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權臣 作者:沙漠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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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9 16:4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2 1467210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5 13:36
第七九六章  京中風雲湧

九門官兵的戰鬥力雖然不是最強的,但是作為看守城門的將士,反應速度卻往往是最迅速的,行動起來,卻也是極有效率。
大營之中,兵器不多,但卻也有一些零散的廢舊兵器,雖比不得正規兵器鋒利,倒也能湊合用上,這些兵器早被陸宗軒手下的忠誠將領收集起來,很快就分發給了一部分人,十成中有九成沒有兵器,這些官兵卻是就地撿起石塊,有的拿起木棍,反正能用的都拿上,總比赤手空拳好。
此時九門將士血液沸騰,雖然陸宗軒說過不願戰者可以不跟隨,但是此種時刻,即使真有人不想戰,耐不住群情激揚,卻也不得不跟隨了。
畢竟在這種時候如果苟且偷生,日後只怕在九門之中再無臉面了。
九門官兵第一步要做的,自然是先要解決兩百名看守,爾後迅速奪取兵器庫,取得兵器。
大營四門都被守住,所以在陸宗軒迅速分派下,集結起來的人手迅速分成四路,分撲四門,在這過程中,一些尚不知情的兵士在營帳中看到同伴在行動,懨懨欲睡之中,也顧不得其他,也是隨手抓了東西在手中跟上。
四門的守兵加起來也不到一百人,巡營的一隊御林軍已經盡數被殺,除了正門有三十多名御林軍,其他各門都只不過十多人而已。
數路齊出,守門的御林軍顯然也察覺到不妙,眼見得一大群兵士沖過來,雙方都是二話不說就交上手。
御林軍的單兵作戰能力以及裝備遠強於九門兵,但是人數卻處於極度的劣勢,雖然殺傷不少九門兵,但是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各門的御林軍要麼被擊殺,要麼就是被活活擒住,而他們那特製的上好兵器,自然被九門兵奪了去。
行動效率極其迅速,解決各門,九門官兵已經在陸宗軒的帶領下,在外駐的禦林兵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便已經將他們圍住。
這外駐的乃是輪值禦林兵,就在九門大營側面,不過百人而已,這寒冬深夜,冷風呼嘯,大多數的禦林兵已經沉沉睡去。
等到刀兵之聲響起,驚醒眾御林軍,他們才知道大事不妙。
黑暗之中,不知多少人湧入了各營帳內,不少禦林兵士尚在睡夢之中時,就被砍了腦袋,有些人雖然驚醒過來,但是還沒有作出反應,就被一擁而入的九門兵撲倒。
集結起來的九門兵,那是超過千人,雖然裝備和個人作戰力比不上御林軍,但卻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正規軍,配合默契,下手果斷。
在這一刻,殺人和被殺的,都是燕國同袍。
如果換一個時空,換一個場地,他們或許會並肩作戰,喝著烈酒,抹著雪亮的刀刃,勇敢地與敵人肉搏,為彼此擋箭,為同袍擋刀,將自己的背後充分信任地交給對方。
然而今夜不是。
只是一方對另一方的攻擊,一方對另一方的反擊,異常無情的廝殺,刀刀見血,招招致命。
此時此刻,雙方不會思考誰是正義誰是邪惡,心中所想只有一點,你是敵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廝殺著,呼嘯的寒風如同鬼嚎,甚至將刀兵之聲和廝殺聲淹沒,在這冰冷的寒夜,雪與血交織在一起,詭異而殘酷。
人數處於劣勢的御林軍,充分展示著燕國皇家禁衛的韌性,毫不畏懼地抵擋九門兵的攻擊,一個又一個身影倒在血泊之中。
有不少禦林兵顯然是想突圍報訊,但是九門兵的人數太多,而且配合的極其默契,裏三層外三層圍住,有少數勇悍的御林軍死突出包圍圈,但是很快就被追上殺死。
雖然廝殺無情,但是雙方的兵士臉色卻都不好,畢竟殺死的,都是自己的同袍。
但是那幾聲“誅殺叛軍,保護聖上”,很快讓九門兵重新燃氣了興奮,他們知道在這樣的夜晚,絕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軟弱。
軟弱只會害死自己和身邊的同伴。
既然已經跟著陸宗軒踏出了這一步,便無法回頭,而他們認定,自己踏出的這一步,是平叛,是正義的,是一個帝國兵士應盡的職責。
並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一千多名九門兵付出不小的傷亡,已經清洗了九門大營的看守者,無數的屍首和鮮血混雜在一起,腥氣沖天。
當時從九門將士手中繳下來的兵器,在這樣的時刻,自然不可能弄回兵部器械庫,而是就近放在了大營不遠的一處小型器械庫中。
清洗掉看守者,陸宗軒立刻傳令下去,手下將士直奔器械庫,去取兵器。
……
九門兵的異動,是在子時時分開始,就在幾乎相同的時間內,一直聚集在霧水湖的西花廳暗黑吏員們,在李固的一聲令下後,清一色披上了黑色的披風,蒙著面紗,竟是從院子的後牆出發。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全副武裝,佩戴著最致命的殺人武器。
黑夜,就是這群幽靈們最強大的時候。
在這樣的寒冬之夜,他們就是真正的主人,是頂尖的殺手。
兩百多名執行任務的暗黑吏員,從已經搗開的西花廳後牆牆洞之中魚貫而出,動作矯健而輕盈,迅速而敏捷。
西花廳裴英侯的動亂,因為李固的強勢鎮壓而解決,沒有參與到此次叛亂之中,而蘇觀崖自然已經清楚,西花廳沒有參與行動,內部一定是出了問題。
西花廳的人數不多,但卻都是一等一的暗黑之士,蘇觀崖知道在短時間內不可能誅殺花廳的吏員,就算真的調出大批兵力來圍剿西花廳的吏員,只怕連這些人的影子都未必能夠見到便被他們逃脫,無聲無息地隱匿到京城的各個角落。
龐大的燕京城,容納兩百多名善於潛伏的暗黑吏員,那自然是輕而易舉之事,一旦這些暗黑吏員真的隱藏起來,就如同滄海一粟,絕難找到。
蘇觀崖心中十分清楚,這些暗黑吏員若是隱藏起來,反倒讓人摸不到底細,危險得很,所以當他得知大批的西花廳吏員集結在霧水湖,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暗中派人對西花廳進行監視。
而他手下的人,便在西花廳之外,監視著湖上的那座橋。
幾日來,西花廳的大門緊閉,那橋上無一人往來,這讓暗中監視的人深信,花廳的暗黑吏員此時都是按兵不動。
李固自然十分清楚,花廳沒有動靜,在花廳之外必有燕京監視,他若想摘除院外的眼睛,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他卻並沒有拔掉釘子,反是將計就計,讓那雙眼睛繼續盯著橋,卻是暗中命人在花廳的黑牆打開空隙,到得行動之時,便從這後面出發。
西花廳座落于霧水湖之中,往日四面環水,但是如今是深冬之時,湖面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暗度陳倉,卻也是妙棋一招。
兩百多名暗黑吏員在夜色之下寒風之中,悄無聲息地列成數隊,都是半彎著腰,聚在西花廳後面的湖面冰層之上。
李固掃視眾人一眼,終於道:“該怎麼做,你們都已經十分清楚,此一戰,乃是我西花廳恢復勇名一戰。但是你們一定要記住,信號未起,絕不可輕舉妄動,天亮之前還沒有得到信號,便要立刻退回來。”頓了頓,隨即緩緩道:“可是一旦得到信號,便要全力以赴,便算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務須完成既定任務!”
眾暗黑吏員俱都一點頭。
李固再不言語,一揮手,兩百多名暗黑吏員分成數隊,化整為零,如同一個個黑夜中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散開,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
……
西平門城頭。
蘇雨亭一干叛軍將領遠遠望著城外,遠方的火光自始至終都沒有消失過,閃閃爍爍,如同大地上閃爍的星星一般。
對方的騎兵已經連續靠近數次,每一次不過幾十名騎兵而已,連續三次都被箭矢射回去,當第四次過來時,御林軍還要射箭,蘇雨亭卻是立刻阻止。
這一次過來的騎兵依然是幾十人,雖然這一次並沒有射箭,但是那小隊騎兵卻也不靠近過來,只是在箭矢射程之外喊著什麼,寒風呼嘯,一時間也聽不清他們究竟在喊什麼。
得到稟報的蘇觀崖終於一身戎裝來到城頭,身後更是跟著大批的蘇派官員,一行人聚在城頭,望著城外的燈火,膽子小的蘇派官員已經失聲道:“難道他們要攻城?”
蘇觀崖神色凝重。
蘇雨亭緊握銀槍,等到城下那隊騎兵退下去後,他的眉頭忽然一緊,眼中冷光劃過,沉聲道:“不好,韓漠是聲東擊西!”
旁邊唐鳴梧卻是不以為然道:“蘇指揮使多慮了。聲東擊西?你是否想說,這邊的西北軍是故意吸引我們的注意力,韓漠卻在暗中調軍進攻其他城門?”他怪異一笑,“沒有攻城武器,他們那一道門也攻不下!”
旁邊立刻有將領道:“不錯,韓漠手中只有騎兵,攻不了城,無非是虛張聲勢而已!”
蘇觀崖卻是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忽地轉過身,走到內城牆垛,向城內望去。
眾將領和官員見蘇觀崖如此,也都跟過來,只見蘇觀崖先是瞭望皇宮方向,皇宮依然是燈火輝煌,看得很清晰,那裏一片平靜,隨即他的目光又轉向其他方向。
燕京城太過龐大,屹立城頭,只不過看到城中的一小部分,並不能一窺全貌,而且此時正是深夜,萬物俱靜,戰時之際,城中的百姓也都是早早關了等,燕京城內幾乎是一片漆黑,眾人一時間也只是聽到耳邊寒風呼嘯之聲。
蘇觀崖的眼眸子越來越陰沉,只聽他喃喃自語:“難道……城內有變?”
眾人聞言,不少人都嚇了一跳。
如今外面的強敵都未必能夠應付,不過是做著垂死的掙扎,如果這城內有變,那可就是大難臨頭了。
不少人正驚恐中,唐鳴梧卻搖頭道:“皇宮那邊沒動靜,城中又有誰能掀起風浪來?”
蘇觀崖卻是不理會,沉聲吩咐道:“來人,速去東城,將韓漠的那些親眷都帶到這裏來……!”他臉色很是難看,緩緩回到外城垛,望著遠處的火光,冷笑道:“韓漠,你的母親,你的妻子,你的岳母……這些人都在我的手中,我看你是否真的六親不認!”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5 13:37
第七九七章  奪門

燕京城南康們的守將是火山營步兵隊的護軍參領林至善,雖然他已經知道西北軍兵臨城下,但是西北軍卻是集結到西平門的城下,直到現在為止,他在南康門的城頭連西北軍的影子也沒有看到。
如同大多數人一眼,在這樣寒冷的夜晚,所有人的精神都比較放鬆,連守城軍都有些凍得受不了,就不要說西北軍會在這樣的時候攻城了。
而且西北軍的主要攻城方向是西平門,南康門直到現在還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壓力。
林至善已經老了。
他年過五十,兩隻眼睛下方的眼袋有些厚,或許是這些天來一直憂心忡忡,更加上日夜守城,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身為一名老將,他是一名標準的軍人,對上嚴格奉命,對下則是既嚴肅又慈祥。
身為火山營護軍參領,太子的嫡系部將,林至善對太子一直是忠心耿耿,二太子對他卻也是極其的信任有加,十分器重。
這一次兵變,太子並沒有對他交代太多,只是讓他配合唐鳴梧行動,他雖然感覺到其中很是詭異,但是作為一名標準的軍人,太子不多說,他也不多問,只是嚴格地遵照太子的囑咐行事,配合著唐鳴梧,在那一日發動兵變,更是由他親自在這邊鎮守南康門。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去找尋太多的情報,當火山營接防九門,控制東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十分清楚,太子所謀劃的乃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經過太多事情的林至善,心中在當時只有一句話:“成則為王,敗則為寇!”
