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風1276 作者:貓跳(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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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1-10-2 23:07: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903459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1-1 14:22
352章 天下一家?


    大漢五年、北元至元十八年的正月,和煦的春日暖陽早臨南方大地,但在北國,春天的腳步來得特別的遲,此時尚是冰未消、雪未融,家家戶戶的屋簷底下還掛著冰棱子,街面上的行人腳步匆匆,一個個袖著手、縮著脖子,小心翼翼的盯著路面,唯恐冰雪將化未化之際路面濕滑,一不小心跌個大跟頭。

    調皮搗蛋的小孩,不顧顛倒春寒的刺骨冷風,在胡同口蹦蹦跳跳,最調皮的,還搭著人梯,扳下屋簷掛著的冰棱,塞進口裡硌崩硌崩的嚼起來,凍得小臉、小手通紅。

    郭守敬坐在八人抬的大轎子裡,輕輕掀起轎帘,欣慰的看著孩子們。

    大都南城,是早已滅亡的金中都,作為漢民聚居區沒有改建,和新建的北城是新舊兩個天地。街道狹窄、污水橫流,房屋破敗不堪,一切的一切,和遠處輝煌燦爛的城牆、大道、皇宮相比,都顯得那麼的不協調,不和諧,郭守敬很少來到這裡,他皺著眉頭,不明白當初為什麼不拆掉這裡,給漢民也建設一個漂亮的南城。

    直到聽到孩子們的喧鬧,在皇宮和衙門所處的、巍峨的北城很難聽到的自內心的歡笑,郭守敬才對這裡有一番重新的審視,似乎南城的破舊,也不是那麼不可接受了。

    作為大都城的設計,他對這座城市有著特殊的感情。高達巍峨的城牆,周圍長達六十里,中軸線上的大街寬十丈,其餘主街寬八丈,就是那些小街小胡同,也寬達四丈,城市輪廓工整、街道橫平豎直,七十五處居民坊、星羅棋布的各大衙門,如眾星拱月般環繞地處三海的皇宮,整座城市顯示出無比的威嚴、肅穆,在西方色目人眼中,這是“世界上最宏偉的城市,象徵著大汗至高無上的權威,它簡直就是世界的中心!”

    對,世界的中心!郭守敬對親手設計、建設的城市,能夠得到如此高的讚譽而欣慰,也許千年之後人們會忘記郭某這位設計者,但這座宏偉壯觀的城市,將會被載入史冊,永遠被雋刻在歷史的記憶中!

    北方封龍山學派信奉“天下一家”思想,勸忽必烈改蒙古帝國為大元朝、制定朝廷制度的大儒,是郭守敬的師傅劉秉中;出使南宋被扣十六年,始終堅貞不屈的“北廷蘇武”,也是他的同門,封龍山學派中人出仕大元朝廷,先後已歷三代,為大元的政治、經濟和學術效力頗多。

    出身封龍山的郭守敬,對忽必烈是有那麼幾分感激之情的,是大元皇帝提供了大筆經費,讓他能夠在城郊建起規模巨大的天文台,撥出價值不菲的銅材,鑄造渾天儀、玲瓏儀、仰儀、立運儀、證理儀等天文儀器;是大元皇帝,毫無保留的信任他,把疏通運河、營建大都城,這些足以名垂青史的任務交給他。

    所以,儘管忽必烈時不時地讓郭守敬幹一些不那麼心甘情願的事情,比如鑄造殺人的火砲,比如窮奢極欲的消耗大量煤炭,給露天的御花園通上地火龍,但郭守敬都一一遵旨照做,從來沒有推脫過。

    是的。老師劉秉中說過。北方從遼代開始。就置於異族的統治之下。三百年來。遼、金、元三代相繼崛起。戰火紛飛民不聊生。與其做無謂的抵抗。流盡百姓的鮮血。何不秉承“天下一家”的理念。 “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輔佐大元、幫助大元。平息戰火。給百姓一個太平盛世呢?

    如今。雖然離太平盛世還遠得很。但郭守敬已經看到了希望。看。這夢幻般的大都城。歷時將近二十年的建設。花費無數人力物力。不是在華北平原、燕山腳下巍然矗立了嗎?城中的百姓。不是安居樂業了嗎?那些往來如織的各國番商。運來波斯的羊絨毯子、大食的椰棗、大秦的天鵝絨、中亞的寶石和葡萄美酒;江南的漢商。把成都的雲錦、蘇杭的絲綢、兩浙的茶葉、江西的瓷器。順著大運河北運。在這里和番商交易;漠北、波斯故地伊兒汗國、高麗、大理、八百媳婦等國地使。接連不斷的前來朝覲——不是有萬商雲集、萬國來朝的氣勢嗎?

    老師說得對。大元“握乾符而起朔土。以神武而膺帝圖。四震天聲。大恢土宇。輿圖之廣。歷古所無”。這樣強大的王朝。怎麼可以和它正面對抗呢?只有合作。才能為北方百姓帶來安定生活。才不至於讓整個民族徹底沉淪啊!

    “寧做太平犬。不為亂世人吶!”郭守敬輕聲命令轎夫放慢腳步。欣慰的看著孩子們。

    但很快。這里的安寧平靜。被突然的喝聲打斷。

    一頂四人抬的暖轎中,傳來怪腔怪調的呼喝:“快,快些走!你們這些可惡的懶鬼,吃了我的飯、拿了我的錢,卻不勤快做事,漢人,懶鬼!”

    四位轎夫,大冷天的額頭上冒著熱汗,不堪重負的抬著頂暖轎,郭守敬奇道:這小小的一頂轎子,何以如此沉重,四個人都抬不起來似的?

    卻見一疊聲的喊停,轎夫們如釋重負,待轎子停穩,下來位穿著華麗的綃金質孫服的色目番商。

    郭守敬頓時明白了,轎夫們為何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見那色目番商大腹便便像十月懷胎的孕婦,腿腳差不多有水桶粗細,腦袋和肩膀之間是一圈圈的肉,連脖子都沒了!

    他一個人,足足當平常三個人輕重!郭守敬暗暗笑。

    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胡同口玩耍的小孩子,見了番商,臉上的恐懼只怕比小白兔見了大灰狼還可怕,一個個拿身體貼著牆壁,慢慢的溜走,待跑遠了,才驚慌失措的喊道:“艾老爺,艾老爺來了!”

    “小兔崽子,胡大降罰的卡菲勒!”艾哈買提恨恨的看著跑遠的小孩子,提起聲音大聲喊道:“王三太,你欠本老爺的錢,該還了!若不想提前下火獄,就快點滾出來!”

    話音剛落,從胡同口就走出位愁眉苦臉的中年漢子,背後還跟著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漢子垂著頭,佝著背,聲音小的像蚊子:“艾老爺,俺家的事兒,您是一清二楚的。前年孩兒他媽得了病,借了您的羊羔兒息,也沒把病治好,拋下俺們兩爺子,撒手去了。而今俺就是替炭窯扛活兒,掙點口糧吊命……求艾老爺開恩,寬限寬限。”

    “寬限?我寬限你,誰來寬限我?各衙門口該上的生日錢、好看錢、灑花錢、常例錢,蒙古老爺們能寬限我嗎?”艾哈買提抖著一身肥肉,唾沫星子噴了王三太一臉。

    王三太陪著笑,小心翼翼的道:“老爺家大業大,不差我這點子,再說每月都是還了利息的,只要您寬限到開春,我到運河上扛活還您的錢。 ”

    “哼,撒謊成性的漢人!”艾哈買提胖胖的手指頭,戳在王三太乾瘦的胸膛上:“三年前借的十五兩銀子,羊羔兒息利滾利,到如今是六十八兩,除去還了的二十八兩,還欠我整整四十兩,這些銀錢越滾越多,你靠做河工,只怕越還欠的越多!”

    旁邊轎子裡的郭守敬,聽了此言不由大驚:這色目番商,百姓借了他十五兩銀子,短短三年,已經還了出本金將近一倍的二十八兩,居然還欠他四十兩!色目人羊羔兒息盤剝之凶狠,真真聞所未聞!

    王三太自己也知道,羊羔兒息利滾利,越滾越多,這輩子怕是到死也還不上了,他看了看因驚嚇而瑟瑟抖的孩子,再次苦苦懇求:“艾老爺,俺決不是有意賴您的錢,只求您寬限,俺做牛做馬也要還您的。”

    艾老爺眯縫著的眼睛裡露出凶光,胖得流油的大手一揮:“不行,要么現在還,要么就洗乾淨脖子等死!”

    王三太緊緊的捏著拳頭,恨不得一拳把這個肉球似的艾老爺打成肉餅​​,但看看艾老爺身後手按腰刀的蒙古武士,再看看兒子驚悸的眼神,和蒼白的小臉,就長嘆著鬆開了拳頭。

    艾哈買提桀桀怪笑:“來人吶,不還錢,就宰了這小兔崽子!”蒙古武士獰笑著逼了上去,可憐的孩子瑟縮到父親身後,王三太眼睛裡快要噴出火來,張開雙臂,用身體護住兒子。

    此人太過囂張,難道要當街殺人麼?郭守敬待要出言喝止,卻見一個青袍綸巾的儒生,大冷天的輕搖著鵝毛扇,施施然的從西邊走來。

    “且慢!”儒生平平常常的聲音,卻好像帶著股神秘的力量,叫人心底一寒,那兩個蒙古武士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

    “他,不過是欠了你幾十兩銀子而已,何以當街殺人?這大都城沒有王法了麼?”

    艾哈買提將他氣度瀟灑,懷是哪家的王孫公子,待聽了這話,頓時打消了慮,仰天狂笑道:“王法,哈哈,王法!王法規定了,蒙古人殺漢人賠償一頭驢子,我的保鏢是蒙古人,殺漢人賠的驢子,老爺我賠得起!”

    轎中,郭守敬的臉,一下子僵住了,僵得比大理石還硬,“天下一家”,原來一家當中的漢民,就是大元主人的一頭毛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1-1 14:32
353章 血與肉


    管你是漢人還是蒙古人?不要多管閒事,否則連你一起!”艾哈買提畢竟閱歷豐富,看出這位年輕公子帶著股說不出的陰寒氣息,能不招惹盡量不招惹,所以話裡虛言恫嚇,實際上是盼著他自己走開,不要礙事。

    “要不要把本官也殺了,再賠一頭驢?”郭守敬氣得不行,從轎子裡走出。

    艾哈買提嚇了一跳,看官服就知道這是位大元朝的正三品官員,借他個膽子,也不敢對三品高官動粗啊!

    色目人暗罵,今天是不是被魔鬼纏上了身。

    他尋思啊,最近一段時間,窮棒子欠錢不還的越來越多,再加上王三太家徒四壁,又聽說他染上了癆病活不長了,再還也還不了幾個大子,反正這十五兩銀子的本錢,收回了二十八兩,差不多翻了一番,剩下來的也不要了,乾脆宰了他殺雞給猴看,叫窮棒子害怕,不敢賴帳。

    誰知打抱不平的傢伙,一個接一個的鑽出來,先前的公子,眉宇間雖然帶著股陰寒之氣,但蓋不住一身的富貴,後面的漢官,身穿三品官服,坐著八抬大轎,就更不是一個番商能惹得起的了。

    硬扛不行,艾哈買提眼珠子一轉,從懷裡掏出張紙,雙手捏著,遠遠的展開了給郭守敬看:“瞧,這個不誠實的漢人,在三年前簽下了契約,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到期還不上錢,就用人頭抵債!”

    郭守敬驚得呆了,竟有這樣的生死契約!如今各衙門的達魯花赤都是蒙古人,向來和色目番商狼狽為奸,官、商勾結互為表裡,就算告到衙門去,也是判王三太該死的!自己任職欽天監正,並沒有什麼實權,就算替他們求情,那些蒙古官員也不會買賬呀!

    “我不要爹爹死,爹爹不要丟下我呀!”小男孩搖著爹爹的衣襟,號啕大哭。

    郭守敬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不是欠了你四十兩銀子嗎?我替他還上,總行了吧。”

    有冤大頭替人還債。若是在平時。艾哈買提自然求之不得。但今天事情鬧大了。圍觀百姓已有上百人。若不能拿王三太殺雞給猴看。今後誰還會買他的帳?

    艾哈買提神態恭敬。說的話卻是綿里藏針:“對不起。尊敬的大人。契約上寫的很明白。一年為期。到期不還。我隨時可以取走他的人頭。而現在。已經三年了。我只是仁慈的讓他的腦袋繼續在脖子上多呆了兩年。但現在。我決定收回屬於我的東西。”

    有錢不要。非得人頭。這不是鬥氣嗎?你個色目混帳。為了一口氣。活生生要殺掉漢人百姓。簡直沒有人性!郭守敬心頭大罵。卻束手無策——讓他觀察星相運轉。興修水利工程。設計城池監造火砲。那是輕車熟路。玩心計鬥陰謀。只怕他還不如縣衙門裡。不入流的錢糧小吏。

    “好。一人做事一人擔。既然王老哥三年前簽下生死狀。還不上錢就拿人頭抵債。咱們還有什麼說的?”青年公子側身讓開:“來來來。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取他人頭的。”

    王三太看著年幼的兒子。面色蒼白。小男孩在父親的懷裡哭得撕心裂肺。直讓人揪心。艾哈買提一聲令下。蒙古武士拔出腰間的彎刀。獰笑著逼了上去。

    圍觀的百姓們。對色目番商和蒙古武士。敢怒不敢言。這裡可是大元朝的天子腳下。怯薛親衛、四十八衛的士兵四處巡邏。誰都想和番商拼命。但誰都惦記著家裡嗷嗷待哺的幼子。辛苦縫補的妻子和垂垂老邁的爹娘……

    難道就這麼讓王三太,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被殺嗎?眾人又心有不甘,更有些人,把怒火轉移到青年公子身上,既然站了出來,如何不善始善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就在蒙古武士桀桀怪笑著舉起屠刀的時候,青年公子突然叫道:“且慢!”

