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權臣 作者:沙漠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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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9 16:4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2 1467207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09:57
第三五四章  【指桑駡槐】

李固與烏海相視一眼,心中都十分清楚,如果那件東西真的藏在書房,十有八九就是在這地下密室中。只是二人有些不明白,為何這一群黑衣人,卻知道這間書房中有地下密室的存在?這群黑衣人身上並沒有佩帶身份標識,不好識別,並不能確定他們來自哪一個勢力。
但是以李固許多年的經驗,卻是隱隱猜到,這一群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慶國的紫衣衛。
紫衣衛是慶國極為強勢的暗黑機構,深得當今慶帝信任,作為慶帝最信賴的工具,紫衣衛分為明暗兩部,明部設司衙門,審訊的乃是慶國的官吏,而暗部,就是從事真正的暗黑任務。
三大暗黑機構,黑旗設立最早,西花廳次之,紫衣衛又次之,所以單論暗黑經驗,黑旗自然是比另外兩大暗黑機構豐富得多。
看今夜這些黑衣人的行動,也算是計畫周密,行動謹慎,但是相比起于黑旗的嚴密,還是頗有差距。
這樣一群人物,最大的可能,便是慶國的紫衣衛。
但是李固卻無法想通,紫衣衛為何也會對那件東西感興趣?他們有何圖謀?更讓人吃驚的是,作為燕國本土的暗黑勢力,連花廳都不知道賀學之的書房內另有密室,為何這一群紫衣衛卻能知道?他們是從何得來的消息?
陣陣謎團籠罩在李固的心頭。
不過此時不是去解開謎團的時候,而是要拿到韓漠吩咐下來必須拿到的東西。
“可能有機關!”烏海輕聲道。
李固點點頭,既然這裏出現地下密室,那裏面自然都是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樣重要的地方,自然是不可能輕易就能夠進退自如,裏面沒有機關那才是見了鬼。
雖然裏面肯定有著難以預測的危險,但是作為暗黑吏員,本就是要去應對這些危險,他們本就是時時刻刻與死神相伴。
韓漠既然吩咐下來,那麼即使有再大的危險,李固也一定會全力以赴,去拿到必須拿到的東西。
“已經有人為我們探路!”李固輕聲道,再不猶豫,握緊匕首,從洞口下了去,烏海立刻跟在後面,進入了密室之內。
……
……
春園的花園之內,賀學之得意地笑,韓漠心頭則是一緊。
他是知道書房處最厲害的角色已經與豔雪姬兩敗俱傷,短時間內無法恢復功力,所以他才決定趁這個時機,派遣西花廳的吏員潛入賀學之的書房,去盜取那件東西。
對於李固和西花廳吏員的能力,他是很相信的,只要那鬼谷門人不能出手,賀家的影子衛,顯然不是西花廳吏員的敵手。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書房中還另有密室,這一消息,在這之前他並未得知,那麼李固等人自然也不知道。
看賀學之的樣子,那笑容中帶著說不出的詭異,這讓韓漠深深懷疑,那書房中一定存在著某種陰謀。
李固等人,會不會陷進圈套之中?
賀學之將這樣的秘密說出來,顯然是對他的密室有著絕對的信心,又或者……洩露這樣的秘密,本就是想讓韓漠鑽進他的陷阱。
李固能否應對那樣的陷阱?
韓漠不能確定,但是他還是相信李固。
李固能夠擔任三處主事,絕非普通角色,他曾經面對的險惡境地,那也是數不勝數,韓漠覺得自己有必要信任李固的能力。
賀學之今夜邀請韓漠來赴宴,韓漠心知肚明,那是有心要將自己穩在春園之內,賀家的影子衛也好對大鴻米倉行動。
韓漠赴宴,自然也不是想喝這一杯酒,而是他也要將賀學之穩在花園中,以方便李固等人的行動。
雙方都是施展著心機,兩大對手在這裏飲酒賞月,而他們的部下,則在這月夜之下,進行著一場你死我活的殊死之爭。
賀學之品著酒,臉上的神情很得意,他時不時地看看韓漠的臉色,卻發現這位年輕人氣定神閑,有著遠超他實際年齡的鎮定,心中對於這個狡猾的小狐狸,還真是生出幾分欽佩之意。
若非韓漠是世家子弟,若非韓漠是自己的對手,賀學之甚至願意不惜代價將他籠絡到自己的麾下,他十分肯定,如果賀家多了這樣的人物,那麼賀家暗中策劃的大計,一定能夠更有把握。
月上中天,萬物俱靜,二人似乎都已無話可說,只是品著酒,賞著月。
這種詭異的氣氛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見一名賀家下人急匆匆地過來,稟道:“回老爺,御林軍的薛紹薛護軍尉請來求見韓將軍,正在花園門外等候!”
賀學之眼中泛起笑意,在他看來,薛紹這次過來,只怕是報喪來的,他甚至往大鴻米倉方向望去,看看是否有紅霞滿天的情景。
只是很可惜,月明星稀,寂靜一片,他什麼都沒有看到。
“請薛護軍尉!”賀學之揮揮手。
韓漠托著下巴,故作疑惑之色道:“半夜三更,薛紹來此做甚?他不是在官倉那邊守護著嗎?該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吧?”
賀學之笑眯眯地道:“世侄莫著急,薛護軍尉這不是來了!”
薛紹果然來了,快步過來,拱手行禮,看了賀學之一眼,欲言又止。
韓漠道:“薛護軍尉,有什麼事情要稟報?”看了賀學之一眼,道:“賀世伯是自己人,不必避諱,你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
薛紹終於道:“稟將軍,大鴻米倉那邊……出了大事!”
“什麼?”韓漠皺起眉頭:“出了何樣事情?”
賀學之拿起筷子,輕輕夾了一塊鵝肝,悠然自得地品嘗起來。
“回將軍,有人意圖潛入大鴻米倉,放火燒糧!”薛紹神情肅然,緩緩稟道,說到這裏,他禁不住瞥了那邊悠然自得的賀學之一眼,眼眸子劃過憤怒之色。
“燒糧?”韓漠憤然而起:“誰幹的事兒?他奶奶的,那幫孫子還是人嗎?這都是賑災之用,要發給百姓活命的,他們這樣做,豈不是置百姓于死地?如此禽獸之舉,如此毫無人性的事情,竟然有人幹的出來?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老百姓也都是血肉之軀,性命就這般不值錢?能做出這種事情的,定然是比虎狼還歹毒……不,虎狼還有些獸性,這幫孫子那是連禽獸都不如,老子要是抓到他們,定要將他們千刀萬剮,剁碎了喂狗……媽的,喂狗都只怕野狗不吃,嫌那肉臭,禽獸不如的孫子啊,千刀萬剮的畜生啊……!”
韓漠一通大罵,賀學之臉上肌肉抽搐,神情異常難看。
韓漠這每一句話,就等於是在罵他啊。
薛紹也來了火,大罵道:“不錯,那些王八蛋,老子娘也不知道是如何教他們的,燒糧就等於是在殺人,幹這事的,那是禽獸不如的劊子手,若是被老百姓知道,只怕人人都想將他撕成碎片,食他肉飲他血!”
韓漠罵了一陣,才做出自覺失態的模樣,向賀學之道:“世伯,真是……真是抱歉,我實在是氣憤不過,這才口出粗言,你莫見怪!”
“無妨無妨!”賀學之壓著肚子裏的怒火,勉強笑道。
韓漠握著拳頭道:“世伯,你說這放火的龜孫子,該不該殺?”
賀學之眼角抽搐,不得不道:“該……該殺……世侄啊,當務之急,倒不是要罵他們,而是要救火啊……御林軍守著滿滿一倉庫糧食,那是幾十萬斤活命的糧食,若是被百姓知道,只怕會生出事端,到時候會對御林軍不利啊!”
韓漠這才問薛紹:“薛護軍尉,如今情況如何,大火可撲滅?燒了多少糧食?”
薛紹稟道:“回稟將軍,幸賴上天保佑,那幫畜生並未能引燃大火,被我們及時發現,已經全部拿下!”
他話聲剛落,賀學之的眼眸子裏頓時顯出震驚之色,本來手中的筷子還要去夾菜,卻陡然停住,就如同凝固了一般。
韓漠冷眼旁觀,看在眼裏,心中冷笑,大叫一聲:“好啊!”
他這一聲出其不意,繞是賀學之狡猾無比深藏不漏。卻也禁不住手一軟,筷子竟然落了下去,“叮”的一聲,打在桌上的湯碗裏,裏面的湯水濺了出來。
這老傢伙反應力還真是快,筷子落下的一霎那,他臉上立刻擠出笑容來,起身拍手道:“好好好,天幸,天幸,這是上天賜福我宜春百姓啊!”立刻問薛紹:“薛護軍尉,如今那幫探子情況如何?他們可招供出是何人所指使?”
薛紹並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韓漠,欲言又止。
韓漠走出亭子,和薛紹走到一旁,耳語一番。
賀學之眼露殺機,雖然他很自信派出的影子衛不會出賣自己,但是他卻不得不想到韓漠的另一個身份----西花廳廳長。
西花廳裏面有的是刑訊逼供的高手,這群影子衛雖然骨頭極硬,但是賀學之卻不能不擔心影子衛會被西花廳的人撬開嘴巴。
雖然到時候賀學之可以緊咬對方是污蔑,但是若是有影子衛作為人證,到時候那影子衛只要證明出自己是賀家影子衛的身份,那麼賀學之的罪名幾乎就要成立。
他當然不知道,其實所有的影子衛,早已在地獄暢遊。
他沒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劃的陰謀,派出精銳的影子衛,竟是連一把火都沒有能點燃。
看來韓漠這小子竟然是早有提防,果然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年輕人。
看到韓漠與薛紹說話間,向這邊投來冰冷的一瞥,堂堂的賀家大老爺賀學之,竟然感覺身上有些發冷,他明白,大鴻米倉的對決,自己是徹底的敗在了韓漠的手裏。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09:57
第三五五章  【密室內的機關】

韓漠與薛紹耳語一番,這才輕輕拍了拍薛紹的手臂,薛紹拱手一禮,也不與賀學之假以辭色,招呼也不打,逕自離開。
韓漠笑眯眯地回到亭子裏,坐了下去,滿面笑容地飲了一盞酒,才輕聲問道:“世伯,可知是誰派人放火嗎?”
賀學之此時已經恢復鎮定,眯著小眼睛道:“不瞞世侄,我還真是想知道誰有如此大膽。”
韓漠神秘兮兮地看著賀學之,一時並沒有說話,賀學之也是眯著眼看著韓漠,二人四目對視,眼中都是光芒閃動。
許久之後,韓漠才歎了口氣,道:“可惜……世伯不會知道了!”
賀學之皺起眉頭,淡淡道:“世侄是不願意告訴我?倒也無妨,這是你們御林軍的事情,我也不好知道的太多。”
韓漠搖頭道:“並非我不願意相告,而是……我也不知道。今夜潛入米庫的共有八人,都已……死絕!”
賀學之身體微微一顫,但是瞬間,他眼眸子深處隱藏的擔憂反而消逝,既然都死了,雖然沒能如願完成計畫,但是自己也不會陷入絕境了。
沒有活口,沒有人證,就算韓漠確定是自己所為,那也不能拿自己怎麼樣。
失望中帶著慶倖,賀學之本來極為難看的神情好看了不少,歎道:“都死了?這可真是遺憾得很。那可如何知道是誰在幕後指使的?”見韓漠凝視著自己,平靜道:“看來是敵國的探子,想造成騷亂,這才派人燒糧。”
韓漠微笑道:“是誰幕後指使倒不知道,不過未必是沖糧食過來,倒有可能是沖著我來的。只不過……犧牲幾十萬斤糧食,來換取整治我的機會,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
賀學之乾笑道:“世侄說笑了。既然那邊有事,我也不留世侄,你且回去處理公務要緊!”
韓漠搖搖頭,道:“事情已經發生,我現在回去,那也是無濟於事。”指著桌子上的酒菜,笑呵呵地道:“更何況這裏酒菜未盡,我尚未吃飽,既是赴宴,總要酒足飯飽才能對得起世伯的盛情相邀。世伯總不會要趕著我出府吧?”
賀學之淡淡笑道:“既然如此,你我繼續喝酒!”
韓漠斟滿酒,端盞舉起,心中卻在想著:“李固現在情況如何?”