……
雖然覺得西北軍不可能在這樣的寒夜發動進攻,更不大可能以南康門作為攻擊重點,但是林至善還是在半夜時分披甲來到城頭。
御林軍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甲胄都是燕國最頂尖的,裏面有著暖和的棉裝,外面披著雙層甲,倒是能夠抵禦風寒。
只不過寒風淩冽,城頭上兵士的臉龐幾乎都被寒風刮成一條條小口子。
林至善在兩名部將的陪同下,順著城牆走了一陣,猛然間,這名老者眼眸子顯出怪異光芒,停住腳步,轉過頭,將目光朝向城外望過去。
漆黑的蒼穹之下,似乎並無異動。
但是曾經經過無數廝殺的老將卻是有著極強的警覺性,一種奇怪的感覺用上他的心頭,他閉上眼睛,側耳傾聽,風聲陣陣,但是他卻從風聲中聽到了異樣的聲音。
林至善的手情不自禁地握住腰間的刀柄,緩步走到城垛邊,一臉凝重地望著城外。
他身後的部將見狀,互視一眼,都頗有些奇怪,跟在後面,也是順著林至善的目光,望向城外。
很快,他們就看到了吃驚的一幕,只見遠方忽然亮起一陣火光,而且那火光迅速移動,正往城門方向過來。
“敵襲!”一名將領倒吸一口冷氣。
林至善皺著眉頭,並沒有顯出驚駭之色,反而極度的冷靜,一揮手,旁邊將領立刻吩咐旁邊的兵士吹起號角,這是預警號角。
南康門城頭的兵士們立刻被這號角聲吹散了懨懨欲睡,瞬間清醒過來,而且立刻行動,弓箭手取弓,弩箭塔的兵士亦是做好了迎敵準備。
火光漸近,城頭將士也看清,來者不過是幾十名騎兵而已,陣勢並不多。
看著那幾十名騎兵靠近城邊,弓兵都已經彎弓搭箭對準了來者。
林至善卻沒有下令放箭,只是一手按刀柄,一手搭在牆垛上,目光犀利,盯著那隊騎兵最中間的一名銀甲將領。
那隊騎兵終於停下,一時間寂無聲息,片刻之後,城上的守軍才聽到城下傳來一個明朗的聲音:“城頭可是林老將軍?”
林至善只是護軍參領,沒有封將軍爵位,對方稱呼“林老將軍”,自然是一種尊敬的稱呼。
林至善沉聲道:“正是本將,你是何人?”
卻見隊伍中的銀甲將領催馬向前幾步,隨即便聽他高聲道:“晚輩韓漠,見過林將軍!”
此言一出,城頭一陣騷動,不少人都是大驚失色。
韓漠率領西北軍兵臨城下,守軍幾乎都知道,此時深更半夜,韓漠率領幾十騎親自來到城下,確實讓人吃驚不已。
林至善顯然也是頗有些吃驚,但是瞬間恢復冷靜,沉聲道:“韓漠,你率軍兵臨城下,意圖造反,如何對得起聖上恩寵?你若還有忠義之心,罷兵請罪,我自會向聖上為你求情。年輕人偶爾衝動,並非不可寬恕,但是卻不可執迷不悟!”
韓漠搖了搖頭,望著城頭的林至善,高聲道:“林老將軍,韓漠聽過你的為人,是個忠義老將,雖然這天下間有許許多多的是非難以說清,但是這一次誰是誰非,我想並不難看出來。我韓漠是逆臣賊子還是勤王忠臣,不需多辯,老將軍心中自有一桿秤。”
林至善皺著眉頭,卻沒有說話。
韓漠沉吟一下,終於道:“韓漠今夜前來,只是有幾句話向林老將軍說一說。”
林至善將手從刀柄上拿開,兩手都搭在城垛上,道:“你說!”
“城內兵變的將士,都是被某些別有居心之人迷惑,蒙蔽了眼睛。他們都是大燕的勇士,西北軍和御林軍,乃是同袍兄弟,更是我大燕戰力所在。”韓漠正色道:“林老將軍莫非想看著我大燕的勇士因為某些人的不軌之心,而手足相殘?面對敵人,戰死沙場,英雄所屬,可是骨血相殘,同袍拼殺,流幹了勇士的血,這對他們是何其的殘忍?林老將軍,難道你願意看到他們死在自己人的刀下嗎?”
林至善手拳緊握,牙齒咬緊,雙目閉上,一臉感慨,片刻之後,才睜開眼睛,沉聲道:“韓漠,你不要信口雌黃。興兵作亂,你罪大惡極,還敢在此胡言亂語。我林至善不乘人之危,你且退去,若要攻城,本將在這裏等著就是!”
韓漠搖頭歎了口氣,高聲道:“林老將軍,你這是愚忠!”
“休要再言!”林至善沉聲道:“韓漠,你若再不退下,休怪本將無情!”他從旁邊一名士兵手中拿過弓箭,彎弓搭箭,對準韓漠。
韓漠苦笑一聲,掉轉馬頭,似乎要離開,但是掉頭之後,卻並沒有打馬離去,而是在與部下說著什麼。
林至善身旁一名將領猶豫了一下,終於低聲道:“大人,韓漠之言……未必沒有道理……!”
林至善臉色一沉,豁然看向他,冷聲道:“你想說什麼?”
那將領臉上微現畏懼之色,但是終一咬牙,道:“大人,我等起兵,卻無任何援兵,如今大敵在前,沒有絲毫退路。若是與西北軍對戰,遲早被攻破城門,絕非敵手,到時候,必有大批的弟兄血戰而死,我們……我們如今究竟是為何而戰?”
林至善臉色冷沉,盯著那將領的眼眸子。
其實這將領所言,還真是許多官兵所想。
直到現在,大部分官兵都只是奉命行事,根本不知道為何要在京中起刀兵,許多人都只是一片茫然。
他們雖然奉令行事,可是不明白此戰的目的是什麼?
他們自然不會明白,如果太子的計畫成功,他們將是最大的功臣,是整個棋局上最重要的一步,但是太子一招失算,滿盤皆輸。
火山營和鳳翔營在太子失敗的一刹那,就註定是輸子,完全失去了他們本應該有的作用。
林至善並不知道太子已死,他只知道自己如今所行之事,乃是太子的命令,在不明白整局棋已經大勢已去的情況下,他不可能背棄太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堅持是否能夠太子帶去幫助,但是他絕不允許因為自己的妥協而壞了太子的大事。
“入營第一日,每名士兵得到的第一句話,便是沒有任何條件奉命行事。”林至善緩緩道:“違抗軍令,便不配稱為一名軍人。你這番話,本將只當沒聽見,若是再有此言,莫怪本將無情!”
那將領歎了口氣,道:“末將不敢多言,願與大人共進退,同生死!”
正在此時,卻聽得幾人連聲叫道:“大人,那邊有動靜!”
林至善轉過頭,卻見到幾名兵士指著城內,立刻上前去,往城內望去,只見得從那黑暗之中,湧出無數的兵將,速度快極,並沒有喊殺聲,卻如同海浪般直往城門這邊卷過來。
林至善神色大變,失聲道:“那是……那是九門官兵?”
長街之上,上千名九門官兵揮舞著大刀,狂奔而來。
“保護城門!”林至善怒聲道:“九門官兵反了,吹號角,通知其他各處!”
號角聲吹響,而城下的九門官兵此時終於喊叫起來,陣中無數聲音叫喊著:“攻佔城門,誅殺叛軍,弟兄們,殺啊!”
御林軍反應卻也是迅速無比,在這南城門,部署了一千名火山營將士,只不過沿著城牆佈防,兩翼延伸極長,此時守在城門處的,城上城下,加起來不過四百人而已。
城門處有一百多名御林軍,亦是看到九門官兵衝殺過來,聽得城頭號角聲起,也不猶豫,早已是分散開來,在城門前組成一條線,將城門護在後面,而城上則是有兵士迅速奔下城頭,過來支援。
城頭上,本來弓箭對著城外的弓兵,聽到城內殺聲四起,立刻調轉身來,站在內城頭,弓箭對著城內的九門官兵,等到九門官兵進入射程之內,立刻齊發箭矢,沖在前面的九門官兵,立時被射翻十餘人。
城內的喊殺聲傳到城外,韓漠冷然一笑,這一次是真的馳馬往回返,而他身邊數名騎兵同時拿出號角,一起吹出另一種號角聲。
城頭上正下令迎戰九門兵的林至善聽得城外的號角聲,臉色更是大變,極其難看,他回過頭,迅速奔到外城垛,極目望去,只見在城外號角聲中,黑暗之中忽然亮起無數的火光,隨即便聽得震天動地的聲音響起,他很快就判斷出來,那是戰馬在大地上奔騰之聲。
數條蒼龍般的騎兵長隊出現在南康門之外,以火光為頭,游龍般往城門方向迅速遊動過來。
雖然積雪讓騎兵不能全力衝刺起來,但是那壯觀且令人吃驚的氣勢卻並沒有絲毫的減弱。
這一刻,林至善才明白,西北軍竟然真的是在這寒冬之夜攻城,而且有著強悍的內應,他們的目標,不是西平門,正是南康門。
城外西北軍,城內九門兵,就如同兩隻強有力的拳頭,同時發起攻擊。
一時之間,南康門內外,盡殺聲!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5 13:37
第七九八章  血戰南康門

九門兵瘋狂地往南康門撲過來,嗤嗤破空之聲密密麻麻響起,連綿成一片,城頭射出的箭矢,將那些沖在最前面的九門兵射翻在地,無情的羽箭噗噗刺入了九門兵的身體,一個又一個兵士在衝鋒之中栽倒在地。
禦林弓兵箭術都甚是精湛,而且動作連貫,一箭射出,已經在瞬間取出第二支箭連射出去,雖然城頭上的弓兵並不多,但是這一輪箭矢的威力驚人。
九門兵的目標是城門,所以聚集點比較集中,這也讓御林軍射出的每一支箭都能夠給九門兵帶去傷亡,而城頭那幾座弩箭塔上的弓弩,也已經掉轉頭來,沖著九門兵連續射弩。
只片刻間,便有近百名九門兵傷亡,倒在地上,有的當即斃命,有的在是在地上掙扎著。
九門兵的傷亡,卻並沒有讓後面的同伴產生恐懼,反而讓他們更是充滿著恨怒,在這冬夜之中,每一個兵士身體內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人類最原始的殺戮,總是能夠讓每一個人變的亢奮。
集結在城門之下的御林軍已經超過兩百人,長槍兵在前面排成一排,鋒利的槍尖對著前方,後面則是握緊寒刀的同伴。
兩百名御林軍面對幾倍衝殺過來的城守軍,毫無懼色,以少量的兵力在城門前組成了兩道人牆。
雖然只是血肉組成的兩道牆,但是他們的堅固,未必弱于寬厚的城牆。
城頭之上,城外大地中,同事都響起低沉的號角,如同數條蒼龍般遊動過來的西北騎兵,聲勢浩大,但是此刻林至善更在意的,是從城內沖過來的九門兵。
自古以來,許多強敵無法攻克的城池,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今日的情況,似乎又要印證這樣的道理。
林至善已經拔出戰刀,高高揚起,高聲喝道:“擋住九門叛軍,不可讓他們靠近城門,援兵很快就到,都給本將死撐住!”
他心中十分清楚,號角聲肯定已經傳散開去,這種號角聲並不嘹亮卻很低沉,而這種低沉的聲音,卻傳播的很遠。
即使其他各門聽不到這裏的號角聲,但是在城中巡邏的兵士,必然會發現這邊的異動,也必然會往其他各門傳訊。
只是林至善卻實在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夠等到援兵到來。
燕京城龐大無比,各門之間的路途極遠,而且街道上積雪甚厚,得到消息趕來救援,必定要花費許多的時間。
這一刻,林至善更感覺到了什麼叫做孤軍,兩營兵力想要完全控制燕京城,兵力遠遠不夠,在這一刻,兵力的薄弱已經顯露的淋漓盡致。
他更震驚的,卻是這些九門兵能夠集結起來,拎著武器沖過來攻門。
南康門是他親自帶兵過來接防,而且九門兵換防之後,便都被繳了械,集中到九門大營之中,為了以防萬一,更是在本就兵力不充足的情況下,抽調了二百名禦林兵看守,嚴防出亂子。
但是他們終究還是亂了。
林至善一時間想不通,他們是怎麼樣被集結起來的,他們又為何悍不畏死地來奪門。
此時也不容他多想,因為九門兵此時已經沖了過來,黑壓壓的一片,最前面的九門兵已經與禦林長槍手交上了手。
禦林長槍手長槍齊出,一排寒冷的槍鋒往前狠紮出去,已有不少沖過來的九門兵頓時就被長槍在身體上紮了個大窟窿。
喊殺聲震天。
九門兵總兵力在各個正規軍團屬於最少,燕京御林軍五大營,每一營的兵力都遠超九門兵,但是在這一刻,集結起來的九門兵卻在兵力上佔據著絕對的優勢。
當前面的同伴被長槍刺穿身體,身後的九門兵卻早已經揮刀撲過來。
南康門內,那並不大的場地,一時間人潮如水,雙方的兵士就在這城門之下互相拼殺著,在這個時候,雙方誰也不甘示弱,嘴中怒吼著,發出如同野獸般的叫聲,既是為了震懾對方,又是為了給自己壯膽。
……
城外的西北騎兵已經靠近城牆邊,韓漠在幾十名騎兵的簇擁下,靜坐在馬上,一個手勢,身邊的號角手又吹起號角,這號角聲是一種命令。
攻擊的命令。
只見得號角聲中,從騎兵陣中又飛馳出幾支隊伍,彎弓搭箭,直往城頭上射過去。
一時間,風中帶著“嗖嗖嗖”之聲,箭矢犀利,一輪箭雨射出,城頭上已經倒下不少御林軍,而城下的西北軍顯然是要給城內的九門兵盡可能的提供幫助,神弓營和風騎加起來近兩千兵士,那都是箭術好手,連續放箭,城頭頓時便籠罩在一片箭雨之中,便是林至善一個不防,肩頭也被射中了一箭。
這名老將神色凝重,他回手將肩頭的箭矢拔出來,怒吼道:“都給我撐住,援軍很快就到!”