    艾哈買提皺著眉頭,胖胖的臉擠在一塊:“又怎麼了?”

    “是這麼回事,”青年公子很傻很天真的問道:“我想問問,砍下他的腦袋,會不會流血呢?”

    這不是屁話嗎? !老百姓噓聲一片,連郭守敬都想,莫非這個衣飾華貴的翩翩濁世佳公子,竟是個得了失心瘋的?把人腦袋砍下來,還能不流血嗎?

    艾哈買提笑得全身肥肉像波浪一樣的抖,差點沒背過氣去:“公子爺,您沒見過砍頭吧,這殺人砍頭,要不流血,只除非這被砍的,不是肉身,是泥雕木塑的!”

    “哦,原來砍頭一定要流血啊!”青年公子一拍鵝毛扇,恍然大悟:“然則老兄和這位王大哥簽的契約,並沒有帶著嘛!”

    這、這、這,艾哈買提呆了半晌,氣焰不如開始那麼囂張了:“我只要人頭,不要血。”

    “那好啊,你只能命人砍下王大哥的人頭,但不能沾上一滴血!”

    青年公子一說完,圍觀的上百群眾,立刻明白了這裡頭的道道,齊聲叫起好來:“對,這位公子說得對!只能帶走人頭,不能沾上一滴血!”

    要砍人頭,怎麼可能不沾血呢?兩個蒙古武士愣在當場,手里地彎刀舉起來又放下,放下又舉起來,大眼瞪小眼,拿不定主意。

    大都駐軍十餘萬,料這些老百姓也不敢民變,艾哈買提干脆耍橫了,“設若本老爺帶走了一滴血,又能如何?”

    百姓們啞然,蒙古人、色目人橫行霸道,殺人害命、搶劫財物、淫辱婦女,誰又能拿他們怎麼樣呢,這天下,是一二等主人的,我們只是三四等的奴隸呀!

    “帶著一滴血,就讓你還十滴血!”青年公子的話,擲地有聲,彷彿有一種力量,帶著死亡氣息的力量從他身上散出來,連兩個殺人無數的蒙古武士,也感覺到一絲寒意。

    身穿三品官服的郭守敬,一振袍袖:“人頭是人頭,人血是人血,今日人頭隨你取,若是讓這位王老哥流了血,本官教你血債血償!”

    一向不問世事的欽天監正動了真火,他甚至在想,剛剛替大元皇帝改造御花園,設了地火龍,憑著這點子功績,把今天的事情包下來,想來不至於有什麼問題。

    畢竟是大元朝的正三品官職,他的話一出口,百姓們就歡呼起來,南城百姓多是金朝漢人遺民,把在大都欺壓百姓的漢官們視為漢奸叛徒,但今天,這“漢奸官兒”,似乎也頗有幾分良心。

    艾哈買提見有了來路不明的貴介公子、加上位不知道什麼職事的三品漢官插手,也心頭發毛。他無非是和當朝平章政事、財政大臣阿合馬有那麼一點子八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係,才在市井橫行霸道,要論朝中局勢、風雲變化,根本不是他這種層級的番商能接觸到的,三品大員,哪怕是漢官,也足以鎮住他了。

    心虛的番商,色厲內荏的叫道:“老爺放他一馬又如何?本老爺不要人頭了,叫他慢慢還錢,累死這可惡的哈爾比!”

    還錢嗎?郭守敬又想摸出錢袋,替可憐的王三太還了算了,哪知道那位青年公子一伸鵝毛扇,攔住想走的艾哈買提:“對不起,今個兒你還不能走了。契約上說的明明白白,白紙黑字寫著的,不能還錢就取人頭,王大哥拖了兩年沒還上,今天你還非得把人頭帶著不可!”

    可憐的王三太,被形勢一變再變,繞的頭都暈了,可怕的艾哈買提要走,青年公子為什麼還要把他留下來呢?

    他怯怯的扯扯公子的衣襟:“公子爺,艾老爺說了不要小的腦袋,能寬限幾天,小的就謝天謝地了,您,您還是讓他走吧!”

    “不行,不行!”青年公子輕搖鵝毛扇,輕描淡寫的道:“簽訂了契約,就要不​​折不扣的執行,我聽說胡大的信徒,是最講誠信的,還不上錢就取人頭,艾哈買提不取你的頭,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

    艾哈買提哭笑不得:“既然我不要他人頭了,慢慢還錢就是,公子說的有什麼意思呢?”

    郭守敬把錢袋揣回了腰間,他算聽明白青年公子的意思了,感情是下了心要叫這番商折財哩!

    “要么契約作廢,要么你就得把人頭帶走!”青年公子的眼睛裡,射出叫人害怕的寒光,讓艾哈買提心頭直毛。

    郭守敬只覺得好笑,在旁邊幫腔道:“是啊,不還錢就取人頭,這是你們約定的,如今還不上錢,王大哥把腦袋擺在你面前了,你卻不取,豈不是破壞了契約?”

    這南城,幾時有個三品大官替老百姓說話呢?群眾跟著起哄:“對,要么、契約作廢,要么就把人頭拿走,契約籤的是一年還錢,如今三年了,不拿人頭拿錢,休想!”

    “好、好,老爺我,我承認契約作廢!”艾哈買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知道今天算是栽了,王三太簽訂的契約作廢,和其他漢人簽訂的都是相同的契約,還不一樣成了廢紙?

    色目番商跺著腳,上轎子一溜煙的逃走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1-1 15:39
354章 高朋滿座


    那色目番商哭喪著臉離開,郭守敬只覺得心頭出了老氣。

    封龍山一脈雖然替大元朝廷效力,但秉承的是“天下一家”思想,求的是平息戰亂、解救百姓,當年郭守敬的老師劉秉中就和耶律楚才一起,以“留下漢人農耕納稅,比放牧所得更多”,諫止意圖殺盡天下漢人、變漢地良田為牧場的窩闊台汗。

    這和做蒙元忠犬,替大汗搜刮百姓財富,趁機上下其手中飽私囊的以阿合馬為首的色目系官員,就有了天壤之別,兩派在朝堂中的抵~,貫穿大元朝開國的前二十年。可自打劉秉中、董文炳等北方金朝故地出身的漢人重臣相繼撒手人寰,留在朝中的如焦養直之流,純粹是文學侍從的身份,要么就是王詢、郭守敬這樣的,精於天文地理卻不擅長朝堂政爭,和掌握帝國財政大權的色目系臣子爭鬥過程中,漸漸落了下風。

    比如最近吧,阿合馬就以賑濟遼東白災、分化乃顏汗部眾,所需金錢糧草數額巨大,帝國財政不堪重負為理由,扣住了撥給司天監的經費。

    此時大都城西郊的天文台,雖然主體工程完工,以精銅鑄成了渾天象、玲瓏儀、仰儀、立運儀、證理儀,但還有簡儀、高表、候極儀等七八種儀器沒有鑄造,每一種都需要數千斤、上萬斤的好銅,沒有經費怎麼行呢?更別說為了編制《授時曆》,需要在南到瓊涯、北到唐努烏梁海、西到蔥嶺、東到女真故地的廣大區域裡,測定太陽和月亮的運行軌跡,以精確計算時間的“四海測量”所需的龐大開支了!

    被阿合馬在經費上卡住脖子,熱愛的科學活動不能開展,郭守敬別提有多難受了,可大元皇帝吧,寧願花錢給御花園的草木通上地火龍,對司天監的經費卻是哈哈笑著推脫,所以他對色目人恨得​​牙癢癢,今天見這青年公子教訓色目番商,真是說不出來的痛快!

    快步走出人群,郭守敬對青年公子拱手為禮:“在下司天監正郭守敬,兄台仗義執言、英風銳氣,下官好生佩服,敢問台甫上下、仙鄉何處?”

    青年公子早已知道他的身份,卻故意裝出驚訝的樣子,“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郭大人!郭大人天文地理無一不通,無一不精,為北地人傑、封龍山泰斗。小弟李天完,福州府人氏,這廂卻是失禮了!”

    李天完?郭守敬把這名字默念兩遍,只覺得有些兒奇怪,誰會取個名字叫天完?也許,南方閩廣人氏,別是一鄉風吧!

    “敢問郭大人輕車簡從,可是到前面幾步的趙孟頫趙兄府上赴宴?”

    郭守敬奇道:“李賢弟如何知道?”

    “愚弟客居趙兄府上。知道今日宴請都中同僚。這南城破舊。向來只有番漢商人、平民百姓來往。郭大人今日到此。自然是為了赴趙兄之宴。”

    郭守敬笑笑。心說自己果然不甚通人情世故。哪像人家舉一反三。一點就透?因為欣賞這位李天完的為人。便熱情的道:“既然李賢弟也同是座中人。你我何不攜手同去?呵呵。這趙孟頫趙大學士。為何不住官宦所居的北城。卻要住這三教九流雜處。各色人等往來混雜的南城?且南城夜間不關城門。聽說樑上君子頗多。”

    李天完眼珠一轉。失笑道:“愚弟聽說此地番漢商人甚多。有各地風味的酒樓茶肆。能品嚐到江南的時魚、江西的梅酒、福建的蘆柑、四川的野味。又有青樓粉舍。住著吳楚嬌娃。趙兄風流佳公子。他不住南城。難道去北城和眾位大人講經義說道德?”

    郭守敬聞言莞爾。趙孟頫是有名的書畫名家、風流才子。自當住在南城煙花繁盛之地。只怕他是夜夜笙歌、紙醉金迷吧?難為他被扣在南方漢國的​​一年多里。怎麼熬過來的!

    聽說趙孟頫就在前面不遠處居住,郭守敬也不坐轎子了,安步當車,和李天完說說​​笑笑,並肩而行。

    吳興郡公府,趙孟頫一襲火狐裘袍,頭戴御賜赤金八寶冠,眉如濃墨、目似朗星,三分像觀音座下的散財童子,勝過了乘龍的蕭史。客廳當中,焚著沉香屑混著苿莉粉做的薰香,裊裊青煙從青銅鼎裡飄散,叫人渾身四萬七千個毛孔無一不通泰;金雀屏、銀捧爐,淡淡幾支旁逸斜出的梅花,插在鈞瓷貢瓶裡,地上猩猩紅的波斯地毯,比少女的肌膚還要柔軟……

    滿座客人無不稱讚:“怪不得大汗呼趙郡公為神仙中人,置身此處,真如神仙府邸! ”

    神仙府邸,來的卻是些魑魅魍魎!大元朝新鮮出爐的太常禮儀院使、吳興郡公、集賢大學士趙孟隱藏著內心的鄙夷,堆著滿臉笑意,審視著滿座的“高朋”:

    昏花的老眼半睜半閉,老臉上溝壑縱橫,老人斑像霉的點子分佈在晦暗皮膚上的,就是故宋、北元兩朝丞相,老狐狸留夢炎——只不過故宋是真丞相,北元只給掛個名,並無實權,“兩浙之恥”、“無恥之尤”、“趨炎附勢”,是對他一生的最好寫照。

    故意不穿公服,一身月白色鶴氅,崖岸自高的中年人,是江漢大儒,禮部尚書趙復,他一生提倡正心誠意,存天理去人欲,只不知這位志誠君子,如何在故國被異族滅亡、家鄉被異族屠戮之時,腆顏事敵、為虎作倀?

    扔掉故國衣冠,穿著北元蒙古貴人喜歡穿的質孫服,不時和趙復說說笑笑的清瘦漢官,是中書左丞、大儒葉李,他是漢奸方回的好朋友,當年兩人曾一同立誓盡忠報國,然而僅僅數年之後,兩人竟然相繼投敵,居然同朝為臣了!此時世人才知道,兩位“大忠臣”的忠心,原來是不值一文的。

    滿堂出仕北元的漢官,還有好幾十個,惟這三位寶貨為首。兩年前初到大都,趙孟頫正眼也不看一下這群斷送掉大宋江山,又出仕北元的貳臣,但現在,為了肩上的重擔,他心甘情願的和光同塵,和這些無恥小人坐在了同一間大廳。

    此時,留夢炎正對著趙孟頫大吹法螺:“趙郡公宣撫偽漢,被扣兩年,始終堅貞不屈,真真節如松柏,歲寒方顯!如今簡在帝心、聖眷優隆,將來扶搖而上,封王拜相只在反掌之間!”

    留夢炎熱衷功名,說的自然是高官厚祿。

    趙復輕輕捋著一把烏黑油亮的鬍子,點點頭道:“忠孝仁義禮智信,趙大學士不降反賊,是忠於大元;北歸之後顯親揚名誥封三代,是孝於父母;不忍南方生靈塗炭,毅然出使,是仁;不負家鄉妻子,是義;敵營萬千軍中從容逃歸,是智;不負皇上重托,是信。趙大學士可謂當朝蘇武,和姚樞姚老夫子,先後輝映而名垂青史!”

    趙復以江漢大儒自居,動不動就是什麼國之四維啊,君君臣臣啊,忠孝仁義啊,叫趙孟頫聽得腦仁兒生疼,卻又不得不奈著性子聽他說完,只覺得胃裡泛酸,牙齒都酸的木了。

    葉李閉著眼睛,搖頭晃腦的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

    眾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他什麼神經,這是大反賊文天祥的《正氣歌》啊,登在反賊辦的報紙上,大家都看過的,雖然文采燦爛字字珠璣,可這是反賊寫的,文中意思,更有不少戳在我們這些貳臣的心窩裡,莫非葉李突然了痰氣,迷了心竅?

    葉李好不容易念完了,又停了半晌似在回味詩中意境,老半天才睜開眼睛道:“文文山(文天祥字文山)雖然與我們各為其主,但老夫不取其人而取其文。好個在漢蘇武節,如今趙大學士漂泊琉球,海島堅貞,不是本朝大忠臣,海上蘇武麼!我等當效趙大學士之行,效忠大元,雖粉身碎骨而不悔!”

