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權臣 作者:沙漠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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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9 16:4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2 1467203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2 03:14
第八一六章 有疑

夫妻二人剛用過早點,就聽門外傳來聲音叫道:“少爺,老爺在書房等你,讓你速速過去。”韓漠只一下子便聽出是韓青的聲音。
他接過慧娘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擦嘴角,起身道:“我先往父親那裏去。”向慧娘道:“好好照顧少夫人!”
慧娘含笑道:“少爺放心。”隨即取過裘衣,服侍韓漠穿上。
韓漠這才出了門,韓青早就迎上來,二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穿庭過院,來到韓玄昌書房外,逕自入內,卻見到韓玄昌正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閉目養神,見韓漠進了來,韓玄昌才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兒子,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但是很快就肅然下來,沉聲問道:“當日若不是唐鳴梧臨陣倒戈,若非蘇雨亭赴死息亂,你會如何選擇?”他的眼眸子裏顯得異常的嚴峻,而神情更是凝重無比:“為了城上那些女眷,為了所謂的仁義,便真的答應蘇觀崖的要求,讓他們撤出京城?”
當日蘇雨亭死後,父子二人各有事務,很快便各自分離處理手中之事,並沒有時間交談,今日好不容易有機會,韓玄昌開口便質問起來。
韓漠站在韓玄昌面前,沉吟片刻,終於道:“父親很小的時候就教導過我,身為男兒,一身血骨,就是要用來保護家人,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韓玄昌凝重的神情微微和緩一些,點頭道:“為父說過這話。”
“如今事到臨頭,城頭上有姨娘,有大伯母,有大嫂,有老太君,有岳母……!”韓漠平靜道:“這些人都是家裏人,如果按照父親當初教給孩兒的話,那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們救下來。否則,即使平定叛軍,卻失了家人,那也等於失敗!”
韓玄昌皺起眉頭,瞪了韓漠一眼,但終是歎了口氣,道:“你先坐下說話!”等韓漠在旁邊坐下,他才繼續道:“並非為父心狠,但是你要知道,有時候婦人之仁,非但救不了自己想救之人,反而會惹出更大的麻煩。”他端起旁邊沏好的熱茶,蓋沿輕輕撫著茶面,緩緩道:“你可想過,若是沒有變故,你真的答應蘇觀崖的要求,後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韓漠靜坐著,沒有說話。
“當眾抗旨,這一條便足夠砍了你的腦袋,即使將功折罪,留下性命來,你罷官免職也是免不了的。”韓玄昌肅然道:“而為父很早就告誡過你,你最重要的任務,便是攥緊手中所有的勢力,將之化為己用。雖然時日不多,但是你並沒有讓為父失望,在西花廳和豹突營也有了根基,可是一旦因為這一次的過錯而罷官免職,丟掉了手上的一切,那便是因小失大,愚蠢透頂!”
韓漠深知父親所言不無道理,一時也不敢反駁,只是看著父親,聆聽教訓。
“再者,你也明白一個道理,所謂慈不掌兵,一個真正的將領,當斷則斷,當棄則棄,軍人只相信強者。”韓玄昌正色道:“如果僅被敵人脅持你的幾名家人,你便對之妥協,那讓你的部下如何看你?這一次,你已經將自己的一個致命弱點暴漏出來,重情重義固然無可厚非,但是若是一身關係家族興衰,那便不是講情義的時候。”他盯著韓漠的面孔,一字一句道:“為父這些話,你要牢記心頭,婦人之仁,會害死更多人。如果日後有一天,為父落在敵人之手,你也無需有所顧忌,讓你的部下先射死為父,再替為父報仇,這才是我要看到的兒子!”
韓漠苦笑道:“父親說這些做什麼。”
韓玄昌歎了口氣,也不再繼續在此事上糾結,沉吟片刻,終於問道:“西北那邊……真的出事了?”
“父親是否知道什麼?”
韓玄昌搖搖頭,“蘇家父子叛亂,為父事先毫無預料。但是他們既然敢在京中起兵,而且沒有攻打皇城,這是固守九門,那顯然是等待援軍……!”他凝視著韓漠:“太子往西北去,他們等的,應該就是太子領兵回來,爾後合兵一處,將我們幾大世家一網打盡吧?”
這書房隱秘無比,房子四周更是有影子衛作為崗哨,父子二人自然不避諱言。
“他確實是要去西北奪兵權。”在自己父親面前,韓漠自然沒有任何隱瞞:“他也差一點就將兵權抓在手裏!”
“現在如何?”韓玄昌雙手情不自禁地握起拳頭:“蕭懷玉和太子如今在哪里?”
韓漠沉默許久,終於道:“死了!”
韓玄昌的身體一震,他並沒有任何歡喜之色,本來前傾的身體就如同虛脫般靠倒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兩隻握著拳頭的手,竟微微顫抖。
書房之內,一片寂靜。
許久之後,韓玄昌臉上才顯出苦笑道:“大燕……亡國不遠矣!”
韓漠皺起眉頭,但是很快就明白韓玄昌的意思,如果只是蕭懷玉死了,而魏慶兩國名將還好端端的活著,那麼燕國確實是亡國在即了。
毫無疑問,韓玄昌對於蕭懷玉也是充滿著敬畏之心。
韓漠不等韓玄昌多想,已經道:“商鐘離和司馬擎天也死了!”
韓玄昌身體再次一震,霍然坐起,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沒有說出話來,他握成拳頭的手緩緩鬆開,許久放輕聲問道:“你……親眼所見?”此時此刻,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
韓漠微微點頭。
“怎麼可能?”韓玄昌眉頭緊皺:“這……這不可能。”
韓漠苦笑道:“兒子曾經也是不曾相信,但是這些都是兒子親眼所見,由不得我不相信。”
當下韓漠也不隱瞞,將天涯峰上所見所聞俱都一一告訴了韓玄昌,而韓玄昌臉色驚駭,難以置信,等韓漠說完,他才靠坐在椅子上,閉目沉思,似乎是想理清其中的一些線索。
實際上韓漠當初到得天涯峰巔之時,商鐘離和司馬擎天已經離世,恰遇上蕭懷玉和後來逃脫的杜無風交手。他後來雖然也猜知幾大名將必定是相互拼殺而死,但是直到現在,他依然想不通為何數位名將能夠集聚天涯峰。
太子扮失蹤,引誘蕭懷玉登峰,這一點韓漠倒是相同,但是魏國的兩位名將為何會出現在天涯峰?商鐘離在天涯峰上,是否表明太子暗中早與商鐘離勾結?事情真的是這樣簡單?這背後還有沒有其他陰謀?
人死了,卻留下許多的謎團。
而且韓漠一直以為,如果說這道局只是太子和商鐘離設下,那頗有些不可能,因為要布下這張網,必定有著許多的陰謀交織在一起,這幕後是否還有其他的黑手?
……
“除了你和逃離的杜無風,此時還有多少人知道?”韓玄昌肅然問道。
韓漠搖頭道:“僅我所知,只有我和杜無風知道天涯峰上的事情,可是……究竟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我確實難以知道了。”
韓玄昌從椅子上站起來,背負雙手,來回踱著步子。
他十分清楚,天涯峰一戰,那是關乎著天下局勢的一戰,三大名將戰死,杜無風重傷,毫無疑問,這個消息一旦傳開,天下必定風雲湧動。
“此事絕不可外泄。”韓玄昌嚴峻道:“此件事情,為父要與你大伯好生商議一番。”
韓漠皺起眉頭,猶豫了一下,終於道:“父親,兒子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父親以為,大伯對於這次兵變,可有預知?”韓漠盯著父親的眼睛,緩緩問道:“西北的事情,大伯是否知道風聲?”
韓玄昌神色一緊,兩道濃眉擠在一起,沉默片刻,終於道:“自然不會,你大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絕不會隱瞞為父。”
“太子暗中培養了一批殺手。”韓漠緩緩道:“蘇雨亭兵變之時,這批殺手一湧而出,不但在西北活動,而且奔赴各郡,意圖綁架各郡家主長老,此事,父親可否知道?”
韓玄昌道:“為父和眾內閣官員被軟禁,許多事情沒有消息。不過事後才知道,範家的六名長老,蕭家屬地的四名長老確實都被抓到了京裏來。”
“那便是太子手下那批殺手所為。”韓漠冷笑道:“外公的臨陽郡,也是遭受襲擊,而且被刺客殺了幾名長老,就連……就連外婆也……!”說到此處,韓漠一臉黯然,沒有繼續說下去。
韓玄昌神色一變,怔了片刻,隨即長歎一聲,道:“此事暫不要告訴你母親!”
“孩兒明白。”韓漠點頭道,隨即臉色又肅然起來:“此番唯一沒有受損的,只有我韓家。父親或許不知道,太子手下的刺客也去了東海,但是卻撲了個空,而且派到東海的殺手,盡數被殺。而且二伯父隨即領了幾百騎兵來京,如今就在京城外的軍營之中!”
“哦!”韓玄昌又是一怔:“二哥也來了?”隨即又急道:“你大爺爺和爺爺如何?族中長老如何?”
韓漠看父親神色,心中暗歎,毫無疑問,韓玄昌對於東海發生的事情,顯然是一無所知了。
“殺手趕到東海之前,大爺爺已經帶著爺爺和族中所有的長老出海去了。”韓漠平靜道:“所以沒有一人傷亡!”
“這……這也太巧了吧!”韓玄昌脫口道,但是瞬間,神情便古怪起來,走到椅邊,緩緩坐下。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懷疑。
巧合的事情,天下並非沒有,但是如此巧合之事,確實是詭異無比。
……
“此事你不必多想。”許久之後,韓玄昌才輕聲道:“他們都平平安安,這便是天大幸事。”頓了一頓,終於問道:“西北大將軍兵符,如今是否在你手中?”
韓漠點頭,從腰間小心翼翼取出了那枚兵符。
韓玄昌看了一眼,抬手道:“將它收好。”等韓漠收起兵符,韓玄昌才正色道:“漠兒,你可知道,你腰間那一物,有何等重要?”
韓漠點頭道:“孩兒明白!”
“明白就好。”韓玄昌肅然道:“這枚兵符若是被他收上去,後果將不堪設想!”他一字一句道:“朝堂上的你爭我奪陰謀算計固然是熱鬧非凡,但是歸根結底,這天下最強之人,還是手握兵權之人,沒有兵權,便是蹦的再高,也會活活摔死!”
韓漠神情冷峻,冷笑道:“父親放心,這枚兵符既然到了我的手中,想要從我手裏拿走,那是癡心妄想!”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2 03:14
第八一七章 閻牆有隙

父子二人在書房中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臨出書房前,韓玄昌更是交待韓漠速去戶部尚書府探看一番,畢竟這一次兵變,戶部尚書府上下也是受驚不小。
如果韓玄昌不提醒,韓漠是準備先往碧姨娘那邊探看一番,但是經韓玄昌這樣一說i,韓漠也知道韓玄昌其中深意,也不耽擱,出了府,領著幾名護衛,逕自往戶部尚書府而來。
如同京中其他府邸一樣,戶部尚書府也是大門緊閉,只有門前待著兩名穿著厚甲的護衛。
下了馬來,令護衛上前敲開了門,開門的家僕自然識得韓漠,急忙上前來躬著身子道:“五少爺!”
韓漠問道:“大伯可在府中?”
“老爺剛出府去了衙門。”家僕忙回道。
韓漠微點頭,韓玄道既然不在府中,也就不會耽擱多久,進去向韓曹氏問安就是,當下背負雙手進了府內。
他對戶部尚書府也是很為熟悉,一路上的家僕丫鬟也都是認識他,每一個見到他,臉上都顯出敬畏之色,一個個迎上來行禮,而韓漠給他們的每一個微笑,都讓他們心花怒放。
韓漠領兵勤王,平定叛軍,這事兒已經在京中風傳。
韓漠自己並不知道,他在京中之前結交的那一群軍方貴族子弟,早已經將他的事蹟四處傳揚,更是添油加醋大加神話,例如巧計破世家軍,例如設計救內閣官員,例如攻破南康門,例如擊殺蘇雨亭,這些事情本身就是刺激無比,再加上這幫貴族子弟四處散揚,韓漠的名聲如今已是傳遍了燕京城的大街小巷。
戶部尚書府的丫鬟家僕們自然也是清楚的,知道五少爺如今是一等一的功臣,是英雄般的人物,所以便愈發地顯得恭敬起來。
……
在一名家僕的帶領下,韓漠背負雙手沿著青石小道往前行,豁然間覺得似乎有一道目光定在自己身上,他眼角餘光卻是瞥見,不遠處的一座假山旁邊,正站著一個人影。
韓漠微皺眉頭,停下腳步,轉過頭去。
只見那處假山旁邊,站著一名青衣青年,一動不動,亦是背負著雙手,而那人的目光,正是緊盯在自己的身上。
韓漠自然一眼便認出來,那正是自己的堂兄韓滄。
韓滄本是火山營護軍參領,但是在兵變之時,卻被唐鳴梧手持火山營指揮使兵符,第一時間將他和他的不少親信囚禁起來。
叛軍平定之後,他才從獄中被救出來,只不過火山營的將士如今都被繳了武器,暫時並沒有重整,他這個火山營的護軍參領,也就沒有了一兵一卒。
韓滄長相酷似韓玄道,就連身上那種神神秘秘冷沉沉的氣息也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
兄弟二人相距十多步遠,四目相視,一時間都沒有說話,片刻之後,韓漠才微微點了點頭,那邊韓滄卻是面無表情,轉過身去,很快就被假山擋住了身影。
韓漠皺起眉頭,微一沉吟,終是繼續前行,到得韓曹氏院子裏,向韓曹氏請了安,又安慰一陣子,二人說了會子話,韓漠便告辭出來。
因不曾看見三哥韓濱的身影,便問身邊家僕,那家僕卻也是搖頭不知,只說三少爺一直都很忙,兵變那陣子,一直不曾見三少爺的身影,家中還以為出了事情,等到亂軍被平定過後,韓濱回了一趟府,發現家人平安,這才放心,但是很快又沒了影子。
韓漠皺著眉頭,也大概猜出韓濱的動向,搖頭歎氣。
他順著來時小徑回返,行到一處拱門處,卻聽得身後響起一個極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你站住!”