……
……
李固和烏海現在正在地下密室中,這是一條極狹窄的通道,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線,二人完全憑藉著感覺,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著。
二人一左一右靠在通道的牆壁上,默契有加地逐漸往密室深處行進。
他們即知這密室中有機關,那每走一步都是小心謹慎,不敢有絲毫的放鬆,而且這密室之中,有先前進入的四名疑似紫衣衛吏員,所以更是不敢大意。
往前摸索了一段距離,李固就聞到一股並不濃郁但卻極為清晰的血腥味鑽入鼻中,他握緊匕首,心知對面的烏海也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往前只走了幾步,腳下就碰到一個東西,李固頓時定住身形,沒有輕易動彈,而是用腳尖輕輕探了探,只是探了一下,立刻知道,這地下躺著一具屍體。
他不知道這具屍體是何人,但是心中卻有幾分判斷,如果所想不差,只怕是先前進來的紫衣衛,遇上機關,被殺死在這裏。
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出機關在哪里,更不知道機關是否已經被完全觸動失去了效果,二人定住心神,憑藉著以往的經驗,繼續向前摸索。
很快,他們就碰到了第二具屍體,依舊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那濃重的血腥味道,表明此人應該也是中了機關死去。
李固有些慶倖,這裏面漆黑一片,機關無跡可尋,如果不是這些傢伙先來探路,只怕死的可能是自己。
隱約間,忽然見到前面顯出淡淡的火光來,雖然並不如何明亮,但卻是如同黑夜中的明燈一般,讓本來壓抑無比的地下密室,顯出了一絲生機。
見到火光,二人更是小心,前面也漸漸開朗起來,沒過多久,一間圓形的房間就出現在眼前,那裏面空曠的很,只有房間正中立著一塊正方向的石台,石台上面,擺放著一支鐵制盒子。
李固遠遠望去,就見到那石台旁邊,依舊是躺著一具屍體,胸口插著數枚鐵鏢,自然也是中了機關死去。
進來的一共是四名紫衣衛,死了三個,最後一個,此時則是站在石台側面,側對這李固二人所在的這條狹窄通道,一隻手撐在石臺上,雖然有隱隱火光,但是距離太遠,卻是看不清他的臉孔。
圓形的小房間中,牆壁上竟然有油燈,兩盞油燈一左一右地吊著,熒熒燈火,就像地獄下的鬼火。
此時李固和烏海都能看清對方,二人都是微微皺眉,並沒有輕舉妄動,不過兩人心中倒是有些疑惑,看那站立紫衣衛的樣子,警覺性似乎太差,真是辱沒了暗黑吏員的名聲。
暗黑之道,私下是公認黑旗為暗黑之道的最強機構,西花廳居中,紫衣衛則是排在最後。
這固然是因為慶國的國民性比較偏懦弱,更為緊要的事,因為慶國皇帝並不希望這樣的暗黑組織控制在某一個人的手裏,所以暗黑頭子總是更換著,而上任的紫衣衛指揮使,能力排在其次,最重要的則是要慶帝喜歡,得慶帝信任才行。
因為如此,紫衣衛指揮使的能力一直算不上暗黑頂尖人物,創立初期,紫衣衛倒是前後有幾名極能幹的指揮使,但是越到後來,越是不像樣子,所謂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沒有頂尖的暗黑領袖,自然也不會有強大的暗黑吏員。
紫衣衛或許是三大暗黑機構中,人員編制最多的機構,但是能力,相比起其他兩大機構,那卻是弱了不少。
當然,畢竟是暗黑機構,比起一般的探子,紫衣衛那又是強出不少。
反觀魏國,自第一任黑影一職離休後,接下來的十余年間,黑旗最高職位黑影一職就一直是杜無風擔任,穩如泰山,更是深得魏帝信任,雖然曾經在薛公顏領導下的西花廳聯合紫衣衛對他們進行了強勢的反擊,耗損不輕,但是因為杜無風的存在,黑旗依舊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暗黑機構。
至於燕國,一代暗黑巨匠薛公顏自不必提,在他的手中,西花廳達到巔峰,即使他逝去後,燕國依舊有強勢的東花廳代替西花廳,東花廳廳長則是令人難以捉摸的秀公主,那也是一代暗黑奇才,所以燕國的暗黑機構雖然出現了變動,但是最高指揮官卻都是厲害人物,燕國暗黑機構的根基並沒有削弱,依舊很是強悍。
……
李固和烏海寂然不動,時間流逝,二人知道在這種地方不能耽擱太長時間,正在尋思著如何解決那名紫衣衛。
但是見到那紫衣衛半晌沒有動靜,都是頗為奇怪。
按照暗黑規矩,哪怕同伴死絕,只要有一個人活著,就必須全力完成任務,在確保不暴漏身份的前提下,完全可以不理會同伴的屍首,雖然很殘酷,但是暗黑人員的宿命本就是殘酷的。
那石臺上的鐵盒子,如果沒有猜錯,大家想要的東西就在那裏面,但是這紫衣衛為何遲遲不動手。
烏海在疑惑,他皺眉,往李固看去,卻見到李固已經從窄小的通道走出去,進入了密室之中,烏海也不猶豫,背對李固,緩緩退進密室內,這是與李固一前一後防備。
李固和烏海進入密室,那紫衣衛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此時李固已經清楚,這名站立的紫衣衛,只怕是已經死了。
他緩步走到石台邊,看了那紫衣衛一眼,腸胃一陣翻滾,幾乎要嘔吐出來。
只見這名字以為的臉孔,只剩下了骨架,皮肉不存,只因他蒙著面,方才離得遠,並沒看見而已。
李固看他撐在石臺上的手,也是只剩枯骨,沒有一絲皮肉。
這個傢伙竟然只剩下一副骨架!
“好毒的機關!”李固禁不住輕聲道,他見過許多的詭異的事情,但是這般殘酷的情景,卻是見得極少。
這一群人進來並沒有多長時間,其他三名紫衣衛死於機關倒也罷了,但是這名紫衣衛進來短短時間,竟然化成枯骨,由此可見,他所中的機關,那是何等的歹毒。
二人四處張望,想查出機關何在,但是這密室看起來平淡無奇,除了石台,一片空曠,根本看不出有何特殊之處。
“取了東西走!”烏海輕聲道。
他伸出手,便去取那鐵盒子,手剛要觸碰到,似乎想到什麼,拿出匕首,輕輕碰在那鐵盒子上,就聽“咻咻咻”之聲響起,那石台之中,竟不知何地方射出數枚鐵鏢。
好在二人都有防備,身體後閃,滾倒在地上,鐵鏢頓時都擊打在牆壁上,深入其中。
“果然有機關!”烏海沉聲道,他現在已經知道,倒在地上中鏢而死的傢伙,定然是輕易觸碰了鐵盒子。
烏海一騰身起來,便要去取鐵盒子,李固已經低聲道:“小心還有機關!”
烏海點頭,再次用匕首觸碰鐵盒子,又是一陣鐵鏢發出來,兩人再次躲閃,於是再三,過了三次,三輪鐵鏢過後,烏海再去碰鐵盒子,便不再有鐵鏢射出來。
烏海又小心翼翼地敲打了一遍,確定石台裏的鐵鏢打盡,這才伸手,拿起那鐵盒子。
李固見烏海拿起鐵盒子,神色大變,他出手如電,左手拿著匕首,對著烏海的肩頭直劈下去,烏海猝不及防,想不到李固會突然出手,震驚之時,李固的匕首已經齊肩將他的一隻手臂砍下來,那手臂與鐵盒子一起落到地上,而烏海的肩頭頓時鮮血噴出,異常可怖。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09:57
第三五六章  【不翼而飛】

烏海雖然被砍了一臂,卻沒有叫喊出聲,而是迅速用剩下的右手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搭上斷臂,用力捂住,阻止鮮血繼續噴濺,他神情極其痛苦,額頭的冷汗如雨一般,卻咬著腮幫子,抬起頭,看著李固,眼眸子中卻是顯出感激之色。
李固低聲問道:“可支撐得住?”
烏海點點頭,咬牙道:“撐得住!”
二人再去看被砍下的斷臂,只見那觸碰過鐵盒子的手臂,竟如同灼燒一樣,皮肉迅速潰爛,升騰起一股黑色的輕煙,帶著一股極難聞的惡臭。
只是轉眼間,那好好的一隻手臂,皮肉皆去,只剩下骨架子。
原來最致命的機關,卻是在這座石台和鐵盒子上,上面帶了劇毒機關,只要碰上,皮肉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潰爛灼燒。
這名站立而死的紫衣衛,顯然是沒有想到石臺子上有機關,手觸上石台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醒悟過來,等到他反應過來,那個時候劇毒已經漫入全身,回天無術。
前面一系列的機關,不過是障眼法而已,當突破衝衝機關,看到鐵盒子近在眼前,平平無奇的石台,平平無奇的鐵盒子,正常情況下,都會有在精神上有所疏忽。
李固從躺地而死的屍首身上撕下一塊衣襟,按住了鐵盒子,這才仔細觀察盒子的構造。
站立而死的紫衣衛只是皮肉潰爛,衣裳卻是完整無缺,這就是說,石臺上的毒藥機關,並不能傷害衣裳,只是對皮肉有效應。
李固力貫匕首上,敲開了鐵盒子上的鎖,然後用匕首挑開盒子,就見到一本厚厚的賬目靜靜地躺在盒子之中。
他轉過頭,此時烏海正忍著劇痛,滿頭冷汗,卻是哼也沒哼一聲。
李固點點頭,用匕首切下那具屍首的一根手指,將手指丟到盒子裏的帳本上面,查看帳本上是否有毒,那手指在帳本上,悄無聲息,李固頓時確定,鐵盒子上有毒,而帳本上,並沒有機關毒藥,這才小心翼翼地取出帳本,向烏海低聲道:“拿到東西,我們撤!”
……
……
韓漠直到天邊現出曙光,知道時間也差不多,無論成功失敗,已經沒有必要再拖住賀學之,這才悠悠地向賀學之告辭,賀學之心中冷笑著送韓漠出府。
韓漠雖然很想到豔雪姬那便看看情況,但是當下卻有更重要的事情。
離開春園,先是回到了官倉那邊,李固已經化成禦林裝扮,在韓漠的帳篷處等候,只因李固有韓漠特別簽發的文令,所以可在官倉內隨意走動。
將賬目放在韓漠的桌上,李固悄聲將盜取的過程說了一遍,韓漠頓時皺起眉頭:“紫衣衛也出現了?我們先前都不知道那書房中有密室,這群紫衣衛是如何知道的?”
李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道理,本國探子都不知道的事情,敵國探子更難知道,如今事情恰恰相反,暗黑經驗比不上西花廳的紫衣衛,反而得知了西花廳不知道的秘密,這實在有些令人費解。
“也許是……內奸!”李固沉吟片刻,做出了判斷。
韓漠皺起眉頭:“內奸?”
李固微微點頭:“若論打探情報的能力,紫衣衛絕對比不上我們西花廳。如今我們西花廳不知道的東西,紫衣衛卻能知道,那只能說明,這個消息,很有可能是知道內情的人透漏給紫衣衛。”
“會是誰?”
“或許是賀家內部的人……!!”李固緩緩道:“又或者是……京中有知情人!”
韓漠淡淡笑著,這一點,他也好生奇怪,難道紫衣衛在賀家還有臥底?即使有臥底,這一類極重要的情報,賀家也不會有幾個人知道。
要想得到這樣的消息,那是極其困難。
除非就像賀學之所為,將這個消息故意透露出來。
“賀學之告訴我這個秘密,應該是知道我在暗中找尋這份帳本……!”韓漠指了指桌上厚厚的帳本:“他為何那麼自信,就知道他的密室不會被人找到打開的機關?如今豈不是打開了,那麼他的自信也就不成立。所以,我想只要知道這個消息,找到打開密室的機關並不難,而賀學之的目的,或許就是想引我進到他的密室之中,以裏面的機關來對付我……如果我死在密室裏,他就可以向很多人交代,我是暗夜潛入,死有餘辜……!”
李固點點頭:“如果不是紫衣衛率先進入,觸動機關,或許我和烏海已經死在密室中。”
“烏海現在如何?”
“已經處理了傷口,只是日後只能用一條手臂辦事了。”李固眼角跳了幾下,如果自己能早一刻反應過來,烏海的手臂或許就不會斷。
韓漠沉吟著,才平靜道:“讓他好好休息。”他伸手拿過帳本,翻看了幾頁,眼中立刻露出極為怪異的神色,眉頭更是緊皺起來。
他抬頭看了李固一眼,只見李固也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假的!”韓漠將帳本丟在桌子上,苦笑道。
李固的瞳孔收縮。
“怪不得你!”韓漠起身上前來,輕輕拍了拍李固的肩膀:“是敵人太狡猾!”
李固眼眸子裏寒芒閃動,烏海付出一條手臂的代價,得到的竟然是一本假賬,這讓他感到了一種極少有的挫敗感。
對於暗黑吏員來說,失敗本身就是一種最大的恥辱。
“今夜我再去!”李固咬牙道。
韓漠搖搖頭:“我必須重新想一想了。賀學之只要不是白癡,那本帳本必定會有更加妥善的安置,我們要想得到,比登天還難。”見李固的神色很不好看,才輕歎道:“李固,勝不驕,敗不餒,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們此番雖然沒有拿到真的帳本,卻並非沒有任何收穫,至少讓我明白,要對付賀學之,急不得!”
“從何看出來的!”李固終於問道,雖然以下屬的身份詢問上司這樣的問題,頗有些失禮,但是失去一隻手臂的代價卻是得到一本假貨,這讓性情本就倔強的李固心中充滿了憤怒。
“賀學之做的很不高明。”韓漠聳聳肩:“上面雖然詳細記載了不少的賬目,可是我對賬目不懂,卻懂得筆跡。這上面記載的東西,從頭到尾,都是新鮮筆跡,甚至能夠聞到墨汁的味道,所以……這本賬,是短時間內做出來,這就是最大的破綻!”