雖然南城牆兩翼部署的御林軍感覺到城門這邊出現變故,都往這邊集中過來,但是城下犀利的箭雨,一時間讓城頭的兵士只能揮刀擋箭,難以移動步子。
而城門邊,兩百多名御林軍抵擋著上千名九門兵的衝擊,雖然他們展現出了帝國精兵的強大戰鬥力,以多敵少殺傷無數的九門兵,但是他們自己卻也是損失慘重,地上屍首交錯,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之中。
御林軍雖然竭力想保持住陣型,但是面對九門兵悍勇的衝擊,第一道人牆已經被衝垮,第二道人牆則是極力保持住陣型,抵擋著九門兵的悍勇攻擊,渴望著援兵的到達。
刀槍交擊,金戈聲聲。
從城牆兩邊的牆梯上,不少御林軍從那城頭往下沖過來,支援被包裹在城門處的同伴,而九門兵中有將領大聲呼喝,兩翼早就分出九門戰士迎上去,阻截牆梯上下來的御林軍。
小小的城門處,此時卻是一片修羅場。
九門將士中,陸宗軒此時沖在前面,寒刀如風,毫不留情地望著御林軍身上砍過去,家人所蒙受的羞辱和苦難,他要十倍還於叛軍的身上。
城外西北軍的號角聲此起彼伏,九門兵心中都知道,就在這厚重的大門之外,就是自己的援軍,那是龐大的西北軍團。
兩軍只要合在一起,叛軍必將被平定。
他們更知道,在叛軍其他各門援軍抵達之前,必須要儘快拿下南康門,否則等到叛軍援軍抵達,那麼九門將士必將陷入險境之中。
陸宗軒深明這一點,所以他悍勇地衝殺著,身上甚至被敵方砍了兩刀,卻毫不理會,依然是勇猛前進。
血染戰袍,軍人之風!
從城中遠方,也傳來了低沉的號角聲,毫無疑問,那是叛軍援兵發過來的信號
聽到城中的傳過來的號角聲,御林軍鬥志一震,他們知道,自己的援兵正往這邊趕過來,只要再支撐一陣,九門兵反倒會陷入前後夾擊之中。
林至善聽到號角聲,卻並沒有歡愉之色。
他十分清楚,如果在援軍抵達之前九門兵沒有打開城門,自己這邊固然是勝者,但是這些九門兵必將會九死一生。
在這種時候,敵我分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但是流出來的血,卻都是大燕將士。
雖然城門邊上的御林軍已經死傷慘重,所剩下的不過一百多人,但是這一百多人卻表現出了極強悍的鬥志,怒吼著,悍勇地守衛著身後的城門。
御林軍,不愧是大燕雄兵。
聽到身後的號角聲漸漸靠近,九門兵也知道御林軍的援兵正在迅速接近之中,他們雖然人數占優,但是攻擊點卻只是城門一點,這就導致攻擊面積極小,並不能將優勢兵力完全發揮出來。
而禦林兵的悍勇也確實讓他們大為吃驚,這些禦林兵非但單兵素質極強,而且整體配合也是極為默契,那都是經過嚴格訓練出來。
九門兵的職責是守衛城門,從某種角度來說,不屬於主戰力部隊,燕京城真正的衛戍部隊,一直都是御林軍,所以雙方無論是個體還是整體的戰鬥力,比之御林軍顯然是大大低了一個檔次,如果不是在兵力暫時佔據優勢,他們絕沒有資本與御林軍抗衡。
之前許多的九門兵心中也清楚,守衛南康門的御林軍數量並不多,而且還要延伸到城門兩翼長長的城牆佈防,所以城門處的守軍數量必定遠遠少於自己。
也正是這個原因,許多九門兵都以為會很迅速地將南康門佔領下來,打開城門,放進西北軍。
但是此時一場血戰,死傷甚眾,九門兵這才意識到,想要從御林軍手中奪取一座城門,那是何等的艱難。
而身後傳來那低沉的號角聲,讓許多的九門兵心中開始有些慌亂。
他們冒死跟隨陸宗軒奪門平叛,可是如今城門被御林軍死死護住,禦林援軍卻迅速趕來,這樣下去,只怕平不了叛,反倒要被叛軍誅殺乾淨了。
正當九門兵士氣受挫,顯得有些慌亂之時,猛聽得城外傳來驚天動地的聲音,那是千軍齊發的聲音:“叛軍必敗,叛軍必敗,奪取城門,平定叛軍……!”
此時,城外龐大的騎兵團都在等待著城門打開,做好沖進城門的準備,騎兵們陣型井然有序,齊聲怒吼著,為城中的九門兵助威。
那驚天動地的吼聲,在這一瞬間竟是給了九門軍無比的信心。
不錯,你御林軍有援軍,我們九門兵的援軍更強大。
我們要做的,只是打開一道門!
用鮮血和生命去打開一道門!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5 13:37
第七九九章 喋血

城外西北軍的怒吼,就如同暴風雨中的海浪咆哮,地震山搖,振奮了九門兵的士氣,而九門兵的隊伍,也是步步向前,將御林軍步步逼退,此時距城門不過幾米之遙。
他們曾經日夜守衛的城門,就在眼前。
此時護住城門的御林軍已經只剩下不到八十人,乃是城門的最後一道屏障,城門兩翼牆梯雖然有御林軍想沖過來支援,怎奈九門兵已經沖到牆梯之上堵截,雙方便在城牆半中間拼殺。
牆梯只能容納兩人並行,雙方都是兩人在前,互相拼殺,有被殺者,立刻從後面上去人補起來,一個又一個被砍死的兵士從那牆梯上落下,重重砸在地上。
城頭上的弓箭手,看著城下的九門兵漸漸靠近城門,將城下的御林軍逼得連連後退,亦是在城頭往城下射箭,支援自己在城下苦苦抵擋的同伴。
……
馬蹄聲自後方響起,這一次,御林軍的援兵是真的過來了。
陸宗軒在前拼殺,後隊聞聽到馬蹄聲,早有將領叫喊著,令後隊兵士調轉頭,列成隊形,迎戰禦林援兵。
情況此時異常的嚴峻。
而這個時候九門兵不但得到了城外西北軍的助威,更是明白當前的嚴峻形勢,殊死拼殺,地上屍體交錯,將士們踏著同伴的屍體,瘋狂進攻,而最後的瘋狂,讓已經很是疲憊的御林軍連連後撤。
御林軍雖然兇悍,但是他們的刀已經鈍了,他們面對著前赴後繼的西北軍,只能做最後的殊死拼殺。
陸宗軒的戰甲上滿是鮮血,既有敵人的,亦有身邊同伴噴濺出來的鮮血,更有他自己傷口處流淌出來的血液。
他的臉上滿是血污,極其可怖。
禦林騎兵終於出現在九門兵後隊的眼前,寬闊的長街上,沖過來的騎兵如狼似虎,他們已經舉起手中的戰刀,揮舞著,怒喝著。
“擋住他們!”九門將領高叫著。
面對著隆隆而來的禦林騎兵,九門兵心中一緊,但是他們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挺起長槍,面對著騎兵即將到來的衝擊。
這群騎兵有千人之多,一直都是佈防在西平門。
在九門兵還沒有殺到南康門之前,蘇觀崖那邊就已經得知九門兵暴動的消息,當機立斷,即刻派出了這支兇悍的騎兵隊追擊九門兵。
這支騎兵趕到九門大營,那裏已是空空蕩蕩,而且查到了器械庫被占,九門將士取走兵器,立時跟著九門兵的腳印追趕過來。
只是蘇觀崖那邊得到的消息還是晚了許多,當這支騎兵抵達九門大營之時,陸宗軒和麾下的九門兵已經殺到了南康門,這支騎兵隊聽到南康門這邊傳出的號角聲,立時向這邊增援過來。
騎兵的衝擊之勢太過強大,雖然九門兵挺著長槍,他們卻依然毫不留情地沖過來,不少戰馬被長槍刺中,悲嘶著,重重地砸倒在地,但是後面沖過來的騎兵卻是無情地撞擊在九門兵的身上,在陣列前方的九門兵發出悲慘的叫聲,不少兵士已是被戰馬撞翻在地,被馬蹄踩踏在腳下,而禦林騎兵手中的戰刀也是毫不留情地砍下來,鮮血彌漫,只是片刻間,無數的九門兵已經魂歸天外。
騎兵的強大,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同伴的血,沒有讓九門兵恐懼,反而激起他們心中的憤怒,在這個夜晚,血液的燃燒已經讓他們失去了其他的想法,每個人只想著殺死敵人。
騎兵沖進了九門兵的隊伍裏,更是往城門處直逼過去,騎兵隊中已經有人高聲叫喝著:“殺退他們,保護城門!”
“弟兄們,攔住他們。”九門兵中也有人高喊著:“援兵就在外面,打開城門,我們就勝了!”
聲音之中,卻見幾名將領竟是率先躍起,往戰馬上的御林軍撲過去,那是要將禦林騎兵從馬上拉下來。
更有人叫道:“砍馬腿!”
九門兵一陣慌亂之後,在叫聲中重新組成佇列,而禦林騎兵前面的衝擊之勢一減,後面的騎兵便沖不上來,雙方立時陷入血戰之中。
陸宗軒率領的先鋒陣固然步步血戰,而九門兵的後隊也是拼死抵擋著騎兵的攻殺,為先鋒陣打開城門求得時間。
用血肉和生命贏得時間。
城外的韓漠神色凝重。
他知道今夜一戰的重要性,更知道如果面前那扇巨大的城門如果沒有打開,作為內應的九門兵必然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除了前方往城頭射出箭矢的騎兵外,數千西北騎兵都是戰刀在手,一手握著韁繩,神色都是十分凝重地盯著那扇門。
他們能夠清晰聽到城內傳來的喊殺聲,更能聽到那令人戰慄的慘叫聲。
將士們此時都已經清楚,在那大門之後,有一支友軍正在浴血奮戰,目的就是為了幫助他們打開那一扇門,可是殺聲持續許久,慘叫聲也持續許久,那扇門卻是紋絲未動。
他們能夠想像城門之後那血腥慘烈的戰鬥。
握刀的手,都是青筋暴突。
韓漠閉上眼睛,雙手握成拳頭,此時此刻,他心中充滿了怒火。
他不怨怒那些浴血拼殺的御林軍,他怨怒那些為了一小嘬人的私利卻要犧牲大批大燕將士的罪魁禍首。每一秒,都有人死傷,同根生卻相煎急。
此時,他內心已經暗暗下了決心,只要進了城,他絕不會對那些罪魁禍首有絲毫的手軟,該殺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雖然閉著眼睛,但是他耳朵裏,卻依然能夠清晰地聽到城門之內傳來的喊殺聲和慘嚎聲。
他看起來淡定而冷靜,但是他身體的血液卻在翻滾。
……
“將軍,你看!”韓漠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激動的聲音。
韓漠身體一震,立刻睜開眼睛,於是,西北軍都瞧見,那扇一直紋絲不動的城門,在此刻動了起來,隨著一陣陣怒吼,兩種聲音混合在一起。
“保住城門,不要讓他們打開!”
“弟兄們,打開城門,援軍就在城外!”
西北軍騎兵團開始騷動起來,所有的騎兵戰士都激動起來,而坐下戰馬也在長嘶著,因為他們分明看見,那扇大門正在緩緩打開。
韓漠手握血銅棍,催馬上前,遙望著那緩緩打開的城門,猛地一抬手,隨即如刀般切下去。
低沉的號角聲再次響起。
西北騎兵在號角聲響起的一刹那,已經開始動了,幾條蒼龍前面的騎兵將領,催動座下戰馬,迅速往城門沖過去,而身後的騎兵們保持著隊形跟上,幾條蒼龍就如同大地上的數支羽箭,射向那城門。
而正中間一隊人馬,就像羽箭中最致命的一支箭,鐵馬金戈,直線沖向城門,領頭的,正是韓漠手下大將朱小言。
朱小言戴著面罩,他一手握著馬韁,而另一隻手,卻握著一隻綠色的竹筒。
他身後八百風騎,大多數都已是彎刀在手,但是緊貼在朱小言身後的一隊風騎,手中卻都是握著如朱小言相同的綠色竹筒。
風巧駑!