說這聲音熟悉,只因為韓漠聽過很多次,閉上眼睛也能猜知身後是誰,說陌生,只因為這聲音冷漠僵硬,沒有絲毫的感情,如同路人一般。
韓漠背負雙手,緩緩轉過身,盯著那青衣韓滄,眼中劃過一道光,隨即緩步上前去,躬身抱拳:“五弟見過大哥!”
韓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很難從這個人的臉上看出他內心的想法。
“你隨我來!”韓滄也不多言,說完這句話,轉身便走。
韓漠看著韓滄的背影,猶豫了一下,終是跟了上去。
韓滄在前穿過兩道院子,這才進了一處側院,率先進了去,韓漠在院門前停住了腳步,卻沒有立刻跟進去。
他知道這處院子是戶部尚書府中的練武房,用來使槍弄棒的地方,韓滄將自己帶到這裏來,目的不問自知。
感覺到韓漠沒有跟進來,韓滄轉過頭,淡淡道:“連這點膽子都沒有?”
韓漠淡然一笑,再不猶豫,抬步進了院子之中,此時院子裏已經聚了十多名護院武師正在練武,見到兩位少爺進來,急忙放下兵器,紛紛上前來行禮。
院子正中間,有一處練武石台,四四方方,上面的積雪早已經掃的乾乾淨淨,而石台下面則是擺放了數排兵器架子,韓滄逕自走到一處兵器架前,取下一根銅棍,回手扔給了韓漠。
那銅棍如同一支粗大的箭矢,直射向韓漠,速度快極,四周眾武師都是吃了一驚,這銅棍若是擊在韓漠的身上,那不死也得重傷。
只不過那銅棍距離韓漠尚有一段距離,韓漠便已經探出手去,沒有直接去硬接,而是兩指搭在銅棍棍端,身體側閃,手臂順著棍勢往後縮了縮,將上面驚人的力道卸去大半,這才用手扣住,握緊了銅棍。
旁邊眾武師頓時都大叫道:“五少爺好功夫!”
只不過韓漠此時臉色卻並不好看,盯著韓滄問道:“大哥,你這是?”
韓滄並沒有廢話,從兵器架子上取下一支長槍,緩步走到石台之上,長槍拄在地上,看著韓漠,淡淡道:“上來!”
韓漠皺眉道:“大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槍法不會比蘇雨亭差太遠。”韓滄淡淡道:“你即能擊敗他,自然也能擊敗我!”
韓漠淡淡一笑,道:“我不會和你打,因為……我找不到和你打的理由。”
“理由很簡單。”韓滄冷然一笑:“我不相信你能擊敗蘇雨亭,我要看看傳言是真是假,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兩!”
眾武師面面相覷,他們已然感覺到一陣緊張的氣氛驟升上來。
韓漠搖搖頭,“大哥如果說那是假的,便是假的,小弟也不與你多爭辯。只不過你我是兄弟,閻牆手足,沒有道理刀兵相對,恕小弟不能奉陪!”
韓漠丟下手中的銅棍,轉身便要走。
“韓漠!”韓滄厲聲喝道:“上下都說你是英雄,但是你連和我打的勇氣都沒有,那是狗熊也不如!”
韓漠停住腳步,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道:“是英雄,是狗熊,不是大哥你來定論。你是我大哥,我敬重你,卻不怕你!”頓了頓,冷然一笑:“大哥,自小到大,我又何時怕過你?”
他再不多言,抬步便走,猛聽得韓滄一聲冷喝,如同獵豹般從石臺上飛身而下,幾個步子便已經沖向韓漠,手中的長槍已經往韓漠刺過去。
韓漠入京之前,韓滄乃是韓家的天之驕子,亦是韓族年青一代中一等一的武技高手,他能夠成為火山營的護軍參領,除了是世家子弟,另一個重要原因便是他有一身好武藝。
在韓漠入京之前,京中上下都知道,年青一代第一高手便是蘇雨亭,得到軍神蕭懷玉的槍法指點,蘇雨亭的槍法出神入化,少有人敵。
除了蘇雨亭,年青一代中武技最強者,便是韓滄。
韓滄自幼便酷愛習武,又修習《長生經》,有著一身霸道氣力,十八般武器樣樣精通,其刀法令人防不勝防,在槍法之上,雖然不及蘇雨亭那般恐怖,卻也是槍中的一流高手。
他的本事,那確實自小到大苦練出來。
自幼時開始,他便一門心思學武,不同於大多數世家子弟那樣呼朋喚友,性情孤僻,所以不少人暗地裏稱其為“武癡”。
他這一槍刺出,犀利無比,四周武師們都是豁然變色,不少人已經驚呼起來,更有人已經叫道:“大少爺不可!”
韓漠感覺到身後勁風陣陣,知道韓滄已經出手,心中頗為惱怒,腳步一移,迅速往側面閃躲過去,等他站定身形,韓滄卻也站住身形,槍尖在地上一挑,將銅棍挑了過去。
韓漠探手接過,神情冷淡,道:“大哥,這可是你先動手,莫怪小弟無禮!”
韓滄槍尖向前,正指韓漠,冷然道:“你又何曾將我這大哥放在眼裏?今日若是不能將我擊敗,你也別出這道門了。”
旁邊眾武師急忙勸道:“大少爺,五少爺,你們……你們切不可動手,莫傷了和氣。”
“是啊。兩位少爺,這要是被大老爺和三老爺知道,那還了得?快停了手,若是傷到哪里,那可了不得。”
韓滄也不看那些人,只是死死盯著韓漠那張冷俊秀氣的臉龐,厲聲喝道:“你們都給我滾出去,誰敢留下,莫怪我槍下無情!”
眾武師神色恐慌,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還不快滾?”韓滄又是一聲冷喝,殺意騰騰。
眾武師哪敢再留,都是快步離開了院子。
韓漠握緊銅棍,淡淡道:“大哥,我清楚,自小到大,你從來沒有瞧得上我,不過我都不在意。”頓了頓,平靜道:“做兄弟,有今生,沒來世,我敬重你,心中一直將你視為我的大哥。但是敬重不等於害怕,,而且你也該明白小五的性子,自小到大,小五性子頑劣,別人踢我一腳,我便要折斷別人兩條腿。”他凝視著韓滄,“但是你是我大哥,如果我有錯,你可以隨便處罰我,我都不會有絲毫的怨言。但是你若莫名其妙找我的麻煩,小五是萬萬不會坐以待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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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3 00:13
第八一八章 反擊

韓滄也不多言,見到韓漠握緊銅棍,挺槍便刺了過去。
槍尖生寒,如同毒蛇一般,速度更是快極,韓漠卻也知道自己這位大哥決不是泛泛之輩,在武技之上倒也不敢輕視,手一緊,往上一提,銅棍“咻”地探出,“槍”的一聲,槍棍頓時便撞在了一起,濺出一陣火星來。
雖然韓漠素來與韓滄不對眼,但是韓滄終究是大哥,他卻也沒有全力進攻,只是盡力防守而已。
自幼時起,他就時常受到家訓,要族中上下團結,特別是兄弟之間,更要和和氣氣。
其實韓漠心中也十分清楚,韓家能夠走到今天,與家族上下的團結一氣是有著極大的關係,所謂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這樣的道理他還是很為明白的。
他也無心真的與韓滄翻臉,今日與韓滄過招,也只是想讓韓滄明白自己並不是任人欺辱之人,而最重要的原因,還是要殺一殺韓滄的傲慢之氣。
韓滄的進攻卻是犀利非常,槍如游龍,韓漠沒有全力相搏,被逼的連連後退,心中卻也對韓滄的槍法頗為欽佩。
韓滄的性情雖然孤僻傲慢,但是不可否認,他的武功卻是很為了得。
槍風陣陣,棍影重重,只是片刻間,二人已經交手五六十會合,雖然韓漠處於守勢,但是他靈活的身法,卻足以抵擋住韓滄強勢的攻擊。
而韓滄非但沒有絲毫收手之意,反而越攻越猛,臉色一時陰冷可怕。
又是二十多個回合過去,韓滄顯然不滿於韓漠的被動防守,怒喝道:“我已說過,今日若不能勝我,你便出不了這扇門,還不出手!”
韓漠看在兄弟情分上,本來忍讓著,希望韓滄見好就收,但是他卻想不到韓滄咄咄逼人,心中卻也是騰起一陣怒火來。
他也是個火性之人,素來不讓人的,對韓滄的忍讓已經到了極點,沉聲應道:“大哥,還要打下去嗎?”
韓滄槍尖刺來,冷聲道:“除非你想倒在地上!”
“好!”韓漠手一緊,臉色一沉,再不猶豫,呼呼地一棍掃出去,那是以力見長的虎部棍術。
這一棍氣勢如雷,韓滄微顯驚訝之色,也不敢怠慢,長槍遊動。
韓漠一反擊,二人的相鬥便更加激烈起來。
韓漠的反擊,也更加激發了韓滄的爭鬥之心,竟是連出殺招,帶著濃郁的殺氣,而韓漠連續躲過幾招,心中更是憤怒無比。
他雖然出手,卻沒有想過要傷韓滄,只是想給韓滄一些震懾而已,但是他卻想不到韓滄竟是如此氣窄,更是如此兇狠,經對自己下起死手來。
在韓漠看來,二人之間再有嫌隙,那也是同族兄弟,鬥氣並無不可,但是這鬥命,那就太過分了。
相鬥之中,本就是熱血上湧之時,韓滄的殺招,一時間更是將韓漠激怒,韓滄不顧兄弟情誼對自己連出殺招,韓漠的性子自然也不可逆來順受,牙關一咬,亦是作出反擊。
八部棍法,韓漠得到其中五步棍法,這一年多來,他只要有空閒,除了修習內氣,便是苦練這套棍法。
這八部棍法變化多端,詭異莫測,若是心思一本正經的武者來習練,進度未必很快,但是韓漠本就是一個有花心思的人,這些詭異多端的招數正對了他的心思。
蛇、虎、蛙、蝠、犬五部棍術,雖然側重點不同,但是若練的精熟,五部棍術卻能夠相融相通。
蛇的“巧”、虎的“猛”、蛙的“活”、蝠的“隱”、犬的“烈”,若是融成一體,那當真是恐怖駭人,只是要想將這五部棍術完全融合,自然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
這一年多來,韓漠勤奮修習,倒是將最前面的“蛇”部棍法和“虎”部棍法掌握的極是純熟,而且掌握其中精華,將蛇的“巧”和虎的“猛”很完美地融合在了棍術之中,而且與蘇雨亭對戰之時,他正是憑著這兩部棍術的融合,與蘇雨亭打了個不相上下。
他心中一直在期待,如果有朝一日,五部棍術完全融合,那麼自己的棍術將會達到一個怎樣的恐怖境界。
偶爾在習練棍術之時,他卻時常遺憾,只可惜八部棍術只殘留五部,後面最精妙的三部棍術卻是不能得見,若是整個八部棍術融會貫通,那麼自己完全可以憑藉這一套棍術縱橫天下了。
上天雖然很寵愛自己,但是卻有總給自己留下遺憾。
強大的八部棍術,少了三部。另一個詭異的太極步,自己更只是學會了其中的三卦,自己固然有幸得到這兩門奇妙厲害的武技,但同時卻又都有殘缺,實在遺憾的很。
而韓漠越是驚訝於八部棍術中的精妙,就越是對那位素未蒙面的軒轅無名產生無比的敬意,如此出神入化的棍法出自他手,那麼軒轅無名的武技,可見其恐怖駭人。
雖然八部棍術不全,而且韓漠暫時只是將前兩部融會貫通,但是這卻足以應對韓滄。
韓滄的槍法雖然很是犀利,但是比起蘇雨亭,卻是大有不如,而蘇雨亭面對韓漠的棍法,也不過只是打個平手,韓滄自然是不可能占得韓漠的便宜。
棍上的力道勢大力沉,剛猛無比,但是其中的招術卻偏偏靈巧詭異,讓人意想不到,韓漠盡力攻出二十多招,韓滄已經有些招架不住,連連後退,顯得頗有些狼狽。
他使用最強的乃是刀法,只不過因為不服韓漠能擊敗蘇雨亭,所以才取槍相鬥,如果是以刀來應對韓漠,或許還能拼上一拼,可是以槍相敵,他的份量顯然還不夠。
韓漠將他逼退至石台邊上,猛地一聲喝,手腕子輕抖,銅棍如同散花般探出,韓滄在這一瞬間,竟似看到那棍端分成三點擊過來。他的臉色大變,但是卻果斷地以長槍去抵擋當胸的一點。
棍端三點,他賭中點,但終究是賭錯了。
而韓漠似乎早就猜到他會格擋中間一點,因為中間一點看起來確實是最有威脅的,一般人下意識都會選擇這一點為真招。
韓滄打了個空,而最下面一點卻是驟然往上一挑,勁力卸去了許多,扣在韓滄的手腕子上,雖然沒有擊碎韓滄的腕骨,但是卻還是將長槍從韓滄的手中擊飛。
而棍勢未減,毒蛇般,直擊韓滄心口,韓滄的身體已是靠在石台壁上,退無可退。
距離胸口尚有幾寸,韓漠終是停住手,幾乎就在這一刻,便聽得院外傳來叫聲:“都給我住手!”韓曹氏已是急匆匆進了院子來。
那些武師們不敢勸說,出了院子,早有人去稟報韓曹氏,韓曹氏自是急匆匆而來阻止。
韓漠與韓滄四目相對,韓滄雙目赤紅,充滿著憤怒之色,韓漠皺起眉頭,緩緩將銅棍收回,丟在一旁,拱手淡淡道:“小弟失禮,大哥莫見怪!”