當李固退下後,韓漠則是揣著帳本,來到了蘇克雍所在的帳篷。
蘇克雍傷勢頗重,雖然經過一日的休養,但是兀自不能起身,不過此時他的帳篷內,卻是熱鬧得緊。
韓漠將洪府抄出來的帳本都交給蘇克雍之後,蘇克雍那是興奮不已,他也暗暗欽佩韓漠的手段,以小商家著手,往上伸展過去,那可比直接對付宜春官吏要有效的多。
當即他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勢,召令吏部人員全都到他帳篷辦公,就從這洪家的帳本開始,搜羅充足的證據,確定牽連進來的官員,到時候好拿出足夠的證據打擊宜春官吏。
所以他的帳篷擴大了不少,有其他帳篷的三四個大,吏部官員全都集中在這裏,從帳本中搜羅證據,就是那洪悟修和田布仁,也是囚禁在官倉中,隨時等候著吏部官員的盤查。
在這帳篷之外,那是重兵護衛。
韓漠進到帳篷時,眾吏員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都拱手行禮。
吏部官員在最危難的時候,那是韓漠挺身而出,救出了蘇克雍和他們,更是為他們提供了庇護,這一干吏部官員即使在內心並不覺得韓漠會有多大的好意,但是在表面上,那還是顯出了敬畏來。
如今吏部官員與宜春官員形同水火,大家已經撕破臉皮,這群吏部官員無法想像,如果韓漠不提供庇護,那麼他們是否還有性命回到燕京。
韓漠也是微笑著向吏部官員們拱了拱手,表示還禮。
蘇克雍此時正躺在鋪上,身上還敷了藥,見到韓漠進來,知道韓漠定有事情,沉聲道:“你們先出去歇歇!”
眾官員出去後,韓漠才在鋪子邊上的一張椅子坐下,從懷裏將那份帳本取出來,遞給了蘇克雍。
蘇克雍皺起眉頭,進過帳本,一開始臉上卻是顯出驚喜交加的神色,但是看了十來頁,臉色就陰沉下去,將手中的帳本放下,淡淡道:“假的!”
韓漠微笑道:“好眼力!”
蘇克雍緩緩道:“上面的賬目,看上去煞有那麼回事,似乎破綻百出,能夠找到一些線索,但是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那些破綻根本是無關痛癢,就算拿在手上,也不會對賀家有絲毫的傷害。這就像他明明用刀殺人,但是破綻所表現出來的東西,只不過是他藏了一把刀……相去甚遠,並無太大用處!”頓了頓,疑惑地看著韓漠:“這玩意,你從何得來?”
韓漠淡淡道:“既然是假的,從何而來,也就沒有意義了。”問道:“洪家的帳本,你們查出些什麼東西了?”
“憑藉目前掌握的東西,大鴻米店在私下裏的貓膩太多,官商勾結,欺行霸市,這都是不消說的。這洪悟修砍上十次腦袋,那也是罪有應得。而且,夕春縣的知縣也是活不了了。”蘇克雍冷笑道:“至於司徒靜,那也是擦不幹屁股,但是……這上面找不到賀學之參與的證據!”
“如果能這樣輕易找到賀學之的證據,那還是見鬼了。”韓漠平靜道:“既然已經找到賀知縣和司徒靜的證據,為何不上摺子上去?”
蘇克雍搖頭道:“司徒靜的證據還不足以讓他致死,所以……還需要查一些東西。至於賀知縣,沒有必要為了他大動干戈,等到他主子的證據找齊了,順帶解決他就是。”
韓漠呵呵笑道:“蘇大人,看你一副忠厚正派的樣子,想不到心腸並不良善!”
“以惡制惡而已!”蘇克雍冷冷道:“對付那幹傢伙,稍存仁慈,那便給對方反擊的機會……!”
……
與蘇克雍談話完畢,韓漠馬不停蹄,立刻前往大鴻米倉,苗武和薛紹則是一起迎出來。
“大人,昨夜兩撥人,全都被我們殺死。”薛紹稟道:“屍首如今就擺在營中,共有二十二具屍體,如果猜想的不錯,有一批是那老東西派來的影子衛,另一批,很有可能是魏國的黑旗,不過他們身上都沒有標識,所以不能確定!”
韓漠點頭,在豔雪姬那日的提醒下,他知道賀家有可能派影子衛前來放火,但卻沒有料到黑旗也會在同一夜出手。
如此說來,昨夜倒是一個很熱鬧的暗黑之夜。
西花廳,黑旗,紫衣衛,三大暗黑機構都是在同一夜有著各自的行動。
不過從結果看來,似乎三大暗黑機構都沒有占到便宜,並沒有圓滿地完成各自的任務。
大鴻米倉發生的事情,韓漠倒是能夠輕易猜測出兩撥人的目的來。
影子衛的目的,那自是賀學之想通過燒毀糧倉,將韓漠至於萬劫不復之地,試想韓漠控制的大鴻米倉,幾十萬斤糧食被燒毀,不等著朝廷那邊有人出手,只要當地生氣騷亂來,韓漠就已經難以應付了,賀學之到時候抓到這樣重要的把柄,那一定是通過各種方法,將韓漠往死裏整,而韓漠被燒了糧食,那也確實難以抵擋住賀學之的攻勢。
至於黑旗,那幫傢伙,幾番想挑起百姓騷亂來,卻一直被東花廳強勢追殺,只怕是想來想去,這才想出燒毀糧倉的方法,目的不是為對付韓漠,而是借此引起夕春騷亂而已。
敵人的屍首都是在倉庫旁邊的一處臨時搭建帳篷裏面,幾十具屍首,露天而放,總有些嚇人,所以用帳篷圍起來。
帳篷外面,還派了幾名御林軍守衛。
韓漠尚未進帳篷,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看來昨夜自己身在春園,這邊卻是有一場血腥廝殺。
進到帳篷裏,二十多具屍首排成兩列,有不少殘肢斷腿,極是恐怖。
“薛護軍尉,你射殺的那個傢伙在哪里?”韓漠聽說敵人中有一個強勢人物,殺死了三四名御林軍,倒想看看這個人長的是何模樣。
薛紹往左邊指道:“大人,就在那……!”他的眼眸子裏忽然現出極為吃驚的神色。
韓漠皺眉道:“怎麼了?”
薛紹快步往那邊走過去,隨即臉上顯出極為驚怒的神情,看了韓漠一眼,緩緩道:“大人,少了一具屍首,那人的屍首……不見了!”
麻衣首領的屍首,竟然不翼而飛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09:57
第三五七章  【誰是漁翁?】

韓漠的臉也頓時沉了下來,沉聲喝道:“來人!”帳外守護的御林軍兵士立刻緊張參見,韓漠冷聲問道:“這裏可有人進來過?”
兵士回道:“回大人,屍首運進來之後,便沒有任何人進來。”
“怎麼少了一具屍首?”薛紹怒不可遏,上前揪住兵士的衣領子,怒喝道:“還有一具屍首哪里去了?”
兵士一怔,果然不愧是御林軍兵士,回道:“大人,屬下不知,二十二具屍體放進這裏面之後,我領著兩名弟兄在此看守,沒有任何人進來過!”
韓漠皺起眉頭,犀利的眼神在帳篷內四處看了看,終是看到一處,緩步走過去,只見極為厚實的帳篷上,竟然出現了一道裂縫。
薛紹見韓漠有異,也跟過來,見到那縫隙,怒目圓睜,單膝跪下:“大人,末將失職,被人盜取屍首,罪該萬死,請大人降罪!”
韓漠忙扶起薛紹,道:“薛大哥,不必如此,這非你之過!”
薛紹自責道:“大人,我……!”
“薛大哥,你確定射死了那個傢伙?”韓漠皺起眉頭,止住薛紹的自責,聲音很輕地問道。
薛紹點頭道:“大人,其他的我未必能確定,但是我那一箭,確實射中了那傢伙的心臟,他是必死無疑的。”
韓漠更是疑惑,要想從這戒備森嚴的地方帶走屍首,那實在不是簡單的事情,誰會有這樣大的本事,在御林軍遍佈的大鴻米倉帶著一具屍首來去自如?那具屍首,又有何機密,非要來盜走?
韓漠摸著下巴,好生費解。
……
……
賀學之書房下的密室,已經被清理乾淨,書院裏的屍首,密室中的屍首,那都是被處理的乾乾淨淨。
他背負著雙手,悠然地進入密室之中,而徐先生則是穿著一件比較厚實的衣裳,跟在他的後面。徐先生的臉色屋子有些蒼白,時而咳嗽著,看起來傷勢並沒有完全痊癒,從傷勢復原的角度來說,他遠遠及不上豔雪姬的恢復速度。
密室中充斥著血腥的氣味,賀學之嘴角帶著得意的微笑,直走到圓形密室中,看著落在地上的鐵盒子,冷笑道:“竟然真的被他們找到了機關……看來早就有人打我的主意了!”
徐先生咳嗽一陣,才緩緩道:“首先發現機關的,那是紫衣衛……主公,知道這處機關的,並沒有幾個人,紫衣衛卻是如何得知的?若說黑旗探得這樣的消息,或許還有可能,但是紫衣衛是三大暗黑機構中最弱的機構,他們是通過何種途徑得知這樣的秘密?”
賀學之也是緊皺眉頭道:“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我一直以為只有東花廳或者西花廳的人才會潛入我的書房,但是這突然出現的紫衣衛,卻是讓我有些意想不到,他們為何要盜取帳本?帳本到他們手裏,會有多大的好處?”
徐先生立刻道:“如果在下沒有猜錯,紫衣衛盜取帳本,或許是想和主公做買賣!”
“做買賣?”
“不錯。”徐先生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比的表情,“紫衣衛得到帳本,必定會以為自己掌握了主公的證據,到時候會憑此要脅主公做一些事情!”
賀學之冷冷笑道:“算盤倒是打得很好,不過……只是一幫飯桶而已!”隨意臉上顯出得意的笑容:“先生,那本假帳冊,如今應該落在韓漠的手中了吧?”
“應該如此!”
“呵呵!”賀學之摸著下巴道:“我倒要看看,韓漠能從那帳本上查些什麼,如果那本帳本能拖他一陣子,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當然不會知道,韓漠在看到帳本之後的數分鐘之內,就判斷出那本帳本是假的。
“蘇克雍應該會看出帳本的真假!”徐先生淡淡道。
賀學之搖頭道:“先生,這韓漠是個陰險狡猾的年輕人,是條小狐狸,我看他倒未必會將帳本交給蘇克雍去看。那樣的東西,他獨自掌握,總比太多人知道要好得多。”
這一點,他倒是沒說錯。
如果那本帳本是真的,韓漠或許真的不會交給蘇克雍去確定真假,但是……當韓漠判斷出那本帳本是假的,也就沒有必要獨自珍藏了。
說到底,賀學之畢竟還是人,並非無所不知的神,說到底,他……還是小看了韓漠!
……
“大鴻米倉,我輸給他一招。”賀學之緩緩道:“可是這密室裏,他卻輸了我一招,能夠與我戰成平手,我倒是對這個小狐狸更為刮目相看了。”
他緩步走到石台邊,從懷中取出一隻黑絲手套,小心翼翼戴在右手上,然後在石臺上輕輕觸碰了幾個地方,就聽“嘎嘎”之聲響起,從正方形的大石台中,緩緩升起小石台。
那小石台方方正正,正上方竟然雕刻著八卦圖案。
賀學之兩指扣住八卦圖案,向左旋轉三周,然後又向右旋轉四周,再然後又向左旋轉兩周,這才用力往下一按,那八卦圖案的頂端就被打開,這小石台,卻是空心的。
賀學之呵呵笑道:“誰能想到,真正的帳本,就在假帳本的下面……最危險的地方,有時候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徐先生神情平靜,只是輕輕地咳嗽著。
賀學之將戴著手套的右手伸入空心石台中,臉上微顯得色,但是轉眼間,他臉上得意之色消逝,卻而代之的,卻是驚駭無比的神色,就像大白天裏看到厲鬼一樣,那張本就白白胖胖的臉,一時間變得比雪還白,那是一種震駭之下的蒼白,沒有血色的病態蒼白。
他從石台中緩緩抽出手,手中卻是只握著一張薄薄的紙片。
徐先生見賀學之臉色煞白,神情驚駭,已經意識到出現極大的變故,卻並沒有慌亂,沉聲問道:“主公,出了何事?”
賀學之沒有血色的臉,肥肉抽搐,呆呆地看著徐先生,半晌過後,才用一種近乎絕望的語氣一字一句道:“帳本……不見了!”
他就像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完這句話,而他肥胖的身體,已經在開始發抖!
那本帳本的份量,他比誰都清楚,裏面有太多的秘密,一旦被政敵拿到手,賀家將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
這樣的危機,甚至能夠讓賀家覆亡。
他機關算盡,確實想不到,到頭來,那本帳本,卻依舊被人盜走,那是何等樣的人物啊?
徐先生聽賀學之這樣一說,饒是他智謀過人,此時卻也是萬分吃驚,飛身上前,從賀學之手中拿過那張薄薄的紙。
上面並沒有寫上一個字,卻畫了一副極有內涵的畫。
一位戴著斗笠穿著蓑衣的漁翁,手中拿著一根魚竿,躲在河邊的蘆葦叢中,看著河邊一隻白鶴與河蚌相鬥。
這幅畫劃得極為生動逼真,線條流暢,意境悠然。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徐先生喃喃自語,眼眸子陰冷起來,在他的眼皮底下,卻被人如此算計,一向自負的徐先生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賀學之額頭上已經身處冷汗來,從徐先生手中接過畫紙,看了看,聲音都有些沙啞:“是誰?究竟是誰?”