恐怖的大殺器風巧駑。
這些風巧駑,都是韓漠當初從宜春郡的八卦困中得到,暗中偷運回東海,配備給了自己最精銳的部下,在今日,這種恐怖的武器終於使用出來。
城門一點一點地打開,發出“嘎嘎嘎嘎”的聲音,而嘶喊聲和怒吼聲依然不絕於耳。
陸宗軒率領手下的九門兵在危急關頭,終是悍勇地沖到了城門邊上,當即便有近三十名九門兵丟下武器,熟練地上前,緩緩打開大門。
身後的同伴依然在流血,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在抵擋著禦林騎兵那無情的攻擊,無數的生命就消失在這城門之後。
城門一帶,已經是屍體如山血流成河。
城門在一點一點地打開,城頭上的弓兵為了阻止九門兵打開城門,將箭矢瘋狂地射向那些拼力開門的戰士,可是當一名九門兵倒下,便會在瞬間有另一名九門兵沖上去補起來。
他們此時也顧不得要死多少人,他們只知道要不惜一切代價打開這扇門。
當這扇門打開之時,已經有幾十名為了打開城門前赴後繼死在城門大開前的一刻。
城門終於敞開了大口子,而這個時候,城內的人已經看見,從那城門之外,一隊冷酷的騎兵正迅速地沖過來,他們的手中握的不是戰刀,而是很奇怪的竹筒。
他們很快就知道,比起戰刀,這毫不起眼的竹筒要恐怖的多。
……
八百風騎,就像是一個人,首領帶著面具,馬術精湛,就像是刀鋒上最銳利的那一點,用奇快的速度,沖在最前面。
而他身後的八百風騎勇士,就像匕首後面鋒利的刀刃和堅實的刀實,保持著緊密的陣型,以極精湛的騎術支撐,緊緊跟隨著朱小言,朝著城中的禦林騎兵,狠狠地紮了進來。
城門打開那一刹那,九門將士心中清楚,他們的職責已經完成。
他們流了無數的血,終於完成了他們該做的事情。
風騎沖過來,九門官兵非常自覺地擺脫戰團,往兩翼撤散開去,為了打開城門,他們奮勇地與禦林騎兵拼殺,此時此刻,他們知道,禦林騎兵真正的敵手出現了。
這一刻,禦林騎兵的將領高喝著,並沒有去追趕散開的九門兵,而是在風騎沖過來的時候,在最短的時間內聚集起來,跟隨著前面的同伴,竟是向風騎迎過去。
他們要將風騎抵擋在城外。
兩邊的騎兵,就如同兩道風向完全相反的颶風,向前席捲,在城門處,要做出驚人的碰撞。
就在雙方要碰撞的一刹那,那些高速衝刺過來的風騎戰士,都是平抬起竹筒,在禦林騎兵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扣動了機關。
嗤嗤嗤嗤破空聲響起,那是來自地獄的聲音。
在這樣短的距離內,連續發出的弩箭,全數射向從城內衝刺過來的禦林騎兵,在這一刻,這恐怖的武器發揮出了那讓人心驚膽戰的威力。
無數悶響過後,南康門突過來的禦林騎兵,不知被多少弩箭射中,慘然墜馬,只第一輪弩箭發出,便有數十名禦林騎兵被射落下馬。
這只是開始。
風巧駑可以連續射三輪,當沖在最前面的禦林騎兵紛紛墜馬,人仰馬翻之際,後面的沖勢頓減,可是第二輪弩箭已經發射出來。
連續三輪箭弩射出,被射死的禦林騎兵已經超過一百人,更有不少騎兵被射傷,墜落下馬,活活被受驚的戰馬踩踏致死。
城頭上的林至善面如死灰。
前方風騎射完弩箭,立刻分到兩翼,後面的風騎從中直接沖過來,這些風騎兵都是握著鋒利彎刀,疾風烈馬,踩過堆積在城門的屍首,揮舞著彎刀向禦林騎兵們砍過去。
他們的動作簡潔有效,無論是出刀的技巧還是戰鬥士氣,都不輸於久經訓練的正規軍。
風騎就如同匕首,狠狠紮進城門之內,瞬間便將禦林騎兵的陣型撕開了一道口子,而潮水般的西北騎兵已經分湧而來,寬大的城門就像決堤的堤壩一樣,無法阻止洪水般的騎兵湧入。
韓漠看著騎兵沖進城門,立刻又做了一個手勢,他身後的十多名騎兵,立刻都取出長弓,摘過弓箭,用嘴對著箭頭一吹,那異樣的箭頭立刻燃燒起火焰來,而十多名騎兵都是張弓搭箭,朝向天空,同時射出,十幾支火箭一飛沖天,閃耀在夜空之中,比星辰更美麗,更燦爛!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5 13:38
第八百章 夜空下的暗黑軍團

南康門殺聲隆隆,燕京東城此時也是烏雲密佈。
軟禁內閣官員的宅子四周,御林軍們都已經刀出鞘,將這座宅子圍困的密不透風。
這個肅殺的夜晚,由於距離太過遙遠,他們並不能聽到南康門那邊震天的殺聲,但是他們中間的某些人卻能夠清晰地看到,在南邊的夜空之中,陡然間出現了了流星般的火箭。
拔地而起,十多支火箭一飛沖天,在夜空中極是顯眼。
在這處負責統領的,乃是蘇雨亭最為信賴的鳳翔營弓兵隊護軍參領劉耀。
那突起的火箭,讓正在院外巡邏的劉耀大生警覺之心。
作為此次兵變的高級將領,他自然已經清楚西北軍兵臨城下,所以這兩日來,他都是極其的小心謹慎,幾乎未曾合眼。
他知道自己手中職責的份量,手中掌握的這些內閣官員,到得萬不得已之時,甚至有可能成為救命的東西,絕不容有失。
所以當那火箭騰空而起,素有兵家經驗的劉耀,十分清楚那十有八九就是某種信號。
“加強戒備!”劉耀沉聲對身邊的領命部下命令道。
就在此時,一陣極詭異的馬蹄聲響起,馬車自西向東而來,很快,劉耀便瞧見,在昏暗之中,長街的街頭,一輛黑色的馬車正迅速往這邊賓士過來。
劉耀“唰”地一聲,抽出了腰間佩刀,幾乎與此同時,守在大門外的御林軍已經握緊了刀柄,而牆頭上站立的御林軍,則是迅速彎弓搭箭,對準了所來的馬車。
這一條街道,幾日來都是冷請無比,沒有一輛馬車經過。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這處宅子四周五裏範圍之內,各條街道都是被嚴密封鎖,根本不可能闖進一輛馬車來,可是此時此刻,卻實實在在有一輛馬車闖了進來。
劉耀冷冷發出了一聲命令。
“射!”
一時間,弓箭齊出,賓士的駿馬,很快就被箭矢射中了數處要害,其中一箭更是深深射入了駿馬的一隻眼睛裏。
駿馬悲嘶。
更有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入了馬車車廂之內。
這些禦林弓兵都是久經訓練,弓箭的力度那也是極強,如果馬車中有人,在面對這一輪攻擊之後,必然是九死一生。
駿馬已經身中無數箭矢,卻依然發了瘋般往這邊沖過來。
劉耀身邊一名御林軍如風般迎上前去,雙手握緊寒刀,迎上駿馬,出刀如電,寒光閃過,一顆好大的馬頭在血霧中飛起。
駿馬的馬頭竟是被這一刀生生砍下來。
這頭飛馳的駿馬,立時往前栽倒,力道極大,而身後的車廂也被帶動的翻轉起來,“嘎吱”聲響起,黑色的車廂在片刻間便在地上支離破碎。
……
許多的御林軍,都將注意力放在了這突然出現的詭異馬車身上,劉耀看著駿馬栽倒,車廂破碎,眉頭皺起,臉色驟然一驚,失聲叫道:“提防偷襲!”
他話聲剛落,寒冷的空氣中,忽然響起無數“嗖嗖嗖”的聲音。
昏暗之中,那些從陰暗之處突然射出來的箭矢,無情地射入了許多御林軍的身體裏,許多御林軍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經被射中要害,瞬間死去。
牆頭上,許多的禦林弓兵翻落下來,屍首重重砸在牆壁處。
“有刺客!”劉耀怒喊著:“小心院子裏,別讓他們靠近院子裏!”
突然襲擊之下,劉耀依然保持著足夠的清醒,慘叫聲中,他迅速往院子裏撤退,手裏揮舞著大刀,阻擋著有可能射入他要害處的暗器。
慘叫聲並非只從正門處傳來。
那些暗夜裏的幽靈,夜空下最強的暗黑軍團,在悄無聲息之中,便已經開始有節奏地對這處院子發動了突然襲擊。
劉耀心中吃驚,當他退入院子的一刹那,投向院外的目光清晰地看見,在那些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一群群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現,就像從地底下突然鑽出來的幽魂一樣,輕飄飄地往宅子攻過來。
劉耀不知道對方有多少的敵人,他只看到滿眼都是閃綽的黑色身影。
那些身影義無反顧地往宅子撲過來,伴隨他們而來的,還有那些發著詭異聲音的暗器。
御林軍雖然吃驚,但是並沒有慌亂,知曉在院外難以抵擋這些幽靈的攻擊,所以非常迅速地撤退到院子裏,將自己的身體掩蓋在各種物體後面,抵擋對方犀利的暗器攻擊。
這座宅子的四周,暗黑吏員們同時發動了攻擊,第一輪襲擊過後,院子四周已經滿是御林軍兵士的屍首,而暗黑吏員在御林軍退下去的刹那間,根本不作任何的猶豫,迅速從各個陰暗角落處沖出,踏著那些屍首,攀牆而上。
御林軍們在受挫之後,立刻形成戰列,不少暗黑吏員攀上牆頭一刹那,從院子裏射出來的弓箭便穿透了他們的身體。
同伴中箭,後面的暗黑吏員並沒有喪失這個機會,在同伴屍首跌落下去的刹那間,便以翻牆貼在屍首背後,跟隨著屍首一同翻落下去,落到院子內,立刻按照自己的判斷,往院子裏那些弓箭點射出暗器。
對於暗黑吏員來說,執行任務的時候,不計一切手段,目的就是要完成任務。
如果同伴的死能夠利用上,他們是絕對不惜代價的。
弓箭手對著那一個個攀上牆頭的暗黑吏員進行無情的反擊,而那些禦林刀手看到暗黑吏員翻下高高的圍牆,更是毫不猶豫地沖過來,短兵相接。
從那輛馬車的出現,到暗黑吏員殺入宅院內,前後所花費的時間短暫無比。
西花廳在這次行動之前,自然是做過極其周密的安排,宅院的地圖,那早就被李固和他的部下熟記于心。內閣官員被囚禁的房間,西花廳在行動之前,也早已經摸索清楚,宅子裏的一棵樹、一口井、一條小徑,都已經被西花廳以最大的能力打探明白。
在西花廳內,兩百多名暗黑吏員自然都是事先分成了各個小隊,每一隊的任務也都是嚴格部署,吸引注意力、陡然突襲、入院搏殺、接近房間、射殺看守、救援人質、撤退方法、撤退路線、意外的應對,這每一個步驟,事先都是經過無數次的策劃和修改。
這就是西花廳做事的風格。
無數次的洗禮,無數人的犧牲,讓西花廳的每一步行動都盡可能地完善到極致,他們允許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有巨大的犧牲,但是他們卻絕對不允許自己的行動失敗。
天意之失,無可奈何,但是若是因為人為之故導致失敗,那麼就是花廳的奇恥大辱。
而且花廳吏員們十分清楚,相比起以往任何的行動,或許這一次行動才是有史以來最重要的一次,任務的成敗,直接關乎著大燕的興亡。
所以當行動開始之後,兩百多名花廳吏員,按照事先佈置好的行動步驟,從黑暗中發出了雷霆一擊。
他們以最短的時間,達到了事先設定好的目標,迅速從宅子四周殺入了宅院之內。
西花廳幾乎將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了這場襲擊之中。
這批暗黑世界的王者,將不惜一切代價,完成他們所擔負的任務。
殺入院子之後,暗黑吏員們按照事先所佈置,有的進行搏殺掩護,有的則是在刀光劍影之中,迅速往那些囚禁世家巨頭的房屋靠近。
整個院子的四周,昏暗之中,幽靈般的暗黑吏員與御林軍殺在了一處,這些暗黑吏員的奇襲技巧驚人,最恐怖的卻是他們身上所攜帶的各類致命武器,他們不去追求所謂的真正武道,更不會講究搏殺之中的光明正大,對於他們來說,只要殺死敵人,無所不用其極。
他們本身就是最犀利最嗜血的殺人機器,渾身上下都蘊含著血殺之意,每一出招便是風雷想加,陰毒狠辣,捨生忘死。
御林軍雖然都是一流的精兵,甚至從數量上還稍微佔據著一定的優勢,但是面對著這些以黑暗為世界以陰招為絕技的暗黑吏員,顯然是十分的不適應,而傷亡也明顯遠超暗黑吏員。
許多人心中已經猜到,他們面對的,就是本國素來無聲無息的那群幽靈。
從前,他們一明一暗,在護衛著燕京,護衛著大燕國,但是今夜,他們卻刀兵相向,而這一夜,也讓御林軍領教到暗黑吏員的恐怖。
恐怖不是傳說,而是血淋淋的現實。
劉耀此時力戰兩名暗黑吏員,他雖不處下風,可是卻時刻要提防著這兩名對手突然打出的詭異招術,更要擔心可以從他們身上任何地方發出來的陰毒暗器。
“保護院子,發訊號,求援軍!”劉耀怒吼著。
一名弓箭手隱在戰團之後,取出一支訊號響箭,彎弓搭箭,便要往天空中射出去。
這種響箭射到空中,便能發出極響亮清澈的響聲,能夠讓援軍迅速趕來。
就當他的手松弦的一刹那,只見得刀光閃過,聽得“嘣”的一聲響,他拉開的弓弦,竟是被一隻匕首生生劃斷,響箭只升起一隻手的距離,便如同死魚般落了下去。
弓箭手吃驚之間,便覺得自己的咽喉處生起一種極古怪的感覺,對方卻是在瞬間射出一支袖箭,穿透了他的咽喉。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5 13:38
第八零一章 人質

京中處處布殺聲,東城禮部尚書府雖然沒有軟禁內閣官員那處宅子那般兵士眾多,但是作為重要的處所之一,卻也安排了一百多名鐵血御林軍看守。
禮部尚書府面積巨大,如果要將這座大府邸完全包圍,一百名兵士那是遠遠不夠的,所以一開始重兵包圍禮部尚書府的時候,韓夫人等重要家眷,都是被集中到一處院子裏,而御林軍則是將這處不大的院子圍困住。
當雙方將士在南康門浴血拼殺之時,一隊御林軍直接進入禮部尚書府,到得這處軟禁韓家家屬的院落,領隊校尉站在院門之前令人站在門處高聲叫道:“蘇大人有請韓夫人和范小姐前去飲茶!”