    眾人立時明白他的意思,一個個豎起大拇指誇道:“對對對,當朝蘇武,海上堅貞,我等效趙大學士忠於大元,至死無悔!”

    趙孟頫差點沒吐出來,你們這群漢奸走狗,還有臉提文天祥,提正氣歌?還有臉學蘇武牧羊?只怕將來史書上,你們不是蘇武、張良,是秦檜、趙高!

    這群漢奸狗官,不停大吹特吹,恨不能把牛皮吹到天上去,目的只有一個:讓趙孟頫這位故宋近枝皇族成為忠於蒙元的代表,頂在大家前面,天下口舌洶洶,就全被他給擋下來啦!

    畢竟最近兩年來,大漢報紙上連篇累牘的華夷之辨、以華變夷的道理,和那民族之論,把投靠北元的漢奸們罵得狗血淋頭,像留夢炎這把年紀,最記掛身後之事,如今還活著都被開除兩浙省籍了,不找個靶子替自己擋住天下人的口水,百年之後怎麼得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1-1 16:45
355章 盧世榮


    報——”門子拖長了聲音叫道:“中書參政盧世榮盧大人到!”

    盧世榮?阿合馬派他來的?留夢炎等人一驚。

    這位盧世榮盧大人,是河北大名府人氏,本來屬於北方金朝故地漢官,該是封龍山一系,但他見色目人阿合馬得勢,就自己不要臉了,賣身投靠,如今正是協助阿合馬管理財政的中書省第二號人物,他的到來,是攪局,還是代表阿合馬認識到針對趙孟頫的錯誤,前來挽回關係?

    盧世榮打著哈哈,走進院子,趙孟頫也降階相迎:“盧大人光降寒舍,蓬蓽生輝啊!”

    “哪裡哪裡,大汗親口御封'神仙中人',當朝第一清貴的趙大人,能賞臉給下官一封帖子,真真如魚躍龍門,與有榮焉!”盧世榮客客氣氣的,遞上了禮單。

    故宋漢人的規矩,送什麼禮物,開在禮單上就行,惟北元沾染了胡商風氣,送的什麼禮物需要當眾念出來,以價值高昂為榮,價值低賤為恥,甚而公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公然伸手要常例錢、禮物錢、灑花錢,也是道德淪喪才有的怪相了。

    此時趙府管家從主人手中接過禮單,高聲念道:“盧大人雅惠一兩重赤金子五百枚,遼東水貂皮百張,日本漆盒十對,高麗百年山參十對,珍珠五斛,大食美酒百瓶,波斯貓眼兒百粒,大秦胡姬二人。”

    嘶——在座的漢官們,集體抽了口涼氣,這份禮物,可是重得很吶!

    趙孟頫笑笑,漫說這些禮物的價值,不是盧世榮出得起的,就是產地也來自天南海北,若不是富甲天下、商隊通於四海的阿合馬,再沒有第二個人辦得來。

    哪兒是盧世榮送禮?分明是阿合馬藉著盧某漢官身份方便,給自己送禮,請求和解來了。

    面子上還是要推辭一下的。趙孟頫道:“盧大人送這麼重的禮物。趙某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啊!”

    “趙大人說笑了。你我二人同殿為臣。又是朋友。古人云朋友有通財之義。如何受之有愧?”

    趙孟頫聞言也不再推辭。“如此說來。卻是恭敬不如從命了。今日都是往日的漢官同僚聚會。未曾遍請朝中大臣。還請盧大人替我多多拜上阿參政。將來下官必定登門拜訪。”

    盧世榮笑了。瞧人家趙孟頫。不聲不響的收了財物。輕輕一句就把什麼都點明白了。阿參政這禮物。送的值!

    兩人寒暄著往正廳走去。忽然聽得門子又叫道:“報——司天監監正郭守敬郭大人到!”

    郭守敬居然也來了?留夢炎等人臉色一變再變。盧世榮卻是面露喜色。

    中華北方故地,自遼、金以降,便和大宋割裂,戰亂和異族統治,讓這裡的文化和南方漸漸的有所區別,誕生了有“天下一家”思想,努力實踐“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的理想,試圖通過文化影響異族統治,實現和平的封龍山學派,並和北地漢人軍功世侯相結合,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政治集團。

    劉秉中、姚樞等大儒,就是這個集團的思想核心,姚樞的學生張弘範、劉秉中教授史氏兩萬戶子弟,都是他們和漢人軍功世侯相結合的表現。姚樞等講“天下一家”為核心內容的儒學,劉秉中入朝參贊機要,郭守敬為大元整修城池、監造水利、編定曆法,史天澤、張弘範等人在外領兵征戰,就是這個集團在把觸角伸向大元朝的各個權力範圍。

    因為這些人對大元朝的幫助,在四等人的劃分中,北方漢人叫做“漢人”,為第三等,而南方故宋土地上的漢人,被稱作“南人”,為第四等,所以南方故宋的降臣,和北方金朝故地漢人舊臣地相比,身份更為尷尬,他們在朝堂上,以留夢炎等人為代表,和地方上的呂師夔、范文虎等實力派互為表裡。

    “漢人”臣子,和“南人”臣子,份屬同一個民族,但被歷史和蒙元政策生生的割裂,他們相互之間的關係並不比色目人和蒙古人更融洽。無疑,趙孟頫屬於故宋降臣的一班人,但當代封龍山的學術代表,北方漢臣的佼佼郭守敬居然也來赴宴,可見南北兩派漢臣,有合作的跡象。

    盧世榮知道,最近這段時間,阿合馬阿參政的日子並不好過。

    往遼東名義上賑濟白災,實際上收買乃顏汗屬下各部族,分外瓦解抵抗力量的糧餉,給帝國財政帶來了巨大的負擔——畢竟這時候,因為執行無限制通貨膨脹的政策,大元朝的中統鈔已經成為了廢紙,那些糧餉,都是用武力,好不容易才從民間徵集到的,搞到現在,連大汗非常關心的,關係到大元正朔的《授時歷》,也缺乏進行“四海測量”的經費,不得不暫時停了下來。

    然而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遼東回的情報卻不容樂觀:南蠻子動大批商人,在遼東以定遠堡為核心,建設了大型的市集、倉庫、碼頭設施,大肆和遼東直到東蒙古的部族做生意,收購羊毛、牛皮、活的牲畜、白鹼麵等物資,販賣糧食、布匹、呢絨、海鹽、鐵器,如今遼東各部在冬天來臨之前,就從漢國進口鹽巴香料,把羊兒殺了醃起來,多餘的賣給大漢,只留下開春做種用的,人家根本不缺草料了!再加上漢國販賣的煤炭、糧食和鴨絨服,冬天對他們來說,再也不是一個威脅。

    大漢和遼東各部做生意的唯一要求,就是不得和元朝偽汗忽必烈一方有聯繫。遼東各部,絕大多數都不折不扣的執行了這個要求,大元派去的使者,帶著滿車的糧食布匹,居然處處碰壁,東西送進部族的過冬營地,給你和和氣氣的推出來,要是你說話不中聽,人家就給你扔到雪地裡去!

    他媽的南蠻子,怎的這​​般有錢?大元朝拿赭皮紙嘩啦啦的印鈔票,咋就整不出這麼多錢來呢?阿合馬想不出其中的道理,盧世榮也不明白,難道漢人有點石成金的本事,能從石頭縫裡點出黃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1-1 21:19
356章 天下一家?


盧世榮搖了搖頭,且不說這許多,反正啊,阿參政的計,現在他整天像熱鍋上的螞蟻,在中書省衙門里團團亂轉,想著如何面對大汗的怒火。

畢竟替大元朝打理財政這么些年了,想來大汗面前,還是有幾分情面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嘛!但怕就怕,有什么人在這當口下蛆,給大汗進讒言,那咱們的阿參政,就非得倒臺不可了!

怕什么來什么,阿合馬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從蒙古系官員那邊傳來了壞消息,最近風傳要接任左丞相的呼圖帖木兒放言,阿合馬主理財政太久,該回家抱孩子了!

參知政事呼圖帖木兒,背后還站著太師伊徹查拉、御史大夫伊氏帖木兒、中書右丞托克托等等蒙古大臣,他們也是朝堂中最有實力的大臣想當年,忽必烈大汗就是得到了他們,或他們父輩祖輩的支持,才能在上都召開不符合蒙古傳統的庫里臺大會,把嚴格按照蒙古傳統,在斡難河畔、不兒罕山腳下召開庫里臺大會,被推舉為大汗的阿里不哥趕下臺。

蒙古系的大臣要針對阿參政,這還有個好嗎?惟一的希望就是團結所有色目系的臣子,再聯合漢臣,抗衡蒙古系臣子。

雖然蒙古人是頭等主人,勢力最強,可大元朝畢竟有三條腿,漢人治理漢地,色目人管理財政,缺了哪條都不行,若是色目系和漢臣一齊保阿參政,保住財政大臣、參知政事的位置,想來還有三分希望的。

所以這個時候,漢人臣子越團結,勢力越強大,準備和漢臣聯手對抗蒙古大臣的阿合馬一系,也就越高興呼圖帖木兒接任左丞相,實際主持朝綱的呼聲強大,壓制色目系的力量正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黑云壓城城欲摧,值此危難之際,盟友越強大,自保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嘛!

盧世榮剛剛坐下,又趕緊起身,跟在趙孟頫身后,一同降階相迎,待主人客人寒暄過了,立刻對郭守敬道:“郭大人,近來可好?阿參政常念叨,停了貴監的經費,心下過意不去,只遼東事情急迫,不得已而為之啊!”

郭守敬心地率直,聽盧世榮低聲下氣的代阿合馬道歉,憋了大半個月的氣,也就消了大半,他只關心科研經費什么時候撥下,四海測量和鑄造天文儀器什么時候可以重新開始:“阿參政也是為了大元社稷,與下官并非私人恩怨,盧大人客氣了。還望阿參政為朝廷廣開財源,待府庫寬盈,及早把司天監需用的款項撥下,下官就感激不盡了。”

盧世榮聞言又是一喜。前些日子聽說郭守敬為了停撥經費的事情。還鬧到了大汗御前。本以為他對阿參政為首的色目系臣子成見頗深。不成想這般好說話。跟個學堂老夫子似的。看來聯合色目、漢人兩系臣子。共保阿參政的計劃。至少不會在這位司天監正跟前受到阻礙。

因此他笑瞇瞇地道:“郭大人。運到遼東的錢糧。從冰封未解地千里之外運回。只怕還得十天半個月。大都城府庫中留的那點底子。也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的。說不得。小弟稟上阿參政。請他將府中私款先借出來給郭大人用著。”

郭守敬喜出望外。最近。忙著給御花園通地火龍。要不就是到城外工匠營指導鑄炮。對這些狗屁不蛋的事情。他是一點也沒有興趣。滿心思都是快點把簡儀、高表、候極儀這些天文儀器鑄造出來。再派人往漠北、海南、遼東、西域開展史無前例的大規模四海測量。

“只阿參政自己墊錢。有點不好意思了。要不。我再等等。等遼東的錢糧運回來?”郭守敬像小孩子一樣撓了撓頭。分明是希望快點拿到錢開展科研工作。又覺得讓阿合馬自己墊錢有些兒過意不去。所以左右為難。

盧世榮心頭直笑。這位司天監正很少上朝。要么泡在天文臺。要么指揮建大都城、開挖河工。與朝臣們交往不多。卻不知他精研學術。為人處世竟和毛頭小伙子相差無幾。

阿參政府邸中的錢財。怕要比國庫還要豐裕些呢!說是先墊錢給你。到從國庫中撥錢抵帳的時候。咱就真的清如水明如鏡。一文不沾了?這銀錢糧餉往遼東一來一回。雖然與國無功。但阿參政的荷包。只怕又鼓了三分!還能差你這點兒銀錢?

但這世上,有些事說得做不得,另外一些事做得說不得,盧世榮自然深諳其道,做出副急公好義的樣子,拍胸脯打保票的道:“四海測量,關系授時曆的制定,關系到大元朝的正朔問題,我等替大汗當差,忠字當頭,漫說貼點錢財,就是拋家舍業,也是在所不辭啊!郭大人只管放心,待明個兒一大早,我就把積欠的款項,親自押車送司天監衙門口!”

郭守敬大半輩子浸淫在天文地理算學水利的世界里,哪兒知道人心險惡?還把盧世榮當做好人,誠心誠意地道:“如此說來,卻是謝過盧大人、阿參政了。兩位大人盡忠國事,體恤下情,下官感激不盡吶!”

“哪里哪里,郭大人客氣了。”盧世榮親親熱熱的拉起郭守敬的手,向堂中走去,郭守敬待要招呼同來的李天完一聲,卻見主人趙孟頫已經迎了過去,和他寒暄起來。

留夢炎冷眼旁觀,早已瞧明白了七八分,哼,前些年,阿合馬不是和蒙古臣子聯手打壓漢臣么,如今呼圖帖木兒得勢,你就派盧世榮來縱橫闔,想和咱們漢臣結盟?

轉念一想,朝堂政爭,從來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前些日子獻上先北後南的計策,大汗好生褒獎,滿朝都說自己將會得到董文炳去世之后留下來的左丞相寶座,誰知道大汗到現在還不開口,朝內外甚至紛紛傳言將會是呼圖帖木兒接任!

如果左右丞相都是蒙古人,大元朝的三條腿還能平衡嗎?英明神武的大汗,會容忍這群有擁立之功的勛舊成功上位?留夢炎以數十年的政治經驗,立刻否定了這種可能性。

然則大汗所思所想,倒是什么個情況呢?老謀深算的留夢炎,決定繼續觀望,揭開謎題。

以不變,應萬變。

緊跟著盧世榮、郭守敬,趙孟頫陪著李天完,也走進了大廳。

盧世榮起初還當李天完是郭守敬攜來的子侄輩,此時見趙孟頫和他攜手而入,才知道也是被邀請的客人。

他為人及其四海,大都城有名的自來熟,于是站起來,上前作揖道:“趙大人好。不知這位青年才俊,是都中哪家的王孫公子?”