徐先生道:“主公,此時我們要冷靜下來,萬萬不能失了分寸。”
賀學之握住徐先生的手,眼中顯出祈望之色:“先生,你可要幫我,這一次……這一次,你定要讓我渡過這一關!”
徐先生正色道:“主公,三年前,得蒙主公不棄,投身門下,三年來,主公對在下的知遇之恩,在下銘記於心,沒齒難忘。主公也知道,在下是鬼谷門人,就是要找一位名主,施展全身所學,以助主公縱橫捭闔,成就一番事業。這條性命,那已是託付給主公,只要能盡力,在下將傾盡全力!”
賀學之聽徐先生這樣一說,頓時恢復了幾分精神,重新將目光投向石台,緩緩道:“盜走帳本之人,非同小可,那是定然熟悉八卦機關之術,否則也不可能打開機關,取走帳本。”
“這八卦機關之術,極是複雜,這天下間,能夠解開這樣的機關,並沒有幾個人!”徐先生沉思道:“對方能在無聲無息之中,避開我的耳目,甚至破機關取帳本,手段當真是了得……我想,定與那夜的刺客有關,只怕那刺客……是去而複返了!”
賀學之吃驚道:“先生,你的意思是,那刺客中了你的鬼谷手,還沒死?”
“我也想不到對手竟是如此厲害。”徐先生歎了口氣:“如此一來,我更加確定對手是十方名將中的人物了!”
“即是十方名將,為何要取我帳本?”賀學之握著拳頭,眼眸子裏又是恐懼又是惱怒:“我賀家又沒有得罪他們,他們為何要插手這件事情?”
徐先生沉吟著,才道:“主公,若是十方名將取走,我們反而不必如此擔憂!”
賀學之奇道:“那是為何?”
“其他世家,絕不可能支使得動十方名將,而十方名將,也應該不屑於聽從世家的調遣!”徐先生若有所思,緩緩道:“如果帳本落在敵對世家手中,那我們面臨的處境將極其危險,但是……若是被十方名將所得,那卻未必能夠公佈出來。能勞他們出手,必定關乎重大事情,但是無論有多大的事情,只要帳本不公佈,咱們就有法子應付!”
賀學之也緩過神來,沉吟著,終於道:“但願盜取帳本的傢伙與世家不要有任何牽連!”
密室太過血腥,空氣也太過混濁,兩人自密室出來,剛關上密室,門外就傳來下人的稟報:“老爺,出事了!”
賀學之心情本就不好,此時又聽出事,心中那個火大,罵道:“又出什麼亂子了?”
“回老爺!”下人在門外稟道:“方才丫鬟送早點進媚娘姑娘那裏,卻發現……媚娘姑娘已經沒了蹤跡,四下裏都不見她人!”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09:58
第三五八章  羊肉館內的陌生人

賀學之和徐先生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恍然大悟。
“主公,看來我們身邊一直臥著一頭狼。”徐先生歎道:“但是在下卻眼拙,硬是沒能發現。”他猛地單膝跪倒在賀學之面前,愧疚道:“主公,人是我帶回來的,是在下引狼入室,才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面,請主公責罰在下!”
賀學之呆了半晌,才長歎一口氣,扶起徐先生,苦笑道:“先生,這怪不得你,她在春園這麼久,我幾次試探都沒能發現破綻,又怎能怪得了先生。”
徐先生眼中顯出一絲頹喪:“想不到那樣一個女人,竟是如此狡猾,我亦是多次試探,也不能知道她的底細。她將武功掩飾的極深,我竟是沒能發現她身懷絕世武技……我太疏忽了!”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絕世人物,竟是屈身為舞姬,隱匿於我春園……這是誰也想不到的。”賀學之搖搖頭,旋即神情冷下來,看著徐先生,輕聲問道:“先生,韓漠與媚娘數夕之歡……難道只是在迷惑我們?又或者,媚娘為了帳本,竟是與韓漠假戲真做,真的付出了如此代價?”
徐先生微皺眉頭,終於道:“主公,若是在下沒有猜錯,韓漠或許一直在為媚娘掩護。媚娘被我鬼谷手所傷,韓漠與她同床共寢,絕不可能不知道。隨後他更是派了御林軍來守護,開始我們還以為是他沉迷于媚娘的美色,擔心媚娘被刺客所傷,如今看來,那是為了保護媚娘,怕被我們察覺媚娘的傷勢而已!”
賀學之有些吃驚道:“先生,如果真是這樣,那帳本此刻豈不是在韓漠的手中?”
“不會!”徐先生很肯定地道:“媚娘比韓漠早入春園,也就是說,媚娘是早就存了前來盜取帳本的心思,之後與韓漠在一起,或許只是讓韓漠掩飾她而已。雖然不知道他二人是如何達成的默契,但是他二人確實在這幾日達成默契,互相掩飾。”
他自然不知道,這豔雪姬與韓漠,那早就是老相識了。
“先生所言有理。”賀學之微微點頭:“媚娘這般的絕世人物,既然苦心積慮盜取我的帳本,絕不可能將帳本輕易交給韓漠。但是……媚娘要這帳本做什麼?她想與我們做什麼交易?”
“那就只能靜觀其變了!”徐先生平靜道:“如果真如我們所料,我想媚娘很快就會找上我們,與我們談某種條件!”
賀學之微松了一口氣:“若要和我們談條件,那我反而不必擔心了。只要有條件可談,咱們就能好好應對了。”旋即握著拳頭,眼眸子閃著殺機,冷哼道:“韓漠這個臭小子,竟然一直在起心思對付我,這個傢伙,若是繼續留下去,只怕會生出更多的禍患……!”
徐先生看著賀學之,問道:“主公的意思,是要……殺了他?”
賀學之神情陰鷙:“能夠殺他,自然是再好不過。只是……沒有萬全之策,卻是不能輕易動手。”
“殺人……並不困難!”徐先生神色冷峻,緩緩道:“在下最後一策,那就是到萬不得已之時,用上一招‘殺’字!”
……
……
大鴻米倉突然失蹤的屍首,讓韓漠疑惑不解,感覺這中間似乎另有大大的貓膩。
他現在很清楚自己目前所處的形勢,已經非常險惡,既然與賀學之在暗中都已經派出人手互相出殺招,這樣的暗鬥,很快就會搬上臺面上,直接明爭起來。
打從自己從燕京出發的一霎那,賀家就已經做好了置自己於死地的準備,甚至要借打擊自己來伸展到打擊韓族。
初始的蜜月,已經被證明那只是溫柔的陷阱,置人於死地而無形。
韓漠從燕京出發時,也曾想過,自己又沒有可能避免這場縱橫交錯的鬥爭,理智告訴他,既然進入這樣的漩渦,就不可能存在無所事事地平安度過。
人無殺虎意,虎有傷人心!
就如同韓玄昌所擔憂的一樣,一腳踏入泥潭,就不可能乾淨地離開。
賀家看見年紀輕輕的韓漠踏進泥潭中,更會以為少年人好對付,自然是更會設下圈套讓韓漠往裏鑽,這一點,賀家絕對不會客氣。
所以韓漠正確地判斷了自己面對的處境。
他知道,賀家一定要找機會整治自己,所以從離京的一霎那,他就從未想過安身立命,更沒想過跑賀家會平平安安地讓自己順利完成應盡的職責。
他從不坐以待斃,更明白一個道理,政.治鬥.爭,永遠不要對想置你於死地的敵人妥協,因為你的妥協,會讓敵人找到更多殺死你的機會。
在淤泥中,利用智慧和勇氣,艱難地走下去,才是自己唯一能走的道路。
就在他獨自沉思的時候,肖木的到來卻是讓他驚醒過來。
肖木是在春園保護豔雪姬,此時回來,韓漠的第一反應就是豔雪姬那邊出了問題。
“大人,媚娘姑娘已經離開了春園!”肖木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這是媚娘姑娘讓卑職轉交給大人的信!”
“離開?”
“是!”肖木回道:“媚娘姑娘今日天不亮,突然找到卑職,告訴卑職她要離開春園,讓我們不必再守護,還將這封信交給卑職,讓卑職轉交給大人!”
韓漠眉頭緊蹙,打開信封,取出信來,竟是從信上聞到一股熟悉的芳香。
“小冤家:老娘要離開宜春一段時間,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提防身邊任何一個人,若非賭約在身,老娘或許會留下來護著你。不過我的男人智慧過人,想必再難的局面,也能夠輕鬆應對。等下次相見,我要你嘗嘗最後一式!”落款處,卻是紅紅的唇印。
很口語的一封信,韓漠看後,哭笑不得。
但是很快,他的眉頭就重新皺起來。
以豔雪姬的個性,事情若是沒有辦成,那是決計不會就此離開,如今她既然離去,那是不是表明,她所想得到的東西已經到手。
韓漠心思如電,腦子飛快地運轉著。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極其蹊蹺的事情。
豔雪姬早不走晚不走,恰恰在血腥的暗黑一夜過後,突然離去……!
“我靠,該不是那件東西被你拿去了吧?”韓漠福至心靈,猛地意識到了這一點。豔雪姬在春園潛伏,為了履行賭約,千方百計委屈自己要拿到一件東西,難道豔雪姬要想得到的東西,與自己所想得到的一樣,都是賀學之的……帳本!
韓漠心中更是充滿疑問,是誰與豔雪姬打賭,勝了她?為何要借豔雪姬的手,去盜取賀學之的帳本?如今豔雪姬既然離開宜春郡,那又是往哪里去了?
韓漠這個時候發現宜春局勢的複雜性,似乎比自己所想像的還要雜亂。
這後面似乎還隱藏著其他的角色,能夠勝過豔雪姬的人物,那是何樣的高手啊?
“肖大哥,這幾日辛苦你了。”韓漠笑道:“走吧,我請你去下館子。聽說這夕春縣城有一處不錯的小館子,咱們去哪里解解饞!”
肖木一愣,韓將軍今日怎地有如此雅興?
不過自從來到夕春縣城後,因為糧食短缺,御林軍將士的伙食也不豐富,只是儘量讓大夥兒維持正常的體力而已,每一名士兵每日裏都有著嚴格的配額。
肖木在春園裏,每日裏伙食倒不差,但是酒水卻是不能沾的,畢竟負有守護職責,肖木那是嚴格要求自己。
這對於一個好酒的武將來說,也算得上是小小的折磨。
如今韓將軍既然要請自己去小館子撮上一頓,肖木雖然神色平靜,這心裏還是很期盼的,酒蟲子已經開始在胃裏面動起來。
二人就像上次一樣,換上普通衣裳,悄無聲息地從大鴻米倉的營地離開,徑往長元街而去。
街道上依舊是人來人往,叫賣聲兀自不絕。
“肖大哥,知道我為何要請你出來喝酒?”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韓漠笑著輕聲問道。
肖木搖搖頭。
“勞你幾日為我守護媚娘,這請你喝酒是原因之一。”韓漠微笑道:“另一個原因,則就更加簡單。想知道如今民心的大概,往館子裏一坐,聽他們瞎扯閒聊,就能略知一二的。”
肖木點頭道:“原來如此!”
韓漠所說的小館子,那是一處羊肉館,這個時候的煮食器皿比不得後世琳琅滿目,但卻也有其精妙所在。
羊肉館並不大,客人也不算多。
畢竟那些自以為有身份的人,都往大酒樓去就餐,這樣的小館子,他們是看不上眼的,至於普通百姓,如今糧食都成問題,也就更不會花銀子往羊肉館來。
這羊肉館雖小,但是特殊時期,價格也不便宜,吃上一斤羊肉,足夠買上兩三斤大米。
好在羊肉館內也還是有些客人,十張桌子,倒有三四張坐了人,就如同韓漠所言,都在就著羊肉飲酒,借著酒勁吹著牛皮。
二人衣裳普通,坐在角落處,也不顯眼,先來了兩斤羊肉,點了幾個小菜,更是要了兩罎子酒。
肖木就如同久旱逢甘露,排開泥封,仰首灌了一大口,這才放下酒罎子,抹去嘴邊的酒水,叫了一聲“痛快!”
韓漠呵呵笑著,手下三大副將,性情內斂卻又不失豪情的肖木,倒是一個不錯的幫手。
旁邊一桌人,此時正是在議論著米市。
“這大鴻米店封了鋪子,真可謂大快人心。其他幾家米商之前只是敢偷偷摸摸,如今那是明擺著賣糧。”一名酒客笑道:“今兒個一大早,我就買了兩大袋子糧食回去,每斤糧如今不過五十文銅錢。”
“不錯,那護糧官韓將軍這次到真是為我們百姓做了一回大大的好事。不過話說話來,那田布仁平時看著就是一小人,這一次倒是做了一回好漢子。若無他挺身而出,上告到縣衙門,韓將軍也就不知道這事兒,想為我們做主也做不了。”
“嘿嘿!”有人壓低聲音笑道:“看韓將軍拿著一桶冷水淋在那狗東西身上,心裏可真是痛快啊。這韓將軍年紀輕輕,做事倒是魄力十足,那可是郡守大人的老丈人……!”
“噓……小點聲音,莫被人告了你去。”有人提醒。
“莫怕。如今那些官老爺們已經沒有功夫來管我們這些閒人了。你們還不知道吧,我聽說吏部的官員都在查他們哩,那些傢伙一個個一身的臭水,真要用心去查,到時候一個個都得押回京城去蹲大獄,說不準還有些人要……砍腦袋哩!”