院內立刻傳來一名家僕的冰冷聲音:“我家夫人和少夫人身體欠安,什麼狗屁的蘇大人要飲茶,讓他親自將茶送到這裏來就是!”
領隊校尉一聲冷笑,轉頭示意,早有兩名禦林兵士提刀上前去,抬起腳,毫不客氣地往院門上踢過去。
只是幾下,院門便被踢開,那兩名禦林兵便率先沖進了院子裏。
刀光乍起,院子裏早有埋伏,那兩名御林軍沖進去,從旁就竄出兩名家僕,都是提著大刀往御林軍的身上砍下來。
只是這兩名家僕的本領顯然很一般,大刀砍下,兩名御林軍都是迅速反應,反手格刀,擋住家僕砍下的大刀,隨即手腕子一扭,寒刀砍下,電光火石之間,反倒是將兩名家僕砍倒在地,一名家僕被砍中胸膛,鮮血噴出,在地上掙扎,另一名家僕則是被生生砍斷了一條手臂。
御林軍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領隊校尉率領一群御林軍沖進院子中,只見在那房屋之前,卻是橫了一排韓家的家僕,幾乎人人都握著大刀,這些家僕有老有少,都是當初從東海隨著韓玄昌來到燕京,在這危難之時,同仇敵愾,毫不畏懼強悍的御林軍,而是以血肉之軀排成一道人牆,堅定地護衛著身後的那間房屋。
韓玄昌夫婦平日裏待下人本就很是寬和,而且這群人都是從東海而來,那是真正的嫡系家人,主僕之間是有著極深的感情,所以在這危難時刻,韓府的下人們面對狼群一樣的強敵,沒有顯露出絲毫的膽怯,東海人骨子裏的悍勇之氣,在這關鍵時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領隊校尉身後,禦林兵士刀在手,一個個健壯高大,甲胄在身,全副武裝,一旦動起手來,韓服家人就算拼死相鬥,那也絕對支撐不了多久。
領隊校尉冷視面前那道血肉人牆,眼中顯出不屑之色。
在他的眼裏,這群人擁有的抵抗力幾乎為零,所以他只是冷漠地重複了先前那句話:“蘇大人有請韓夫人和范小姐前去飲茶,還請速速赴約!”
家僕們刀鋒向前,一個個怒目圓睜。
屋內一片寧靜,領隊校尉冷然一笑,道:“韓夫人,我等都是粗俗武夫,奉命行事,還請夫人海涵。夫人乃是明理之人,若是讓我等這些粗俗之人入屋去請,到時候有得罪之處,那便怨不得我們了。”
“你們敢!”家僕中有人厲聲喝道:“你們這群亂臣賊子,助紂為虐,我家夫人和少夫人身份尊貴,豈容你們這等骯髒之人褻瀆,想要入屋,便須從我等屍體上踏過!”
此人說完,向前走了一步,他身旁幾十名老少男丁,都是往前進了一步,雖然沒有強大的武力和健壯的身體,但是他們的血性卻是讓人悚然動容。
領隊校尉神情冰冷,他抬起手,便要下令手下兵士闖過去,猛聽得一聲響,隨即便見到那間房屋的大門打開,一時間守在屋前的家僕紛紛轉過頭,所有人都瞧見,從那屋子之內,先是出來數名女婢,隨即從屋內一前一後走出兩個人來。
這兩人都是戴著一頂斗笠,斗笠四周黑紗遮蓋,前面一人步伐端莊,身形圓潤,而後面一人則是挺著微凸起的肚子。
這二人衣著華麗,眾家僕瞧衣著打扮,都知道前面是韓夫人,而後面便是韓漠的妻子少夫人范筱倩。
領隊校尉微皺眉頭,抬起的手緩緩放下來,從那些家僕臉上的表情看出,這二人便是自己要找的人,當即拱手道:“韓夫人,范小姐,冒昧打擾,還請恕罪,馬車就在外面等候,兩位請吧!”
眾家僕已經有人悲聲道:“夫人,少夫人,他們別有用心,絕不可去,我等願死戰!”
卻見走在前面的韓夫人搖了搖頭,腳步輕盈,氣質優雅,緩緩走下臺階來,而身後的範筱倩則是緊跟在後面,兩隻手兒鉸著衣袖,看起來有些緊張。
“夫人!”當即便有幾名家僕跪下,聲音哽咽。
嘩啦啦一陣響,幾十名家僕都是跪倒在地,神情悲愴。
他們知道京中兵變,更知道此去兇險萬分,一時間擋住路,不讓韓夫人走過去,更是有人嘶聲道:“夫人,我等願死戰到底,護住夫人和少夫人的周全!”
韓夫人並無說話,身體更是鎮定無比,雖然看不清面孔,但是顯得異常的平靜,只是輕抬手,示意眾人讓開一條道路。
虎狼在前,無法抵抗,若是堅持,只不過是讓家人白白死去。
眾家僕都是滿臉悲憤,緩緩讓開一條道路,韓夫人便於范小姐從人群中過來,家僕中已經有人厲聲道:“你們如果傷害夫人和少夫人,我們少爺必定領兵回京,將你們殺個乾淨!”
韓府上下自然不清楚,韓漠如今已經率領大兵,攻破了城門。
……
韓夫人回過頭,牽住了身後範筱倩的手,握緊那只手,顯然是在鼓勵範筱倩不要害怕。
領隊校尉再次拱了拱手,瞧這二人戴著面紗,微皺眉頭,想要伸手去掀開面紗,但是只是抬了抬手,韓夫人便以一種極輕但卻極為堅定的語氣冷聲道:“你敢!”
領隊校尉愣了一下,隨即想到,雖然如今控制住她們,但這兩位終究是身份尊貴之人,卻是不可輕易褻瀆,回頭也不好向上面交代,微一沉吟,終是一抬手:“夫人,范小姐,請!”
韓夫人淡定無比,緊握著範筱倩的手,在一眾御林軍的寒刀之下,緩緩離去。
到得門前,領隊校尉立刻吩咐下去,將禮部尚書府的看守兵丁抽調了一半出來,要押著韓夫人二人前去西平門。
韓夫人和范筱倩都是不發一言,上了馬車,在眾兵丁的簇擁下,行到街頭,卻見領隊校尉一揮手,從街頭的一條胡同裏,迅速馳出一輛馬車,與韓夫人所乘馬車一模一樣。
領隊校尉指著胡同裏出來的馬車向身邊一名禦林都尉道:“你帶人護送這輛車往西平門去,本將擔心途中會有意外!”
那都尉知道領隊校尉意思,一揮手,當下大多數禦林兵都跟隨他護著那輛馬車離去。
領隊校尉則是領著剩下的不到二十名御林軍,轉進那條胡同裏,選擇另外一條路往西平門趕去,只片刻間,兩輛馬車便各自消失在暮色之中。
……
……
西花廳暗黑吏員對軟禁世家官員的宅子進行著最有效的突襲,強勁有力,按照預先的計畫,一部分吏員在進行著殊死搏殺,而更有一部分吏員已經突擊到內院之中,靠近了那些軟禁內閣官員的房屋。
御林軍死傷慘重,面對著暗黑吏員有效而致命的攻擊,半數御林軍非死即傷,喪失了戰鬥力,而暗黑吏員在這血腥的搏殺之中,卻也是傷亡慘重,四十多名精銳的暗黑吏員葬身於此。
夜空下的血腥搏殺,依然在繼續。
這些深通暗黑之術的暗黑吏員們,已經有不少人悄無聲息地貼著牆,往上攀爬到了屋頂上,而屋頂上埋伏的御林軍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等到暗黑吏員探頭的一刹那,便毫不留情地射出了弩箭。
暗黑吏員們自然早就防備這一招,在翻上屋頂之前,都是迅速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假人頭,所以幾乎所有御林軍的弩箭,都是射在假人頭之上。
弩箭射出後的空隙間,暗黑吏員們便迅速翻上屋頂,抬手扣動機關,射出了藏在手腕子下面的袖箭,為了執行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任務,暗黑吏員們的袖箭都是在劇毒的毒藥之中浸泡過,見血封喉。
夜空之下,燕京城中,這並不大得宅院之中,上演著令人震撼的廝殺。
宅子幾乎每一處角落,都是人影綽綽,暗黑王者們與大燕最強.精兵進行著你死我亡的最殘酷遊戲。
房屋中的世家官員們,自然都已經知道有了援兵來救,工部尚書蕭懷金是第一個從屋內沖出來的人,對於生存的渴望,讓他兇猛地沖到一名御林軍的旁邊,在那名御林軍尚來不及反應之前,便已經一拳打在了他的脖子上。
蕭懷金的武技未必很高,智慧也並不出色,但是終究也是個健壯武夫,這一拳更是為了求生打出十成的力量,聽得骨骼碎裂的聲響,竟是將這名御林軍的頸骨生生擊碎。
蕭懷金擊出拳頭,迅速搶過御林軍手中的寒刀,怒吼著往蕭太師所在的房屋沖過去。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5 13:38
第八零二章 接應

李固此時已經帶著十多名部下,直接突進到了韓玄昌所在的房屋之外,屋頂上的禦林弩兵已經被清除,倒是守在屋外的御林軍一時間難以解決。
不過韓玄昌感覺到屋頂上的御林軍被清除,危機頓減,趁勢沖出了房門。
剛出房門,旁邊早有兩名禦林兵揮刀砍過來,這兩把刀一左一右,速度快極,韓玄昌不敢硬接,身體急速後撤,重新退回屋內,但是一腳踢向一扇房門,他乃是韓家直系子弟,自然也是修習過《長生經》,力量恐怖,勢大力沉,這一腳踹出去,那扇門“喀嚓”一聲響,竟然被生生踢飛出去,恰恰撞在一名禦林兵的身上。
韓玄昌素來不輕易出手,可是此番出手,卻是毫不手軟,那木門撞在御林軍的身上,禦林兵竟是被那木門撞的後退數步,而韓玄昌也早趁這個時候,豁然沖出,已是看到門外與禦林兵纏鬥在一起的暗黑吏員們。
“保護韓大人!”李固瞧見韓玄昌沖出來,立刻低沉著聲音叫起來,他自己則是迅速往韓玄昌這邊靠近過來。
韓玄昌追著那被擊出的禦林兵,不等他站穩,又是一腳飛起,踢在了那禦林兵的下顎處,便聽得骨骼碎裂聲響起,而韓玄昌順勢奪過了禦林兵手中的大刀,瞧見李固正往自己這邊接應過來,便揮舞著大刀,也往李固那邊靠過去。
韓玄昌平日裏儒雅溫和,但是今日非常時刻,卻是出手兇狠,早已沒有了那股子書卷之氣。
李固領著部下殺了過來,與韓玄昌合在一起,二人只對了一個眼色,韓玄昌便往左側殺過去,而李固率領這手下的七八名暗黑吏員,緊跟其後。
宅子裏的爭殺已經分成各小戰團,雙方的人手都是混在一起。
劉耀此時已是滿身血霧,而且身上已被砍了數刀,幸虧他的本事不差,幾次避過致命的暗器,否則早已是命喪此地。
滿院子處處都有屍首,有御林軍的,亦有暗黑吏員的,這處宅子的空氣之中,彌漫著極濃郁的血腥氣味。
劉耀殺了一名暗黑吏員,聚攏身邊的幾名禦林兵,一個個都是滿身血污,他緊握大刀,低沉聲音道:“援兵很快就會到,諸位奮力死戰,絕不可讓這些官員走脫……!”他的眼眸子一陣冰冷:“即使只是屍首,也要讓他們留下來!”