他轉過身,走到韓曹氏身邊,拱手微笑道:“大伯母,小五只是和大哥切磋武藝,不必擔心!”
韓曹氏這才松了口氣,道:“日後切磋,莫用真兵器,若是傷到哪里,那可怎麼辦?”
“大伯母說的是,小五記下了。”韓漠呵呵笑著,也不回頭看韓滄,只是道:“大伯母,小五還有事在身,先告退了!”抬步便走。
“韓漠!”身後傳來韓滄冰冷的聲音:“你記住,遲早你總會敗在我的手中!”
韓漠步子停了一下,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緩步而去。
而韓滄盯著韓漠的背影,眼眸子之中,除了憤怒羞惱,更帶著一絲殺意。
……
院子裏掃的很乾淨,積雪都已經被收拾出去,這座院子一如既往的安靜,而院子裏那顆高大的古樹,此時也只剩下光禿禿的枝葉。
院子之內安靜,但是屋子裏卻傳出一陣陣笑聲。
韓漠背負雙手,在院子裏看著那顆高大的古樹,沉默片刻,終是往屋裏走過去,安安靜靜,悄無聲息,直走到門前,屋內才有小丫頭看見,急忙起身行禮:“五少爺!”回頭便道:“小姐,五少爺過來了!”
韓漠臉上頓時顯出溫和的笑容來,隨即便看見韓沁從內屋跑出來,後面跟著剛剛傷癒的紅袖。
“哥哥!”韓沁上前來,嗔怪道:“方才就說你昨兒回來了,我還在說,你怎地不過來看我們?”
韓漠含笑道:“這不是已經來了嗎?”看向紅袖,紅袖此時也上前來,雖然比起在西花廳時那冷漠的表情要溫和一些,但是也不見太多笑容,只是輕聲叫道:“哥哥!”
此時紅袖身著狐裘,雖然沒了做暗黑吏員冷厲之氣,去多了幾分大家閨秀的內斂氣息。
“都在做什麼呢?”韓漠背負雙手,向紅袖柔聲問道:“傷勢是不是好多了?”
紅袖點了點頭,韓沁在旁已經笑道:“哥哥,你可不知道,姐姐的手真巧,娘教她刺繡沒多久,她就知道如何刺繡了!”
“哦?”韓漠有些驚訝,不由看了看紅袖的手,這雙曾經只拿刀子暗器的手,如今竟然拿起了繡花針,真是匪夷所思。
進到內屋,韓漠便看到了坐在桌邊的碧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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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3 15:04
第八一九章 地牢中的囚犯

碧姨娘自然聽到韓漠的到來,此時她手中正拿著針繡和繡錦,神色柔和,那一雙美麗的眼睛看著從門外進來的韓漠。
韓漠停下步子,也是看著那張美麗的臉龐。
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忽然間,韓漠分明看見,碧姨娘那美麗的臉上嫣然一笑,那是讓人身心愉悅的笑容,便是千年冰雪,也能被這一笑所融化。
韓漠禁不住也笑起來。
笑如春風。
韓沁已經搶進去,拿起桌上的衣服刺繡,遞過來,笑道:“哥哥,你看,這是姐姐繡的……!”
紅袖卻有些緊張,低下頭,輕聲道:“我……我繡的不好……!”
韓漠接過刺繡,卻是一副《牡丹圖》,牡丹花絢麗綻放,雖然比不得碧姨娘所繡的那般栩栩如生,但是對於一個初學者來說,卻已經是令人稱奇。
韓漠嘖嘖歎道:“所謂巧手,便是說妹妹的手吧。”他看向紅袖,柔聲道:“這幅繡畫送給哥哥,成不成?”
紅袖臉蛋兒微紅,道:“繡的不好……等和姨娘學會了,再……再繡一副送給哥哥!”
韓漠往日只是見她冷漠平靜摸樣,哪里見過她如此羞答答的樣子,雖然有些不適應,但卻不得不感歎女人不同的情緒,所展露出來的風姿確實截然不同。
“挺好!”韓漠也不客氣,將這幅繡畫揣進懷中,這才看著碧姨娘,柔聲道:“母親說姨娘染了傷寒,身子可好些?”
“並無大礙。”碧姨娘溫柔笑道:“只是你事情繁忙,可要注意身體。”
“漠兒知道。”韓漠微微頷首,想著碧姨娘那也在城頭上剛強無比的樣子,與現在這幅溫柔淑惠的模樣大不相同,如果不是親見,誰會相信這樣溫婉的婦人會有那樣剛烈的一面。
猶豫了一下,韓漠終是從懷中取出一卷小綿包,小心翼翼打開,“姨娘,這是從南洋過來的藥材,屬熱性,長期服用,對身子有好處!”他將小綿包放在桌邊,輕聲道:“以後每個月都會有人往這邊送過來……!”
碧姨娘微一猶豫,終是笑道:“你不用如此費心思。”
韓漠搖頭道:“姨娘身子不好,漠兒費不了多少心思,只要姨娘身子安好就是。”此時韓沁和紅袖都在旁邊,他自然也不便多說,見到碧姨娘狀態還好,也就放下心來。
……
……
西花廳。
這一次兵變,西花廳傾巢而出救援內閣官員,在風騎和東花廳的接應之下,最終完成了韓漠交待下來的任務,但是花廳本身卻是損失慘重,半數吏員戰死,雖然大多數是近一年來才新發納入西花廳之中的新人,但是西花廳的老吏員卻也死傷嚴重。
這些老吏員都是花廳的根基,每死一人,都會讓西花廳的力量減弱一分。
但是不可否認,經此一役,西花廳的威名達到了新的高度,雖然犧牲了無數的生命,但是花廳的崛起卻不容否認。
韓漠站在花廳那間辦公室的窗邊,望著窗外那被冰層覆蓋的湖面,許久之後,才道:“朝廷的賞賜雖然免不了,但是……終歸有限。那些弟兄都是為了平亂而死,都是我大燕國的功臣,不能讓他們死後,家眷卻衣食無著。”
在他身後,站著花廳目前僅在的兩名主事,李固和公輸全。
“公顏老在世的時候,花廳吏員戰死後也都有一筆撫恤銀子。”公輸全緩緩道:“但是數目並不多,朝廷歷來也沒有對花廳有過重賞的例子。”
韓漠沒有說話,但是心裏卻十分清楚。
兩大花廳的餉銀,一直都是由內庫供給,所謂的內庫,說白了就是皇族的錢袋子,而這錢袋子從來都沒有滿過。
內庫的銀子,要支撐皇族的開銷,那是一筆巨大的開支,皇城之中哪怕是修個亭子,那也要從內庫裏提銀子出來。
但是內庫銀子的來源,本就不是很豐富,除了那些暗中經營的皇商之外,就是每年從戶部銀庫裏拔出來的一部分款項。
世家當然不會讓皇族內庫的銀子太充實,所以哪怕是從戶部撥銀子,那也是有著嚴格的限度。
內庫的銀子除了支撐皇族的開銷,兩大花廳的餉銀也是由內庫所撥付,而且兩大花廳屬於皇帝直接管轄的衙門,內閣不得插手,那麼花廳的撫恤銀子,自然也要從內庫拿出,正因為內庫的不充裕,花廳所得到的撫恤銀子,自然是有嚴格的規定,不會太多。
這一次自然也不會例外。
這一次西花廳拼力救出內閣官員,功勞巨大,內閣官員們或許因為這個原因,可能會從戶部再拔出一筆銀子用於安撫,但是數目也絕不會太多。畢竟此番需要安撫的人太對,九門官兵、西北軍、禦林軍,戰死者固然要撥銀子撫恤,立功者卻也要大家封賞。
歷來戰爭,不但裝備器械糧草要耗費大筆的銀子,那撫須封賞卻也是占了極大的比例。
有罪罰,有功賞,古來之道,天經地義。
“戶部已經拔下了一筆安葬費。”公輸全道:“死去的弟兄,倒是已經妥善安葬,但是……撫恤銀子一時半會並沒有撥下來。”
韓漠沉吟片刻,終於道:“銀錢司還有多少銀子?”
公輸全和李固對視一眼,隨即公輸全便稟道:“回大人,銀錢司一直是裴英侯在管理,如今……!”說到這裏,頓了頓,唯一沉默,才道:“弟兄們一直都在京裏潛伏,並沒有執行太多工,所以納入銀錢司的銀子極其有限……!”
韓漠回到座中,沉吟片刻,終於道:“回頭我先拿五萬兩銀子出來,戰死的弟兄家眷,多加安撫,至於活下來的,每人也分發一些賞銀……!”
公輸全和李固都是微顯吃驚之色。
這歷來只有當官的壓榨錢財,哪里見過當官的往外掏銀子給自己的部下,而且五萬兩銀子絕非小數目,韓漠輕描淡寫便要拿出來,當真是讓人吃驚。
隨即二人心中卻也泛起一陣暖意。
無論如何,韓漠對部下的關懷,確實是讓人欽佩。
忠君愛國固然是西花廳吏員耳熟能詳的,但是這種意念終究當不了飯吃,每一名吏員都是血肉之軀,都有家眷,也都要吃飯生存。
而韓漠所作的,正是最重要的事情。
韓漠心中卻十分明白,想要讓人為自己賣命,自己便要讓他們吃飽喝足後顧無憂,西花廳吏員也是人,他們同樣也需要銀子。
五萬兩銀子雖然數目不少,但是他身後畢竟有著強大的海上貿易,帳上最不缺的就是銀子,這個時候,韓漠才感覺到銀子的重要性。
內庫拿不出銀子,戶部給不了銀子,自掏腰包足以讓大家更為忠心。
雖然解決了吏員們的困難,二人頗有些歡喜,但是公輸全還是進言道:“大人,你心系手下弟兄,卑職在此替眾兄弟感激大人。只是……!”說到這裏,微一猶豫,終是道:“只是大人從自己手裏拿銀子出來,這……會不會讓人在背後說大人的閒話?”