“要不得!”有人輕聲道:“說過頭了,可莫喝多了,別人的腦袋沒砍去,倒先是砍了你的腦袋!”
旁邊一桌頓時有人道:“說說也不怕,本就有些人該拉去砍腦袋。我倒希望那韓將軍好好地查一查,將那幫貪官污吏都拉去刑場。”
旁邊一人搖頭歎道:“只怕韓將軍有心無力。他一個年輕人,當真能對付這麼一大攤子貪官。這事兒到這裏絕不算完,後面還有好戲看哩。”
“對了,聽說那韓將軍是東海郡韓家的五公子,是很厲害的人物哩。我聽東海有人曾說過,他們五少爺出生的時候,那是帶著金手指出來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哩!”
“這事兒玄乎,恐怕是吹牛皮。”有人立刻道:“不過聽說東海人日子過得好,那邊有不少好官。”
韓漠聞言,禁不住看了看帶著黑色手套的右手,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而肖木聽到這裏,也禁不住看了看韓漠的右手,韓漠卻正好看著他,二人四目相對,韓漠知道肖木心中也是好奇這事兒,微微點頭。
肖木頓時顯出驚訝之色,隨即露出一絲笑意。
就在眾人喝酒吹牛之時,從館子外又走進兩個人來,穿著很普通的百姓粗布衣裳,頭上戴著帽子,前面一人身形頗為粗壯,但個子不高,臉上頗帶凶厲之氣,那是三十多歲的漢子。
而後面一人,手中提著一隻灰色的包裹,個子與前面一人差不多,算不得英俊,但頗有幾分英氣,雙眼微陷,額頭微凸,鼻樑卻比普通人稍微高挺一些,年紀不過二十三四歲。
店夥計將二人迎入店中,二人卻是在最裏面的角落處坐下,與正對角落的韓漠二人距離並不遠。
韓漠見這二人相貌頗為奇特,不由多看了幾眼,恰巧那年輕人也向韓漠看過來,見到韓漠望著他,立刻皺起眉頭,神情變得極其不和善。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09:58
第三五九章  阿迪

韓漠露出和善的微笑,那年輕人並不領情,只是冷冷看了韓漠一眼,撇過頭去。
那二人點了菜,叫了酒,灰色的包袱放在腳底下,二人都是雙手抱在胸前,如同冷漠的打手一樣,也不說話,微閉著眼睛,逕自在等著酒菜上來。
韓漠看這兩人,愈發覺得有趣,肖木也回頭看了一眼,湊近過來,低聲道:“那兩個傢伙,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風國人!”
韓漠微一皺眉,隨即顯出笑容來。
莫非這兩個傢伙是藥商?
不過韓漠是見過風國藥商的,那是在燕京城的一家酒樓中,一群風國藥商調戲花慶夫人,韓漠幫助花慶夫人解圍。
他與風國藥商接觸不多,但是那日卻是聞到風國藥商的身上有那麼一股子濃郁的藥材味道,難以驅散,但是這兩個人身上並無那種藥材之味,藥商的可能性卻是小的很。
對於風國人,韓漠是有一定瞭解的。
風國人是一個極其留戀故土的民族,輕易不出本國,在中原大地上,除了風國,其他三國並不多見風國人,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風國人在中原大地上愈發顯得神秘詭異。
大多數出現在其他各國的風國人,那都是藥商,魏國與風國那是仇怨極深的兩國,在魏國更是連風國的藥商都很少見到。
不是藥商的風國人,韓漠還真是頭一次見到,而且這兩個傢伙身著燕國服飾,遮遮掩掩,並不暴露他們風國人的真實身份,這讓韓漠頓時對這兩個人的來意很感興趣。
酒菜上來,兩名風國人睜開眼睛,開始很有規律地吃飯喝酒,他們吃飯的時候也不說話,似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用餐上。
韓漠與肖木邊喝著酒,一邊似有若無地看著兩個人的動靜。
眼見那二人便要吃完酒菜,韓漠終於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到那張桌子邊,拉開一張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兩名風國人立刻停止用餐,抬起頭,用一種異常陰冷的目光看著韓漠。
韓漠微微一笑,問道:“萍水相逢,不知道能不能一起喝上幾杯?”
那漢子立刻道:“不能,你最好趕快離開,否則我的拳頭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無禮!”他說話很緩慢,那音調,果真夾雜著風國人的味兒。
“四海之內皆兄弟。”韓漠歎了口氣:“我好心結識二位,二位卻是拒人千里之外,這才是無禮吧?”
年輕人冷眼看著韓漠,等韓漠說完,才淡淡道:“我們不是兄弟,也不會成為朋友,所以……我請你現在離開!”
韓漠聳聳肩,厚著臉皮嬉笑道:“如果我不離開呢?”
那漢子立刻握起拳頭,怒視韓漠,看那樣子,隨時都要打出那石頭一樣的拳頭來。
年輕人看了韓漠片刻,終於起身,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然後拿起腳底下的灰色包裹,二話不說,抬步就往館子外面行去,那大漢也起身,快步跟了出去。
這倒讓韓漠怔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這兩個南風人,倒還真是有趣的很。
兩名南風人出了羊肉館,徑直往東邊行,那漢子似乎還有些氣不過,低聲問道:“阿迪,為何不教訓那個豬男子?”
被稱為阿迪的年輕人停下步子,看了漢子一眼,淡淡道:“屈狄汗,某是來辦事,不是來鬧事,此處,不可節外生枝!”
屈狄汗點了點頭,問道:“某何時去見那人?”
阿迪道:“先找地方歇息下來,等到街上沒有人,某自會去!”
屈狄汗點點頭,這才隨著阿迪混入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了蹤跡。
……
韓漠是在當日半下午時分,應司徒靜的傳訊,來到夕春縣縣衙。他知道司徒靜是要在宋車兒之死上糾纏自己,或許那名婦人已經被他們找到,甚至已經被那幫傢伙威脅著作偽證。
韓漠雖然是護糧官,身份不低,但是宜春郡郡守親自過問此案,傳人過去,即使韓漠心裏對這個司徒靜厭惡無比,但是他還是按照燕國的律法,應傳來了縣衙,肖木則是領著幾十個御林軍士兵,護衛前來。
韓漠與宜春賀系官員的矛盾已經是擺在臺面上的事兒,所以為了安全起見,帶一群御林軍在身邊,那是必須的事兒。
縣衙門外,不知是老百姓閑來無事,還是司徒靜那一夥人有心為之,數百名閒人聚集在衙門外頭,裏三層外三層,都在等著看好戲。
韓漠覺得這應該是司徒靜故意找來的一群閒人,畢竟這一群人並不知道今天要審查的對象是護糧官韓漠。
司徒靜的用心,自然是這事兒越多人越好。
見到韓漠帶著大批御林軍過來,圍觀的人群還以為這位年輕的將軍又是前來主持公道,那日為田布仁和夕春米商們主持公道,搞垮大鴻米店,這事兒那可是大街小巷人人皆知,對於這位年輕將軍大部分人都是及欽佩又敬仰。
“韓將軍來了!”有人立刻喊道。
於是人們主動地閃開一條道來,都是眼中閃著光,看著韓漠。
韓漠背負雙手,身後帶著肖木和兩名禦林兵士沿著人群中的道路往衙門走去,其他的御林軍則是佈陣在縣衙大門前,氣勢森然。
見人群都是帶著敬慕看著自己,韓漠拱起手,對著兩邊的人群行禮,看起來謙虛溫和,又是博得眾人的一陣歡呼。
縣衙大門敞開,韓漠遠遠地就看見,今日的大堂正座上,高高坐著宜春郡守司徒靜,看來這傢伙今日是要主審自己了。
韓漠嘴角泛起不屑,既來之,則安之。
進入衙門,韓漠這才發現,今日坐在大堂內的人,那還真是不少,除了司徒靜,正座左邊坐著幾日不見的監察使淩壘淩公公,右邊卻是神情詭異的賀學之,下麵又是座了一群子衣著華貴的士紳官員,夕春知縣今日在這大堂上,卻是身份極低,坐在了左邊靠下首。
韓漠進賀學之正襟危坐,還真是佩服此人的定力,事關生死的帳本被盜走,還能有此鎮定姿態,至少老傢伙表面功夫真不是蓋的。
韓漠一進大堂,淩壘卻是第一個站起來,遠遠拱手行禮笑道:“韓將軍,來,到我這邊坐!”
淩壘似乎並不知道要審的是韓漠,表現的極其親切,還以為韓漠今日也是前來聽審的。
除了淩壘,其他官員士紳也都起身拱了拱手,只有司徒靜高高坐著,一臉陰沉,賀學之則是起身上前來,皮笑肉不笑地道:“世侄,這一起案子,非比尋常,特別是發生在這個時候,我們夕春縣那是極其關注的。畢竟此事是涉及到民心大事,馬虎不得,所以賀族的長老以及宜春一些官員都是極其關心此事,也是要過來看看情況……大夥兒都相信世侄是清白的,乃是義憤殺人,不是因奸殺人……!”
韓漠心中冷笑:“這個時候和老子提民心?”臉上卻淡然道:“世伯,你這話可是說的讓我冷汗直冒啊!”
“哦?”賀學之眯著眼道:“卻不知此話怎講?”
“世伯,韓漠不是為義憤殺人,也不是因奸殺人,而是……因公殺人,這一點,你可莫說錯了。有時候罪名錯上一兩個字,那意思大不相同,所面臨的麻煩也就大不相同了!”韓漠淡淡笑著,緩步上前,向淩壘淩公公一拱手,微笑道:“淩大人,這幾日可好?你今日怎麼也有雅興來此?”
淩壘剛聽賀學之一番說話,似乎明白了什麼,看了賀學之一眼,感覺這中間似乎大有糾葛,只能笑道:“賀大老爺對咱家……唔,對本官說今日有大案子,關乎民心社稷,更關乎宜春的局勢穩定,所以請我前來聽審……韓將軍,這……究竟是何案子?”
“淩大人竟然不知道?賀大老爺請您過來,竟然連是什麼樣的案子都沒告訴你?”韓漠冷冷一笑,道:“淩大人,或許你還不知道,今日要審的物件,那可是我韓漠!”
“什麼?”淩壘大吃一驚,神色豁然變了。
賀學之忙上前來道:“淩大人,事情你也想必清楚。韓將軍初來夕春縣之時,錯手殺死一名衙差,那衙差叫宋車兒,是夕春縣衙的都頭。”
韓漠淡淡笑道:“世伯,你又說錯了,我不是錯手殺人,而是有意殺人的!”
賀學之一怔,神色隨即變得有些難看。
淩壘立刻道:“有這事兒,我知道這事兒。那宋車兒欺辱婦女,被韓將軍看見,一刀給砍了……怎麼,這事兒也要審嗎?這……這不是瞎胡鬧嗎?”
韓漠聞言,心中頓時對這個太監還是生出大大的好感。
賀學之打從心裏那是瞧不上這閹人,但是如今這閹人恰是監察使,雖無多大勢力,但卻是一道極為有效的牌子,所以笑道:“我也是這樣認為,韓將軍為公殺人,平息民怨,那是大大的好事啊。不過……據隨同宋車兒一同前去執行公務的衙差們所陳述,這事情中間,卻是另有蹊蹺!”
“什麼蹊蹺?”淩壘皺眉問道。
這一陣子他身為監察使,人人見他都是恭恭敬敬,在春園那也是好好地滋潤了幾日,所以他現在倒是有了幾分官威。
往日裏若是見著韓漠和賀學之這樣一干人,那自然是卑躬屈膝恭恭敬敬,但是短短時間的鍛煉,已讓他陷入了監察使這個身份,所以說話也是頗有底氣。
“據那幫衙差所說,韓將軍……是因奸殺人!”賀學之故作為難道:“所以兩下各有說辭,一時不好決斷,而且宋車兒的家人數番上告,夕春縣城都是知道這事兒,若不好好審理,還韓將軍清白,只怕老百姓心中的疑團不解,這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淩壘搖頭道:“韓將軍的為人,本官是知道的。他年少英俊,身份高貴,若是要女人,那是成千上萬湧來,絕不會少。區區一個民婦,豈能讓韓將軍動心?而且那日我們到達夕春縣,已是連續數日趕路,人困馬乏,精力疲憊,韓將軍一路辛苦,那更是疲倦得很,哪有那樣的心思?賀大老爺,那幾名衙差,必是造謠生事,想要污蔑韓將軍,重重一頓板子,讓他們如實招來,自可向百姓交代!”