趙孟頫道:“非是都中世家,實為江南舊客。”

竟是江南舊客,莫非臨安故人?留夢炎、趙復、葉李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投到了青年公子臉上。

李公子呵呵一笑,不亢不卑的道:“在下福州李天完,家里做些海商生意,借著趙兄的東風,往這風云聚、龍虎會的大都城一行,看看能不能把南貨賣到北地來。”

“原來只是個逐臭之輩!”趙復不屑一顧的轉過了頭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本以為是江南世家子弟,原來是個滿身銅臭的商人,怎可與我們滿座官員同座同列?葉李大為不滿,礙著主人的面子,小聲道:“趙郡公身心灑脫,果然三教九流都可往來,怪不得他要住在這魚龍混雜的南城。”

在座的后輩門人,聽了都呵呵笑起來,自古貴衣冠而賤商賈,趙孟頫堂而皇之地把一個商賈,迎到招待朝廷大臣的正堂上來,不是貽笑士林么?

這些人對趙孟頫,是又感激,又嫉妒,感激,自然是為了他以亡宋近枝皇族身份效忠大元,塞了天下人攸攸之口,嫉妒,則是因為他少年得志,弱冠之年而得任郡公、大學士,你我同是大元臣子,憑什么你就爬那么快呢?

就像惡狗會爭搶主人扔下的臭骨頭,投降蒙元的漢奸,互相之間也要你爭我奪。

有人就故意用壓低、卻又能讓滿堂上的人都能聽清的聲音笑道:“戲臺上唱我等儒生,如今是‘九儒十丐’,在趙郡公這兒,我等雖不至于和乞丐并列,卻已經和逐臭之夫同堂了。”

趙復轉身,狠狠的盯了那學生一眼,卻又低嘆一聲,不忍心再斥責了。此人在亡宋,已進了國子監,隨自己北來大都,輾轉四五年并無寸進,到現在還是個白身,也難怪他憤憤不平。

哪知盧世榮聞得李天完是南方大海商,頓時肅然起敬,居然深深鞠了一躬。

李天完回禮,笑問:“盧大人當朝二品,何以對在下行如此禮節?”

盧世榮正言厲色的道:“李先生是海商出身,和下官的恩相阿參政阿大人一般無二,下官若是看不起李先生,豈不是也瞧不起阿大人了么?若是一朝得勢就忘了本身,豈不是和禽獸一般!”

趙孟頫聽了這話,牙齒都差點笑掉了,原來這盧世榮、還有他身後的阿合馬,既想和漢臣聯合,又怕被漢臣看得輕了,方才趙復的門人出言譏刺,他就疑心是暗指阿合馬。

大元朝崛起朔漠、立鼎大都,但以弓馬取天下,任用蒙古、色目官員,凡事皆以財帛通賄賂,孔夫子斯文掃地而孔方兄神通無敵,故而富商地位高漲,如阿合馬之流,甚至登堂入室、封侯拜相。阿參政就是色目番商出身,盧世榮向來對富商高看一眼,今天雖然借題揮,卻也不失本心。

“來來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且休閑講,大家入席再談!”趙孟頫招呼各位貴賓入席。

宋人實行分餐制,后面花廳上擺著十余張矮几,美酒佳肴整治停當,少女嬌童端著銀壺、酒漏一旁侍候。

眾人敘了年齒,按賓主、品級坐下,那李天完李公子正好接上郭守敬,對面盧世榮,郭守敬偶然提起天文算學,這李公子居然頗通一二,頓時來了精神,兩個人聊得熱火朝天,盧世榮想問問南方商路如何,漢貨的利潤大不大,也插不下口去,在旁邊干瞪眼。

轉過去吧,一樣聽不懂。

這半廂,留夢炎、葉李、趙復都是浸淫詩書數十年的大儒,而趙孟頫年紀雖輕,卻是文采風流、一目十行之才,詩書禮易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幾位一會談關睢,一會講陰陽,一會談論天下局勢,倒也津津有味。

盧世榮儒學功底甚淺,若是和他說財賦歲入,魚鱗冊頁,他是如數家珍,可這些陳貓古老鼠、之乎也的東西,真真如聽天書,半天也不知道從哪里下口,就跟個泥雕木塑的菩薩一般,又好似鋸嘴的葫蘆。

老半天無趣,卻忽然聽得葉李帶來的門人中,不知怎的有人叫道:“如今中書省轄地出了大旱災,今年冬天四處都是餓孚,不是財臣之責么?”

盧世榮好不容易能插下話,趕緊道:“如今雖然圣天子在位,只國家初定、國事多艱,遼東戰事乃心腹之患,中書省轄地旱災只是纖芥之疾,自然有個輕重緩急之分,待遼東平定,阿大人自然撥款賑濟災民。”

“什么?”郭守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威嚴壯麗,如仙宮神闕般矗立的大都,城外就生了大饑荒,還餓死了人?為什么天象沒有顯示,為什么我這個大都城的建設,居然不知道?

留夢炎此時已存了聯合色目臣子,共抗咄咄逼人的呼圖帖木兒的念頭,聞言替盧世榮打圓場道:“也沒餓死多少,據本官估計,最多也就五六萬人,幸虧朝廷駐軍在城外五十里各處道路設置關卡,不許流民進京,這才保住大都城不被那些窮棒子,攪得一團糟呢!”

大都、大都,人間仙宮,地上神闕,天子腳下,首善之區,城外五十里,就已是餓地的悲慘世界了嗎?

而城中,色目番商欺壓漢人百姓,蒙古貴族歌舞升平,嘿嘿,好一個“天下一家”,好一個“天下一家”呵!

有什么東西,在郭守敬的心頭,轟然倒塌。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1-4 23:05
357章 中國之


    趙大人留步。請留步! ”酒過三巡菜上五味。賓主盡歡。留夢炎葉李趙復。笑呵呵的帶著後輩門人離開了。他們非常滿意。因為這次拜訪。不僅到趙孟頫將長留都中。成為名上的漢臣領袖。替大家塞住天下人攸攸之口的好消息。更和北方金國故的漢臣在學術上的代表。封龍山當代第一人郭守敬拉上了關係。將來南北兩系漢臣合而為一。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最後。合馬阿參政。執掌帝國財政大權的實力人物。在蒙古大臣的攻勢下。低下了頭顱向漢臣求援。

    將來朝堂之上。只怕將會有一番龍爭虎鬥。呼圖帖木兒。你不要高興太早!

    “趙大人李公子。下官先行一步。李公子。下官在敝宅掃榻以待。恭候賢弟光降!”盧世榮拱拱手。漸行漸遠。他也非常高興。此次向漢臣示好。很有可為色目系臣子和漢人臣子的暫時聯合揭開序幕。有兩系力保。阿大人主管帝國財政的參知政事寶座。應該能保住吧?蒙元弓馬厲害。但馬上的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蒙古人還的依靠色目人和漢人治理這大江山。大汗終不至於為了呼圖帖木兒的權位。親手破壞自己建設的。三系大臣互相制約互為平衡的朝堂制度吧?

    喜上加喜。那李天完李公子。竟是南方一個大大的海商。談起大食的金銀波斯的羊絨南洋的香料還有南方漢國的各種利潤豐厚的貨物。那是如數家珍。他到家裡詳談。通過他打開南方的商路。必定財源滾滾吶!

    說不定。將來自己的財富超過阿合馬阿參政。也未可知呢!

    盧世榮笑瞇瞇的。

    來的三撥人當中。只有郭守默無語。他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了。大都城外五十里無數漢人百姓在剛剛過去的冬裡。飢寒交迫在死亡線上苦苦掙扎。賣兒女乃至人相食!

    十八年春。薊州旱。州濱州。陽川縣霍州州鳳翔岐山縣春夏皆大旱。州家人自相食。岐山人相食——元史》。

    這個時候大元朝在做什麼呢?財政官員。忙加印鈔票。讓廢紙變成擦屁股紙;丞相伯顏。忙著在遼東平叛——判亂的居然是他古同族黃金家族的乃顏汗;大皇帝忽必烈正忙著給禦花園通上的火龍。讓花兒在隆冬的冰雪中綻放……

    郭守敬的老師劉秉中一輩提倡“天下一家”思想。 “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試圖在軍上不能抵抗蒙元鐵騎的情況下用儒家文化教化這些來自草原。擁有強弓鐵騎卻化鄙陋的蠻族。讓他們從蒙古帝國的大汗那顏把都魯。變成中原皇朝大元的皇帝大臣和將士。從而使飽受戰亂之苦的中原百姓。的到幸福和安寧。

    終其一生。劉秉中是在為了這個目標而孜孜以求。他遊說想殺掉全體漢人。把農田變成牧場的窩闊台汗。“漢人務農上交的稅賦。比牧場的更多”。使窩闊台放棄了這個打算。拯救了生死邊緣的北方百姓;他替忽必烈制定皇制度朝堂儀百官任免制度。親手把蒙古帝國變成了大元皇朝。甚至想讓它舉辦科舉考試。任命儒生官吏;他嘔心瀝血的設計營建大都城。並倒在了施工工的上。只為了給大元朝一個輝煌燦爛。一個無法放棄的都城。讓蒙古人放棄游牧。成為中原的定居者……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在今天被擊的粉碎。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這個美好的願望。顯的那麼的一廂情願。真的能“中國之”嗎?郭守敬不敢去想。他寧願研究紫微和天狼星之間撲朔迷離的行軌跡。也不願意去想這個有可能徹底顛覆“天下一家”思想的可怕問題。

    送走了恍恍惚惚的郭守敬。李天完和趙孟頫相顧一笑。

    “看來這位郭大人。是良心未泯吶!”李天完著折扇。態度讓人摸不著頭。

    趙孟頫早已習慣了位大漢情報司司長的故弄玄虛。李天完。這化名好笑。“天完”就是“元”兩個字各蓋了一頭。要壓倒大元的意思。取個化名都這麼神神叨叨的。其作風不問可知。

    兩人回到府中。分把今天的所見所感。大元朝廷的重要官員的立場性格相互關係。到了秘密報上。

    趙孟頫磨好了墨汁。提起湖州狼。略為沈思。在上好的宣紙上寫道:“留夢炎老謀深算。為人四平八穩。工於心計……趙復腐儒。皓首窮經鼠目寸光之輩……葉李為人機詐。失之大氣……”

    李鶴軒則摸出鋼筆。從懷裡掏出個小小的羊皮面本子。刷刷刷寫道:“郭守敬不通世事。只知天文的|。其學博大精深。其人則甚為幼。若以新儒學華夷辨民族之論感化。不難為我大漢所用也……敵都之中。南北漢臣色目蒙古各系之間互相傾軋。如今以蒙古參知政事呼圖帖木兒最為的勢。我大漢可於中取事。上下其手……”

    三天后。中書參政盧世榮以回請為名。邀請趙孟頫宴會。並且特別指出。李天完李公子寓居尊府。算半個主人。當請趙郡公攜來同會為幸。

    兩天前。盧世榮就請了留夢炎。葉李趙復一班人。的到了他希望的結果。這次邀請趙孟頫。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耳。所以趙孟頫就以青夜飲宿醉未醒為由推脫。李鶴軒一人前往。

    僅僅一個時辰。大漢情報司司長就笑盈盈的回到府。盧世榮得到了想要的。他也得到想要的。

    漢色目兩系臣子合。保住阿參政執掌財權的的位。至少有六七成把握。就算將來呼圖帖木兒登上左相。有色目人執掌財權。有漢臣在的方和中書互為表裡。也能和他好好周旋一番

    解決了官位問題。就是阿合馬盧世榮最關心的斂財問題了。最近。受益於肆無忌憚的毫無準備金的無限​​制通脹政策。大元中統鈔華麗一變。終於成了純粹的擦股紙。不管中書省怎麼下命令。最到民間。只能是用武力從百姓手裡搶劫物資。

    在這一點上。盧世榮非常羨慕南邊的大漢。為什麼他們的鈔票。就能到老百姓的信任甚至流通到大都城中而沒有任何阻礙呢?是不是因為他們實行了準備金制度設置了金山銀海。任憑老百姓兌換金銀?

    可大元朝要實行這個制度。怕是要等到下輩子下下輩子去了中統鈔的發行數量。已是一個天文數字很多時候"府都是以貶'的價格。才能用它從商人手中換取物資。要是按原來面值自由兌換。只除非大元朝遍的是黃金。能湊夠天數字般的準備金!

    幸好。大元朝爛​​到底的財政制度。實在推行下去了。它還有最後:明搶。這次調集賑濟遼東的物資。就是從中書省轄的的老百姓手裡。硬生生搶來的。

    但盧世榮非常明白。窮苦百姓手裡面。根本就搶不到什麼東西了。可那些富的流油的世家大族。比如張弘範張家。史氏兩萬戶史家。忽必烈汗呼為董大兄董文炳董家。總管東西兩川行軍元帥府鞏川汪良臣汪家。你能去搶嗎?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把中書省砸成廢墟。就算不敢殺阿大人。也要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當球踢!

    要富國。要肥己。光靠搶那是絕對不行的——何況現在也搶不下去了。做生意才是王道!