韓漠皺眉,瞬間明白。
自己拿銀子出來,固然讓花廳的人心存感激,但是某些人顯然十分厭惡這樣的事情,當一位官員自掏腰包撫恤一大批花廳戰死者,獎賞一大批立功者,必然會引起某些人的高度重視,甚至會為韓漠本身帶來麻煩。
“弟兄們要吃飯,家人們要生活。”韓漠淡淡道:“五萬兩銀子,先納入銀錢司,再分發下去,不必告訴大家這是本官拿出來的。”
公輸全立刻跪下去,而李固也跟著單膝跪下。
……
西花廳那間陰森恐怖的地牢之中,已經被重枷扣住的裴英侯躺在稻草之上,一動不動,一雙眼睛盯著屋頂,目光空洞。
為了防止他自殺,在他的身體裏已經注入了毒藥,毫無力氣,便是連咬舌自盡的力氣也沒有。
聽到腳步聲響起,裴英侯卻是連偏一下腦袋都做不到。
鐵門被打開,裴英侯感覺到腳步聲再次響起,他卻已經閉上眼睛,等到腳步聲在他身邊停下,他臉上更是顯出一種極無奈的表情。
“金石硬骨天盡頭,風雪連天身亦修。可教仙機陰陽道,盡歎忠義隨東流!”韓漠凝視著不能動彈的裴英侯,神色平靜,示意身邊李固上前為裴英侯解毒。
李固親自上前,為裴英侯注入解藥,只片刻後,裴英侯指頭先動了一下,隨即身體很快就能夠動彈起來。
“外面天寒地凍,裴主事可願意陪我小酌一杯?”韓漠平靜道,又示意李固為裴英侯去除了身上沉重而堅固的枷鎖。
裴英侯艱難地站起來,蓬頭垢面,與當初的文雅俊士形象相去甚遠。
“大人請酒,自當相陪!”微微動了動手腕子,裴英侯神色平和,淡然一笑。
韓漠率先走出牢獄,到得牢門之外,在地牢之中,竟然擺放了一桌酒菜。
“這些菜,是我想他們打聽,都是你平常最愛吃的菜肴。”韓漠走到桌邊,溫和笑道:“這酒,你自然也不會陌生,亦是你平日最喜歡飲的百里香佳釀。”指著一張椅子道:“裴主事請坐!”
裴英侯也不客氣,在桌邊坐下。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3 15:04
第八二零章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等裴英侯坐下,韓漠才示意李固先下去,李固下去時,順手將地牢的鐵門也帶上。
韓漠拿起酒壺,為裴英侯斟上酒,又為自己斟上酒,這才舉杯道:“第一杯酒,敬你對我的恩情。”頓了頓,才道:“當初接我入廳的,是你裴主事,後來教會我許多東西的,也是你裴主事,你可算是韓漠的半個老師,這杯酒,不得不敬你!”
裴英侯嘴角抽搐,終是沒有說什麼,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韓漠亦是一飲而盡。
他重新為自己和裴英侯斟上酒,這才在裴英侯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輕歎道:“裴主事,當日一別,已有月餘,卻想不到再次相見,竟然是在這樣的場合之下。”
裴英侯也不知想到什麼,沉默片刻,終是緩緩道:“不曾想到,大人竟然是如此深藏不漏。大人年輕的面孔之下,卻有著令人難以想像的成熟智慧!”
韓漠搖頭道:“你我本是一廳同僚,各盡本分,也算是極有緣分。當初裴主事對韓漠的悉心指點,韓漠此生也不會忘記。”
“忘記吧!”裴英侯歎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如今我是階下之囚,更是亂國之賊,亂賊終會為人唾棄,又何必記住我這樣的人。”
韓漠沉吟著,許久才問道:“裴主事,能否告訴韓漠,為何要這樣做?”
“我曾在宮中呆過。”裴英侯緩緩道:“得蒙聖上眷顧,在宮中做過兩年近侍!”他淡然一笑:“當然,我這樣的小吏,不顯山不先水,很少有人還記得我在宮裏呆過兩年!”
“我知道。”韓漠微微點頭:“只是……你與他是如何走在一起?”
韓漠口中的“他”,自然是太子。
到了這個地步,雙方自然沒有什麼好拐彎抹角的,而韓漠好端端的回來,裴英侯自然也知道太子的計畫已經失敗。
“殿下是個有雄心的人。”裴英侯平靜道:“我在宮中兩年,有大半時間是陪著太子度過……當然,知道此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喜歡讀書,喜歡談論治國平天下之道,每每談起燕國,對你門世家專權大是不滿,在他看來,燕國未曾一統天下,就是因為你們世家的存在。世家之爭,爭權奪利,損耗國本,朝堂紛亂,政局不寧。若想一統天下,便要先安定國內,否則終是一事無成!”
韓漠沉吟片刻,終於道:“他的話,不無道理。”
裴英侯微笑道:“大人能這樣說,便是有見識之人。”隨即誠摯道:“世家子弟之中,像大人這樣的英才俊傑,並不多見。”
“裴主事過獎了。”
“並無過獎。”裴英侯緩緩道:“大人當初翻越黎穀山脈,便引起了殿下的注意,而且蘇指揮使亦曾對殿下多次提起大人,說大人是個極講義氣之人。”
韓漠知道他所說的是蘇雨亭,聞言不由為之黯然。
裴英侯看到韓漠神色,苦笑道:“蘇指揮使只怕已經……哎,他亦是我大燕青年英傑!”
“所以太子才要拉攏我?”韓漠終於問道。
裴英侯苦笑道:“其實我曾勸說過他,蘇指揮使只有一個。殿下能夠拉攏蘇指揮使,卻未必能夠拉攏你。而且一旦拉攏你失敗,讓你有所防備,只怕要壞了大事。但是殿下曾經將蘇指揮使拉攏進來,便以為也能將你拉過來……他終究是太過自信,也太過年輕。”
韓漠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裴英侯。
“聖上老成持重,忍辱負重,登基十年,未曾與你們世家撕開臉面。”裴英侯緩緩道:“但是殿下卻是等不得了。他修練武功,走火入魔,內臟受損,已是活不了多久,而他最後的願望,就是拼死一搏,將你們世家一舉剿滅。這個計畫,策劃了很久,但是終究是功虧一簣……!”他看著韓漠,身體有些顫抖,聲音也有些發抖:“殿下如今……!”
“他死了!”韓漠很平靜道,見裴英侯變色,加了一句:“卻不是我殺死!”
他只是將他捆綁在樹上,雖然伯仁雖非他殺卻因他而死,但是終究不是他親自動手。
裴英侯臉上肌肉扭曲,閉上眼睛,半晌才睜開眼睛,端起桌上的酒杯,顫巍巍站起,面向西北,跪倒在地,將杯中酒灑在地上,隨即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響頭。
韓漠只是靜靜地看著,不發一言。
等裴英侯重新回到座中,韓漠才重新為他杯中斟滿酒,再次舉杯道:“這第二杯酒,敬裴主事這麼多年來為西花廳所作的一切。西花廳即便是最低谷之時,裴主事卻依然堅守,沒有離開,這份忠貞,韓漠欽佩!”
兩人又都飲盡杯中酒,重新斟上。
“狼冰是西花廳的獨門毒藥。”韓漠緩緩道:“許多年前就已經禁止使用,配毒的方法,則是被封存在起來,西花廳上下,只有你一人知道。”
“不錯,狼冰的藥方是我洩露出去。”裴英侯平靜道:“殿下行事,總要一批死士,但是我們的錢財,不足以養一批高手刺客,只能想出這種法子。”
“太子已死,蘇雨亭已死,這件事情,也該有個結束。”韓漠舉杯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們暗中訓練的那批殺手,必然有很多的訓練地點,而且極為隱秘。這一杯酒,韓漠敬你為西花廳做最後一件事情!”
裴英侯並沒有立刻端杯。
“裴主事該知道,殿下訓練那批殺手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實施這次計畫。”韓漠凝視著裴英侯:“但是如今此事已了,那批殺手就沒有繼續存下來的必要。那是一群隱患,失去了控制,失去了目標,他們就是一群野獸,裴主事應該不想看到那樣的局面吧?”
裴英侯沉默許久,忽然問道:“韓漠,若是有那麼一天,有人意圖謀反,你是否會帶著西花廳的弟兄們全力保護聖上?”
韓漠淡淡道:“了卻君王天下事,哪管身前身後名!”
這一句話,本是後來辛棄疾的詩作,本是“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身前身後名。”只是韓漠卻略作修改。
裴英侯皺起眉頭,隨即長笑道:“不錯,身後之事,又何必操心。”他忽地拿起桌上的筷子,敲打著桌面,吟唱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無多……!”唱完,他終於拿起桌上那杯酒,一飲而盡。
……
韓漠從地牢裏出來,李固正坐在外面,神情黯然。
見韓漠出來,他起身來,看了韓漠一眼,隨即進去地牢之中,很快便出來,神色更是黯然,“他……自盡了!”
“好好葬了吧!”韓漠輕歎道:“花廳檔案之中,不要記錄這件事。”微一沉吟,才道:“他雖做錯了一件事情,但是掩蓋不了他為西花廳作出的貢獻。”
“是!”
“那群殺手的下落已經得到。”韓漠臉色冷峻起來,眼中閃著寒芒:“你安排下去,一網打盡,一個不留!”
……
……
莊嚴無比的皇宮深處,那座潛心殿之中,寶鼎裏的焚香漸漸散去,只留下厚厚的積灰,門外的光芒照射進來,大理石地面光滑可鑒,清晰地照出人的影子來。
店內寂靜無比,在那桌子兩邊,左右依次站著十數位朝中大員。
今天並不是正式的朝會,所以這裏不是群臣上朝的太平殿,只是皇帝日朝休息的殿宇,而燕國的皇帝此時正坐在桌子後面的金色大椅子上。
皇帝今日穿著一件水青色的便服,腰間紮著一條盤龍金絲帶,烏黑的頭髮束的緊緊地,只是偶爾會在鬢角處發現幾絲銀絲。他很隨意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很淡定,臉色看起來卻頗有些蒼白。
距離那個血腥的夜晚已經過去十日,雖然內閣幾番往宮中求旨,請求舉行朝會,但是宮裏卻始終只回傳一句話,聖上龍體不適,不能上朝。
雖然內閣的官員們連日操勞,穩定了局勢,逮捕關押了大批的亂黨,但是有許多的事情,內閣還是要等皇帝來下達最後的旨意。
皇帝不上朝,內閣官員們等了兩日,終是在今日一同闖宮覲見。
所謂闖宮,當然不是橫衝直撞,而是內閣官員以及朝中諸多大臣齊跪宮門之外,以朝勢闖宮。
通常而言,這是忠直臣子才做的事情,所以這些大臣們表現的正義凜然,而皇帝終究是下旨來,宣這些官員來到了乾心殿。
皇帝十分清楚,這一次太子計畫失敗,自己坐山觀虎鬥未成,最後雖然迫於形勢下旨平叛,但是自己卻已經陷入了極被動的狀況。
這些老奸巨猾的世家巨頭,定然會借這次事件,在皇族的身上再狠狠地挖上一刀。
得利不成,就必然會付出某些代價。
並沒有即刻展開話題,君臣似乎都在思索著某些事情,乾心殿顯得異常安靜。
但是這種平靜終究是要被打破。
刑部侍郎蕭萬長第一個走出來,呈上了手中早已經準備好的摺子,躬身道:“啟奏聖上,蘇家亂黨已經被關押近三千人,人滿為患,臣請聖上下旨,將一干亂黨問斬!”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4 08:52
第八二一章 太師賣“藥”

皇帝咳嗽著,端起桌上的玉杯,飲了一口熱茶,輕輕放下去,拿起黃絹擦了擦嘴角,淡淡道:“亂黨難不成還未處決嗎?朕聽聞這幾日內閣一直在妥善處置善後,大理寺和刑部則是負責處理亂黨餘孽。既然是謀反,自然是當斬不赦,內閣為何沒有下令處決?”
蕭萬長立刻道:“回聖上,此番涉案亂黨眾多,在押的亂党家眷已經有將近三千人,如果繼續調查下去,恐怕還會有許多。只是如今會稽郡北方數縣因為蘇家的叛亂,已經頗有些不穩,如果牽涉太廣,恐怕會生出新的亂子來,但是既然有謀逆之心,自然要一查到底,所以……臣等不敢擅自做主,還請聖上示下,是將這在押亂黨處決暫求以穩,還是繼續徹查下去?”
皇帝掃視了兩邊眾臣子一眼,才緩緩道:“此事你們內閣自然是議過的,可有什麼章程出來?”
大理寺卿胡雪辛出列道:“回聖上,臣等皆以為,獄中關押的亂黨,必須儘早處決,若是遲遲沒有處置,只怕會令另生變故。”
“那便殺了。”皇帝淡然道:“大理寺和刑部下令便是。”
“回聖上,此案非同小可,所處決的囚犯也是人數眾多。”蕭萬長立刻道:“臣請聖上下旨,處決亂黨,昭告天下,顯我皇家威儀!”
他話聲一落,兩列臣子立刻都是躬身道:“請聖上下旨,顯我皇家威儀!”
皇帝心中冷笑,這哪里是顯什麼皇家威儀,擺明瞭是要自己親手舉起屠刀來,告訴天下臣民,這一次處決幾千人的決議,乃是我這個皇帝親自下的旨意。
以往殺官斬員,內閣便能拍板,今日這把大屠刀,這幫傢伙卻是要硬塞的自己的手中,但是從情理上講,卻又合情合理。
亂党作祟,皇帝下旨處決亂黨,亦是天經地義之事,都沒有法子推辭。
皇帝微一沉吟,知道在這件事情上,肯定是無法與這幫傢伙相爭,所以平靜道:“傳朕旨意,獄中亂黨,即刻處決!”