賀學之眉頭微蹙,他倒想不到淩壘如此幫襯著韓漠,這幾日他可是費盡心思取悅淩壘,各種新奇玩意,各種珍稀美食,再有數名美女陪著,讓淩壘如同置身天堂,本以為至少已經拉住這太監一些立場,想不到到了這個時候,這宦官卻是毫不猶豫幫著韓漠,倒真是讓他有些意料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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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零章  【證人】

此時包括司徒靜在內,堂中大小好幾十人都看著韓漠三人聚在一起說話,肖木領著兩名御林軍,全身鎧甲,威風凜凜地站在韓漠身後不遠,那些衙差在旁邊,便是相形見拙,眾人愈發覺得御林軍就是御林軍,果然是燕國王牌之師。
肖木聽他們說話,一清二楚,不發一言,只是靜靜站立。
“淩大人所言雖說不錯,但是如今這種時局下,講的就是公平公正,只有如此,才能避免百姓因怨怒而發生騷動。”賀學之摸著下巴道:“宋車兒那邊,有不少人為他作證,韓將軍這邊,自然也少不了證人,所以司徒郡守思慮再三,想出一個法子,這最好的證人,就是那當事婦人,當時究竟發生何樣情況,誰是誰非,那婦人比誰都清楚,她說出來的話,必然是真話。到時候依著那婦人的證言,司徒郡守就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你是說,那婦人已經來了?”淩壘問道。
賀學之點頭道:“不錯,已經找到!”他指了指場中眾官員士紳,微笑道:“為了公平起見,我們賀族幾位長老抽空前來,他們德高望重,自是能夠做一個見證的。至於這些官員,也都是宜春郡剛正不阿清廉有加的好官,深通律法,有這樣一大群人在,自是能夠秉公辦事。至於外面那些百姓,他們也可以做個見證,只要韓將軍是清白的,很快就會傳遍四處,韓將軍也就不會被這件案子牽扯住。”
韓漠眨了眨眼睛,呵呵笑道:“世伯,若是那婦人作證,說是我因奸殺人,那又如何?”
賀學之歎了口氣,道:“世侄,我想……事實終不會是那樣吧……哎……!”卻是沒有正面回答韓漠的問題。
這個沒有答案的回答,反而充斥著極度的陰險。
“那麼……我是站在堂前受審還是……?”韓漠托著下巴,凝視賀學之問道。
賀學之笑道:“這是哪里話?不過是過來弄明白案子,韓世侄身份非同一般,那是護糧官,豈能怠慢,自然是先請坐了!”
淩壘立刻令人抬上一張椅子來,就擺在他座位旁邊,親熱地拉著韓漠在自己身邊坐下。
韓漠大大方方地坐下,肖木和兩名禦林兵士便站在他的身後。
“帶宋車兒家屬上堂!”司徒靜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
很快,宋車兒的父母妻小,甚至是兩個同胞兄弟都上了堂來,加起來六七個人,一到堂上,哭喊聲一片,跪倒在地,齊喊大老爺做主。
韓漠嘴角泛起冷笑,看來賀學之這夥人還真想借著件事情將自己好好整治一番。
……
“莫要在公堂上喧嘩!”司徒靜又是一拍驚堂木,沉聲喝道:“肅穆之地,容不得你們這般像市井潑婦一樣喧鬧。”
那老頭子顯然是宋車兒的父親,跪倒在地,一把鼻滴一把淚地道:“回稟大人,非是我等喧鬧,實是冤情太深,犬子為人砍殺,無辜喪命,這才悲傷欲絕,還請大人恕罪!”
司徒靜瞥了韓漠一眼,見韓漠神態悠閒,心中冷笑,暗道:“韓漠啊韓漠,你現在就先得瑟吧,等一會兒我看你便哭都哭不出來!”向那老人喝問道:“你口口聲聲說你家兒子是被韓漠韓大人砍殺,卻是拿不出證據來,讓本官如何為你做主?”
老人道:“大人,犬子當日辦差,領了不少衙差兄弟在身邊,他們都是親眼看見,犬子路見不平,挺身而出,卻被……!”一指韓漠,厲聲道:“卻被韓大人一刀砍下了腦袋。犬子在公門許多年,兢兢業業,報效官府,忠於聖上,這次為了維護一名婦人清白,卻落得如此下場,老天不公,小人只求大人做主,還家犬一個公道。”
直到這個時候,圍在堂外紅木柵欄周圍的百姓們才知道,今日的被告,正是他們敬畏有加的護糧官韓將軍。
頓時人群便議論紛紛起來,已經有人低聲道:“宋都頭的老爹是要告韓將軍嗎?這老傢伙是不是混了頭?韓將軍可是好官啊!”
“我是聽說韓將軍剛入夕春縣的時候,砍殺了宋都頭,以為這事兒過去了,想不到今日卻要審起來!”
“韓將軍為何要砍殺宋都頭?”
“誰知道。有的說是韓將軍見到宋都頭調戲災民婦人,所以為了平息民怨,出手砍殺。不過還有人說,是宋都頭見到韓將軍調戲民婦,上前勸說,惹惱了韓將軍,這才被砍了腦袋!”
立刻有人低聲道:“這話就是胡說了。你們也看到,這韓將軍長相俊秀,出身高貴,有權有勢,怎麼可能看上區區一個民婦?又怎麼可能當眾調戲民婦?”
“那宋都頭倒是色中惡鬼,被他欺辱的婦人不在少數,我看八成是宋都頭被韓將軍抓到。”
“這可說不準,咱們都沒看見,誰能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立刻有人撇著嘴道:“那韓將軍卻是位高權重,有權有勢,說不定就是仗著有權有勢,這才欺辱民婦。這些達官貴人,玩那些上等貨玩膩了,偶爾玩一玩民婦,換換口味,也未可知!”
這人一說完,旁邊立刻有人罵道:“放你娘放的屁。誰人什麼德行,那都是看得出來。宋都頭平日就他媽不是什麼好鳥,這韓將軍卻不懼任何人,搞垮了大鴻米店,這兩人的德行立見高低,雖然沒親見到底發生什麼事請,我看那宋都頭定是該殺,韓將軍才出手!”
“喲,你說話倒是底氣足得很。”有人奚落道:“等那韓將軍一走,看你還有沒有膽子說這話!”
人群中沸沸揚揚,已是爭吵不休,分成兩派,都在低聲地咕囔著,吵得凶了,竟是有幾個人撕扯起來,被旁邊的人勸住才止手。
大堂上,老二哭哭滴滴滴說著自家兒子的“冤情”,身後宋車兒的家人也是哽哽咽咽,看起來倒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監察使淩壘忍不住尖著喉嚨道:“司徒大人,他們在堂上吵來吵去也不是個事,不是說那婦人已經找到了嗎?讓她出來交代一番,當時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司徒靜道:“監察使大人說的是。”一拍驚堂木,喝道:“都不要叫嚷。來人,將那受辱民婦帶上來!”
於是,所有人屏住呼吸,等著那婦人出來。
所有人都想知道,是什麼樣一個婦人,會引出這樣的案子來。
韓漠平靜如常,托著下巴,微眯著眼睛,那位民婦的容貌,他早就忘記,只是記得姿色倒不差,否則那宋車兒也不會看上。
從堂側先是出來一名衙差,後面便是跟著一名婦人,婦人身後一左一右跟這兩名衙差,三名衙差成品字形,將那婦人圍在了中間。
這婦人此時穿著白色的素衣,下身是一條淺綠色的百褶裙,素面朝天。
眾人見這婦人也算不得什麼絕色美女,不過身材倒是豐腴窈窕,酥胸飽滿,樣貌清秀,肌膚算不得細嫩,但卻極為白皙。
不施脂粉,有著小家碧玉的素雅風情,雖不妖媚,卻給人一種很乾淨的感覺。
到了堂中,少婦跪倒下去,那上面司徒靜立刻拍起驚堂木,喝道:“堂下所跪何人?”
那婦人尚未說話,韓漠已經向著司徒靜道:“司徒大人,我聽說這驚堂木是有講究的,不能這麼三下兩下就拍一次。驚堂木代表的是官威,這官威偶爾爆發,自是震懾人心,但是總是這麼拍呀拍,官威的份量那就輕了不少……你莫介意,我是有話直說而已!”
眾人愕然。
司徒靜冷哼一聲,複問那婦人,“堂下所跪何人?”
“民婦胡錢氏,閨名靈嬌!”那少婦垂著頭,回道。
司徒靜摸著鬍鬚,緩緩問道:“家住何方?可有其他家屬?”
“民婦家居黃梅縣平山鎮,本是經營綢莊,大水過來,民婦帶著孩子恰巧回亭鄉娘家……!”婦人水靈靈的眼眸子裏劃過悲傷之色,聲音有些淒苦:“躲過一劫,夫家沒了消息,如今只帶著孩子……!”
平山鎮是最靠近大常江的小鎮,大常江決堤,平山鎮那是第一個便要受衝擊,這胡錢氏的夫家,若無奇跡,自然是都遭了禍。
司徒靜點點頭,道:“傳喚你來,非是它事。胡錢氏,我且問你,四月初八日,你可見過這位韓將軍?”說到這裏,司徒靜用手指了指韓漠。
胡錢氏抬起頭,看到韓漠坐在椅子上,神情鎮定,臉上帶著微笑,正對她微微頷首。
胡錢氏眼眸子裏顯出感激之色,但是一瞬間,臉色有些泛白,微微垂下頭。
她今日能出現在堂上,自然是司徒靜一幫人可以安排,在這之前,更是有人對她進行了一陣威脅,教她在公堂上如何說話。
她知道,那一群人,就是一群狼,自己是他們利用的可憐工具而已。
在他們眼中,自己或許連一顆灰塵也算不上,只不過如今要利用自己,才將自己搬到了臺面上來,而自己的孩子,如今就掌控在這些人的手中。
只要自己沒有按照這些人的要求去做事,自己喪命倒也罷了,關鍵是自己的孩子也必定要被這幫畜生撕成碎片。
但是難道真的要按照這幫畜生的要求,去誣陷這個曾經拯救過自己的少年將軍?難道真的要昧著良心,顛倒是非,將髒水潑在一個充滿正氣的少年英雄身上?
她豐腴的嬌軀劇烈地顫抖著,內心天人交戰,實是痛苦到了極點,而公堂內外,無數雙眼睛都盯在她的身上,看看她究竟如何說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09:58
第三六一章  勇氣與良心

夕春縣衙大堂內,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胡錢氏的身上,有人見她嬌軀微微顫抖,並不知道她心中正在經受著天人交戰的痛苦折磨,還以為只是被大堂上的肅穆威嚴之氣所驚嚇。
“胡錢氏!”司徒靜等了片刻,見婦人不說話,忍不住沉聲喝道:“本官問你話,你還不從實招來?那日究竟發生何事?”
胡錢氏微微抬頭,蒼白的俏臉,看起來倒是楚楚可憐,看了韓漠一眼,臉上頓時又顯出猶豫複雜之色。
司徒靜咳嗽一聲,緩緩道:“胡錢氏,你也莫害怕,今日叫你過來,只是讓你將事情原原本本地陳說出來,你是受害者,我們自是不會與你為難的。我們這是要為你主持公道,誰是誰非,當日你是最清楚的……你仔細說話,自是不會有任何人敢找你麻煩的。”
賀學之眯著眼笑道:“不錯,胡錢氏,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今日我與諸位族中長老以及諸位大人前來聽審,就是要為你做主。”
胡錢氏眼圈兒有些泛紅,終於道:“當日是……是……!”所有人都看著她,盼她說出名字來。
卻見到胡錢氏往一處角落匆匆瞥了一眼,貝齒輕咬著嘴唇,還在做著猶豫。
她這匆匆一瞥,沒有幾個人注意,韓漠卻是瞧在眼裏,不動聲色地順著她目光看去,只見在大堂的側道內,有一道簾子,那簾子拉開一角,後面似乎有人正在窺視一般。
韓漠先是皺眉,隨即似乎明白什麼,向後一招手,肖木立刻湊近過來,韓漠則是湊近耳朵,低於一番,肖木神色平靜,微微點頭,也不多說,逕自往大堂外走去。
誰也不知道肖木這是要做什麼,賀學之和司徒靜對視一眼,眼中充滿疑惑,不知道韓漠這小狐狸又要搞什麼鬼。
眾人又等了一陣子,見胡錢氏還不說話,司徒靜便要再次發火呵斥,終是見到胡錢氏跪在地上,立直上身,酥胸挺翹,神情顯得異常決然,聲音有些發冷:“回各位大人老爺的話,當日的事情,民婦確是是當事人,也確實受到輕薄之徒侮辱,引發了人命案子。”
“好!”司徒靜見胡錢氏開口說話,神色高興起來,興奮地道:“胡錢氏,將當日事情,從頭到尾說於大家知道!”
胡錢氏傲然挺酥胸,大聲道:“諸位大人老爺,民婦當日身無半點口糧,就是大老爺們賑災的米粥,兩日才有一頓,我們孤兒寡母也是輪不上多少,眼看著就要餓死。那日恰好宋都頭帶人去收屍首,經過民婦的帳篷,許是對民婦起了心思,拿出一塊餅來,要民婦用身子去換他那塊餅……!”
她話說到這裏,四下裏一片譁然,司徒靜和賀學之都是豁然變色,堂中的不少官吏和長老也都是神色大變。
他們想不到,這螻蟻一般的小小民婦,竟然敢違背他們的吩咐,在公堂上這般說話。
他們當然也不會理解,這個世界上,每一個生命都有著他內心堅持的那一份自尊,那一份任何人都不可褻瀆的尊嚴。
尊嚴無關乎人的出身和性別,無關乎人的年紀和地位。
所以他們無法瞭解,胡錢氏為何敢在這個時候,拋去一切,硬是說出這番讓他們大出意料的話來。
韓漠聽胡錢氏這樣一說,也是頗有些意外。
他心中自然早便知道,胡錢氏出現在這公堂之上,那是司徒靜一夥人精心策劃的陰謀,背地裏恐怕早就使盡花招,威逼利誘,想讓胡錢氏成為他們對付自己的工具。
一個弱女子,孤兒寡母,若真是屈服在司徒靜那一夥人的淫威之下,在大堂上指證自己有罪,韓漠也絕不會怪她。
每一個人,為了守護自己需要守護的人,總是會做出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情來。
可是今日這個婦人做出的回答,卻讓韓漠對於人性有了更深的瞭解,這個世界上,並非每個人的心思都是陰暗無比,依舊有著許多人,心中有著對是非善惡的正確評定,而且他們有勇氣做出正確的抉擇。
此時韓漠看那婦人,只覺得在這一霎那,胡錢氏的風采蓋過天下所有的女人。
“你……你胡說什麼?”司徒靜老羞成怒,喝道:“好你個刁婦,竟敢在公堂之上,編造謊言欺騙我等!”