    盧世榮在杭州派的有代理。根據那邊發回的報告。他知道大漢出產的呢絨玻璃鐵器海鹽。都是利潤豐厚。足以發家致富的好貨物。聽說那不要臉的範文虎。就在暗中和大漢做生意。用江南的絲綢茶葉。換大漢的布匹呢絨和玻璃。再賣到湖廣行省和河南江北行省的內的。的盆滿缽滿。

    哼。許你發財。不許我們發財?盧世榮一咬牙。決定和李天完聯手。做南貨生意。用兩天時間。他把李天完的底細摸了個一清二楚。世居福州。和范文虎麾下大將葛明輝沾親帶故。又和漢國情報司副司長金泳有八拜之交。長袖善舞縱橫闔。在南方呼風喚雨。生意做的風聲水起。樣的大商人。大財神。誰要是把他放過了。誰是烏龜王八蛋養下的!惟一困擾盧世榮的題。就是自己單干呢。還是和阿合馬阿參政聯手?

    最終。他選擇了聯手。畢竟阿人認的的色目番商。手眼通天。天底下的生意有一半是他們在做。不要獨食被他們傳到了阿合馬耳朵裡。到時候連官位都保不住呢!

    而阿合馬呢。只要賺錢。他可以把忽必烈給賣了。聽說有這麼好個機--立刻交待盧世榮:你出面和姓李的談。我出本錢。咱們五五開!

    所以當李鶴軒來到盧世榮府邸的時候。一切都安排妥當了。雙方可以說是一拍即合。沒費甚麼周折。就敲定了合作條件:

    李天完李家。買通兩浙范大都督往大都城運糧的海船。帶貨物到泥〈今天津境內。元朝北方港口)。保證海路運輸的安全。

    盧世榮在泥沽接貨。保證陸路運輸的安全。待運到大都城後。組織番商購買貨品……

    李鶴軒在意的。是議的最後一條:李家有權派出帳房。監督貨品銷售運輸。由於貨物在北方各的批零銷售。須由阿合馬提供中書省財稅官員腰牌。以便各的通行無阻。

    哼哼。大漢的情報網。終於能越過淮河。來到北方金遼故地了……當盧世榮被滿腦子的黃白銀迷的頭暈眼花的時候。李鶴軒卻在打著這個算盤。

    從盧世榮家出來。李鶴軒又拜訪了司天監正郭守敬。

    讓人意外。又在情理之中。元代的第一大科學家形銷骨立。甚至有些兒神情恍惚。

    “啊呀。數日不見。兄清減了多。大元朝的文儀器和授時歷雖然重要。郭兄若是不保重身體。又如何能長此以往的替皇上效力呢?”

    郭守敬鬱悶的看了看李公子。阿合馬送來了銀錢。幾天。他整天泡在司天監後院的鑄造場。嘔心瀝血的鑄造各種儀器。無論誰見了。都要誇一聲:好個赤膽忠心的司天監正!好個全心報君恩的郭大人!

    然而只有郭守敬自知道。他不是為了報忽必烈的知遇之恩。甚至不是像以前一樣沉浸在科學研究的世界中無法自拔。而是只有在全天無休無止的辛苦中。才能忘記對師尊對自己對整個封龍山學派天下一家思想。近乎背叛的懷疑。

    他不敢懷疑下去。再懷疑下去。師尊劉秉中師兄王恂焦養直。還有自己一輩子的努力。不就成了夢幻泡影?封龍山核心理念。不就成了可笑的癡人說夢?

    郭守敬只覺一切一切。都在慢慢的倒塌。無可挽回的倒塌。他一輩子就在封龍山天文台這些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渡過。他根本不敢想像如果封龍山的理念徹底倒塌。自己還有沒有信念活在世上。

    或許。不去想。就讓倒塌的速度變的慢些吧?這是郭守敬維護師門道統的唯一方式。他甚至不敢和師兄師弟。如王恂焦養直等人交流這個離經叛道的念頭。只能把它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他扯著鬍鬚。勉強道:“對對。承蒙阿大人青目。把家產借給愚兄操辦這些天器。一心急了。連續兩天不眠不休。以致形銷骨立。倒讓賢弟看笑話了。”

    “不對吧。難道郭大人往日鑄造天文儀器監造都城整修水利。都是這般不眠不休?只必。”李公子的目光。忽然像利劍一樣。幾乎刺到了郭守敬的心底。

    郭守敬躲躲閃閃的避著他的目光。轉移話題道:“賢弟此來。有何見教?”

    “無他。只想問問郭兄。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是中國來化夷狄。還是讓夷狄自己化自己?”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1-8 09:42
本帖最後由 uuuuuuuuuu 於 2011-11-8 13:52 編輯

358章 諜中諜


    郭守敬一下子被問住了,孔子作《春秋》,曰“夷狄入中國之”,但他並沒有說明,以華變夷的過程,是中國為主導,還是夷狄為主導。

    李公子看出了他的困惑,問題像連珠炮般提出,一枚枚重磅炸彈,轟擊在郭守敬的內心世界,轟擊在“天下一家”的思想堡壘上:“以華變夷,是華為主,夷為客,還是華為客、夷為主?主導這個過程的,應該是蠻荒之地崛起、連文字都沒有的游牧部落,還是四千年華夏文明的嫡系傳人,中原的文明民族?如果野蠻征服了文明,被征服者對征服者、奴隸對奴隸主說,你要學習我們的文明,你要從蠻荒融入文明的世界,你文明之後,我們就心甘情願的做你的奴隸這不是很好笑嗎?”

    “不,不好笑,這是掩耳盜鈴!”一個黃鐘大呂般響亮的聲音,在郭守敬的心頭迴響,把他的舊世界舊觀念,震得四分五裂。

    “還有一個問題,假設異族接受了,甚至全盤接受了原封不動的華夏文明,再進一步發揚光大,但華夏的嫡系子孫卻作為奴隸,被踐踏、蹂躪,被侮辱、屠殺,我們這些奴隸,是否就要高歌歡慶,我們的文明被征服者揚光大呢?”李公子拋出的問,徹底擊碎了封龍山一脈天下一家思想的基石。

    也許以一個超越世間一切事務,超越時間空間,高高在上的至高神或者佛陀的眼光來看,文明的火種在任何人手中揚光大,都是可取的;但作為文明的繼承人,作為一個有血有肉有妻子兒女父老親戚的活生生的人,絕不能接受自己祖輩傳下的寶貴遺產,被強盜豺狼奪去,再讓自己的子孫後代淪為奴隸!

    “我們為什麼要讓夷進入華,才以華變夷,為什麼不能到四夷的地方去,主動傳播華夏文明?是華夏兒女軟弱無能嗎?我看到了衛青、霍去病、李靖、岳飛地英勇!是華夏文明落後嗎?我記得鮮卑入中原,衣毛裘冠狼皮,蒙古南侵,尚無文字!是華夏將士不能堅守嗎?我只知道唐有張巡、宋有李庭芝的堅持,還有堅持三十九年,時至今日仍舊和蒙元東西兩川行軍元帥府浴血奮戰的釣魚城軍民!”

    李公子的話音,比四書五經上的微言大義,更能震懾人心。

    “我該怎麼做,該怎麼做呵?”郭守敬的腦海中,不斷浮現當年師尊劉秉中的諄諄教悔,然而,昨天去城郊天文台,特意繞道到五十里之外,看到冰天雪地裡那一具具餓孚,大都北城高貴華麗的蒙古、色目官員府邸和南城低矮破舊的百姓民居,還有色目番商肆無忌憚的叫囂“我殺漢人不過賠一頭驢!”……各種各樣的畫面,像電影蒙太奇一般,不斷的出現閃回,疊加。

    彷彿看出了郭守敬的困惑,李公子拍了兩下手掌,從人遞過了包袱,取出《四書新解》、《五經新編》和厚厚一疊大漢報紙。

    “或許,這些書能解開郭兄的疑惑。”

    三天。短暫而又漫長的三天。郭守敬卻覺得似乎比自己已經過去的大半輩子還要長。他不眠不​​休。渴了飲濃茶餓了吃大餅。困到十二分就打個盹。用最短的時間。把新儒學通讀了一遍。

    原來民貴、社稷次之、君最輕。引申“忠”之一字。先忠於民。次忠於社稷。最末才忠於君王!

    原來“夷狄之有君不如夏之亡也”。斷句不在如字之後。而在君之後;則語意並非“連夷狄都有君王。華夏竟然不尊重周天子。連夷狄都不如”。而是說的“夷狄之君。無非強橫霸道野蠻落後之首領。華夏就算沒有聖王。也比夷狄強許多”!

    原來……

    如飢似渴的讀完了新儒學的著作和大漢報紙。郭守敬現封龍山天下一家的思想。轟然倒塌。而另外一扇閃著四千年文明之光的大門。正對著自己緩緩開啟。

    他匆匆乘上轎子。前往趙孟頫府上拜訪李公子。即使不通世務的司天監正。此時也對李公子的身份。猜到了七八分。

    郭守敬捫心自問,有生之年,替蒙元異族做得夠多啦,疏通水利,大運河上的運糧船,能從通惠河直達大都城內的積水潭;在高麗,替蒙元監造船隻、火砲;回大都,又幫忽必烈用搜刮的民脂民膏,給御花園通上地火龍;就連引以為豪的天文知識,也是為了編定彰顯蒙元正朔的《授時曆》。

    “我能替華夏,替我們這個古老的民族做點什麼?”他非常急迫的想從李公子口中得到答案。

    大都西校場,密密麻麻的排滿了大元將士,翎根甲羅圈甲連環鎖子甲,衣甲鮮明,大汗彎刀頑羊角弓三棱點鋼箭,器械犀利,**戰馬異常雄健,高大的身軀、肌肉達的前胸、尖而小的耳朵,竟是稀有的河中千里馬!

    將士們的身材,則齊刷刷的矮而健壯,方面闊口,呈現橫向展的態勢,腦後梳著七八條、十多條不等的小辮。

    好些人耳朵上還垂著金環,一個個殺氣騰騰。常年的牛羊肉,鍛煉出達的咬肌,讓面部輪廓顯得格外凶悍,目光犀利絕倫,直如擇人而噬的蒼狼,叫校場四周稍遠處其他的蒙古軍見了都不寒而栗,更不消說戰場上和他們交手的敵人,會面對多麼恐怖的壓力。

    這便是縱橫歐亞大陸,戰無不勝的怯薛親軍,蒙古帝國最強大的武裝力量!他們是從各部族身份最高貴的那顏家庭挑出的長子,所有的戰士,從三歲開始練習騎馬,五歲就用軟弓射獵狐兔,七歲用小弓獵殺野狼,十二歲就要開大弓射殺大雕,他們還保持著最純正的蒙古傳統,吃半生甚至帶血的牛羊肉,穿牛羊皮衣,在隆冬用冰冷的雪水洗澡……人人嗜血,視血腥殺戮為尋常事,戰力之強,世間無可爭鋒!

    當年拔都汗遠征基輔羅斯,和冰天雪地裡鍛鏈出鋼鐵一般體魄的白種蠻族在葉塞尼河畔,進行雙方共計十萬人以上的大會戰,三天三夜不分勝負,拔都汗本人甚至屢次遭遇險情,但當他投入最後的戰略預備隊,僅僅一千人的怯薛親衛的時候,強大的北方蠻族國家基輔羅斯,就像一個弱不禁風的病夫一樣,瞬間倒下!

    而忽必烈手上的怯薛親軍,不是一千人,不是五千人,而是一萬五千人!在蒙古帝國輝煌的征戰史上,這幾乎是一支能夠征服一整塊大陸的武裝力量!

    “蒙古軍駐守京畿,探馬赤軍據河洛關陝,漢軍、新附軍以定江南”,這是大元朝既定的軍事政策,把最精銳的部隊留在最適合鐵騎衝擊的北方平原,作為帝國拱衛京畿的總預備隊。

    正是因為有這支所向無敵的軍隊,中亞至高無上的統治者海都汗,還有遼東和東蒙古擁鐵騎數十萬的乃顏汗、勢都兒和哈丹,都不敢直下大都,正面和這支可怕的軍隊交手。他們只敢把目標對準蒙古人的聖地哈喇和林,海都等人就是在杭愛山下糾纏太久,以致被伯顏丞相分化瓦解、各個擊破。

    今天,怯薛親軍,這支在十三世紀最強大最無畏,讓上千個民族留下恐怖記憶的軍隊,和其他京畿駐軍一起,來到了校場上,因為他們將要看到,大元朝威力最猛烈的武器,即將進行試驗。

    忽必烈乘著大輦,黃土墊道、清水淨街,眾丞相、參政、平章前呼後擁,鐵甲武士左右遮攔,在萬眾矚目之下來到了校場。

    怯薛親軍唱起了戰歌:“我們是大汗的獵鷹,我們是大汗的細犬,我們是大汗的戰刀,我們是大汗的臂膀……”

    整個蒙古帝國,所有地臣民都是大汗的奴僕,英勇無畏如怯薛親軍,也以做大汗的鷹犬為榮。

    隨駕的趙孟頫冷眼旁觀,嘴角顯出一絲不屑的笑意。南邊的大漢,恐怕不會有人以皇帝的鷹犬為榮吧?那裡的公民,總是用平視的眼光看著其他公民,像北元這樣公然以大汗的奴隸為光榮,真真野蠻落後到了極點!

    大輦左邊,是今天火砲試驗的主角郭守敬,大汗看了看這位老實得近乎迂闊的漢臣,似乎還帶著點兒緊張情緒。

    你怕個什麼呢?若不是在此之前密密進行了三次試驗,都大獲成功,朕何必把大半的京畿駐軍調派過來,欣賞這巨大的成功,提振士氣呢?

    忽必烈有點好笑,轉頭看了看右邊隨駕的趙孟頫。這位大元朝的“海上蘇武”,在南蠻子漢國見過漢人的火砲射擊,“聲震天地、所擊無不摧毀”,朕要讓你看看,大元朝的火器,比之南蠻子,更加強大更加犀利!