眾人明白劉耀的話,那是可以對內閣官員下殺手了。
忽聽得東側有人高聲叫道:“快來人,他們要從這裏突圍出去!”
劉耀聽到聲音方向,立刻高聲喝道:“都給我去側門,他們要從側門突圍,絕不能讓他們離開這所院子!”
……
西花廳各組吏員雖然付出了極慘重的代價,折損了三分之一的人手,但是終究是將被軟禁在宅子裏的內閣官員們救出了房屋,此刻都是按照事先的撤退路線,護衛著一眾官員往側門突圍,而劉耀也已經高聲喝令部下往側門圍殺。
御林軍的傷亡情況遠超過暗黑吏員,此時在人數上已經無發占得優勢,只不過暗黑吏員此時的目標卻是要將內閣官員們救出此地,並不與之御林軍糾纏。
李固心中十分清楚,雖然從行動開始直到現在往側門突圍所花費的時間極其短暫,但是週邊鳳翔營御林軍十有八九已經察覺到了這邊的異動,整個東城有近五千名御林軍控制,一旦得到消息,將有大批的精銳兵士殺過來,雖然暗黑吏員在黑夜之中有著強悍恐怖的實力,但是如今不過一百多人,還要護住內閣官員,要進行突圍戰,那是凶多吉少。
暗黑吏員最擅長的,乃是突襲刺殺這一類令敵手措手不及的手段,一旦進行正面的明面搏殺,他們的能力將會大打折扣,只要陷入御林軍的包圍,便將面臨著全軍覆沒的危險。
此時聚攏在李固身邊的有近五十人,而其他的暗黑吏員也正在往這邊拼殺聚攏過來。
蕭太師此時早已沒了老態龍鍾之色,這名老者手中也是握著一把刀,眾內閣官員都是緊隨在他的身後,而暗黑吏員們則是在外面護住,形成了一層保護膜。
此時眾人已是將側門打開,沖出了這所宅子,而宅子各處的暗黑吏員更是邊殺邊退,彙聚過來,剩下的禦林兵則是在劉耀的高聲怒吼著,從後面緊緊追殺。
順著積雪長街往西邊南邊撤退,一時間難以擺脫追擊的御林軍,好不容易殺到街道中間,猛聽得正前方又傳來陣陣殺聲,隨即便看到大批的鳳翔營御林軍堵截過來,而兩邊的胡同裏,也都有著御林軍正圍殺過來,眾人一時間陷入包圍之中,形勢極其嚴峻。
蕭太師白須在夜風中飄動,他回過身,看著身後眾內閣官員,沉聲道:“諸位,老夫今日願與諸位同生死,突圍出去,平定叛亂,絕不可亡于這群無名小卒之手!”
眾內閣官員都是握緊兵器,互相看了看,隨即齊聲道:“願與太師一同拼殺!”
蕭太師大笑起來,老者雖然蒼老無比,但是這笑聲卻是中氣十足,威勢十足。
這些內閣官員雖然是被囚禁於此,但是被囚禁的這幾日,卻都是吃飽喝足,體力上根本不存在任何問題。
蕭太師隨即掃了那些如同鬼魅般的暗黑吏員一眼,沉聲道:“你等皆是國之勇士,今日一戰,西花廳名垂我大燕史冊,能與諸位勇士並肩拼殺,老夫心中甚慰。”
此時四面八方都是御林軍圍殺過來,李固沉聲道:“往南突襲,殺開血路!”
韓漠與他計畫過,西花廳吏員一旦看到訊號,便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救出人質,爾後往南突圍,到時候會安排援軍來接應。
只是這些御林軍比想像中來的還要快,暗黑吏員減員也極其嚴重。
不過李固一聲令下後,面對著四面八方殺過來的數倍敵人,暗黑吏員們還是毫不猶豫地往南邊衝殺過去,片刻間便短兵相接。
內閣官員們此時也都是與御林軍交起手來,個個悍勇,一條長街,滿是殺聲。
眾人正陷入苦戰之時,御林軍後方忽然傳來陣陣慘叫聲,又聽得有人高聲驚呼:“有埋伏!”
長街後方,卻無敵人,但是長街兩邊的屋頂上,卻是密密麻麻射出無數的袖箭來,這一輪襲擊突如其來,眾御林軍正與西花廳吏員廝殺之間,竟是沒有料到兩邊屋頂上還埋伏著敵人。
那“嗖嗖嗖”的袖箭刺破空氣之聲不絕於耳,大批的御林軍被袖箭射中要害,倒了下去,御林軍頓時出現了短暫的混亂。
蕭老太師已經連續斬殺數人,身上沾滿血污,沉聲吼道:“大好時機,大夥兒集中往南突!”
身後眾人答應一聲,緊隨其後。
內閣這些官員,平日裏在朝堂上,那都是鬥的你死我活,但是今日形勢所迫,卻是團結在一起,要一同殺出去。
兩邊屋頂的袖箭連綿不絕,顯然也是為了給西花廳眾人提供援助,那些袖箭直往南路御林軍射殺,不過片刻間,便有數十人中箭而死。
“屋頂有埋伏!”御林軍中有人嘶吼著:“屋頂狙敵!”
一時間,兩翼便有不少禦林兵沖到兩側,迅速攀爬上屋頂,要去應付屋頂上的偷襲。
雙方很快就在屋頂上廝殺起來,埋伏在屋頂上的,都是清一色黑衣蒙面,但是他們的應敵功夫也是極其詭異,幾乎與西花廳吏員的手段一樣。
大理寺卿胡雪辛擊退一名禦林兵,看到兩邊屋頂也在廝殺,他很快就明白過來,叫道:“是東花廳的人!”
擁有強大暗黑手段的,在燕京城中,無非就是兩大花廳。
西花廳全員盡數投入到突襲宅子,不可能還有餘力在這裏設下埋伏,那麼這屋頂上埋伏的襲擊人員,顯然就是東花廳的人。
在這一夜,那些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一幕幕上演著。
朝堂上你死我活的政敵,在今夜拋去往日的仇怨,聯手在一起,共同殺敵,而素來關係及其不融洽的兩大花廳,也在今夜配合著上演了一處驚心動魄的暗黑大戲。
東花廳的突然襲擊,給長街上的內閣官員和西花廳吏員創造了機會,一陣血腥的拼殺,他們生生從人群中殺開了一條血路,直殺到了長街的街頭。
只不過御林軍在這邊的數目眾多,雖然他們的傷亡很慘重,但是幾路援軍過來,在人數之上,還是佔據著絕對的優勢。
……
正當屋頂上,長街上進行著生死無情的搏殺之時,忽聽得南邊又響起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那聲音氣勢如雷,萬馬奔騰,強有力地震動著大地。
內閣官員們神色都是大變。
此時面臨的御林軍已經難以對付,如果敵人再派來騎兵攔截圍殺,那麼非但沒有可能突圍出去,只怕還要在此全軍覆沒。
便是那些御林軍,也以為是騎軍援兵來到,士氣大振。
很快,從南邊一條胡同裏飛馳出一隊騎兵來,隨即從其他各條巷子裏,也都紛湧出大批的騎兵來,這些騎兵甲胄很是怪異,而且都是持弓在手,出現之時,便異常冷酷地向御林軍射出箭矢來,等到戰馬靠近,便在瞬間掛弓換刀,無情地向御林軍砍殺過來。
韓玄昌見到從各條街道湧出來的騎兵,眼中光芒陡起,喃喃道:“東海……風騎!”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5 13:38
第八零三章 雄鷹要高飛

這一年冬天那個寒夜發生的事情,必定將在燕國的歷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筆,而且許多年後,當此時的孩子們長大成老人,他們也會對那夜的許多事情記憶猶新。
當海水般的西北騎兵沖進城內,面對強大的衝擊力,城內的禦林騎兵根本抵擋不住,而首當其衝的風騎則是如同一把匕首的鋒刃,犀利無比,根本不與禦林騎兵纏鬥,在人群中殺開一條路,徑直往城中沖過去,禦林騎兵欲要追擊,可惜後面湧入的西北騎兵海浪早已經將禦林騎兵吞沒其間。
城頭上的林至善看到無窮無盡的西北騎兵沖入城中,臉色鐵青,知道大勢已去,長歎一聲,將刀放在脖子上,便要自刎,身邊早有副將上前去握住他手臂,失聲道:“大人不可……!”
林至善苦笑道:“城門已破,大勢已去,我林至善未能守住城門,乃是敗軍之將,有何面目繼續苟且存活下去!”
“大人,我們……!”那副將正欲要勸,卻不知道哪里飛來一支冷箭,正射入那副將的心口,那副將哼也沒哼一聲,便即倒了下去。
林至善目眥俱裂,看著城下混亂一片,御林軍、九門兵、西北軍混雜在一起,刀光劍影,殺聲陣陣,那鮮血形成一片血霧彌漫在空氣之中。
此時此刻,他已經是有心無力,眼見得又一支羽箭不知從何處往自己射過來,這名心如枯木的老將卻沒有閃躲之意,“噗”的一聲,這一支羽箭竟然也是正中他的心臟,直沒進去。
林至善大刀落地,他艱難地走到外城牆邊,望著蒼茫的大地,城外還有數之不盡的西北騎兵正往城內沖進來。
他搖了搖頭,臉上帶著無奈,更帶著一絲苦笑,緩緩地倒了下去。
……
京中南城區的百姓們,直到很多年後還清晰的記得,那一夜,南城區的大小街道,都有著無數的騎兵沖過,他們全副武裝,他們殺氣騰騰,整個燕京城的大地,都被他們胯下戰馬踐踏的顫抖起來。
京中許多百姓從那窗戶的縫隙裏看著門前的長街,看著一匹又一匹戰馬飛馳而過,那肅殺的場面,實難令人忘記。
南康門是騎兵源頭,一隊又一隊騎兵,事先早已經得到了命令,知道接下來的目標何在。從空中俯瞰而下,便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燕京城的大小街道如同人體的血脈,而奔騰在大街小巷的騎兵群,就是在脈絡中流動的鮮血。
無數條血液彙集向一個方向,西平門!
半座城的街道上,儘是海浪般向前捲動的騎兵軍團。
……
西平門城頭,一群女眷被帶到了城頭,蘇觀崖背負雙手,眺望著南康門方向,也看到了那大街小巷一道道火光遊動,正迅速地往這邊蔓延過來。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身形卻依然鎮定,背負雙手,鬍鬚在夜風中飄動,依然是一副儒雅之氣。
他身後跟著幾十名文武官員,叛軍以及蘇派的主要將領官員,此時都是聚集在此處。
一陣騷動之中,十多名女眷在持刀御林軍的簇擁下,來到了城頭,來到了蘇觀崖的面前。
蘇觀崖第一眼便看到女眷中間那名拄著黑木拐杖白髮蒼蒼的老婦人,那正是範雲傲的母親,大燕國唯一的一品誥命夫人范老太君。
范老太君左邊是一名小丫鬟,右邊則是範雲傲的妻子、韓漠的岳母范夫人,二人一左一右扶著老太君,緩緩上前來。
老太君身著命婦朝服,華貴無比,頭戴金冠,那張蒼老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懼色,甚至顯得平靜無比,范夫人也是一襲華服正裝,儀態雍容豐美,典雅貴氣。
旁邊,另有韓玄道的夫人韓曹氏,胡雪辛的妻子胡夫人,黑紗遮面的韓夫人和范筱倩也豁然在人群之中,另有蕭懷金蕭萬長的家眷也是身在其內。
這些婦人,有的面色蒼白驚慌無比,有的卻顯得異常的平靜。
蘇觀崖先是看了戴著斗笠的韓夫人和范筱倩一眼,皺起眉頭,隨即盯著範筱倩那微微凸起的腹部,眉頭微微舒展,看向范老太君,拱手含笑道:“深更半夜,將老太君請到此處,還請老太君莫要怪罪!”
