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仙徊 作者:笛沃 (連載中)

oryan 2011-10-8 23:06:5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2 267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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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紅土崗

 “嗤——”明明是來求援,卻擺出一付高傲的樣子,像選女婿似的,還用那麼粗淺的激將法,我看上去是很容易上當的人嗎?楊雲心中想道。
  擾人清凈的傢伙,管她誰去紅土崗呢,我繼續喝酒好了。
  剛喝了一杯,楊雲突然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頓。
  “四海盟似乎總是和我不對付,去會一會這個鄒韜也好,誰讓他的這個綽號讓我聽著不痛快。”
  想到這裏,楊雲喊了一句,“老闆——記帳!”然後起身離開酒樓。
  慕容二姐接到回報,說楊雲離開酒樓,向西城的方向去了。
  “二姐,你真神了,那個楊雲真的去了。”三妹說道。
  “哼——我看二姐你是多此一舉,那個鄒韜又不是他師父,難道大姐對付不了嗎,何必找那個小子去摻和。”五妹反對道。
  “有備無患嘛,那個鄒韜主動提出和大姐在紅土崗會面,誰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也許有什麼殺手鐧也說不定。四海盟應該不知道有楊雲這個人,他去也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你也太小心了,大姐是什麼身手,還能怕了鄒韜一個毛頭小子?回來以後知道這件事又該怪你啦。”
  “無妨——大不了被大姐責罵一番,總比大姐真出了什麼事情我們再後悔來得強。你們也不要小看年輕人,上次楊雲不就讓我們吃了那麼大的虧,連大姐都被放倒了。如果他真是四海盟的人,我們現在已經一敗塗地了。”慕容二姐正色道,提到上次霄雲樓的事情,幾個人再也無話好說,幾個人自以為布下了天羅地網,結果卻被人不聲不響地把大姐都給擺平了,想起來就顏面無光。
  ×××
  楊雲出天寧城西門,一路打聽著找到紅土崗。
  倒也不遠,出城門後走了小半個時辰,就遠遠看見一處高出平地的土崗,顏色暗赤,應該就是這紅土崗了。
  一些明顯是江湖中人,有意無意地散佈在道路的兩側,他們似乎分成了兩派,各自占據了道路的一邊,無形中有股對峙的樣子。
  “看來這些是四海盟和紅巾會的人手,鄒韜說要和賀紅巾單獨會面,這些人布在周圍應該是阻止其他人接近的。”楊雲想道。
  幾個遊人經過,被道路兩旁的幫派會眾刷地一下,兇神惡煞的目光齊射,連話都不敢說,掉頭就往回走。
  “怪不得要找我來,估計也只有我是個生面孔,不會惹得四海盟生疑吧。”
  這裏除了紅土崗,周圍都是開闊地,想要不引人注目地潛伏過去似乎不太可能,估計這也是鄒韜把人約到這裏的原因。
  楊雲索性大搖大擺地沿著道路向前走,對兩旁發出兇光的大漢們視若無睹。
  “喂!小子——你是幹什麼的,別再往前走了!”終於一個大漢忍不住跳出來阻止。
  “你是幹什麼的?為什麼攔路?”楊雲斜著眼睛打量這個大漢,反問道。
  “爺爺我高興攔路——哎呀!”那個大漢剛說了半句話,就被楊雲一腳踢中下腹,抱著肚子蹲下去了。
  “這小子敢動手,兄弟們上!”
  四海盟的人紛紛湧上來打算動手,結果卻看見楊雲像一道輕煙一樣,已經躍出了他們的包圍圈,向著紅土崗方向電射而去。
  四海盟眾想要追擊,卻被另一邊紅巾會的人攔阻下來。
  “你們不講約定!”被踢到肚子的大漢掙紮起來,指責道。
  “嘿嘿,誰不講約定,剛才那個人好端端地走路,你招惹人家受了教訓,關我們什麼事兒?說好兩邊的老大單獨在紅土崗上會面,你們這麼多人想過去幹嗎?”
  “那個小子過去了,我們要去追!”
  “誰知道你們追著追著,是不是就上崗子啦?總之我們兩邊就是在這裏放風的,誰也別想妄動!”
  兩邊僵持住,楊雲卻已經去得遠了。
  “都是些雜魚,一個高手都沒有,難道那個鄒韜真是無聊到想和賀紅巾單獨說幾句話而已?”