    當然,讓故宋的近枝皇族,親眼見證大元朝也擁有了這種先進的火器,並驚服大元的實力,對天下人心向背來說,就具有更加微妙的作用。

    “這位文采風流的漢臣,最好能賦詩作詞,讚頌朕的成功,要是能當場揮毫,把大元火器威風凜凜的畫面,和朕的赫赫武功記錄下來流傳後世,就更加美妙了! ”忽必烈微微笑著,右手在早年受傷的腿上輕輕捶打。

    “禀報大汗,”郭守敬在仔細檢查射之前的準備後,向忽必烈報告:“火砲可以射擊,請大汗下令!”

    “有郭守敬配合,如果這時候做點手腳,把忽必烈一炮炸上天,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混在校場外側圍觀人群中的李鶴軒,用毒蛇般陰濕的目光,看著那位高高在上的蒼天之下的統治者,不無惡毒的想到,如果南宋和北元,都在自己手上謝幕,那是多麼美妙的事情阿!

    他甚至激動得身體微微顫抖,幹掉忽必烈的想法,像春天的野草一樣,在腦袋裡瘋狂生長。

    幹掉忽必烈這個屠戮百姓的劊子手,一切罪惡的元兇?不,這不是朝堂政爭,最壞以暗殺終結一切,而是兩種文明的決鬥,野蠻和文明的較量,殺掉凶狠殘暴的忽必烈,這個破壞庫裡台大會制度自立的偽汗,也許繼位的真金太子更為寬厚,更加……

    蒙古各部,而海都等人對偽汗的怨憎,勢必隨著忽必而告一段落,那時候,說不定大漢反而要面對更加惡劣的局面!

    “讓你在寶座上多呆幾天,也許五年,也許十年,漢軍將攻克這堅不可摧的大都城,把你從高高在上的寶座,打下塵埃!”李鶴軒壓低了聲音,略帶沙啞地嗓音從牙齒縫裡蹦出,迅消失在軍民山呼萬歲的喊聲中,就如一朵浪花,消逝在大海的波峰浪谷。

    “轟、轟、轟!”火砲射擊的聲音震懾人心,特意加大了裝藥量,炮聲並不沉悶,而是雄渾激越,在北國空曠的大地上遠遠傳開,宣告大元朝也擁有了這種威力巨大的武器。

    蒙元掌握火砲技術,並不算什麼難事,即使沒有郭守敬,他們也能很快仿製成功。蒙古人每次攻克一座城池,大開殺戒的同時,一定會下令留下所有工匠的性命,因為他們需要工匠來替自己打造箭頭、彎刀、鐵甲、床弩和回回炮。

    具有黑色諷刺的意味,那些被蒙元屠殺了同族、屠殺了父母兒子搶走妻女財產的工匠,在失去自由之後,卻不得不替蒙元打造戰爭利器,以便劊子手們殺害更多的百姓,搶掠更多地財產。

    得益於征服地區的廣大,蒙元的百工營裡,有來自世界各國的工匠,中華漢地的能工巧匠、大食精通數學的學者、波斯故地能製造回回炮的高手,都被集中到一起,在屠刀的威脅和金錢的誘惑下,替蒙元開發出了一種又一種殺人的利器。

    火砲的技術,至少在鏜造炮之外的鑄造型火砲(貓注:鑄造炮就是各位讀者大大在博物館、在山海關、在虎門砲台遺址看到的東東),對元朝來說並不復雜。兩百多年前,宋對西夏的戰爭中,廣泛使用了爆炸火器震天雷,一百多年前,宋金戰爭中就使用了世界上第一種管型火器突火槍,而流傳後世的世界最早火砲,是現藏內蒙古博物館的,蒙元在十七年後鑄造的“元大德二年”銅火銃,它的編號是第八十號,可見蒙元鑄造火砲的歷史,只會比“元大德二年”銅火銃更為久遠。

    郭守敬替忽必烈鑄成的火砲,大小規制基本上照搬戰場上逃回的大元將士和潛伏間諜觀察所得信息,和大漢的三斤炮基本相似,但受限於工藝水平,鑄造跑內膛的公差在十分之一,射程、精度遠不如大漢製造的公差在四十分之一的鏜造炮,砲架是簡單的木製品,而且只能射實心彈和散彈,沒有開花彈。

    但遠比大漢落後的武器,已足以讓大都城的軍民震驚了,巨大的震動之後,砲口騰起一朵朵的白花,伴隨著火焰,砲彈在空氣中尖嘯著飛過,遠處立好的稻草垛子,就被掀了起來,飛上了半空。

    任何人第一次見到火砲發射的場景,都會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間,校場上鴉雀無聲,只有炮聲迴盪,伴隨著人們砰砰的心跳聲。

    “萬歲,萬歲!”蒙古士兵歡呼雀躍,不少人又唱起了戰歌;而遠處圍觀的漢人百姓,心頭則是五味陳雜。

    州橋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駕回。忍淚失聲詢使者:幾時真有六軍來?

    石敬唐割燕雲十六州,大​​遼之後,金人、蒙古人相繼而起,華北百姓已在異族鐵蹄下芶延殘喘了兩百年,岳元帥直搗黃龍的希望,斷送在風波亭上,北方父老只能南望王師又一年。

    早就听遠來的客人說,南邊的大漢,是不分四等人、不收農稅的,也沒有官員收灑花錢、常例錢、生日錢、公事錢,也沒有色目人強凶霸道的放羊羔兒息,哪家哪戶不是日日夜夜盼著大漢北伐,解救中原父老?

    可如今,北元有了這樣威力巨大的武器,大漢還能北伐嗎?還能解救我們嗎?

    所有的百姓,心頭都在打鼓,他們看著校場上忙前忙後調試火砲的郭守敬的目光,就漸漸的帶上了火焰,並且交織成一張火網如果目光能帶上溫度,郭守敬早已被燒成了骨灰。

    “好,太好了!”忽必烈第一次面對火砲射驚天動地的威勢,也愣了小半晌,狂喜之下剛要傳令嘉獎,卻被旁邊隨駕的趙孟頫打斷。

    “皇上”,趙孟頫拱手道:“臣從南方來,聽聞偽漢的火砲聲震四野,擊城牆摧枯拉朽,方才見郭大人所造火砲,犀利則犀利矣,卻未能盡善盡美!”

    忽必烈突然覺得瘸了的腿,在寒風下開始有點疼了,他瞇起了眼睛,聲音中帶上了一絲怒意:“朕的火砲不如南蠻子,真的嗎?郭大人說說,這是為何?”

    郭守敬撲的一下跪倒塵埃,瞪著趙孟頫,雙目似要噴出火來:“臣身荷皇命,為朝廷督造火砲,夙夜警惕嘔心瀝血,方以駑鈍之資,造成此火砲。趙大人道聽途說,不足為信!”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1-8 09:49
359章 “改進”火藥


    忽必烈威嚴得讓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在趙孟頫和郭守敬回審視,毫無問,蒼天之下的主人,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強大的蒙古帝國,以野蠻征服文明,但他們非常懂得利用文明的成果,進行更加卓有成效的侵略、搶劫和殺戮。

    蒙古帝國進攻中亞花拉子模和西域各國的時候,學會了相當先進的冶鐵術,故而蒙古武士身上的生牛皮甲,成功升級為羅圈甲、連環鎖子甲,用燧石、獸牙製作的箭頭,升級為三棱點鋼箭。

    征服大金的時候,他們學會了鵝車洞子、尖頭木驢、雲梯、床子弩等等攻城術,從此以後,中原各地堅固的城池,不再讓輕騎兵為主的蒙古大軍望而卻步;

    隨著蒙古大軍的鐵蹄踏上呼羅珊波斯故地,他們又學會了使用回回炮,於是襄陽、樊城這樣依託山形水勢的複雜防禦體系,在回回炮的轟鳴聲中對蒙古鐵騎敞開了城門… …

    儘管蒙古人所謂的“學習”,就是屠城之後把掌握各種先進技術的工匠,變成他們的奴隸,但這種來源於搶劫和殺戮,並讓搶劫和殺戮快升級的方式,讓帝國從草原上的蠻荒部落,在數十年間成長為歐亞大陸上擁有戰爭技術最多、最先進的龐大戰爭機器。

    帝國能用一年時間,在高麗建成龐大的水師,能在五天內,用回回砲擊垮世間任何堅固的城牆,也能製造出漢人擁有的、威力巨大的火砲!忽必烈不相信在彎刀的威脅,和黃金的誘惑下,百工營地匠戶奴隸們膽敢敷衍塞責,膽敢把不成功的火砲獻給自己,獻給蒼天之下的主人。

    大汗的聲音裡,已帶著一絲寒意:“趙夫子,你說偽漢反賊的火砲更加強大,可有什麼根據?”

    呼圖帖木兒笑得很開心,很開心。最近這些漢臣和色目人聯手,你請客我赴宴的,私底下還不是算計咱們蒙古大臣?現在漢臣北方封龍山一脈的郭守敬,和江南降臣推到明面上地領袖趙孟頫鬧了起來,不管哪個倒霉,都叫人心裡痛快!

    留夢炎在旁邊,則暗暗著急,饒是這位老謀深算的兩朝丞相,手心裡也捏著一把汗,他分明看見忽必烈的右手,在那條受傷的瘸腿上輕輕撫摸,經過數年的觀察,這個動作,是大汗動了殺意才會有的小動作,至少有十七次,大汗做出這個小動作之後,就立刻下達了誅戮的命令!

    趙老弟啊趙老弟。大汗把大都百姓、京畿駐軍都調到了校場上。數十萬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數十萬雙耳朵聽得明明白白。你竟敢說大元的火砲不如偽漢反賊。叫大汗的臉往哪兒擱?

    若不是指望著你故宋近枝皇族的身份。替大元朝做幅“順天應人奄有天下。故宋皇族尚且棄暗投明”的活招牌。只怕大汗早就把你的腦袋。從脖子上擰下來了!

    什麼大元蘇武。什麼海上孤忠。你還真當回事了?大汗一怒之下。連南征北戰立下不世之功的張弘範都能賜死了。你一介文士。算個什麼呢?整個大元朝所有的臣民。不管多麼武勇的戰士、多麼睿智的學者。只不過是大汗的奴僕和鷹犬而已。大汗讓誰死。誰就得死!

    趙老弟。你死了不要緊。誰來替我抵擋天下人的口舌。誰來洗脫我貳臣的罪名?他想了想。趕在蒙古大臣開口前。出班奏道:“啟奏皇上。趙郡公出使漢國。被囚近兩年。所聞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既然提了出來。讓郭大人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也就罷了。”

    哪知道和了稀泥。趙孟頫卻不順著台階下。反而大聲辯駁道:“臣在偽漢。竊得一個火藥方子。若是不比郭大人的先進。情願受欺君之罪的處罰!”

    “好、好!”忽必烈怒極反笑。在數十萬軍民的注視下用力揉搓著瘸腿。半晌才從鼻子裡哼道:“趙夫子既然敢口出大言。想必是有幾分把握的。便如你所言。試去吧!”

    蒙元自然沒有濕法定裝火藥的工藝,他們還是把硫磺硝石木炭拿到校場上來混合的,趙孟頫指點工匠,很快完成了新配方火藥的調製。

    是按方才加了三倍的裝藥量,還是按日常發射劑量?砲手悄悄用目光詢問郭守敬,他知道,不管火藥質量如何,只要減小劑量,郭大人就贏定了,而那位討厭的趙大人,就得把人頭留在校場上!

    無奈郭守敬似乎被氣暈了,咬著牙關,惡狠狠的賭氣道:“按方才的裝藥量,一錢也不許少!”

    郭大人你何必在此時和姓趙的爭閒氣?砲手們對這位沒什麼架子,不欺負匠戶,甚至常常拿自己俸祿接濟窮苦匠戶的郭大人甚為愛戴,都盼著他勝,但在他氣沖衝的,紅著眼睛注視下,不得不按第一次發射的劑量,裝上了正常情況下三倍的火藥。

    萬眾矚目下,砲手把火把湊近了引線,數十萬道目光注視著那個暗紅的小火點,絲絲拉拉的輕響著,在火門處輕輕一躍鑽了進去。

    “咚!”炮聲比上一次更加激越,還帶著股脆生生的勁兒,叫人聽著就感覺到它特別的力量,砲口的煙霧更濃密,火光更燦爛,遠處的巨大草垛,在砲彈命中的一瞬間,被拋上了半空,四分五裂後,稻草像天女散花般紛紛揚揚飄落。

    真的比第一次更加強悍!漢人百姓們黯然神傷,而蒙古軍則歡呼雀躍,慶祝自己又得到了一種犀利的殺人工具,將來搶劫殺戮反抗,就更加得心應手了。

    親眼見到新配方火藥的威力,忽必烈喜形於色,但很快,他的臉色就陰了下來:“郭大人,為什麼你造的火砲、調製的火藥,不如南方叛賊所用的?是朕的工匠不努力,還是朕沒給夠你造炮所需的錢糧?”

    這位大汗眼中,天下臣民的性命,就和螞蟻一般無二,他一聲令下,就會有數不清的人頭落地!臨時充當砲手的匠戶們,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搶地的磕頭求饒:“我等不敢吶,我等是按照圖紙精斷無半分欺瞞大汗的膽量,求大汗明察,大汗明察啊~~”

    匠戶們說得沒錯,即使在大都城外春荒,餓地的時候,即使在停止對司天監製造天文儀器和開展四海測量撥款的時候,忽必烈也從來沒有停下對火砲鑄造工作的支持,最好的鐵匠銅匠、最優質的銅、最好的木炭,都給了郭守敬。

    這樣優良的條件,還沒造出勝過反賊的火砲……

    這下不但留夢炎,連阿合馬都在心頭打鼓了,漢臣北方派系,最耀眼的武臣張弘範被大汗下令賜死,最傑出的文臣郭守敬眼看又要倒霉,如果漢臣的力量大幅削弱,如何跟自己配合,抵抗咄咄逼人地呼圖帖木兒?

