君當初以多路兵馬並進的聲勢迷惑住了呼蘭人,讓他們以為真正發起攻擊並且大張旗鼓的東線反而不是夫君重拳出擊的所在,因而調集主力全線防範倫玉關的動向,結果被秋裏將軍乘虛奪取了遼東,然而如今想必他們也將明白過來,一旦舉國兵力東進,以秋風軍一軍的兵力,恐怕很難抵擋住草原的這些虎狼之師!”
  “怎麼,你是想替逸如當說客?”
  風雨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
  “舉賢不避親!中慧只是覺得以逸如的資歷和能力,完全適合這個任命!”
  李中慧坦然地道,並沒有因為風雨的反問而回避。
  “呵呵,東海有島夷,北山皆仇怨!”
  風雨嘆了一口氣:
  “放眼天下,麥堅方興未艾,他是絕對不會允許聖龍帝國太太平平解決掉呼蘭人,然後全力以赴爭奪天下霸權的!聖龍無論是否主動出擊,都必然面臨著麥堅人四面編織的羅網的牽制,能夠再現昔日的雄威,就看我們能否在抵擋住麥堅各條戰線的進攻同時,有條不紊地調整我們的戰略空間!這便如同走鋼絲一般,稍有不慎,棋差一招,滿盤皆輸啊!倫玉關的兵馬匯集了帝國最精銳的軍隊,也是帝國最後的殺手鐧,究竟怎麼調動,何時調動,這兩天來我一直寢食難安,無法決斷,生怕一旦決策失誤,將這支帝國的精銳陷入了戰爭的泥潭,便會導致整個帝國萬劫不復!”
  “中慧明白,無論怎樣的軍隊,能夠產生最大威力的時候,便是將發未發之際,可是如今整盤棋局已經下到這般地步,卻非逼得夫君在對手尚有後招的情形下出動主力,也難怪夫君不安!”
  李中慧善解人意的依偎在風雨的身邊,安慰道:
  “幸好眼下我們聖龍的局勢並不差,雖然安宇人和交趾人最近在西南和東南頗為猖獗,但是不足以動搖帝國的根本,逸如在印月更是力挽狂瀾,挫敗了聯軍的進攻,甚至還主動出擊,扭轉了戰局,只需要我們擊敗了呼蘭人,放眼整個大陸誰是敵手,諒那麥堅人雖然海上稱雄,難道還真敢在陸地上和聖龍帝國的軍團對決不成?”
  “你太小看麥堅人了。據雲濟說,麥堅人的劍士軍團十分厲害,而且自有一套獨特的作戰方式,當年連西大陸第一強國都在這支劍士軍團下吃了大虧,可輕視不得!”
  風雨搖了搖頭,謹慎地說道。
  這次麥堅人聯合了各國牽制聖龍,避免聖龍帝國消滅了呼蘭帝國一枝獨大的局面出現,從戰略上風雨十分理解這樣的策略,然而正是如李中慧所說的,如今的戰局未免對聖龍太順利了,卻讓風雨總感覺有些忐忑,直覺到麥堅人似乎不會計僅於此,所以對於出動聚集在倫玉關的帝國主力,始終都有些猶豫不決。
  “雲濟?”
  李中慧聽到了這個名字之後略略有些皺眉。
  這幾年聖龍帝國除了秋裏頻頻出兵東北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麼大的戰事,對于李氏家族來說,感覺威脅最大的卻不再是歐靜為首的清流派,而是日漸崛起的新風雲世家。
  這些主要由麥堅風雲世家而來的年輕人和聖龍原本一些特立獨行的官員們組成的集團,個個精力充沛,而且滿腦子都是奇怪的點子,如今在朝以雲濟為首,在軍隊以風天華為首,在野則以王姚為首,又是推行新政,又是創辦瓦報,又是嘗試新的練軍,好不熱鬧,雖然因此引發了清流派和李氏家族的聯合抵制,但是李中慧心中卻隱隱感到了其中巨大的威脅。
  這一次,風天華代替李逸如出任印月總督,便被很多人看成是新風雲世家的一次勝利,而李中慧更為擔心的,卻是王姚為首的一幫在野的文人,近日來在瓦報上連續重翻聖京城倉庫爆炸案,以及更早的雲明月謀刺案、議政王遇刺案這三大轟動天下的奇案,弄得天下輿情沸然,不知怎麼得竟然將高鳳陽為首的戶部和陶朱錢莊當作了眾矢之的,雖然目前還沒有驚動到風雨,但是一旦高鳳陽這個李氏家族重要的盟友地位不保,對于李氏家族來可就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打擊了。
  “好了,不要多想了,宗喀大師應該在等我們了吧,快走!”
  風雨的話打斷了李中慧的沉思。
  今天,風雨特地推開了繁雜的政務,帶著李中慧前來高唐的納木措,當年兩人度蜜月的地方,雖然李中慧知道風雨此行必定還有其他的目的,但是這份心意,卻依舊讓她感動!
  於是,在近衛軍的護衛下,一行疾馳的戰馬奔向了納木措湖畔的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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