  一邊想著,一邊往紅土崗上爬。那些雜魚實力不行,嚇唬普通的百姓是足夠了,不小的一個紅土崗上連個鬼影都沒有,楊雲飛速地向上,很快登到崗頂。
  剛冒出頭來,就看見賀紅巾背倚一顆大樹,手裏揮舞著九妹曾經用過的毒牙鞭,試圖攔阻對面一人的接近。但是她一付手腳無力的模樣,舞起來的鞭子軟綿綿的,就像是小女孩拋著玩耍的彩帶,看起來一點威脅都沒有。
  看到楊雲出現,賀紅巾一愣之下,先是露出狂喜的神色,但是馬上又黯淡了下去。
  攻擊賀紅巾的人霍地回頭,看到了楊雲。
  “哈哈,我道是什麼人,原來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賀姑娘,你堅持這麼久就是等這個小子來救你嗎?看上去也不怎麼樣嘛,難道我百變玉龍鄒韜還比不過一個書生嗎?”一身白衣、面如冠玉的鄒韜笑著說道。
  “你快走!他會妖術!去找我二妹想辦法——”賀紅巾用盡全身力氣叫了起來。
  “既然來了,就一起去我那裏作客吧,你們誰也別想走了。”鄒韜邪笑一聲,揮手發出一道繩索似的黑煙,向楊雲身上纏去。
  這是法術,不是武功!楊雲震驚,他看得分明,鄒韜出手的時候並沒有使用符錄,那道黑煙直接由法術在空中凝成,這個鄒韜,竟然是築基期的修煉者!
  楊雲揚手射出早就攥著的幾枚毒錢,鄒韜只是冷笑一聲,毒錢就詭異地懸停在空中,雖然楊雲早就知道區區暗器對築基期高手沒什麼作用,但是看到對方如此輕描淡寫的樣子,還是心中發涼。
  “雕蟲小技!”鄒韜輕蔑地說道,隨著他的話,幾枚毒錢同時發出滋的一聲脆響,竟然憑空碎成了幾團銅屑,紛紛揚揚地灑落在地。
  楊雲射出毒錢後,已經用神念從識海中取出了幾張符錄,左右手同時動作,右手射出一張風刀符直取鄒韜,左手則接連把金剛符、神行符等輔助符錄拍在自己身上。
  “咦?你的符錄不少嘛。”鄒韜笑著站在原地不動,用右手指揮著那道黑煙攻擊不休,左手一揮,楊雲發出的風刀在半空中就改變了方向,紛紛從鄒韜的身體兩側滑過。
  楊雲泛起一股無力感,築基期實在不是他現在能匹敵的對手,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兩張符錄了。
  神念一動,兩張符錄無聲無息地滑到他的手中,這是凡陽門游歷套符中最高級的兩張。
  鄒韜發出的黑煙如同附骨之蛆般咬著不放,楊雲用寂元化精訣催動著精元珠,腳下踏出星羅步法連連閃避,一時間竟然找不到施展符錄的機會。
  “鄒韜,他是今科探花,你要是傷了他恐怕有不小的麻煩。”賀紅巾看出楊雲形勢危急,開口說道。
  “居然還是位探花郎啊,那更應該到我那裏去作客了,我這個人最喜歡招待讀書人啦。”鄒韜邪笑道,“二位看來是情深意重啊,一個不讓救,一個不肯走,好像我那裏是龍潭虎穴似的,會做出棒打鴛鴦這種煞風景的事情似的。”
  鄒韜嘴裏說的好聽,看向楊雲的目光卻相當不善,隱藏著的一股強烈殺氣,激得七情珠手鏈上,代表憎怒惡意的珠子嗡嗡顫動不休。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58
第92章 劍意

   鄒韜說話的時候,那道黑煙稍微緩了一下,“好機會!”楊雲將寂元化精訣催動到最大,施展出星羅步法中最上乘的星雲亂步,一下拉開了和黑煙的距離。
  楊雲催動手腕處的精元珠,轉化出一道真氣,沿著右手食指直達商陽穴,然後從商陽穴中透出,注入掌心早已準備好的赤陽符。
  赤陽符在手心跳動著,迸發出奪目的紅光,看上去仿佛楊雲手中攥著一個鮮紅的光團,利劍般的光線從指縫中透射而出。