    幸好,南北兩系漢臣終歸有幾分香火情,趙孟頫似乎無意對郭守敬窮追猛打,反而替他辯護:“皇上容禀,臣在南方叛賊營中,也知道他們對火藥配方十二萬分的保密,非比尋常情報,能夠輕易獲取;郭大人從高麗歸來,九死一生,短短時間內又鑄成火砲,已是我大元的精忠之臣,惟不知南方叛賊火藥配方,這才稍顯不足。今後郭大人繼續主持鑄炮,必然精益求精,以封龍山學術之博大精深,勝過叛賊也只是時間問題。”

    趙孟頫的話中,隱晦點出了目前大元能鑄造火砲的,只有鑽研學術的郭守敬,忽必烈立刻明白了,現在非但不能貶斥,還要大力提拔,才能讓郭守敬替大元鑄造更好、更精密的火砲呢!

    此時不說話,還等什麼時候?阿合馬分明看見大汗的嘴角微微上翹了,善於揣摩帝王心術的色目人,立刻大吹法螺:“我不得不承認,在工程技術上,郭大人越了我的同族,回回大賢、呼羅珊波斯最睿智的聖賢阿老瓦丁。啊~博學睿智的郭大人,只有英明偉大的大汗能夠役使;只有大汗這樣聰明的主人,才會有這樣聰明的奴僕。讚美真主,讚美先知穆罕默德,你把世間一切,都給了神聖的大汗!”

    狗日的,讓這阿諛奉承的無恥色目人搶先了!留夢炎瞪了阿合馬一眼,趕緊跳出來,老臉笑成了一朵皺巴巴的菊花:“微臣一孔之見,郭大人這樣能鑄造火砲,​​又能夜觀天象編造曆法,還能修治城垣疏通水利的能臣,還有趙大人這樣盡忠報國百折不回的忠直之士,若不是我大元聖天子在位,順天命應人意,紹百代之大統,成之有歸,何得如此賢能、忠直之臣子輔佐?”

    好嘛,留夢炎這話比阿合馬更進了一步,不僅吹捧了忽必烈、順帶捧了捧郭趙兩位,還扯上了大元的正朔問題,可謂一山更比一山高。

    葉李、趙復鄙夷的看著阿合馬,哼,色目人的吹捧,多麼淺顯直白,哪兒像咱們留夢炎留丞相的話,文采華章、字字珠璣,將來可以刻成文集,流傳後世的。

    忽必烈虯鬚掩著的大嘴咧開,呵呵大笑道:“郭、趙兩位夫子,都是我大元的大忠臣、大能臣!只不知,趙夫子的火藥配方,比原來的有什麼差別?”

    趙孟頫作揖道:“火藥無非三種原料,硝石、木炭、硫磺,若稍加多硝石,就炸力猛烈,火力強勁,微臣的配方,只不過比郭大人的每斤多加了四錢硝石,這樣火砲的威力,就更加強勁了,大汗的怯薛親軍,必然如虎添翼!”

    “萬歲,萬歲!”在怯薛親軍山呼萬歲的聲浪中,忽必烈下達了命令:“郭守敬製造火砲有功於國,晉昭文館大學士,賞黃金二百兩。趙孟頫提供火藥配方,同樣有功,晉榮祿大夫,賞黃金二百兩。”

    沒人發現,用新配方製造的火藥,以三倍劑量射擊之後,那幾門新鑄造的火砲內膛,已經有了一些用肉眼無法看見,比頭絲還細微的裂痕……

    回到朝廷,呼圖帖木兒按著腰間的寶刀,雄糾糾氣昂昂的道:“請大汗下令,由奴才領怯薛親軍南下,有了火砲的幫助,我誓將在一年內,不,八個月內,把反賊頭子楚風的腦袋,給陛下取來!”

    留夢炎趕緊出班,恭恭敬敬的奏道:“啟奏陛下,伯顏丞相正在遼東和反叛的乃顏作戰,記得偉大的成吉思汗說過,'五個手指頭張開呵,沒有力量,握緊作拳頭呵,威力強大',我們應該把火砲和兵力往遼東,助伯顏丞相一臂之力,再集中傾國之兵南下,一舉蕩平偽漢反賊。”

    呼圖帖木兒這些天一直在尋思,為什麼大汗遲遲不宣布自己晉升左相的任命?論當年對大汗的擁立之功,論蒙古群臣的支持,論常年在朝堂上持正禀衡匡扶朝綱,怎麼都該把任命下來了,之所以拖到現在,惟一的解釋就是,自己沒有軍功!

    對,不管是伯顏還是逝去的董文炳,登上大元丞相寶座的人,都有赫赫軍功,沒有軍功,在大元這個武力至上的朝廷,就挺不直腰桿抬不起頭,哪怕你再多苦勞再怎麼勤勉,也是白搭!

    而遼東方面,已經有伯顏主持,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右丞相,即使領兵前往遼東助戰,也是給他打下手,將來論功行賞,你也只是個從旁協助的功勞,算不得真材實料的軍功。

    要立軍功,就得獨當一面,像當年伯顏丞相伐阿里不哥,南下伐宋,北上討海都一樣,立下赫赫戰功,方能名至實歸的當上大元朝的左丞相,而不是像留夢炎這樣,當個有名無實的假丞相。

    所以,呼圖帖木兒一定不能等到伯顏討平遼東再南下伐漢,到那時候,什麼功勞都跑伯顏頭上去了,根本不會落到他身上!

    此時留夢炎重提舊話,老是要先征遼東後平偽漢,只氣得他牙齒咬得格格響,恨不得一刀把這老賊揮作兩段才消氣。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1-8 10:26
360章 釣魚城


    漢臣色目臣子聚會。商議共保阿合馬的時候。蒙古大臣來聯絡。商議共扶呼圖帖木登上左丞相的寶座。

    沒辦法。誰讓咱們古人的大英雄。長生天庇佑的伯顏丞相總是領兵在外征戰。都中群龍無首呢?大汗忽必烈。他不僅僅是蒙古帝國的大汗。還是大元朝的皇帝。普天下子民雖然分了四等。但都是他的子民。要治理天下。就依靠色目人漢人南人。有時候。大汗總不能太過偏幫咱們蒙古大臣的。

    何況。自從海都乃顏等留在草原上的蒙古宗王反叛以來。大汗似乎越來越信重漢臣了。這樣下去。只怕蒙古帝國終會漸行漸遠。雙軌制的帝國。只剩下大元朝……

    不。絕不能讓色目人漢人爬到蒙古人的頭上去。絕不能任由目前朝中沒有蒙古丞相的情況繼續下去!

    太師伊徹查拉御史大夫伊氏帖兒中書右丞托克託等蒙古重臣一起跳出來。這些人自己或者祖父輩​​有擁立之功。又不脫草原牧民野蠻的習氣。文的說不贏漢臣。就在朝堂上豬啊狗啊的亂罵。

    罵別的尚且罷豬也是能拿出來​​亂罵的?當下惹惱了阿合馬一系的色目臣子。紛紛站在漢臣一邊。和蒙古臣子對罵。

    蒙古人受兩派夾擊。兼之朝上通用的漢語。他們說的半生不熟的比色目人也好不了多少。不像漢臣引經據典旁徵博引。罵文采然。一時氣極伊徹查拉托克托仗著大汗平素容讓三。竟然舒拳頭捲袖子。就在朝堂上要揍留夢炎。

    大元的朝廷。居然比菜市場漁碼頭還不如!趙孟頫袖著雙手。冷眼旁觀。只覺的這群大臣簡直就是些潑皮無賴。

    除了留夢炎。沒人注意到。高高的御座上。大汗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

    他不在意蒙古臣子在朝堂上胡鬧給大元朝丟了臉。事實上與此相反。當年就算在偉大成吉思汗面前哲別博忽術這些勳臣故舊。也是非常隨便的。

    蒼天之下的主人在意的是他權威的挑釁。呼帖木兒。竟然提出親自帶領怯薛親軍的建議。這是朕保命的最後武力。你竟要把他們帶走?哼。蒙古人就一忠於大元。於朕這個大元皇帝麼?有阿里不哥都乃顏哈丹勢都兒的榜樣。只怕不見得!

    呼圖啊。糊塗!是你糊塗還是朕塗?有個“長生天庇佑”的伯顏。就讓朕很傷腦筋了。如今你又跳出來……

    “先南後北。先北後南呵呵。”忽必烈冷笑的聲音並不大。但所有的朝臣立刻停止了爭吵。就連脾氣最火爆的伊徹查拉。也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因為任何人都知道不管立下多大的功勞。自己的一切都是這位陛下賜予的。也能被他用一句話就隨意的剝奪。

    忽必烈手指頭。在御座上輕輕敲。

    伯顏丞相所帶的兵將。多是他所在地。強大的巴鄰部的族人。沒必要急著結束遼東的戰事。如果金錢收買的政策不奏效。就讓他再耗上幾天。

    偽漢南蠻子反賊。暫時也不要去動他們。因為大元朝除了纏在遼東的伯顏。和大都響著的參知政事呼圖木兒。實在沒有第二個人。能指揮攻宋之戰立下殊勳的江西右丞塔出。老奸巨猾盤踞浙地大都督范文虎。還有那位桀驁不馴的畏兀兒人行荊湖省事阿里牙。若是讓這幾路兵將分別進攻。又重蹈第一次張弘範五路進兵的覆轍。容易被南蠻子各個擊破。

    “攻擊的目標不是遼東。也不是閩廣-的偽漢反賊。”忽必烈粗壯的手指。在羊皮紙地圖上移動。指向了中華腹地西南山區。

    合川釣魚城!

    山勢曲折藏奇兵。三交匯英雄。

    在西南臥虎藏龍的大山之中。嘉陵江江渠江三江環繞之地。合川釣魚城在建成三十八年之後。依舊傲然矗立。用不屈的身體。遮護其後的四川(貓注:歷史上的四川。含今陝西漢中。四川重慶)人民。鐵騎。無法踏上她身後的漢初武勝諸城。

    南宋淳二年(西元122年)。四川安撫制置史兼重慶知府餘始築釣魚城。十六年後。蒙哥挾西征歐亞非四餘國的威勢。分兵三路侵宋。蒙哥自率的一路軍馬進犯四川。於次年二月兵臨合川釣魚城。

    蒙哥汗東征西討。所向披靡。率蒙元百戰百勝之無敵鐵騎。挾征服歐亞之餘威。以盛兵臨弱敵。自以為輕取這座小小城池——因為成千上萬座比她更大更堅固歷史更悠久的城池。已在蒙古鐵蹄下黯然臣服:有冰雪世界的基輔羅斯。有號稱不落之城藏身漫漫黃沙的巴格達。有威震中亞的花拉子模的太陽之都玉龍杰赤。有高踞​​群山之頂的木剌教派的鷹巢(伊蘭暗殺派山中老人的都城)……

    論規模之大城牆之高厚地勢之險要。釣魚城都無法和上述名城相提並論。蒙哥汗絕對不相信這樣一座小小的城池。能擋住蒙古鐵騎黑色的死亡浪潮。然而他錯了。

    蒙哥汗的十萬大軍。比那支擊敗歐洲十五萬大軍。其中包括條頓騎士團和波蘭重騎兵的西征軍多了一倍。同時相當於伊兒汗旭烈兀征服呼羅珊波斯和阿拉伯帝國的大半領土。殺死末代哈里穆斯台爾妥姆的軍隊的五倍。卻在釣魚城。遇到了自蒙古帝國建立以來。自成吉思汗開始討伐全世界的征服之路開始。從來沒有遭遇過的頑強抵抗。

    蒙古人在屠夫拖雷率領下。曾經屠殺了成都一百餘萬和平居民。試圖瓦解四川人民的鬥志。可當他們在二十年後再次來到這裡的時候迎接他們的。不是卑躬膝頭頂皇命牌子的順民。而是一群群拿起武器的戰士。

    四川軍民只有簡陋武器。吃著大山間貧瘠土地上出產的一點兒糧食。他們面黃肌瘦。身材矮小。甚至為常年在群山勞作。連脊樑都微微佝僂但在蒙古的屠刀之下。們挺直了胸膛就比大山還要高。

    人們用開荒的朴刀。用收割的鐮刀。用射獵野獸的窩*。

    敵人作殊死搏斗在釣魚城主將王堅與副將張珏的攻擊下。蒙古大軍不能越雷池半步。東西兩川行軍元帥府的將士們。看著這座近在咫尺的小城。彷彿隔著一道天涯。

    不屈的四川軍民。有大山一樣挺的脊梁。也有長江一般綿長的韌性。他們從祖父輩開始。就餘階將軍的率領下。和強大的金人作戰一百多年來。他們在戰爭中生存。戰爭中繁育。戰爭中生老病死。他們早已把死亡置之度外。

    唐朝安史之亂。宋末的釣魚城。如果歷史的軌跡不生改變。還有那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事實上。從唐朝安史之亂開始。群山環抱的四川就成為華夏民族抗外侮的最後堡壘。當平原失陷的時候。我們地先輩退到丘陵堅守。當丘陵失陷的時候。我們的先輩就會來到群山遮護長江奔流的四川山區。在這里為了民族的前途。出最後的吶喊。

    蒙哥汗的屠夫生涯走到了終點。他被城上的七稍砲擊傷。後逝於溫泉寺。

    從來沒有任何一座城市。任何一個民族。在強大的蒙古軍隊之前昂起高傲的頭顱。逞論擊斃蒙古帝國的最高統治者。長生天的驕子蒙古大汗!這是屬於釣魚城的榮譽。是屬於華夏民族的驕傲。

    釣魚城保衛戰後逾三十六年。是華夏民族在最艱苦的條件下。抵抗侵略而創造的奇蹟。不。神蹟。她因而被譽為“東方麥加城”“上帝折鞭處”。

    歷史上的釣魚城保衛戰。一到南宋亡於崖山。一切抵抗都成為徒勞。釣魚城軍民才在不殺一人不准搶劫的條件下。光榮的結束了抵抗——這種頑強的抵抗。連他們的敵人。都不得不給予最大的尊敬。

    現在。從楚風出現在琉球近海那一刻開始。歷的軌跡已經在原來的道路上生了偏移​​。崖山海戰漢軍擊敗了妄想勒石紀功的張弘範。將故宋朝廷接往琉球。其後又向天下宣布了“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政治主張。陳淑楨派遣密探把消息和資助的軍費帶往釣魚城。這座英雄城市的最後一任守將。都統制知合州王立將軍沒有投降。而是繼續堅守。到現在。已是兩年有餘。

    大宋早已覆滅。但她的旗幟。居然還在這三江環繞的西南山區高高飄揚!