“聖上英明!”眾臣齊聲道。
兵部尚書范雲傲出列道:“啟奏聖上,此番叛亂,火山營和鳳翔營蒙受蘇家父子的誘騙,驚擾聖上,動亂國都。雖然大多數的兵士都是被蒙蔽,但是其中卻依然有不少人明知蘇家作亂,卻跟隨其後。特別是鳳翔營,圍困東城,控制官員府邸,更是與各府邸發生衝突,導致無數官員家屬喪生。此事若是不嚴加調查處置,朝廷百官不服,而且如果不對之處以重刑,不加以震懾,難保日後不會出現同樣的事情。”
皇帝神色開始冷起來。
他可不是笨人,范雲傲這番話聽上來道理十足,但是皇帝心中卻瞬間生出了警覺之心,他已經意識到,這幫傢伙恐怕要對御林軍動手了。
御林軍是皇帝手中的致命大殺器,若是將矛頭指向御林軍,就等於是要對皇帝的護身兵器開始動手。
其實自從那夜之後,本來裝病的皇帝卻是真的急火攻心而生起病來。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預料,根本不是按照他所想的那樣,而他所謀劃要取得的利益,卻是沒有一件達成。
今日世家的發難,他也是早有預料的。
京中變亂,內閣官員被軟禁,東城被叛軍控制,皇帝手握兩大御林軍營的兵力,卻是緊閉大門按兵不動,甚至連一道旨意都沒有發出去,雖然傳揚聖上急火攻心昏睡數日,但是這些世家巨頭們顯然是不可能當真的。
這些被激怒的凶狼,在重新掌握局勢之後,自然不可能毫無動作。
……
“范愛卿是為兵部尚書,兩大營如何處置,你心中該有計較了吧?”皇帝端起玉杯,平靜道:“兩營將士,都是苦心訓練出來,只是受到蘇家父子的蠱惑,範愛卿總不會想著將兩營官兵俱都處決吧?”
范雲傲正色道:“臣不敢,而且兩營大多數將士雖然參與叛亂,但正與聖上所言,是受蒙蔽,罪不至死。然則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若只是因為蒙受蠱惑便可以犯上作亂,那麼臣擔心日後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此風決不可長!”他從袖中取出一道摺子來,奉上道:“這是臣擬定的處理方法,還請聖上過目!”
皇帝身邊的太監急忙上來,雙手接過摺子,小心翼翼奉了上去。
皇帝接過摺子,打開看了一看,臉色頓時便陰寒起來,將摺子丟在桌子上,冷笑道:“范愛卿,你這處置的法子,倒真是不錯!”
“這只是臣個人所見,一切還請聖上做主。”范雲傲不卑不亢。
“裁撤兩營。”皇帝桌下的手握起拳頭來:“你準備讓朕將鳳翔營和火山營裁撤?”
此言一出,殿內眾臣都是互相看了看,倒也有幾分吃驚。
不顯山不顯水的范雲傲,卻是趁著這個時機,輕描淡寫地打出了重重的一拳。
范雲傲正色道:“兩營諸多將領,明知蘇家父子和唐鳴梧作亂謀反,卻助紂為虐,必須嚴懲,若不殺之,難以服眾。兩營自校尉以上的將領,只要參與過叛亂,必須予以叛亂之罪處決。至若兩營兵士,雖是無心之亂,卻是叛亂之身,豈能再擔任皇城禁衛軍?臣請調散打亂,發往各處,可往各郡罰作勞役,亦可打亂髮往邊關戴罪立功!”
“啪!”
皇帝惱怒無比,他雖忍性十足,但是這時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積壓在心頭的鬱悶重視發作出來,沉聲道:“你范雲傲一人,便要決定兩營命運?”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忍耐。
禦林五大營,就是自己身上的肉,如果按照范雲傲所言,那就是要將自己的手腳剁去,他怎能繼續忍耐下去。
范雲傲並沒有因為皇帝的震怒而有所畏懼,長身而立,正色凜然道:“聖上,臣只是盡臣的本分而已。若是繼續保有兩營,讓天下人知道我皇城禁衛軍依舊由參加叛亂的官兵擔任,這天下人又作何感想?難不成我大燕已經到了無兵可用的份上,只能留用叛軍嗎?”
“你……!”面對范雲傲錚錚之言,皇帝臉色泛白,一時間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恰在此時,左邊上首第一位的蕭太師終於顫巍巍從佇列中出來,躬身拱手道:“啟稟聖上,老臣以為,范尚書所奏,太過極端,並非上策!”
皇帝先是一愣,但是瞬間就恢復平靜,淡淡笑道:“哦,老太師莫非有不同見解?”
蕭太師一副老態龍鍾模樣,緩緩道:“范尚書所言,自然是按制而言,也並無大錯。但是老臣卻覺得裁撤兩營之事,卻是有欠考慮。”
范雲傲淡淡一笑,道:“太師有何見教?”
“范尚書方才所言,對叛亂的兩營分兩種法子處置,自校尉以上,凡參與叛亂者,一律處決,而對兩營兵士,則是分散發配到各地。”蕭太師平靜道:“這前一道處置將領之法,老臣是覺得頗有道理。所謂蛇無頭不行,兩營兵士作亂,歸根結底,還是兩營那些將領不辨是非而致,他們明知是叛亂,卻還要追隨蘇家父子謀反,此罪罪不可赦,必須予以處決。”
皇帝皺起眉頭,臉色頗有些難看。
“但是要裁撤兩營,將兵士發配各地,卻是太過極端了。”蕭太師瞥了旁邊的范雲傲一眼,聲音蒼老:“他們雖然有罪之身,但是卻並非真心想叛亂。禦林兵士,素來都是訓練有素,服從軍令,各營將領既然下達了軍令,他們又怎能不執行?而且范尚書言道,我大燕繼續留用叛軍,乃是無人之舉,老臣卻並不如此認為。”
皇帝雖然一時間不知道蕭太師葫蘆裏賣什麼藥,但是在他看來,這又是一場兩派相爭的場面,在這新一輪的政治洗牌之中,蕭太師肯定是想為蕭家牟取一些利益的。
非但他如此想,在場大多數人也是這般想。
畢竟大家已經習慣了這種爭鬥,所以也都不為意,都只是靜觀其變,只等機會就出來發難。
不過蕭太師的言語,有著保住兩營的意思,這自然符合皇帝的利益,所以皇帝微微頷首,點頭道:“太師老成謀國,不知有何見解?”
“老臣以為,禦林五大營,那都是經過精挑細選出來的一等一勇士,大燕舉國也是難以找到如此的精兵。而且天下也都知道,我大燕禦林五營,那都是驍勇善戰之士,名傳天下,培養這些驍勇之士所耗費的精力時間與銀錢,那都是極其龐大,想要在三兩年內重新挑選訓練出這樣的驍勇善戰之兵,幾乎是不可能做到。如果就此裁撤這兩營,就等於自廢手腳,砍去了我大燕最有戰鬥力的兩支軍隊。”蕭太師慢條斯理說完,立刻便劇烈地咳嗽起來,更是取出手帕捂著嘴,那蒼老的身軀更是搖搖欲墜,兩邊重臣看見,甚至擔心這位老太師隨時要倒下去。
其中更有人暗想道:“太師終究是老了,恐怕是時日無多,活不了多久!”
范雲傲不動聲色,淡淡問道:“太師的意思,便是放任這些叛軍不管,就此算了?只是太師難道不想一想,如果天下人知道兵士叛亂卻不懲處,該如何看我們大燕朝廷?我大燕當真沒有了軍法嗎?”
蕭太師嘿嘿一笑,道:“范尚書稍安勿躁!”
眾臣都是不經意地互相看了看,一時間卻也是難以明白蕭太師的心思。
這一次乃是借機削弱皇族力量的大好時機,裁撤兩營有著極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眾臣合力,皇帝想不裁撤也不行。
而且皇族衰弱,自然對世家都有好處的。
蕭太師卻是出來阻止,這老狐狸究竟在賣什麼藥?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4 17:30
第八二二章 出人意料的舉薦

皇帝顯然也被這個老狐狸的雲山霧罩搞得有些糊塗,但是表情卻還是異常的淡定,問道:“太師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才好?既然太師說范愛卿所言不是上策,那麼太師能否拿出一個上策過來?”
蕭太師拱手道:“聖上,其實處決自校尉以上的禦林將領,便已經是對叛亂御林軍的極大懲處,只要這道旨意下達,非但能夠震懾全軍,而且天下人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皇帝猶豫著,在這群要處決的將領之中,自然有著皇帝精心培養的諸多心腹將領,此番隨蘇家父子叛亂,許多將領甚至是在皇帝暗中授意下而為。
為了培養這批心腹將領,皇帝亦是花費了大量的心血,如今卻要一刀砍下,對他來說,那損失巨大無比,而且這批將領一旦被殺,這兩大禦林營是否還能在自己的穩穩掌控之中都是一個極難預料的未知數了。
但是當前之勢,若是不犧牲那一批將領,只怕連兩大營都保不住。
猶豫許久,皇帝才微微頷首道:“太師所言甚是。”
蕭太師眼中劃過一道光任何人都沒有察覺到的光芒,隨即便聽他繼續道:“正如老臣方才所言,處決禦林將領,已經是對叛軍的嚴厲處置,對兩營兵士必然起到震懾警醒作用。此外,又如范尚書所言,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對兩營兵士,不必將他們發配裁撤,卻可以處罰他們餉銀,以示懲處。如此一來,兩營兵士必然信服,而且更是對聖上的寬宏仁愛大是感激,日後必會更加盡忠聖上,報效朝廷!”
“好!”皇帝立刻道:“太師所薦,實乃上策!”
為今之計,只能棄車保帥了,犧牲一批將領,卻能將兩營保留下來,雖然眾多心腹將領會被一刀砍了人頭,但是這兩營根基尚在,假以時日,總能培養出一批新的忠誠將領來。
往日看到蕭太師蒼老的面孔,皇帝都會從心底生出一種反感情緒,但是今日卻對這個老傢伙生出一絲絲好感來。
雖然他知道,這個老傢伙必然不會毫無目的,但是保住兩大營,卻是對皇族利益的巨大保證。
皇帝心中卻是如電轉,依稀感覺這個老狐狸是不是向皇族示好?
以蕭太師的狡猾,看到韓漠領兵回來,十有八九猜測到西北發生變故,如果這條老狐狸猜測到蕭懷玉出了變故,勢必會產生巨大的危機感。
沒有蕭懷玉的蕭家,雖然在朝中依然擁有著不少官員,但是不可否認,他們的根基已經垮掉。
在這種情況下,蕭家再不是韓家同等級的對手,勢必要找尋新的盟友甚至是靠山。
皇帝心中隱隱覺得,這蕭太師是否是因為看清了局勢,所以準備往皇族靠近,來抱皇族的大腿?
這卻是大有可能之事。
朝中三大勢力,蘇家滅,蕭家垮,如今能夠與韓家抗衡的,只有養精蓄銳許久的皇族,蕭家來抱皇族大腿與韓家抗衡,卻也是合乎邏輯之事。
……
范雲傲皺起眉頭,那邊胡雪辛卻哪里容得蕭太師三言兩語便錯過裁撤御林軍削弱皇族的機會,身子一動,便要出列,猛聽得旁邊傳來一聲很輕的咳嗽之聲。
他先是一怔,沒有立刻出列,而是往咳嗽聲看去,卻只見發出一聲輕輕咳嗽的竟然是韓玄道,他疑惑之間,卻見韓玄道不動聲色地微搖了一下頭。
胡雪辛微皺眉頭,但是韓玄道既然提醒,顯然是另有深意,他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繼續發難。
蕭太師並沒退下去,只見他左右看了看,隨即才緩緩道:“兩營可留,只不過為了聖上的安危,火山營卻不能再作為內禦林營駐紮在皇城之內。”
皇帝剛剛微舒展開的眉頭頓時再次皺起。
“此番動亂,兩營傷亡不小,加起來死傷兩千餘眾……!”蕭太師若有所思,說話極為緩慢,也甚是低沉,他微頓了頓,終於道:“老臣請旨,將火山營合併至鳳翔營,而且原有的編制營名不可再用,重建一支新營!”
“重建新營?”皇帝眼中神色怪異。
“不錯,火山營不可繼續留在皇城之中,與鳳翔營重新編制,改營號。”蕭太師一字一句道:“如此一來,即刻保留這批精兵為國效力,亦可抹去這段不光彩的歷史。”
蕭萬長立刻附和道:“啟稟聖上,臣以為太師所言極是。火山營和鳳翔營都是叛軍營號,不可再用,兩營合編,另改營號!”