范老太君十分平靜地看著蘇觀崖,她拄著拐杖,輕輕推開攙扶她的范夫人和小丫鬟,顫巍巍地走向蘇觀崖,老人家那一雙昏暗的眼睛,在這一刻,卻是那樣的充滿震懾力。
所有人都眼看著范老太君走向蘇觀崖,誰也沒有動,寒風呼嘯,城內已是殺聲陣陣,而城頭上卻是一片肅靜。
蘇觀崖看著老太君走進過來,不知為何,他臉上本來和善的笑容竟是有些發僵,面對這個一推便倒的老婦人,他渾身上下極其不自在,甚至不敢直視老太君的眼睛。
但是此時此刻,他卻不能在氣勢上輸給老太君。
如果連這樣一個老婦人都無法應對,將如何應對韓漠那如海浪般的大軍。
老太君終於走到蘇觀崖面前,盯著蘇觀崖的眼睛,隨即蒼老的臉上顯出不屑的冷笑,她抬起一隻手,向著蘇觀崖的臉上重重扇了過去。
蘇觀崖竟是不閃不避,任由老太君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隨即聽著老太君不屑地罵了一句:“無父無君的亂臣賊子,想當年你蘇家先祖何其英雄,卻傳下了如此不屑子孫,老身都替你們不恥。”她轉過身,緩緩往回走去,冷聲道:“爭權奪利,血染戰袍,這是男人的事,老身不會罵你無恥,但是將一干女眷抓來作人質,用以威脅,這是最齷齪之人所為,你蘇觀崖也算是堂堂世家子弟,竟是作出市井俗夫都不屑為之事,你們蘇家列祖列宗的臉面,都被你這孽畜丟盡了!”
老太君乃一品誥命夫人,地位尊貴無比,她的輩分又高出蘇觀崖一輩,喝罵起來,顯得異常的氣勢。
老太君顫巍巍走過去,指著那一干女眷道:“你若還自認是蘇家的子孫,你若不想讓你祖宗的臉上蒙羞,將她們都放了,老身留下來就是。”范夫人和丫鬟上前重新扶住老太君,卻感覺到老太君渾身氣得發抖,而這位燕國極其高貴的老婦人,再一次盯著蘇觀崖的眼睛,緩緩道:“男子漢大丈夫,成王敗寇,贏便是贏,輸便是輸,即使輸了,也要堂堂正正,挺著胸膛接受失敗,讓你的對手依然尊敬你……這般垂死掙扎,徒勞無益,實非智者所為,更非男子漢大丈夫所為!”
老太君一番話說完,蘇觀崖身後不少人都是垂下頭,似乎頗有些羞慚。
蘇觀崖卻是挺直而立,毫無慚色,依然是背負雙手,氣質優雅,淡然一笑,“老太君,家父曾經倒是教過我,真正的男子漢,沒有真正死去,便絕不認輸,這世間許多事情總是很奇妙,奇妙的你根本無法相信,前一刻或許失敗,但是只要撐住,下一刻你或許就會勝利。”他望向南城區,平靜道:“我手中尚有整座東城,那裏都是所謂的國家棟樑,如果韓漠強逼我作出不該做的事情,那麼韓漠便是燕國萬世的罪人。”他掃了一眼眾女眷,冷然一笑,“韓漠率大軍破城,但是有你們這些親眷在,我想他也不會太過倡狂。我聽人說,韓漠雖然頑劣不堪,但卻是一個極其孝順之人,對家人看的極重,這一次,我倒真想知道,這傳言是真是假,我很想知道,韓漠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還是一個六親不認的梟雄!”
此言一出,女眷中已有數人很是吃驚,戴著斗笠的韓夫人,嬌軀一顫。
這群女眷一直被軟禁起來,對於整個局勢一直都不清楚,雖然來到城頭,也知道有勤王之師進京,但是直到蘇觀崖說出情況之前,他們都不知道領兵勤王的是韓漠。
老太君聽他這般說,先是有些驚訝,但是隨即笑起來,拄著拐杖在地上瞧了幾下,“好好好,老身這個孫女婿,果然沒有辜負老身的期望。”她盯著蘇觀崖,不屑笑道:“蘇觀崖,老身這孫女婿,絕非迂腐之人,他從前只是一隻小鷹,但是你的叛亂,讓這只小鷹長大了,一隻雄鷹欲要展翅高飛,那是什麼也阻止不住的……!”
……
皇城之中,乾心殿內。
皇帝此時站在殿門之外,一身紅色龍袍,背負雙手,神色異常的凝重,而太監總管易空霆就跟在他的身後。
城中那怒吼的喊殺中,被寒風傳送過來,從那蕭瑟的風中,皇帝能夠聽到皇城之外隱隱傳來的殺聲。
一名太監匆忙而來,到得皇帝面前,跪倒在地,稟道:“啟稟聖上,西北軍攻破南康門,如今正往西平門打過去!”
“破了城門?”皇帝臉色一沉。
“是!”太監小心翼翼稟道:“九門官兵突然暴動,殺到了南康門,他們打開了城門,放西北軍進了來!”
皇帝背負在身後的拳頭握起來,厲聲道:“九門?陸英季不是被蘇觀崖控制住了嗎?兵符如今都在唐鳴梧的手中,九門官兵如何暴動?是誰領他們暴動的?”
皇帝雖然身處深宮之中,但是皇城之外的消息,一直源源不斷地傳過來。
“報過來的消息,當日九門提督陸大人的兒子陸宗軒逃脫,這一次便是他鼓動九門官兵暴動!”太監見皇帝震怒,說話聲音頗為不安。
皇帝臉色陰沉,冷笑道:“陸英季還真是養了一個好兒子。”隨即冷聲道:“蘇觀崖自視是聰慧之輩,朝堂上,那也是一個狡詐之輩,怎會犯下如此大錯?酒囊飯袋,留下如此破綻,那是自掘墳墓!”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5 13:39
第八零四章 下旨

皇帝身後的易空霆揮了揮手,示意那名太監退下,這才低聲道:“聖上,唐鳴梧做事確實不周全,竟然跑了陸宗軒。不過東城還在蘇觀崖的手中,韓漠破城,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今大軍入城,蘇觀崖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此種時候,蘇觀崖只怕真要找人陪葬了。”
皇帝搖了搖頭,道:“做大事者,必須心狠手辣。現在看來,這蘇觀崖終究還是沾了那虛仁假義之道。九門兵雖然人數不多,但是此種時候,終歸是一支不穩定的隊伍,存在著極大的變數。他若真想做成大事,便該在接防之時痛下殺手……!”隨即歎了口氣,感歎道:“說起來,此事朕也有過。陸英季跟隨朕許多年,朕對他極其信任,九門將領的任免權,朕素來都是交由他自專,也正因如此,九門將領幾乎都是他們父子的心腹,若非朕太過放縱,今日那陸宗軒也不可能僅憑一張臉,就能挑起九門兵的暴動……!”
易空霆忙道:“這是聖上信任臣子,更顯聖上明君之風,只是陸家父子愚鈍,未能明白聖上的心意……!”
皇帝握著拳頭,皺眉道:“老易,依你之見,這韓漠會不會趁機作亂?”
“應該不會!”易空霆小心翼翼道:“韓漠手下,有御林軍,也有西北軍,除了那支東海私家軍,他部下的將士都不是他的嫡系,而且他是打著勤王的旗號,絕不敢胡作非為。”
皇帝微微頷首,隨即歎道:“只可惜此子是世家子弟,否則朕必定要重用他。不過經此一次,此子的手段確實了得,朕也不能再犯險給他太多的權力。”
“聖上的意思是?”
“當初讓他一手掌握西花廳,一手掌握豹突營,本就是想借力打力,讓韓家有實力與蕭家抗衡。”皇帝靜立如山,穩定無比:“如今的蕭家……哼,韓漠手中的權力,也該還給朕一些了!”
說到此處,皇帝微一沉思,正要回到殿中,卻見得有一名太監飛奔而來,表情顯得異常緊張,跪在殿前,高聲稟道:“啟稟聖上,東城有變!”
“有變?”皇帝臉色微變,轉過頭,上前幾步,眼眸子裏顯出激動之色:“有何變故?”
此時此刻,他最希望聽到的,便是蘇觀崖被逼的玉石俱焚,將那一干內閣官員俱都殺死,想到這樣的變故,皇帝的手都微微顫抖。
之前他所做的一切,他的沉默,就是為了這一刻。
借刀殺人,皇家卻要手不沾血地解決那些世家官員。
那太監立刻道:“剛才傳來消息,東城那邊,蕭太師帶著內閣大人們已經殺出了東城……!”
皇帝一怔,隨即臉色泛白,那一雙眼眸子在瞬間變的赤紅,臉龐更是扭曲的猙獰可怖,他幾步間沖過去,一把揪起那太監,厲聲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那太監嚇得面無人色,身體發軟,想要說話,可是看到皇帝那猙獰的面孔,卻只能蹦出“他……奴才……”等幾個字眼,一時間嚇得說不出話來。
“內閣官員都已經被救出。”一個宛若雲煙的聲音飄過來,“他們此時已經被西北軍接應上!”
聲音之中,一道美麗的身影嫋嫋而來,輕盈如雲,正是秀公主。
皇帝一把丟開手中的太監,那太監如同狗兒般爬到一旁,將頭窩在地面上,撅著屁股,身體瑟瑟發抖。
皇帝站直身體,看著秀公主緩步走過來,立刻問道:“他們是如何走脫的?東城有數千御林軍,西北軍怎能輕易殺進去?蘇觀崖又怎可能讓西北軍那樣容易救走那幫世家官員?”
“西花廳發動突襲,殺進軟禁處所,救出了內閣官員。”秀公主面無表情,看起來很是冷漠。
皇帝立刻冷聲道:“西花廳?他們行動之時,你東花廳的人何在?僅憑西花廳的人,又如何能將那幫官員救出東城?”他緩緩走向秀公主,一雙赤紅的眼眸子死死盯在秀公主那美麗的臉龐之上,“朕令你盯緊西花廳,你是如何做的?”
秀公主面對皇帝的質問,依然是面無表情,她身著白色狐裘,站在殿前,美麗無比,氣質更是高貴優雅,“西花廳突圍,東花廳在途中接應,後來韓漠的風騎也殺到東城,救出了那幫官員!”
“你……!”皇帝怒極,抬起手便要往秀公主的臉上打過去,眼見便要打在秀公主的臉孔上,他終是停住手,咆哮道:“你怎可壞朕之事?難道你以為朕真的不會殺了你?”
秀公主冷冷一笑,美麗的面孔上帶著一絲悽楚:“皇帝哥哥貴為天子,自然可以隨時下令取我性命。皇帝哥哥的手段,不是素來都很果斷嗎?”
“為什麼?”皇帝怒吼道:“你為何要背叛朕?你莫忘記,你也是皇族的一員,你這不但是背叛朕,而且是背叛我皇族的列代先祖。曹秀,你是皇族罪人!”他握起拳頭,手背青筋暴突:“韓漠……朕真是後悔,竟然將西花廳交到他的手裏……!”
秀公主淡然道:“皇族罪人?皇帝哥哥,我只是不想你成為皇族罪人,這才出手……!”
“一派胡言!”皇帝怒視秀公主:“朕臥薪嚐膽這麼多年,為的是什麼?就是為了重振皇家威儀,朕要成為一代聖君,一直以來,朕以為你明白朕的苦心,會堅定不移地支持朕,今日朕才知道,你還是忘不了當初那件事,還是忘不了那個人,到了朕最重要的時刻,你背叛朕,在朕的心口狠狠刺了一刀……曹秀,你不配做皇族的公主!”
“一代聖君?”秀公主笑起來,笑的淒美,那雙迷人的眼眸子,此時卻滿是痛心:“皇帝哥哥,你可知道,你早已經變了,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對我百般呵護的皇帝哥哥了。曾經,你說過要成為一代聖君,一旦成為大燕國主,便要讓我大燕的子民過上最美好的生活……但是一路走來,你是否覺得,一切都不是那樣的美好,一切……都是那樣的殘酷……!”
皇帝冷冷地盯著秀公主,一時之間並沒有說話,但是臉上的憤怒卻是沒有絲毫消逝。
秀公主揚起雪白的下顎,抬頭望著即將迎來晨曦的天幕,緩緩道:“大哥哥,三哥哥,還有他,還有那許許多多對你充滿期待的人……他們一個個離去,如今,霜兒也離開了皇宮,還有太子,你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步走錯,卻冷眼旁觀,只是將他視為一件工具加以利用……!”
秀公主口中的“大哥哥”指的乃是當年的太子琪靈王,而“三哥哥”自然是指宣德王,那二人乃是皇帝的親兄弟,只是如今都已經不在人世。
“住口!”皇帝怒吼道:“輪不到你來指責朕。朕乃一國之君,朕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這江山……!”