韓漠豁然站起,冷冷看著司徒靜,厲聲喝道:“司徒靜,你胡說什麼?”
他神色冷峻,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獵豹,像看一頭獵物一樣看著司徒靜,那眼眸子裏此時竟是佈滿厲色。韓漠給人的感覺一直是溫文儒雅,外表溫和,但是此時卻是突然發怒,更是神色俱烈,那聲音更是中氣十足,遠遠傳開,不少人被這一聲喝所嚇住。
司徒靜也是怔了怔,雖然他一直對韓漠懷有怨怒之心,但是憑心而論,如果不存在畏懼,那麼憑他的身份,也就不可能存在怨怒,韓漠若是普通人,司徒靜那便是有上百種法子消減自己的怨怒之心,正是因為畏懼于韓漠,畏懼于韓漠世家子弟以及護糧官的身份,所以他的怨怒只能積壓在心中,韓漠這一聲突然起來的厲吼,竟是讓他的眼眸子裏劃過恐懼之色。
跟著賀學之太久,身為宜春郡守,卻事事都要由賀學之來擺佈,他已經養成了奴性,曾經擁有的骨氣,早已是去了九霄雲外。
“韓漠,你……公堂之上,你大呼小叫什麼?”堂上堂下都是人,司徒靜被韓漠當面呵斥,面子上掛不住,好歹也是一郡之守,豈能如此丟臉,所以硬著脖子喝道。
韓漠冷笑道:“胡錢氏話沒說完,你就斥責她胡說八道,我卻不知司徒大人是以什麼證據證明她是胡說八道?當日發生的事情,她是當事人,親歷那件事情,所說自然是真的。莫非指證宋車兒欺辱她是胡說八道,指證我侮辱她就是陳述事實?司徒大人,你這道理,我韓漠實在是糊塗了。”
司徒靜一怔,竟是不知如何去反駁。
證人是他找來的,如今證詞沒有按照自己的要求去說,這只能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胡錢氏,你繼續說!”韓漠看著胡錢氏,溫和道:“當日發生什麼事請,你就一五一十地告訴這些大人老爺們,讓他們清楚當時到底發生麼事情。”
胡錢氏毅然道:“是。當日宋都頭要以大餅換取民婦的身子,民婦為了孩子能活下去,只能答應他,他卻是當眾劃開民婦的衣裳,被韓將軍看見,韓將軍上前來質問,宋都頭卻是出言不遜,韓將軍這才一刀砍下了宋都頭的人頭。民婦所言,句句屬實,若是有一點虛假,民婦便不得好死,永世不得投胎做人!”
她這誓言可算是極為毒辣,堂外百姓聽到,頓時是九成都相信胡錢氏所言定是實情,就連大堂內有些不知事情真實情況的官員長老們,心中也是覺得胡錢氏所言非虛。
淩壘站起身來,笑道:“好了,這下兒事情鬧明白了。”看著旁邊跪著的宋車兒家人,尖著嗓音道:“司徒大人,這幫刁民竟敢誣告韓將軍,該當關押下獄,好好拷問一番,對了,還有那些歪曲事實的衙差,都要一個個揪出來,重重打板子,關進大獄去。污蔑朝廷命官,肆意誹謗,歪曲事實,這些罪責可都不輕吧?”
韓漠看了神情有些陰然的賀學之一眼,然後才道:“司徒大人,是非曲直,胡錢氏已經陳述出來,我想這事兒我韓漠該是清白的吧?”
司徒靜陰沉著臉,看了賀學之一眼,賀學之淡淡道:“司徒大人,你找到的證人,既然都證明了韓將軍的清白,那還有什麼可說的?該查辦誰,那就抓進大獄,讓他們知道污蔑朝廷命官的下場!”臉色一愣,喝道:“來人啊,將宋車兒的家人都拘押下獄!”
衙差們立刻上前,將哭天喊地的宋車兒家人都帶了下去。
就在此時,卻聽到大堂側道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音,隨後聽到痛苦的低吟聲,眾人頓時都大事奇怪,目光投向側道,只見那簾子打開,一身戎裝的肖木,緩緩從裏面出來,懷中竟然還抱了一個一歲多一點的小孩童。
眾皆愕然。
韓漠露出微笑,上前接過孩子,只見這孩子眉清目秀,奶裏奶氣,似乎是被驚著了,雖然沒哭出聲,但是那小臉兒有些發愣,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直盯著韓漠。
韓漠微微一笑,那孩子竟也是朝韓漠一笑,極是可愛,韓漠更是喜歡,輕輕在孩子的額頭親了一口,柔聲道:“沒事了……都過去了,寶寶別怕!”抱著孩子走到有些發怔的胡錢氏面前,溫言道:“胡大嫂,你起來吧!”
胡錢氏聽韓漠叫她“胡大嫂”,羞澀之餘,頗有些惶恐,道:“民婦……民婦……!”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方才幾經思量,終是沒有出賣自己的良心,維護著最後的尊嚴,毅然為韓漠作證,當時那心中是極為痛苦的。
在她看來,只要為韓漠作證,自己的兒子定然不保,實在想不到此時竟是看到自家孩子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一時間歡喜至極,淚珠兒滾落下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09:59
第三六二章  抓的就是你

肖木方才離開,在場諸人都有些疑惑,但是誰也不知道肖木究竟出去做什麼。之後因為韓漠的案子,大家的注意力都投到胡錢氏的身上,一時間都忘記肖木出去這檔子事。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才明白,肖木突然離開,卻是無聲無息中,救了這個孩子來。
方才胡錢氏在公堂之上,頗為關心地往那側道看了一眼,韓漠瞧在眼中,立時覺得其中是大有蹊蹺,他當時察言觀色,倒是看出胡錢氏臉上的擔憂之色,心中當即便判斷,在那簾子後面,只怕有胡錢氏心中掛念擔心的人或者事,正因如此,他才派出肖木先是出去,然後中間忽然像發怒的豹子一樣怒斥司徒靜,一來也確實是想呵斥一聲司徒靜,最重要的原因,則是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公堂來,不至於讓人去關注肖木。
肖木則是繞到了後面,從另一個地方進入側道內,見到了被一名衙差抱著的孩子,那顯然是要躲在簾子後,給胡錢氏施加壓力,讓她順著司徒靜一夥人的意思去作證。
肖木是何樣人物,那可是御林軍騎兵隊的護軍尉,本領高強,行事老練,區區一個小衙差,輕而易舉地解決,抱著孩子出了來。
一切都是做的無聲無息,賀學之和司徒靜看到肖木抱孩子出來時,那心中是極其震驚,臉上的神色更是難看到極點。
今日大動干戈,找了這麼一大幫子人過來,甚至允許百姓在外觀看,目的就是落實韓漠的罪名,讓韓漠身陷殺人之罪中,讓韓漠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情。到時候一旦韓漠罪名落實,更是由堂外的看客們傳揚出去,那樣一來,韓漠本來建起的好聲明,便將立刻崩潰,取而代之的是行奸殺人的臭惡之名。
賀學之甚至準備鼓動一批百姓,讓他們遊行示威,趕走韓漠。
但是一切的計畫,卻因為胡錢氏的勇氣,豁然傾頹。
非但如此,因為有大批看客,韓漠的清白反倒被明明白白地證實出來,日後自是再也不能因為這起案子對韓漠有絲毫的糾纏。
胡錢氏起身抱著自己的孩子,臉上顯出母性的光輝,看上去愈發的嬌豔可人。
韓漠低聲對肖木道:“這一對母子不能再留在宜春郡了,你先將她們帶回軍營,先安頓下來,也別管什麼閒言閒語,回頭我想法子讓他們離開宜春。”
肖木點頭。
韓漠這才向四周拱了拱手,大聲道:“諸位,本將念在司徒大人是真心審案,今日的事情,我便就此作罷。本將身為護糧官,事務繁忙,本來是沒空閒理這一類事兒,今日過來,無非是看在賀世伯以及監察使淩大人的面子上,幸好事情順利過去,我也就不多說什麼。”神色一冷,話鋒一轉:“但是日後還有這樣的閒事找上本將,可莫怪本將不給面子。今日是這宋家污蔑我因奸殺人,那麼明日趙家誣陷我偷竊東西,後日李家說我仗勢欺人,莫非本將都要一一回應,每次都要來這縣衙門接受審訊?所謂醜話說在前頭,本將今日把話說明白,這種閒事,僅此一次,若是再有下次,莫怪我韓漠無禮!”
賀學之微皺眉頭,但是還是起身,勉強笑道:“韓世侄,這只是一場誤會,幸好有胡錢氏為世侄澄清,總算是沒出什麼亂子。唔,老夫還有事在身,先且告辭!”說完,拱拱手,便要離開。
今日他顏面大失,心中是又惱又羞,布下的陷阱,反是為他人做衣裳,給了韓漠力證清白的機會,再留下來,那只能更加的羞恥。
誰知他想走,韓漠卻偏偏攔住他,神情肅然,“世伯,你還不能走!”
賀學之皺眉道:“世侄這是什麼意思?我只是前來聽審,既然案子已經說清楚,我還留下來做什麼?”
韓漠淡淡笑道:“韓漠請世伯留下來,卻是要世伯做一個見證而已!”
“什麼見證?”賀學之神色不善。
韓漠凝視著賀學之,平靜道:“就勞世伯稍等片刻,我想……他們也該來了吧!”
他話聲剛落,就聽到堂外一陣騷動之聲起來,就見到人群閃開一條道來,十多名御林軍全副武裝率先進到大堂來,堂中官員長老們頓時一陣騷動,已經有人大聲叫道:“韓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
韓漠淡然道:“諸位莫慌,這些御林軍,不是我韓漠派來的。”
眾人更是好奇,韓漠是如今夕春縣駐紮的御林軍頭頭,御林軍有行動,不是韓漠所派,又能是誰派來的?
卻見到從外面又進來一群御林軍,簇擁著一副擔架,擔架之上,豁然是吏部侍郎蘇克雍。
數十名御林軍前呼後擁,將蘇克雍護在中間,在御林軍後面,又是一群吏部官員,不少官員手中甚至還提著包裹,這突如其來,頗有氣勢。
縣衙大堂本就算不得大,裏面早就聚滿了不少人,此時有一群人進來,大堂內頓時顯得很是擁擠。
韓漠立刻讓肖木與兩名禦林士兵先護著胡錢氏離開縣衙,回營中先安頓下來,回頭再安排,肖木立刻領命,領著胡錢氏和孩子離開了大堂。
司徒靜在公堂上已經是坐不住,快步下來,沉聲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你們想幹什麼?”
一干官吏都是慌了神,都站起身來,跟在司徒靜的身後,而賀家的長老們,則是聚在賀學之身邊,神情各異,或憤怒,或疑惑,或慌張,不一而足。
在賀家的地盤,眾多賀家長老在場的情況下,御林軍毫無徵兆地擅自闖入縣衙內,這讓很多人不爽,甚至有人已經開始構思上摺子參劾時該如何措詞。
蘇克雍坐在擔架上,勉強撐起上身,冷笑著望向賀學之和司徒靜,咳嗽兩聲,才道:“司徒大人,本官今日前來,是來辦公務的!”
“公務?”司徒靜怒道:“你逼死賀達,我們尚未找你算賬,你跑這來辦什麼公務?”
蘇克雍冷冷道:“賀達?且不管是不是我逼死他,若真是我逼死他,諸位,你們再上來打我一頓,然後上書朝廷,請聖上派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員來徹查本官,本官絕不二話。”
他神情堅毅,依舊是那副頑固的面孔。
賀學之皺著眉頭,看向身邊的韓漠,問道:“世侄,這又是哪一出?”