當即便有數名臣子出列附和。
皇帝猶豫一番,終是道:“那太師覺得改什麼營號?”
“忠義營!”蕭太師絲毫不猶豫立刻道。
眾人心中頓時都想,老狐狸能夠脫口而出,只怕入宮之前,早就想好了這麼一出。
“忠義營?”皇帝喃喃念了一遍。
不等皇帝多想,蕭太師已經繼續道:“兩營合編之後,忠義營設一指揮使即可,老臣在此舉薦一人,可擔此任!”
皇帝似乎意識到什麼,兩手不由握起拳頭,沉聲道:“太師要舉薦的是誰?”
一直以來,禦林營的指揮使人選,都是由皇帝親自制定,朝官不得插手,但是今日蕭太師連連進言,非但要將兩營合編為忠義營,而且還要親自舉薦指揮使,這卻是極其反常。
若是平日,皇帝一句話便會打回去,不可能讓內閣官員插手禦林營之事。
但是今日的形勢卻是大不相同,這兩營是否能保住還成問題,若是沒有蕭太師力保,眾官員一齊上奏裁撤,面對朝官壓力,只怕真的保不住。
也正因如此,皇帝忍住了心中的怒火。
蕭太師佝僂著身體,一字一句道:“老臣舉薦原火山營步軍護軍參領韓滄為忠義營指揮使!”
……
蕭太師就算舉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來擔任指揮使,也不會比“韓滄”兩個字更讓人吃驚,非但是在場的眾位重臣,便是素來沉穩的皇帝,也是豁然變色。
韓玄道本來一臉平靜,此時卻也是顯露出少見的驚訝之色,隨即皺起眉頭,瞥了蕭太師一眼,若有所思。
蕭懷金和蕭萬長則是對視一眼,臉上滿是錯愕之色,不敢置信,幾乎以為蕭太師是老糊塗了。
這絕對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蘇家滅亡,朝中只剩下韓派和蕭派,在許多人看來,接下來的朝局,將是這兩派角逐的牌面。
但是蕭太師卻令人難以置信地舉薦韓家的子弟為指揮使。
這豈不是讓自己的敵手更為壯大。
乾心殿內的君臣,一時間都是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殿內長時間地保持著死一般的寂靜。
……
“太師,你所言,朕沒有聽清!”許久之後,皇帝才以一種極陰冷的聲音道:“你舉薦何人?”
饒是皇帝城府深厚,這一時間也是難以明白蕭太師的心思,甚至連他也覺得,這老東西是不是腦子一時糊塗了,才這般胡言亂語。
蕭太師一陣咳嗽,擦拭嘴角,才慢條斯理地道:“老臣舉薦韓滄為忠義營指揮使。此番兩營作亂,唯獨韓滄和手下幾名將領沒有參與此次叛亂,更是被叛軍囚禁下獄,足見其對聖上之忠誠。此外,韓滄文武雙全,其武,足可威震三軍,其文,亦是才智過人英傑。而且韓滄在火山營歷練多年,帶兵嚴格卻又不失小心,而且對御林軍十分熟悉,如此棟樑之才,正可擔任忠義營指揮使一職!”
眾人聽蕭太師如此一番話,這才確定,老傢伙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說錯了話,只怕是早有這樣的想法。
皇帝只覺得怒火攻心,內臟氣息紊亂,一陣翻滾,他強自忍住,冷笑道:“韓滄……當真可以擔當此任?”
他此時才明白,不知不覺中,自己竟是被這老狐狸狠狠地擺了一道。
這條老狐狸輕描淡寫間便設下了陷阱,引著自己跳進去。
最近一直表現的極為低調的韓玄道終於緩步出來,躬身道:“聖上,古語有言,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韓滄雖是臣的兒子,但是臣卻敢保證,他對聖上之忠誠,天日可鑒。”頓了頓,也不去看皇帝那難看至極的臉色,繼續道:“叛軍將領大都參與此次叛亂,必須予以嚴懲,思來想去,臣卻也以為太師所言甚是,如今軍中可擔此任者,韓滄卻是極佳人選!”
皇帝心中怒火燃燒,心道:“你韓玄道便是心思不正之人,你的兒子還能對朕忠誠,真是荒謬!”
而此時蕭太師卻是贊道:“韓尚書這一句內舉不避親正是假話。老臣以為,韓尚書此番言語,乃是發自真心。父薦子,為國效命,為君分憂,必成一段佳話!”
他與韓玄道一唱一和,皇帝猛地覺得一股勁氣直沖腦門子,竟是感覺到腦袋一陣劇痛,眼中微劃過一絲痛苦之色。
但是皇帝的意志久經鍛煉,卻是極其堅韌,強忍著這一痛苦,臉上竭力保持著淡定,等到腦袋那股疼痛微微緩和一些,才抬手道:“朕……身體不適,這些事情,三日後……朝議,你們……先且退下!”說完,他靠坐在椅子上,疲憊不堪,不再言語。
“聖上保重龍體!”眾臣先是面面相覷,隨即一齊跪下,恭敬行禮,起身來,背退至門,爾後魚貫而出。
等到臣子們離開,皇帝才睜開眼睛,艱難地坐起身體,臉色鐵青,那雙眼眸子裏更是充滿著無比的憤怒,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玉杯,怒駡一聲:“一群亂臣賊子!”將手中玉杯重重砸了出去。
“嗆”的一聲響。
玉杯被砸的粉碎,而裏面的熱茶,也灑濺在大理石地面上。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4 21:38
第八二三章 灰衣玄道

在蕭懷金的攙扶下,蕭太師走在宮中空曠廣場那條寬大的漢白玉道路上,走得很慢,佝僂著身子,手中拿著一方黑色的錦帕,時不時地咳嗽著,擦拭著。
他是太師之尊,在官位上自然是蓋過眾人,所以這條長長的大道,蕭太師沒有走完,後面的官員也都不好搶先離開,都是三三兩兩跟在後面,低聲說著一些什麼。
蕭太師停住腳步,回過頭,向身後眾官露出一個慈和的笑容,道:“諸位同僚,老夫身體不好,你們都是有公務在身,不必拘禮,都早些回衙門辦差便是!”
眾官員互相看了看,都是向蕭太師拱了拱手,加快步子,很快便將蕭太師和蕭懷玉父子倆拋在後面,眾官員之中,卻只有韓玄道沒有快步離去,而是跟在蕭太師身邊。
蕭太師停住步子,將蕭懷金推開,咳嗽一陣,隨即向蕭懷金道:“你先去吧!”
蕭懷金皺起眉頭,看了旁邊一語不發的韓玄道一眼,知道父親與韓玄道有話要說,猶豫了一下,終是快步離去。
韓玄道卻是三兩步跟上來,扶住了蕭太師。
“老夫平生識人無數,但是不誇張地說,聖上之忍性,令人驚歎。”蕭太師輕輕歎道,在韓玄道攙扶下,緩慢地走在長長的漢白玉宮道之上。
韓玄昌微微頷首:“他確實不簡單。如果換做一般人,那一夜,早就發兵協助蘇觀崖,更會下出旨意給予西北軍。”
“這是他聰明之處。”蕭太師淡淡笑道:“那樣一來,我們這些內閣官員勢必會死,但是……他也未必會贏。”他蒼老的臉上波瀾不驚:“他固然想要我們身死族滅,但是他更需要一個穩固的江山,如果我們的死不能給他帶來穩固的江山,反而會讓大燕陷入混亂動盪之中,他是不會輕易動手的。他是一個謀大局之人,並非一個圖一時意氣之人。”
“是!”韓玄道表現的很是恭敬。
“而且是韓漠領兵回京。”蕭太師那張蒼老的臉龐黯然無光:“聖上是一個謹慎的人,他無法確知自己的旨意是否能夠指揮的動西北軍,所以他不敢一搏。”他停下步子,看著韓玄道,平靜道:“無論如何,西北兵權都不能落到他的手中,否則……!”
他並沒有說下去,但是其中意思,韓玄道自然明白。
扶著蕭太師又行了十來步,韓玄道終於道:“太師不必隱退,朝中……離不開您老!”
蕭太師微微一笑,道:“玄昌將三道摺子已經告訴你?”
“是!”韓玄道點頭道:“太師對韓家的恩惠,玄道銘記於心,不敢忘記。至若那樁婚事,得蒙太師如此看重,玄道在此向太師保證,絕不會虧待蕭姑娘,必將她當做自己的女兒看待。”
蕭太師顯得很是愉快,點頭道:“玄道的為人,老夫清楚,既然這樣說,那就不會有錯了。只是這辭官隱退之事,老夫去意已決,玄道不必多勸了。”
韓玄道微皺眉頭,終是沒有說什麼。
“老夫這一輩子,為了蕭家,嘔心瀝血。”蕭太師苦笑著,指著不遠處牆頭上的積雪,緩緩道:“天有四時,春生冬滅,人亦有生老病死,就如那花開花落,老夫這身老骨頭,只怕也撐不了多久了。”
“太師對燕國的貢獻,卻是萬古長青,世代銘記。”韓玄道平靜道。
蕭太師嘿嘿一笑,隨即道:“玄道啊,老夫臨別之前,倒是有一件事要交托於你,還望你能夠答應老夫!”
韓玄道鬆開手,躬身一禮,恭敬道:“太師有何吩咐,但講無妨,玄道若能做到,必不推辭!”
蕭太師呵呵一笑,道:“你我兩家祖上,那也是同生共死的戰友,共襄盛舉,這才輔佐燕武陛下打下了這一片江山。”
韓玄道重新扶住蕭太師,點頭道:“太師說的是,祖上的功業,我等後人從不敢忘記。”
“他們當初散盡家財,輔助燕武陛下,歸其原因,無非還是都想好好活下去。”蕭太師輕輕道:“只是立國之後,咱們世家立功受賞,在朝中為官,輔佐皇族,這卻讓皇族漸漸將我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多少年來,幕後挑唆,讓我們九大世家互相爭鬥,坐看漁翁之利……!”
韓玄道眼中劃過不為太師察覺的光芒。
這種話,雖然各大世家人人知曉,但都是放在心上,卻是沒有誰將之說出來。
今日太師直白而言,倒顯得很是真誠。
“只是經此一事,老夫卻也明白,如果再這般下去,咱們世家只怕無一善終了。”蕭太師搖頭輕歎,“老夫身體日漸衰弱,本就有退隱之心,經此一事,更是再無留戀了。只是臨去之前,還望玄道日後能夠多多照顧我們蕭家……!”
韓玄道眉頭一緊,低聲道:“太師何出此言?”
“玄道,事到如今,你我也不必繞彎子說話了。”蕭太師緩緩道:“老夫三日後便會將摺子當朝遞上去,回頭老夫也會交待我蕭族官員,自今而後,我蕭氏一族絕不會與你們韓族為難,若是玄道有何吩咐,我蕭族官員也會竭力配合。”
韓玄道臉色微變。
蕭太師這番話,卻已經是極其的直白,只差將其中的意思完全直說出來,毫無疑問,蕭太師是準備讓蕭族臣服在韓族的門下,仿范胡兩族之事了。
“太師,這……玄道實不敢當。”韓玄道瞬間恢復平靜:“你我兩族,俱都是為國盡忠,玄道怎敢有吩咐?”
蕭太師搖搖頭,輕歎道:“玄道不必懷疑老夫之心。”嘿嘿一笑,道:“若是老夫還年輕二十歲,未必會作此決定,但是如今行將就木,老夫已是個今日睡下不知明日是否還能起來的老朽,一切地老夫而言,如夢如幻,再無意義了。”他輕輕推開韓玄道的手,溫言道:“玄道乃是豁達之人,你我兩族之前的不快,就此散去吧!”
韓玄道微一猶豫,終是躬身拱手道:“太師既如此說,玄道敢不從命?”
蕭太師似乎松了口氣,隨即壓低聲音道:“莫要小看我們的皇帝,更不要小看皇族。他終究擁有大燕正統之名,如今也不比往日,渤州趙夕樵更是他的忠僕,玄道日後行事,卻也要更加小心謹慎。”
面對蕭太師如此真摯直言,韓玄道顯出感激之色,頷首道:“玄道謝過太師教誨,太師教誨,玄道必不敢忘!”
當下二人出了宮來,宮外蕭懷金和蕭萬長卻都是在等候著。
韓玄道拱手辭別,也不多言,上車而去。
“萬長到老夫車上來。”蕭太師上了車子,召喚蕭萬長上了自己的馬車,神情立時變得極其嚴峻:“西北那邊情況調查的如何?”
“太師,今已確定,臨陽關總兵伍天紹確實已死。”蕭萬長低聲道:“而且是韓漠親自斬殺!”
“老夫只想知道懷玉的下落。”蕭太師沉聲道:“懷玉如今在哪里?”