“江山……!”秀公主美麗的面孔上顯出難以掩飾的疲倦,“身邊之人一個個離去,往日的笑顏逐漸遠去,這樣得到江山,又有何用?”她看著皇帝,幽幽歎道:“枯葉凋零,人生若夢……皇帝哥哥,有多少人相信過你,將一切都交給你,可是你……是否給了他們同樣的回報?”
“曹秀,朕知道,你心中因為古朝星的事情,一直在記恨朕。”皇帝冷漠地道:“你無一日不在想著那件事,一直以來,朕都覺得,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值得朕信賴之人,便是你這個親妹妹,可是朕想錯了,你終究還是背叛了朕,朕很失望……朕這一生,最大的失誤,便是看錯了你,這些年,你定然是處心積慮在等待時機,想著為古朝星報仇吧?朕告訴你,朕乃是真命天子,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你想為古朝星報仇,朕也絕不會畏懼你!”
秀公主臉色蒼白,淒苦地看著皇帝,隨即搖頭,輕歎道:“皇帝哥哥,難道你覺得,這些年來,我是假意助你?”
皇帝握緊雙拳,閉上眼睛,冷冷道:“不管如何,今日你對朕的背叛,讓朕不得不懷疑你是坐等時機狠狠地往朕的心口捅刀子。今夜,你這一刀子捅在了朕的心口,朕的心……很痛!”
秀公主嬌軀顫抖著,兄妹二人雖然對面而立,但是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卻似乎是那樣的遙遠,遠的如同一個在天涯,一個在海角。
“東城官員,不可有事,否則我大燕內亂必起。”秀公主穩住心神,平靜道:“西北邊關,謹防有變……如果不想京中有人繼續留血,不想再生異變,開宮門下旨吧!”
說完這句話,秀公主轉過身,再不多言,如同一片柔和的白雲,輕飄飄而去。
皇帝睜開眼睛,看著秀公主的背影消失,那一雙陰冷的眼眸子滿是複雜之色,握著拳頭的指甲,甚至陷入肉中而不自覺。
易空霆終是上前來,恭敬道:“聖上,您……不要傷了龍體!”
皇帝轉過頭,看著易空霆,眼眸子卻帶著一絲痛苦之色:“你說,為何連秀兒也會背叛朕?朕對她那樣信任,她為何會辜負朕?”
易空霆只是躬著身子,卻不敢回答。
皇帝兄妹的事情,即使是易空霆,那也是不敢摻和的。
皇帝閉上眼睛,沉吟許久,臉上那暴怒之色漸漸平靜下來,他睜開眼睛,緩緩道:“內閣那幫傢伙既然被救出去,朕也不能再等了……!”他抬頭望著依稀明亮的天幕,喃喃道:“蘇觀崖,這最後的擔子,就有你來挑起吧!”隨即吩咐道:“傳朕旨意,第一道旨意交給狼甲營曹殷,令他率領狼甲營圍剿叛軍,第二道旨意昭告全城,蘇氏一族陰謀造反,蒙蔽禦林將士,令叛軍將士即刻放棄抵抗,有懸崖勒馬者,朕既往不咎,只剿主謀,若有頑抗者,殺無赦!”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5 13:39
第八零五章 末路

蘇觀崖得知內閣官員被救出的消息,一直顯得極其平靜的臉,終於變得蒼白起來,而身邊的將領們更是顯出絕望之色。
大家心中其實都明白,內閣官員實際上就是自己手中最後的王牌,如今最重要的王牌卻被人奪走,那麼此戰的成敗,已經註定。
唐鳴梧臉色最為難看,盯著蘇雨亭,聲音極是不滿:“蘇指揮使,東城是你的人在守著,內閣官員也是在你鳳翔營的手裏,如今他們卻從你的部下手中走脫,你如何解釋?”
蘇雨亭一直以來都是很少說話,神色自始至終也顯得很是凝重,此時見唐鳴梧一臉怒氣地向自己質問,冷然一笑,淡淡道:“你的火山營,似乎也沒有守住南康門!”
唐鳴梧一愣,卻無話可說。
鳳翔營的職責是控制東城的官員,而火山營的職責則是固守九門。
鳳翔營固然讓內閣官員突出重圍,可是火山營也照樣丟失了南康門。
“內閣官員逃脫,西北軍攻破南康門,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一名官員臉色蒼白,聲音都有些發顫。
唐鳴梧看著蘇觀崖,終於道:“蘇尚書,事到如今,已經不可死戰,我們立刻打開西平門,從西平門撤出去……!”他指著城頭城下的禦林官兵道:“咱們手裏還有兩千兵力,只能從西平門撤出京城了!”
蘇觀崖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莫非你覺得韓漠會如此愚蠢,給我們留下一條路?”
唐鳴梧快步走到外城垛,望向遠處,只見城外那密密麻麻的火光一直未曾消失,隱隱見得遠處來回走動的戰馬武士。
唐鳴梧緊閉雙唇,他心中此時卻也明白,韓漠進攻南康門,並不等於對西平門置之不顧。
韓漠自然不可能不防止蘇家父子從西平門撤出燕京城,所以在西平門之外,必定埋下了軍隊,只等著叛軍從西平門撤退,從而出擊攔截。
唐鳴梧心中現在卻是極其的悔恨,如果早些從其他各門暗中出城,只怕很有可能躲避這場災難,但是此時西北軍已經從各條街道湧向西平門,進退無路,只能在此坐以待斃了。
他固然憤怒於九門兵的暴動導致整個局勢陷入危局,但更憤怒的,卻是內閣官員從鳳翔營的手中走脫。
若是內閣官員在手中,那就等於手中還留有最後的王牌,至少可以用這張王牌與韓漠進行談判,保住性命只怕是不成問題。
可是如今這種王牌不在手中,而且如今是進退維谷,這讓唐鳴梧既是憤怒又是絕望。
……
蘇觀崖此時面色看起來恢復了淡定,但是他的心中卻是低落到穀底。
王牌一失,蘇家現在是真正地走到了懸崖邊上,甚至一直腳已經往懸崖踏了出去,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往皇宮方向望過去。
蘇觀崖不是傻子,他內心深處十分清楚,皇宮之中的那位一直沒有動作,正是因為內閣官員在自己的手中。
那位皇帝想看一場鶴蚌相爭的好戲,等到這場戲落幕的時候,皇帝才會露面出來。
但是內閣官員既然從鳳翔營的手中走脫,也就等於這場鶴蚌相爭的好戲已經唱到了盡頭,在這種時候,那個陰險的帝王必然不會繼續沉默下去。
雪中送炭少有人為,但是落井下石卻是許多人願意做的。
皇宮方向,顯然是有所異動,那皇城城牆之上的火光更亮了,駐紮在皇城右側的狼甲營營地,自一開始,便一直沒有動靜,但是此時此刻,那座營地卻已經亮起了火光,火光跳動,不問可知,那是狼甲營開始有所動作了。
……

南康門告破,西北軍通過各條街道往西平門紛湧而至,而其他兩門守軍已然失去了鎮守的作用,也迅速往西平門方向集結。
只不過這兩路軍隊,還未抵達西平門,早就被西北軍分兵在大街小巷阻擋住。
西平門下,火山營和抽調過來的小部分鳳翔營軍隊,加起來兩千人左右的兵力,列陣數道,刀槍在手,寒光閃耀,眼看著西北軍騎兵從城內的各條街道賓士過來,在自己的陣前不遠勒馬停住,列成強悍的騎兵陣型。
西北軍並沒有對西平門下的叛軍立刻發動攻擊,而是密密麻麻地集結在叛軍軍陣對面,呈半弧形,超過五千勤王騎兵就如同一塊弧形鐵蓋子自內將西平門扣住,而那兩千名御林軍,就像是被扣在盤中的肉,隨時都有可能被吞噬。
望著城內雲集過來的西北軍,蘇觀崖臉上帶著冷漠的笑容,而火山營護軍參領唐鳴梧此時卻是臉色鐵青,眼眸子深處,顯露出絕望之色。
當幾日前韓漠率領大軍擊破蘇家世家軍,唐鳴梧就知道是事態嚴峻,只是他卻沒有想到,末日來得這樣快,一夜之間,西北大軍便已經破城而入,叛軍已經陷入絕路。
城下西北軍刀槍如林,寒氣霜甲,黑壓壓的如同烏雲壓陣,看著令人確實十分心悸。
人潮人海中,西北軍陣中緩緩分開一條道路來,數騎從那軍陣之中緩緩出來,當先一將銀甲銅棍,座下是那追風趕月的絕影神駒,正是此番勤王主帥韓漠,在他身側,則是竇善、肖木、秦洛等將領,這些將領的甲胄上全都沾染著血跡,那是同袍之血。
一夜血戰,城內各處屍體橫堆,天已經濛濛亮起來,黎明也是近在眼前。
望著城頭的叛軍將領,看著蘇觀崖一身戎裝儒雅風範站在城頭之上,韓漠的神情異常的冷漠,此番兵變主角之一燕太子已經死在天涯峰上,而剩下的幾名主角,此時便在城頭。
無數將士的鮮血染紅京城,罪魁禍首,便是這些野心勃勃之人。
蘇觀崖平靜無比,面對著城下密密麻麻的軍隊,緩緩開口,對著城下的西北軍高聲喊道:“你等都是燕國勇士,怎敢助韓漠這個亂臣賊子?”
雙方近萬將士肅然一片,除了戰馬偶爾嘶鳴,便只有寒風呼嘯,但是蘇觀崖這一聲叫喊,卻是勁氣十足,遠遠傳開。
韓漠冷淡一笑,沉聲高喝道:“蘇觀崖,事到如今……降了吧!”
降了吧!
這三字清清楚楚,沒有絲毫廢話,但是此時的韓漠,卻有足夠的資本說出這句話。
蘇觀崖平靜一笑,撫須道:“韓漠,本官確實小看你了。只是……你也未免太小看本官了,輸贏未分,本官憑什麼降了?”
韓漠寒聲道:“你自己也該明白,此時不降,便不會再有機會。難道你想你們蘇家真的……斷子絕孫?”
斷子絕孫!
何其狠辣的話語,又是何等讓人毛骨悚然的威脅。
“你若此時降了,我保證給你們父子留一個全屍!”韓漠手握血銅棍,緊緊盯著城頭的蘇觀崖,“如果你們還要負隅頑抗,我敢保證,你們的屍體最後連狗也不願意看一眼。”
城頭的叛軍將領都是微微色變。
韓漠的威脅,直白無情,那冰冷的語氣加上狠辣的話語,確實讓人身上流動著一股子寒意。
蘇觀崖大笑起來,高聲道:“或許我蘇家真的會滿門被殺,但是我蘇觀崖做事素來公平!”他悠然抬起手臂,指向東城方向:“那裏會有許多人為我陪葬,後來的史書,固然會將我蘇氏一族寫得一錢不值,但是卻無法改變,那些人的死,你韓漠也是難辭其咎!”
韓漠面不改色,冷淡道:“古往今來,凡誅殺大奸大惡之賊,總難免犧牲!”
“大奸大惡之賊?”蘇觀崖歎了口氣,道:“韓漠,世間的善惡,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清楚,這天下間,本就沒有絕對的善與惡。你今日風光一時,或許會榮耀無比,但是只要我這邊訊號一發,東城刀光乍起,你的榮耀,將會失去很多人來欣賞。”
韓漠臉色冷峻,卻沒有說話。
就在此時,卻聽得西北軍軍陣之中有分開一條道路來,十多騎已經從人群中賓士過來,韓漠轉過頭,卻見到當先一騎白須白髮,卻是蕭太師,在他身後,則是其他數名世家官員,自己的父親韓玄昌正在其中。
看到父親安然無恙,韓漠知道西花廳和風騎的突圍和接應計畫成功,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蕭太師一行人飛馬上前來,韓漠翻身下馬,上前去,顯得很是謙恭,向著蕭太師等人拱手行禮,而韓漠身邊的諸將也都下馬來,向內閣官員們行禮參見。
蕭太師看著一身銀裝的韓漠,這個年輕人的甲胄上滿是血污,冷峻的面孔之上,帶著一絲絲疲憊,於是微微點頭。
眾世家官員從鳳翔營手中逃脫出來,那是西花廳和風騎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換來,特別是西花廳,折損了幾乎近一半人員,傷亡慘重。
而這兩支勢力,都是韓漠所掌控,換句話說,眾人能脫險,韓漠居功首位。
也正因如此,眾人都是對韓漠投來了贊許的目光。
韓漠看向韓玄昌,只見韓玄昌衣衫嘍爛,身上依然血跡斑斑,顯然也是經過一場血腥廝殺才突圍出來,而韓玄昌此時正含著欣慰的笑意,溫和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但是父子二人都清楚,此時並不是說話之時,所以雙方只是互相看了一眼,看到對方無事,心中俱都寬慰,韓漠便重新翻身上馬,目光再一次投到城頭之上。
蘇觀崖看著城下內閣官員齊至,冷然一笑,背負雙手,緩緩道:“讓她們都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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