    “衝啊!”麾下蒙古色目漢。各族士兵組成的龐大軍隊。又一次發動了進攻。偉大的釣魚城。用漠然的目光注視著這次注定徒勞無功的進攻。

    這是座從來沒有被攻陷的城市。和兩河流域的巴格達相比。她才是真正的不落之城!

    蒙元東西兩川行軍元帥府都帥。鞏昌汪氏的當代家主汪良臣。恨恨的盯著這座庇護身後二十餘萬軍民的堅城。

    鞏昌汪氏效忠大元。是宋末元初鼎鼎有名的漢奸一族。汪良臣汪德臣。為了榮華富貴都甘心做了元屠戮華夏同胞的幫兇。為虎作倀是他們最好的寫照。

    當然。他們還有一個族人。在後世的名聲和“功業”更勝過。那就是更加鼎鼎有名的汪精衛……

    此時的汪良臣。還不知道後輩兒孫會出這樣一個繼承遺志的好兒孫。他只知道鞏昌汪氏許多人。包括二哥汪德臣。就是死在這座該死的釣魚城。

    每一塊城磚錘成碎片。把城內的每一個人。都千刀萬剮! ”汪良臣用力捏緊彎刀。恨不一口吞了那座擋在身前數十年的城池。

    東西兩川行軍元帥的士兵們。在將軍百戶的催逼下。戰戰兢兢的舉起彎刀。喊著誰不相信的口號。向著城下猛衝。很快。他們就遇到了頭一輪的打擊。釣魚城上的軍民。拽動那可怕的七稍炮。無數碎石頭。中間夾著十來塊磨盤大的巨石。美麗的流星。以拋物線劃過天際。

    但在進攻的蒙元士兵看來。這就是死神的召喚。七稍炮這種在火器大規模應用之前最可怕的武器。是拋石機中威力最強大的種類之一。藉著高高在上的山勢。釣魚城守軍能把石塊拋射到更遠的地方。而低處的回回炮。則無法對城上構成威脅。不管是威震天下的蒙哥汗。還是忽必烈的走狗汪良臣。都只能用人命。來填平地形上的差距。蒙元士兵沒有後退。因為汪大人的督戰隊就在後面。那些拿著鬼頭刀的傢伙。可不會和你客氣!何況。撤退並不能逃出七稍砲擊範圍。反而更容易上西天

    明知必死。瘋狂的士兵向前猛衝。但崎嶇的山路讓他們無法騎馬衝刺。只能用雙腿。跌跌撞撞的在山石間前進。不時有人被絆倒。摔的頭破血流——哪怕是四方的一塊石頭。也能讓掠奪者嚐嚐苦頭。

    滿天飛舞的石塊。帶著風聲狠狠砸下。在這樣無差別的攻擊下。不管是小兵牌子頭。還是百戶千戶。乃至當年至高無上的天之驕子蒙哥汗。他們的生命都被還原成了沒有任何高低貴賤的個體。受到一視同仁的招待。

    鋼鐵製造的頭盔。在從數十米高度掉下的大石頭面前就跟紙糊的沒​​有任何區別。石塊輕易舉的砸穿了鐵盔。砸穿了顱骨。把頭皮和頭骨一塊兒塞進腦漿裡。把混成一團的粉紅色東西四下拋散。

    被擊中的蒙古兵頭顱似乎瞬間就消失不見了。只剩下扭曲的身體。連哼都不哼一聲。就像個空了的布口袋一樣軟軟睡倒。永遠倒在了他們希望征服的土地上。

    即使僥倖逃過了七稍炮的大面積擊。迎接這些幸運兒的。還有城上精準的床子弩和神臂弓。

    飛蝗一般的羽箭紛紛落下。士兵們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媽的。又失敗了!”大漢奸汪良臣記不的這是多少次失敗了。一百次。還是兩百次?他猛的一拳砸到身旁的老黃果樹上。不料正中一塊樹疤。磕的他呲牙咧嘴。

    四川的樹。對侵略者也不會客氣。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1-8 10:50
361章 人為自戰


    釣魚城中,合州安撫使王立慰問著激戰之後的將士。

    大宋最後一個皇帝,已在兩年之前退位,命令他們在此堅守的大宋,早已宣告滅亡,但人們依然在此堅守。

    兩淮制置大使李庭芝苦戰揚州,臨安失陷後,更北方更靠近蒙古敵人的揚州還在堅持,被俘的謝太后送來命令投降的書信:“先前曾詔卿納款投降,很久沒有聽到答复,難道是不理解我的意思,還是想捍衛邊疆呢現在我與皇帝都已臣服,卿尚為誰守之

    李庭芝西向開封歷代皇陵跪拜,然後南面臨安方向再拜,對勸降使大哭道:“自古以來,我只聽說皇帝命令臣子抵抗外敵的,沒有聽說過朝廷下令將軍投降的。謝太后若是下令出兵作戰驅除韃虜,臣自當奉詔;如今命我投降,卻不得不抗旨不遵了。”

    李庭芝以生命,兌現了自己對華夏民族的忠誠,從那以後,揚州、潮州、興化、瑞安、同安、釣魚城等等等等的堅守,就不再是為了一家一姓的皇帝、朝廷,而是為了民族和華夏文明的存繼。

    對釣魚城軍民來說,還有另外一種不得不戰的悲愴:且不說蒙哥汗是在城下殞命,臨死前誓“繼位的汗呵,必當替我攻下這釣魚城,殺盡城中漢人呵,將城磚錘成碎片!”就是現在城下作戰的東西兩川行軍元帥府所屬元軍,也是從三代之前就開始和四川人民作戰,結下了血海深仇,指揮他們的都元帥汪良臣,就有嫡親哥哥汪德臣死在攻城作戰之中,不屠城他們必定誓不罷休!

    為了生存,釣魚城必須戰!

    能戰勝嗎?這個問題,要由守城軍民來回答。

    王立審視著自己的部下,從各方面來看,釣魚城守軍都算不上一支強大的軍隊,他們身材不像蒙古武士那樣粗壯有力,他們的武器算不上精良,他們當中的不少人,甚至還穿著四川特有的楠竹板製成的簡陋盔甲,就連他們的精神面貌,也算不上多麼奮發昂揚,準確的說,是漠然到了麻木的程度。

    但王立知道,如果用勇敢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的部下,對他們來說只是一種侮辱,因為他們從祖輩、從曾祖祖高祖祖輩開始,就和不斷南侵的金人、蒙古人作戰,戰爭對於他們來說,就跟吃飯睡覺沒有任何區別,你能用勇敢或怯懦,來形容每天的吃飯睡覺嗎?

    他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此時。任何安慰和激勵的語言。都是對這群無畏戰士的褻瀆。所以王立緊緊的抿著嘴唇。伸出右手。在每一位士兵的肩頭。用力的按上一按。一切盡在不言中。

    沒有喧嘩、沒有嬉鬧。甚至沒有大戰得勝之後的歡呼——有什麼值得慶祝呢?釣魚城在過去的三十八年中。承受這樣的攻擊。不曉得有五百次。還是一千次了。將士們的爺爺守在這裡。父親守在這裡。現在他們自己守在這裡。擊退敵人的進攻。只是非常平常的事情。就和太陽每天​​東昇西落一樣。

    他們默默的整理兵甲。給傷員包紮傷口。裝安葬逝去的戰友。所有人都忙著手頭的事情。整座釣魚城一片肅靜。

    忽然。王立聽到有人從喉嚨裡出嗬嗬的聲音。

    釣魚城的兵。受傷了只會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再重的傷勢。對打了三十八年仗的他們而言。都只算擦破皮罷了。不到了死亡的最後關頭。不到了神智不清的彌留之際。是絕對不會吭聲的。

    王立知道,這又是一位老兵,即將離開這座用生命守護的城市了。

    他循著聲音,走到了一株大黃果樹下,那兒的一群士兵正圍著傷者,和他作最後的告別,見到主將走來,人們默默的讓出通路,王立就看見樹下,一位鬍子花白,面容滄桑的老兵,喉嚨上插著一支狼牙箭,面色已變作了青白色,生命正飛快的從他的體內流逝,但他似乎有什麼未了的心願,眼神中透出一股莫名的焦慮,見到主將,那張瀕臨死亡的面孔上,竟然流露出一種極其渴盼的神情。

    王立跪在泥地裡,用力抓住他漸漸冰涼的手,湊在他耳朵旁邊,大聲喊道:“石老三,你是以前駐守雲頂山堡的石老三,張鈺將軍的部下!你是為了釣魚城,為了四​​川軍民而死的,你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本將一定替你辦到!”

    “嗬嗬,”石老三已經說不出話了,忠誠的張鈺將軍,已經為大宋為我們這個民族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他的親兵也即將追​​隨他的腳步,走向死亡。

    “是家裡的老爹爹沒人照料?”“是要四時祭拜,焚燒香煙?”“是讓我們請和尚道士念經超度?”

    人們七嘴八舌的猜測著他的臨終遺願,但石老三的眼睛,焦急的神色越來越濃。

    “爹爹,爹爹!”兩個奶聲奶氣的小男孩,被石老三最親近的戰友樊忠從城中間的家屬區背了來,他眼中焦慮的神色,立時變做了喜悅。

    人們默默的讓開,也許是見慣了生離死別,兩個孩子並沒有撲到父親的身上,七八歲、十來歲的小男孩,就這麼站在父親的身邊,不哭也不鬧。

    “爹爹說過,我們石家從高祖祖那輩就打過金兵,爺爺替孟*孟大老爺扛過旗,爹爹是張大老爺手下的好漢子,咱們石家人,流血不流淚!”哥哥摟著弟弟,聲音微微顫抖,他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像是鼓勵自己似的,又點了點頭:“不流淚!”

    好一對懂事的小兄弟!饒是見慣了屍山血海,王立堅硬的心也被戳得生疼,他用力搖著石老三的手,大聲道:“放心,我馬上命人將兩位令郎送到後方山寨,保他平安終身,繼承石家香火。若是小哥倆少了一根寒毛,叫我姓王的不得好死!”

    任誰都沒想到,石老三的神情像見了鬼似的,急得滿腦袋冷汗,他拼盡全身力氣想要說話,無奈那支該死的狼牙箭插在喉管上,用盡力氣,也只能出嗬嗬的嘶聲。

    “不,將軍,老石不是要把兒子送到後方。”樊忠低沉的聲音,讓王立瞪大了眼睛,然而石老三立刻露出欣慰的笑容,把感激的目光,投到了戰友的臉上。

    “你、你是說?”王立驚訝的看著石老三,還想勸點什麼,但再看看他渴求的神情,和兩兄弟攥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強忍著淚水的小大人樣兒,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好好,”王立慘笑道:“一門忠烈,忠孝節義,本將就將兩位令郎留在軍中,學他父親、爺爺和高祖的榜樣,殺韃子,保百姓!”

    石老三用盡全力,在灰敗的臉上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帶著巨大的滿足,平靜的走向死亡……

    這次進攻之後的連續兩個月,汪良臣沒有發動新的攻勢,在王立看來,多少有點兒不同尋常。汪良臣的嫡親哥哥汪德臣,還有鞏昌汪家的兩個侄兒,都死在了釣魚城下,他踏平這座不落之城的意願,比全天下任何一個人都要迫切得多。

    是什麼讓汪良臣停止進攻達兩個月之久,難道他在等待著什麼嗎?

    怯薛親軍千戶,賞佩金虎符、正四品宣威將軍包力格,帶著一千名怯薛親軍精銳武士,和從大都城翻山越嶺萬里迢迢運來的火砲,站到了釣魚城下。

    目前大元朝正在三個方向,進行戰爭:對南方漢國和遼東的乃顏,是兩個主戰場,西南山區的四川,則是一個次要戰場。

    遼東和江南,都形成了僵持的局面,大都城內外的京畿駐軍雖然擁蒙古精兵十餘萬,又有天下一等一的強兵怯薛親軍,但他們不能輕動,必須防備著漠北的海都、勢都兒、哈丹等人突然南下,要知道,一馬平川的北方平原,最適合蒙古鐵騎千里突進,海都在一個月內,就能從杭愛山腳打到大都城下!

    忽必烈的算盤打得很好,既然一南一北兩個主戰場都難以打開局面,那就中間突破,先解決較弱的釣魚城守軍,勝利之後,讓難以平定的四川,成為北上關陝對抗海都,南下荊湖進逼閩廣的穩固大後方!還能騰出能征慣戰,特別擅長山地戰的東西兩川行軍元帥府所屬士卒,和南方多山地區的漢國反賊決一死戰!

    “汪都元帥,請你的士兵做好準備,砲擊之後,就動突擊!”包力格神情倨傲的看著釣魚城,正臉都不給汪良臣一個。

    大漢奸汪良臣苦笑著摸了摸下巴,你瞧不起我,也就罷了,畢竟怯薛親軍由最高貴的蒙古那顏組成,裡面一個百戶外放,都至少做個千戶,千戶外放,則至少萬戶,還有侍從隨駕,直接任命為中樞大臣的資格,有傲氣的資本。

    可這釣魚城,連百戰百勝的蒙哥汗都沒能打下來,聽你口氣,似乎攻城易如反掌,難道那火砲,真的這般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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