蕭萬長搖了搖頭。
“一群飯桶。”蕭太師怒道:“在西北那麼多眼睛,那麼多耳朵,就不知道懷玉的下落?他是死是活,生在何處,死在哪里,難不成沒有一點線索?”
“沒有。”蕭萬長雖然對蕭太師敬畏無比,但還是無奈道:“連日來,從那邊傳過來的書信多如牛毛,但是卻沒有一封書信確定大將軍如今的下落。如今的臨陽關,暫時是由韓漠下令,神弓營的淩雲坐鎮指揮。”
蕭太師靠在車廂內,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幾乎要將內臟咳出來。
“再探。”蕭太師無力地抬起手:“老夫一定要知道懷玉的下落,便是死了,也要讓老夫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
……
深夜,燕京城的一處極偏僻的房屋之外,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在房屋之外停了下來。
這是一處很普通的民宅,兩間屋子並在一起,圍了一個小院子,面積甚小。趕車的車夫披著破舊的棉衣,是京中最常見的那一種趕車夫,亦是毫不起眼。
他停下車子,過去掀開車簾子,從車裏面便出來一名全身上下被黑袍子所籠罩的乘者,不但身體被黑色棉袍子籠蓋住,便是連面部也被黑面帽子遮擋,根本看不清樣容。
他下了馬車,微一抬手,趕車車夫立刻跳上車,趕著馬車迅速離去。
黑袍人這才輕輕推開院子的門,進了去,隨即便反手將院門關上,擦著院子裏的積雪,行到了一扇房屋破舊的木門之前,輕輕敲了敲門。
木門很快就被打開,一名灰衣人探出頭來,黑袍人閃身進了去,那扇門瞬間就被關上。
黑袍人進到屋子之內,只見屋內極是簡單,桌上點著一盞極昏暗的油燈,充滿著一種極詭異的味道,灰衣人領著黑袍人進了屋內,等黑袍人坐下,這才跪在黑袍人的腳下,恭敬道:“大人,小人今夜便會離開京城!”
黑袍人從袖中掏出沉甸甸的袋子,道:“裏面的金子,足夠你過完此生,今夜便離開,日後不要再出現在京城了!”
灰衣人忙道:“謝大人!”他抬起頭來,昏暗的燈火照在他的臉上,顯出一張很有個性的臉龐來。
韓玄道!
這名跪在黑袍人腳下的灰衣人,竟是韓玄道!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5 10:46
第八二四章 殺人滅口

黑袍人溫言道:“起來吧!”等到韓玄道起身來,他才緩緩道:“這一陣子,你做的很不錯,沒有辜負本官的期望。”
“當初得蒙大人收留,一直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報答大人。”韓玄道對黑袍人竟是顯得異常恭敬:“這一次得蒙大人信任,小人幸不辱命!”
黑袍人輕聲笑道:“你的功勞,本官是記下了。本官先前還有所憂慮,只怕你難以應對,但是你此番瞞過了所有人,讓本官實在欣慰。”
“大人也知道,小人是戲子出身,看過無數的官場戲文,而且這幾年也得大人栽培,知道為官者的舉手投足。再加上也學過幾年功夫,這一次恰恰都能用得上。”韓玄道鎮定意:“小人可以保證,沒有任何人看出小人的破綻。”
黑袍人頷首道:“這一次你已經報答了本官的恩情,你能夠周旋在那些大員之中,更以身體不適極少接觸,所有事情都處理的很是妥當,確實是可造之材。只不過如今還是非常之時,你暫時還不能露面,先且按我所說,找個地方安靜過日子,城外會有人接應安排。等到事情明朗,你如此才幹,本官定會找時機讓你入朝,雖然不能入閣拜相,但是弄個郡守侍郎等官職,倒是不在話下的!”
灰衣韓玄道再次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小人謝過大人栽培,大人是小人的再生父母。日後大人若有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黑袍人溫和笑道:“不必如此多禮,快將金子先收起來,早些出城去吧,我已經通知北門的守城校尉,你到了那裏,他們自然會放你出城!”
灰衣韓玄道起身來,將金袋子揣進懷中,隨即小心翼翼道:“大人,卻不知小人的家眷……!”
“你的妻小就在城外等你,出城便可見到。”黑袍人站起身來:“切記,沒有本官的允許,你萬萬不可再來京城。”
“是!”灰衣韓玄道恭敬道:“小人記下了!”拱手行禮:“大人,小人告辭,你多多保重!”
黑袍人點點頭,輕歎道:“你也保重!”
灰衣韓玄道退後兩步,再不多耽擱,轉身便走,只走出了步,尚未到得木門處,便感覺到身後一陣犀利的勁風襲來。
韓玄道知曉大事不妙,他急速轉身,想要抵擋,只是身後出手的黑袍人速度實在是太快,他根本來不及抬手,只轉過身,脖子就被對方的一隻手絲絲掐住。
這只手力大無窮,就如同鐵鉗子一般,無法撼動。
灰衣韓玄道只感覺自己咽喉一陣劇痛,隨即“噗”的一聲響,黑袍人手中一把匕首已經深深刺入了灰衣韓玄道的心臟。
韓玄道瞳孔擴張,兩顆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裏面凸出來。
……
韓玄道的臉因為透不過氣而憋得通紅,眼珠子充血,兩隻手想要抓住黑袍人,但是身上卻已經沒有絲毫力氣,黑袍人輕輕鬆開手,韓玄道頓時便癱軟下去,倒在地上抽搐著。
他胸口插著匕首,鮮血直流,咽喉處的喉骨也被捏得粉碎,而那一雙眼睛內,充滿著不甘和怨毒,拼盡全力,艱難地吐出最後幾個字:“韓……韓玄道……你……你好毒……!“說完,頭一偏,就此死去。
黑袍人這才緩緩掀開自己的黑面貌,露出了一直被遮掩的面孔來。
如果此時有第三個人在場,一定會驚駭無比。
這個黑袍人,竟然與死去的韓玄道一模一樣,就如同雙生兄弟一般。
“你人生最後一場大戲已經演完,此去該是無憾。”黑袍韓玄道凝視著地上的屍首,聲音冷酷:“枉你看了那麼多戲文,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樣淺顯的道理原來你不懂!”他搖了搖頭,淡淡道:“你終歸是一個戲子……!”
……
……
城外西北軍大營。
自從回城看了家人,心中安定下來,韓漠便很快回到了軍營之中,雖然對於西北軍接下來的安排他也是茫然一片,但是他卻十分清楚,自己是絕不能離開這支軍隊。
在營裏的這幾日,除了偶爾巡視營地,便是在自己的大帳之中研習蕭懷玉傳下來的兵書,要麼就是陪著韓玄齡下下圍棋。
韓玄齡見大勢已定,本想率兵回東海,但是後來與韓漠一商議,此番既然進京勤王,卻連皇帝也不參見一番,那終是不合禮數的,所以便在這城外等了下來,看看朝中是否會傳召拜見。
此時叔侄二人便是在大帳之中,擺開棋局,一場廝殺。
二人在圍棋之上,都不是什麼高手,也只是略同而已,所以雙方不過是半斤八兩。既是如此,韓漠敬重韓玄齡,還總是裝模作樣讓棋,連續輸棋。
其實他就算正兒八經的與韓玄齡對弈,也未必能夠贏,這般裝模作樣表現後輩對長輩的敬畏,故意讓棋,那更是輸得慘不忍睹。
韓玄齡其實也知道韓漠的棋力不至於如此垃圾,當即震怒,一頓斥責,韓漠在族中,最畏懼的是大宗主韓正乾,而最尊敬喜愛的,便是韓玄齡。
韓玄齡一頓佯怒,韓漠也是做出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當即便擺開陣勢玩真的,卻是連續擊敗韓玄齡兩局。
他讓著韓玄齡,被韓玄齡一陣斥責,此時抖擻精神擊敗韓玄齡,又是被韓玄齡一陣數落,說年輕人不要太過犀利,剛刃易折的道理難道不懂?
這讓韓漠好一番鬱悶。
叔侄二人正在對弈,忽聽得帳外傳來聲音道:“將軍,卑職秦洛求見!”
韓漠放下手中的棋子,和韓玄齡對視一眼,起身道:“進來吧!”
大帳掀開,幾名將領入得帳來,卻是秦洛和王思宇帶著數名西北軍將領進來,眾將進營,俱都躬身行禮,又都向韓玄齡拱了拱手。
實際上眾將對於韓玄齡的敬畏,絕不亞於剛剛崛起的韓漠。
燕國將軍封號本就不多,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實際上也是頗為匱乏的。蕭懷玉自然是大燕國頂尖名將,但是韓玄齡在燕國的威名,卻也絕對不小。
蕭懷玉的西北軍固然名動天下,固守邊疆,而韓玄齡的東海鎮撫軍,亦曾經創下過赫赫戰績。
當初慶國水師號稱天下最強水師,陸軍從大地上攻擊燕國土地之時,慶國的水師亦是耀武揚威破海而來,曾經亦是將吳郡的水師打得慘白無比,狼狽退卻。
當時燕國兩大水師加起來,戰船不及慶國水師三分之一,兵力亦是不足一半,吳郡水師失利,燕國水師就等於是折損了一半的戰鬥力。
但是身為東海鎮撫軍總督的韓玄齡,面對已經進入燕國海域的慶國龐大水師,卻沒有絲毫畏懼。
在那個時候,慶國西北軍頑強地抵擋著慶軍從陸地上的進攻,如果慶國水師擊敗東海鎮撫軍,從東海登陸,自燕國腹部殺出,那麼整個燕國將面臨被前後夾擊的局面,拼死抵抗的西北將士如果知道這樣的消息,恐怕要士氣大消,就此崩潰。
那時的韓玄齡,年歲不大,但是有勇有謀,集合潰敗的吳郡水師,合兵一處,更是設下埋伏,誘敵深入,最終擊敗慶國水師,讓慶國水師遭遇一場前所未有的慘敗,而且讓燕國避免了被前後夾擊的局面。
就是那一戰,讓韓玄齡一戰成名,也是那一戰,打得慶國水師一蹶不振。
若是稍有骨氣,慶國該當勵精圖治,大力發展水師,以雪大敗之恥,只可惜那一戰之後,本就性情懦弱的慶國人被打寒了膽子,竟是覺得燕國水師戰無不勝,慶國水師絕不可能打敗燕國鎮撫軍。而且發展水師要耗費巨大的財力,對於奢靡的慶國朝廷來說,那是一筆巨大的支出,所以慶國朝堂上的官員們,非但沒有上言要發展水師,反而進言裁撤削減,大呼“百姓賦銀其可用於無能之軍”,自此慶國水師再無力與燕國鎮撫軍爭鋒,只是保留少數戰船,以作防禦而已。
雖然後來鎮撫軍一直只是用來威懾東海海盜,但是韓玄齡卻從未放鬆過對東海鎮撫軍的訓練,而他的勇名,也在西北軍中流傳。
韓漠抬手令眾人在營中坐下,才問道:“諸位一起來此,是否有事?”
秦洛和王思宇互相看了看,王思宇才站起身來,恭敬道:“韓將軍,剛剛得報,魏軍退守南陽關之後,慶軍又連續對南陽關發動進攻,始終沒有奪下南陽關。這幾日,雙方卻又安靜下來……!”
“安靜下來?”韓漠皺起眉頭,軍情瞬息萬變,他身處京城,邊關的情報,傳來需要耗費一定的時間,即使是以信鴿傳訊,也要遲一日知道那裏的動靜,實難準確掌握邊關形勢。
其實他現在心中對於邊關形勢,卻是十分擔心,僅是不同往日,蕭懷玉已經不在人世,如果燕國邊關有變,又該何去何從?
“那邊始終沒有大將軍的消息。”王思宇緩緩道:“淩雲淩指揮使來信,讓我等勸說韓將軍,既然大將軍將兵符交給韓將軍,在大將軍沒有回來之前,一切還要韓將軍主持,如今雖然只是魏慶之戰,但是邊關的形勢實難預料,我等此來,是懇請韓將軍速回邊關,以安軍心!”
韓漠不動聲色,道:“我?”
“正是。”秦洛起身道:“大將軍既然將兵符交給韓將軍,讓韓將軍統帥我等進京勤王,那便是對韓將軍的能力極其信任。而且我等從西北跟隨韓將軍進京,幾番大戰,將軍的能力我等也是看在眼中,深感欽佩。如今大將軍杳無音訊,韓將軍又身在京中,長此下去,邊關沒有主將,三軍將士必定軍心不穩,只怕要勝出變故,所以末將懇請韓將軍請旨返回邊關,只要韓將軍回到邊關,握有大將軍託付的兵符,那麼三軍將士的軍心自然安穩下來。”
韓漠皺起眉來。
韓玄齡在旁撫須道:“小五,諸位將軍所言不錯。如今大亂已平,京中應該已經沒有大事。而邊關卻是我大燕門戶,不可輕率。三軍無將,那是極其危險之事,而且魏國人和慶國人的心思,我們也是難以預知,對他們……特別是慶國人,我們不得不多加防備。”
韓漠搖頭歎道:“諸位,我韓漠又何嘗不急。大將軍下落不明,我韓漠心急,而邊關無主將,兵符甚至在這邊,我更是心急。可是……朝廷沒有旨意下來,本將也不能就此離去啊?”