韓漠笑道:“世伯不必擔心。蘇大人雖然身受重傷,但是一刻也沒有忘記自己身負朝廷重任,所以這幾日,那都是帶傷辦差。說來也是巧,蘇大人和吏部的眾官員,通過大鴻米店的賬目,查到了許多的東西,而且洪悟修和田布仁都願意作證,那是人證物證俱全,涉及了不少貪官污吏,蘇大人便要依法行事。蘇大人要辦差事,從我御林軍調撥一些人手,這自然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所以我從御林軍調了一百人交給蘇大人指揮。”頓了頓,見賀學之臉色不好看,更是溫言道:“世伯雖然不是官身,不好插手官場朝堂之事,但是畢竟是宜春郡有威望的人物,此番不少貪官污吏涉案,蘇大人持有證據,那是要拿回去調查,世伯是要做公證人的。”
他這番話聽似溫柔,實際上卻是夾槍帶棒,那是點名你賀學之不是朝廷官員,哪怕在宜春郡權勢再大,但是明面上卻不能過問官場之事,否則那便是民擾官事,那是有罪的。
賀學之豈能聽不出韓漠話中的意思,肺都要氣炸了。
這一陣子,他是耗盡心思,處處給韓漠設陷阱,哪知道這小子的狡猾完全超出他的年紀,非但見招拆招,而且總是不甘寂寞地突然打出幾記重拳,讓自己防不勝防。
就說今日之事,本想借機會好好整治韓漠,誰知道韓漠非但安然無恙,反而利用蘇克雍反打了一手回來,而這一手,確實是出乎人的意料。
賀學之只能淡淡笑道:“你們官家的事,我自然是不好過問的。不過無論做什麼事兒,在宜春的地盤,都要拿出真憑實據,我是最見不得無的放矢,胡亂誣陷人的。”竟是向韓漠身側的監察使淩壘拱了拱手,笑道:“幸好淩大人在此,淩大人公正廉明,那是能為大家做主的。”
到了如今這份上,淩壘要是還看不出這些勢力之間縱橫交錯的瓜葛,那還真是愚蠢到家了。他之前一直是通事舍人,講的就是機敏乖巧,此時對於這些勢力的瓜葛,那是明白了八九分。
他雖然極不想捲入這些世家錯綜複雜的紛爭中,但是在這夾縫中,要想獨善其身,那只能是一種帕拉圖式的夢幻設想罷了。
“這個……證據充足,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證據若是不足,咱們還是……唔唔,謹慎的好!”淩壘模淩兩可地道。
這年頭,說話時打著太極的人,那是多如牛毛,身在官場,這一本領那更是必備之一。
“來人!”蘇克雍並不多廢話,坐在擔架上,撐著身子,一指人群中的夕春知縣,厲聲喝道:“將此人給我拿下了!”
夕春賀知縣臉色刷地瞬間煞白,驚叫道:“為……為何抓我?我是夕春知縣,你們……你們誰敢抓我?”
蘇克雍冷冷笑道:“賀知縣?哼,抓的就是你!”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 10:00
第三六三章  捕了半網魚

御林軍不容分說,便有數名身材魁梧的御林軍上前去,站在了賀知縣的身後。
賀知縣驚慌失措,忙看向賀學之,賀學之陰沉著臉,沉聲問道:“蘇大人,我非官身,本來是管不了官家事。但是賀知縣是我賀氏族人,如今我賀族數位長老皆在這裏,我倒想問問,你憑什麼抓捕賀知縣?聖上那可是明明白白下了旨意,你即使有證據,但是未經監察使淩大人確認拍板,那便不能輕易動彈宜春的任何一個官員。你……難道想抗旨嗎?”
蘇克雍咳嗽一聲,一揮手,身後立刻出來一名吏部官員,手中提著包裹,放在地上,迅速解開,裏面竟是有著不少帳本。
官員取出一份,打開來,裏面竟然還夾著一份供詞,這名官員拿著帳本和供詞,沉聲道:“這本賬上,記載著賀知縣貪贓枉法的證據,至於這份供詞,則是由洪悟修和田布仁一起畫押作證的,裏面陳述了賀知縣借著米市,大發國難財,盤剝商戶,收取大批賄賂,因私廢公,目無法紀等等罪證。上面記載的罪證,都是有處可查,許多的贓物,如今都未處理掉!”說完,走到淩壘面前,恭敬將帳本和供詞奉了上去。
吏部的官員這一陣子,就忙活著查賬和搜找各種證據這一件事兒,一開始並無多大的收穫,但是如今有韓漠和御林軍幫襯,更是挖出大鴻米店這個大大的把柄,那自然是效率大大提高,即使現在一時半會找不到高層官員的充分罪證,但是像賀知縣這樣一類的普通官員罪證,那還是掌握的極為充分。
若是在燕京,又或者是另一種環境,吏部的官員們今日未必會迅速動手,很有可能欲擒故縱,不動手抓人,只向賀知縣這一類官員施加壓力,從而讓這類官員緊張起來,然後再從他們的身上安安找到一些涉及高層官員的罪證。
不過如今夕春形勢嚴峻,夕春官員與吏部官員勢如水火,而韓漠掌管的御林軍方面,也開始與賀家渡過了蜜月期的假像,進入了針鋒相對的僵持階段,這個時候,自然不能再來暗中觀察,只能迅速行動,先將掌握充分罪證的一干官員拿下,然後再從這些官員的口中,無論用硬用軟,進行公開化的查詢高層官員罪證。
淩壘接過帳本和供詞,這帳本他是看不懂的,但是證詞卻是能夠看得明白。
“淩大人,供詞不足為信。”司徒靜在旁終於道:“洪悟修和田布仁被他們帶回營裏,誰知道他們用了什麼法子?說不定是屈打成招也未可知。”
司徒靜心中其實有些慌,只要抓了賀知縣,接下來順藤摸瓜往上查,搞不好就要查到自己的身上來。他深知其中關竅,一旦自己真的被吏部的人拿住,以賀學之的性情,絕對會做出棄車保帥的事情,而且這麼多年來,雖然在賀學之的指示下,做了許多卑鄙的事情,但是自己卻一直沒有掌握著賀學之的證據,雖然很多人都知道自己與賀學之是一丘之貉,但是真要到了生死時刻,自己卻委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所犯下的罪行,是由賀學之指使。
司徒靜早就意識到這樣的問題,但是在宜春的地盤上,他卻無能為力,只能成為賀家利用的工具而已。
韓漠淡淡笑道:“屈打成招?呵呵,若是只有人證,沒有物證,到可以說是屈打成招。但是如今人證物證齊全,哪里來的屈打成招?我看這縣衙裏審案子,很多犯人都是一頓板子過後,便畫押認罪,那司徒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說,這些被打過板子犯人的供詞,都是屈打成招,都是算不得數的?嘿嘿,若是如此,我看這大牢裏面,就沒有真正的罪犯,都該放出來了。”竟是看向賀學之,笑呵呵地道:“世伯,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賀學之冷冷一笑,道:“這是你們官家的事,我白衣之身,不便插手。淩大人,韓將軍,我身體頗有不適,無力支撐下去,你們該怎麼處置,那就有著你們來,恕我不能奉陪了。”
他心中明白,蘇克雍今日既然帶著大批人手前來,那無論是在證據還是在兵力方面,都是做好了充分準備,自己被打個措手不及,就算留下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什麼好的應對方法,而且說不定還會另生其他事端,只能儘早離開,回頭好好計畫,從長計議。
而且他雖然權勢極重,但是卻沒有官身,留在這裏,一旦太過參與,反而給對方以話柄,自討欺辱。
所以一切的事情,只能慢慢來!
這裏畢竟是賀家的屬地,就算吏部官員有著充分的證據,但是沒有天時沒有地利,總能想出法子應對這幫官員。
他也不多說,向著幾人拱拱手,抬步便往衙門外走去,頭也不回,片刻間就沒了蹤跡。
賀知縣和不少官員都還指望著賀學之留在這裏鎮場子,卻料不到賀學之說走就走,眾宜春官員一時間沒了主心骨,心神大亂。
賀族的長老見賀學之離開,也不多說,一一辭別。
連賀學之都不能當堂插手的事情,這一群賀族長老自然更不敢摻和進來。
他們自然之道,賀學之立場,絕不是認輸,而是要靜下心,重新思量對策,如今也是賀族安危很是關鍵的時刻,賀學之絕不可能就此不管。
淩壘見賀學之都走了,再不猶豫,道:“不錯,這人證物證齊全,蘇侍郎,該怎麼辦,就以你的意思辦吧!”
蘇克雍立刻道:“我們手頭,共有九名官員的充足罪證,若是淩大人確認這九人的罪證沒有問題,那本官便將這九人暫時拘押下獄!”
“好好!”淩壘忙道:“一切依照蘇侍郎的意思辦!”
蘇克雍當即毫不含糊,大堂上拿下了包括賀知縣在內的四名官員,另外五名官員,則是派出御林軍,迅速拿到縣衙門來。
“本官準備將這些人暫且拘押在縣衙大牢內,細細審問!”蘇克雍望著司徒靜,淡淡道:“卻不知司徒大人意下如何?”
司徒靜此時內心除了憤怒,更多的是惶恐,賀學之撇下一切離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更讓他的底氣大大減弱。
他雖然也明白,賀學之離去,不過是要從長計議,但是沒有那個老傢伙在身邊,他就感覺自己的盛氣完全消失。
原來自己終究只是賀學之的一條狗,主子走了,沒了靠山,就兇猛不起來。
此時蘇克雍手握人證物證,而且又有御林軍的韓漠和監察室淩壘支持,憑藉自己現在的能力,完全無法應對。
“蘇大人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你們是吏部官員,找到證據,就做你們該做的。”司徒靜儘量讓自己鎮定下來:“本官若是插手,反倒有包庇維護的嫌疑了。”
他心中卻是將洪悟修從頭到腳罵了個遍,那是深恨洪悟修竟然懼怕吏部官員,這麼輕易便做了人證,只覺得商人實在是不可信任。
他更是打定主意,今夜回去,定要將洪悟修的女兒,自己的那個小妾好好教訓一番,以發洩心頭的怒火。
在縣衙外面的圍觀者,雖然已被御林軍攔退到更遠的地方,但是他們卻也是遠遠瞧見,大堂之內是風雲突變,御林軍突然過來,竟然是抓捕賀知縣這一干貪官污吏,不少人都顯出興奮之色,心中暗暗叫好。
賀知縣在夕春縣,那就是一個最大的昏官,身為一縣之首,正事沒做幾樁,欺壓百姓,大肆斂財,橫行霸道,欺男霸女的事兒倒是幹了不少,名聲是臭到極點,今日被抓,對於大部分百姓來說,那是大快人心的事兒。
韓漠走出縣衙時,吏部官員已經將九名夕春涉案官員關進大獄,其中有三名是清吏司的官員,雖然罪名只是收取賄賂,以權謀私等罪名,但是吏部官員接下來,自然是要從他們身上查出官倉儲糧的事兒,這也是韓漠與蘇克雍商議過,讓蘇克雍全力徹查的案子。
這一干涉案官員,都是拘押進縣衙大牢裏面,而以蘇克雍為首的吏部官員,則是進駐縣衙內,韓漠調撥給吏部官員辦案的一百名御林軍,由一名校尉統領,也駐紮在縣衙內。
這一干御林軍,除了保護吏部官員的人身安全,另一職責,自然是看守這些夕春涉案官員。
本來依照蘇克雍的意思,大牢內的涉案官員,只由御林軍來看守,但是韓漠則是悄聲對他說:“只由御林軍守護,萬一裏面的人突然死去,那麼某些別有居心的人,肯定會以囚犯的死對你甚至是對我發起反擊,所以我們不能讓他們猝死,更不能只由御林軍看守。縣衙有的是衙差,讓他們一起負責看守,但是卻不能讓他們接近牢房,更不能讓衙差們接觸犯人,只是做個表面上的共同守衛而已,如此一來,到時候發生意外,也就不全是御林軍的責任了。”
蘇克雍深以為然,對韓漠這個年輕人,更是發自心底的欽佩,不過卻也暗暗擔心,韓家一個小輩就如此厲害,那麼日後韓家,會不會對蘇家造成巨大的威脅呢?
不過那是後事,當務之急,則是要與韓漠聯手,全力對付賀家。
……
韓漠到得官倉營帳時,肖木立時領著胡錢氏母子來營中參見,胡錢氏欲要跪下,早被韓漠上前攔住,微笑道:“胡大嫂,這一次,韓漠是要多謝你的。”
胡錢氏素面朝天,沒有那種豔俗的脂粉氣,卻有著一種別樣的清淡俏美,少婦的身形亦是豐腴有致,雖然如今淪為災民,但大災之前,那也是商家媳婦,家庭條件不差,所以保養的甚好,細皮嫩肉,白皙的很,而且沒有普通民婦那幫的粗俗,帶有幾分內斂的清雅之氣。
比之少女時代,已生下孩子的胡錢氏,滿是少婦的風韻,雖不是國色天香,卻也是鮮花一朵。
聽韓漠這樣說,胡錢氏顯得有些惶恐,盈盈一禮,道:“韓將軍,我們母子的性命,是你救下來的,如果不是你,那一日只怕……!”她神色有些淒苦,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一切都過去了。”胡錢氏是二十歲左右的美貌少婦,比起韓漠還要大些,但是韓漠卻顯得很是老成,溫言道:“胡大嫂深明大義,面對那幫傢伙,敢於正義直言,這是連許多男人都比不了的,是巾幗英雄!”
胡錢氏被韓漠這樣一誇,俏臉兒有些泛紅,羞澀道:“民婦……民婦只是盡良心說話,他們想借我害韓將軍,可是……可是韓將軍救過我們母子,我若是昧著良心坑害韓將軍,由於禽獸何異?”
韓漠歎道:“胡大嫂,道理雖然簡單,但是真要這樣做的,卻並沒有幾個人。對了,胡大嫂,你莫叫我將軍了,喚我一聲韓兄弟就好!”
“民婦不敢!”胡錢氏有些惶恐。
韓漠指著旁邊準備好的椅子道:“胡大嫂,你請坐,我有事要與你商量!”
胡錢氏忙搖頭道:“韓將軍有吩咐,民婦站著就好。”
“坐下吧!”韓漠歎了口氣,道:“你不坐下,我就不好說事情了!”
胡錢氏不好再拒絕,抱著孩子,豐滿圓潤的肉.臀只是坐了椅子的一點邊沿,心中卻是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將軍,找自己前來是有何事要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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