眾將面面相覷,都是皺起眉頭來。
秦洛和王思宇都是握著拳頭,面色都頗為憂慮。
他們是西北軍將領,長期在邊關鎮守,如今京中大亂已平,而近萬西北騎兵卻滯留在京城之外,這讓他們好生擔憂西北軍情。
雖然是魏慶之戰,但是軍無常事,誰知道那兩國接下來會打什麼主意?
歷史上化友為敵的事情不是沒有,突然襲擊的事情更是多如牛毛。
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看到燕國內亂,燕國邊關虛弱無主將,趁機向燕國狠狠打來一拳。
蕭懷玉在世之時,哪怕是邊關再安寧,他也沒讓部下將士有一刻放鬆,因為真正的軍事家懂得,有時候你的敵人一直不動,或許就是在等待機會而已。
韓漠見營中諸西北將領都是愁眉不展,終是道:“如今邊關危機,我韓漠也管不了許多了。明日我便進宮奏明聖上,懇請聖上下令我西北軍回軍,至若主將……!”他苦笑道:“我韓漠人微言輕,做不了主,而且我年紀輕見識少,也不是暫代大將軍的最佳人選,一切還要請朝廷定奪!”
他話聲剛落,秦洛和王思宇立刻一起拱手:“韓將軍,你雖年輕,但是謀劃周全,有勇有謀,正是暫代大將軍的最佳人選!“”
其他西北軍的偏將統領、都尉立時都起身躬身道:“韓將軍當之無愧。”這些人是跟著韓漠打過幾場硬仗,對於韓漠的統兵能力,那是十分認可的。
更有一名粗壯的都尉性子直,叫嚷道:“韓將軍,大將軍將兵符交給你,託付你暫時統帥我等,末將便只認韓將軍,其他誰來老子也不認!”
其他眾將領俱點頭道:“正是如此!”
韓玄齡在旁撫摸著頜下粗須,看著韓漠,眼中劃過欣慰之色。
就在此時,帳外又傳來一個聲音:“聖旨到!”
韓漠立時率眾將出迎,只見幾名宮中護衛簇擁著一名太監站在外面,手中握著聖旨。
韓漠率領眾將跪下接旨,便聽那尖著嗓子宣道:“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宣豹突營指揮使韓漠、東海鎮撫軍總督韓玄齡明日入朝受賞,參加朝議,欽此!”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6 11:42
第八二五章 殿外冰雪殿內霜

達半個月之久的朝會終於在這個放晴的早晨開始,雖然天氣依然寒冷,但是陽光卻從天幕中灑射下來,照耀在燕京城的大街小巷,那些沒有清理過的屋頂上,積雪極厚,陽光照射在上面,白的刺眼,那些懸掛在房檐下的冰棱子,如同一把把寒冰製成的匕首,又如同一根根冰鑽,在陽光下晶瑩剔透,極具美感,一排排屋簷下的冰棱子粗細長短不一,起伏不定,卻更如同倒掛的冰川群山。
但是京裏的人們卻是依然聞到了空氣的血腥味道。
三日來,京中開了八處刑場,每處刑場每日裏都處決上百名亂黨,在這京城之中,八處刑場是連續殺了三日,足足殺了三千多人。
那夜破城之戰的血腥味尚未散去,這新的血腥味道便彌散在燕京城之中,令京裏的人們心有餘悸。
也就在不到半年前,賀氏一族因為意圖謀反,被判以滅族之刑,不但在宜春郡殺了數千人,在京城中的賀黨也是被砍了近千人。
這一年,註定是充滿血腥的一年。
這一年,彌漫在眼睛空氣中的血腥味似乎從來都沒有消失過,人們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不知道是否在不久的將來,還有無數人頭落地,是否還有更濃郁的血腥味充斥在燕京的空氣之中。
三日處決,不但蘇族被誅殺殆盡,而且兩大叛亂的禦林營中,自校尉一級起,也是有近百名禦林將領人頭落地。
兩營倖存下來的高級將領,僅有韓滄一人。
……
太平殿上,皇帝氣色依然不是很好,但卻如同磐石一般坐在龍椅之上,大紅的龍袍,如同一團在殿上燃燒著的火焰。
這是叛亂之後第一次朝議,各部、院、司的官員幾乎盡數到場,就連往日不必參加朝會的御林軍指揮使,今日也是奉旨而來。
右列當先一人,乃是有皇族身份又是狼甲營指揮使的昌德候,其後便是此次奉旨而來的東海鎮撫軍總督韓玄齡,龍驤營指揮使位居第三,而第四位,便是此次立下大功的韓漠。
太平殿兩列,此番參加朝會的大臣,竟是高達三百多人,當真是壯觀無比,自金鑾殿下直蔓延到太平殿門,幸好這太平殿龐大無比,容納幾百人是綽綽有餘。
如今已是有名無實的韓滄則是站在右列尾端,也是參加了此次的朝會。
如同以往一樣,太平殿上充斥著莊嚴肅穆的氣氛,銅鶴嘴裏飄出的嫋嫋香煙,幻化無形。
但是除了莊嚴肅穆,幾乎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一種極其壓抑的窒息感。
朝上如今最風光的,無疑是韓氏家族,韓家直系子弟之中,竟是有五人同朝參政,從未同朝而立的韓玄道三兄弟,頭一次共聚朝堂,而韓漠和韓滄兩兄弟,亦是首次同朝,韓家兩代五位直系子弟同時在朝上出現,也讓朝中所有的官員感到了韓家如今的強勢。
世家巨頭和皇帝都沒有立刻說話,朝堂是一片寂靜。
雙方其實都明白,如果說三日前乾心殿的那次交鋒只是一次大戰前的試探,那麼今日的朝會,就必定是一場正面的交鋒。
一場真正的爭權奪利之戰,將在這宏偉肅穆的朝堂上打響。
皇帝顯然也是做足了準備,至少將昌德侯曹殷和白異這兩大心腹大將傳召到朝堂來,便是做好了打硬仗的準備。
他心中十分清楚,因為太子的失敗,因為自己的坐山觀虎鬥,雖然大家明面上會有一層東西粉飾著,但是其中內因雙方卻是心知肚明。
世家很憤怒。
皇帝在西北軍入城的那一刹那開始,就知道接下來必定會有一場更大的風波,一場世家在朝堂上對皇族進行攻擊的風波。
一場削弱皇家實力的風波,一場世家爭取更多權力遏制皇族壯大的風波。
……
韓漠這是頭一次站到離金鑾寶座那樣近的地方,金碧輝煌的金鑾寶座,火焰燃燒般的耀眼龍袍,莊嚴肅穆的氣息撲面而來,籠罩全身。
他神色很平靜,但是心裏卻並不平靜。
毫無疑問,今日的朝會,會解決很多的事情,也會爭執許多的事情,對於其他人的心思,他沒有心情去多管,但是對於自己的處境,自從昨日接到詔書開始,他就沒有停止過思考。
皇帝下旨傳召自己參加朝議,封賞自然是一個藉口,真正的用意,用屁股也能想出來。
兵符!
這才是重點。
如今兵符就在自己的身上,西北軍臨陽關數萬官兵也盡在自己的麾下,如此勢力,已經讓朝中許多人在震驚之餘更感到恐怖。
就是因為西北兵符在自己的手中,那些肅殺的將士如今聽從自己的號令,已經改變了燕國的政治格局,歡喜的,不歡喜的,卻都已經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而皇族顯然是最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皇帝絕不願意看到西北兵符落在韓族世家子弟的手中。
但是韓漠心中卻一樣明白,他這枚兵符關係重大,許多人固然不想看到兵符在自己手中,可是自己卻也不能讓兵符落到別人的手中----特別是皇帝。
所以今日朝堂之上,龍座上的那個人,一定會對兵符虎視眈眈,而且很有可能名正言順地向自己索要回兵符。
皇帝收大將兵符,在名義上,為將者自然是不能抗旨。
……
詭異凝重的氣氛保持了一段時間,龍座上一直冷漠無比的皇帝終於動了動身體,輕輕一聲咳嗽,這才微微轉頭,向身邊的執禮太監使了一個眼色。
執禮太監這才一抖拂塵,上前兩步,尖著嗓子喊道:“有本上奏,無事退朝!”
沉寂即以打開,該來的自然不會不來,而這一次首先出列的,如同幾日前在乾心殿書房之內一樣,正是刑部尚書蕭萬長。
“啟奏聖上,臣有本要奏!”蕭萬長跪在光滑的漢白玉地面上,恭敬道:“臣按聖上旨意,已經下令將在押亂黨處決,叛亂御林軍中的叛將也都繩之以法。”
皇帝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隨即沉聲道:“朕是要讓天下人看看,心懷不軌犯上作亂者,朕從不留情。”
“只是除了蘇家亂黨,臣另有事要奏!”
“蕭愛情有何事要奏?”皇帝知道今日會有一輪又一輪的衝擊壓過來,只只是剛剛拉開序幕,他性情堅韌無比,已經是完全做好了心理準備,顯得很是淡定。
蕭萬長那張看起來就有些陰鬱的臉,雖然顯得很是恭敬,但是那對三角眼內卻是寒芒乍現,跪在朝上拱手道:“啟奏聖上,此番京中動亂,各郡郡守卻是功過不同。臣已經與大理寺胡雪辛胡大人聯手調查,各郡之中,東海郡、臨陽郡皆是發兵勤王,更是參與了平叛之戰,功勞甚大。宜春郡郡守司徒靜得知京中有變,也曾下令諸葛民率兵勤王,只是其行動極緩,未能按時抵達,勢必要對諸葛民進行懲處。而吳郡郡守被城守軍指揮使沈惟敬砍殺,沈惟敬不思報效朝廷,卻是與叛軍聯手,攻打西北軍,不過最終失利,沈惟敬被抓,其家眷以及心腹黨羽也被抓至京中處決。”
皇帝雖然神色依然平靜,但是嚴重卻是顯出冷厲的光芒。
蕭萬長洋洋灑灑這番話,看似是在論及各郡地方官員的功過,但是皇帝卻已經猜出他的真正目標所指,而接下來蕭萬長所言,也確實如他所料。
“但是臣卻調查到,渤州郡郡守趙夕樵自叛亂發生之後,卻是沒有任何動作,渤州郡兩大主城數萬將士,卻是沒有絲毫動作。”蕭萬長聲音恭敬,但是話鋒如同寒刀刺向皇帝:“臣以為趙夕樵食君之祿,坐鎮渤州一郡,資源豐富,兵多將廣,在京中危難時刻卻不思率兵前往,而是按兵不動,顯然是別有居心。臣請聖上下旨,嚴懲趙夕樵,不可輕恕!”
渤州郡兩大主城,自然是當初葉吳兩家的翰葉城和藍田城。
燕國六郡,除了龐大的燕京城,九大世家皆有一座主城,座落在燕國各郡的險要核心之處,亦是各郡之主城。
各郡除了主城,便是那些小縣城和城鎮,而世家的直系子弟以及各郡的郡守,那都是居於主城之中,唯獨會稽郡是個例外。
會稽郡因為是國都所在地,燕京城是為主城,蕭家和蘇家所居兩座城,一南一北,遙相呼應,如同兩座侍衛之臣護在燕京城的南北兩邊,只不過這兩座城卻不比其他郡的城池,因為地處國都,所以兩城所駐城守軍屈指可數,極是稀少,一來是因為燕京城有龐大精銳的御林軍,一旦南北兩城有變,可以隨時出兵平亂,而另一個原因,自然是因為要壓減軍費開支。
蕭萬長將各郡功過一一道來,最後一把匕首直插渤州郡的趙夕樵,那是要以此為這場朝爭的開端。
朝中諸臣都是悄無聲息。
但是眾人都是心中雪亮,那渤州郡自從平定葉吳之後,皇帝趁機出手,以趙夕樵為利器,控制住了渤州郡,如今渤州郡上下重要官員,幾乎都是皇族一党,這個燕國最為富庶的州郡,也成了皇帝手中最大的王牌。
那位趙夕樵,並非世家子弟,而是從一個普通的讀書人一步步爬上來,是堅定的皇族正統擁護者,在為官的道路上,幾乎是皇帝一力提拔起來,每遇危難,也都是皇帝竭力保護,那是皇帝最為忠臣的棋子。
而這位趙大人越是對皇帝忠誠,手中的權力越是大,也就越成為世家眼中釘肉中刺。這一次機會難得,世家自然是要借機除掉趙夕樵,就算砍不了趙夕樵的人頭,也要將渤州郡搞混,不讓渤州郡成為皇族獨大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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