  鄒韜微微一驚,指揮著黑煙再次纏了上來,此時,楊雲手中赤陽符的光芒卻有變淡的趨勢。
  這是真氣不足難以激發赤陽符,楊雲一咬牙,拼了,用寂元化精訣凝出一道精芒,探入右手手腕處精元珠的內部,狠狠地攪動起來。
  “爆!”一聲低喝,整顆精元珠被瞬間絞碎,爆發出一股渾厚之極的真氣,從五個指尖同時迸射而出。
  赤陽符仿佛是被點燃的火藥一樣,猛烈爆發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撐開楊雲的手掌,一團光芒耀眼得如同初升的太陽,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去!”楊雲抖手打出光團,一道洶湧的赤色流光電射而出,瞬間吞沒了正在湧來的黑煙。
  “滋滋”
  黑煙在赤色流光中像冰雪一樣消散無蹤,赤色流光威勢不減地射向鄒韜。
  “赤陽符!”鄒韜面色凝重起來,赤陽符是中級符錄中的極品,能夠給築基期造成傷害。而且他修煉的功法,剛好受到極陽極剛的赤陽符克制,他不由得慎重起來。
  濃厚的黑煙從鄒韜身上湧出,一股陰寒之極的氣息向外發散,一株松樹接觸到黑煙的邊緣,滿樹的松針瞬間枯黃乾裂,從樹枝上脫落,刷刷地針落如雨。
  黑煙和赤色流光撞在一起,立刻發出刺耳之極的響聲,仿佛冰水澆到火炭上的動靜一般。
  赤光將黑煙絞出了一個大洞,但是黑煙源源不絕,赤光逐漸損耗,越來越黯淡。
  黑煙越來越濃,仿佛是一條翻滾的墨龍,將赤光包裹起來,赤光變得像搖曳的燭火,最後啪的一下熄滅了。
  鄒韜剛剛冷笑了一下,笑容就凍結在臉上,只見楊雲的手中又升起了一個赤色光球。
  “這個傢伙到底有幾張赤陽符?”鄒韜心中驚疑不定,看見楊雲手中的光芒越來越明亮,卻遲遲不肯發出。
  “激發後的赤陽符能保持這麼久嗎?不對!是幻術!”
  鄒韜猛然想起來,赤陽符是著名的凡陽門符錄遊歷套裝中的一種,自己怎麼把套裝中的另一張幻陽符給忘了?
  此念一生,周圍的景色頓時為之一變,面前是空蕩蕩的一片紅土地,哪里還有楊雲的身影?
  扭頭向另一邊望去,大樹下面空無一人,連賀紅巾也是蹤影全無。
  一道冷風打著旋吹過,鄒韜英俊的臉龐變得猙獰之極,額頭上青筋直跳,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能憑借符錄釋放出如此逼真的幻術。
  幻陽符的效果和釋放者的神念有關,楊雲雖然修為不足,但是卻提前開辟了識海,神念的強度可一點都不弱。鄒韜不知道這一點,難免大意了。
  “竟敢用幻術騙我!”
  鄒韜陰沉著臉,丟出一件黑漆漆,非刀非劍的法器,這法器嗚嗚地鳴叫著,懸停在半空。
  騰身躍到法器上,“起!”頓時載著鄒韜飛上半空,飛快地繞著紅土崗轉了一圈,四周杳無人蹤,看來是又用了隱身的符錄。
  “要是被我找到了,一定把這個小輩抽骨剝皮!再把他的魂魄煉到萬鬼燈中。”鄒韜咬牙切齒地想道,自己身為築基期高手,竟然被一個武林中的小輩如此戲弄,這回的面子可是丟大了。
  “還有那個娘們,當爐鼎用完後,索性煉製成畫皮傀儡。”
  鄒韜雖然心中怒發如狂,但是並沒有失去理智地亂飛亂找一氣,而是耐心地繞著圈子,一點點用法術向下方搜索。
  他心裏清楚,不管那個小輩頂著什麼符錄,逃跑的速度是無論如何不能和天上飛的自己相比的,多花一點時間罷了。
  就在鄒韜四下裏用法術刮地三尺的時候,西南方向的天際出現異像,兩道光華穿梭在雲層之中,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飛來。短短幾分鐘的功夫,已經從遙遠的天邊飛到了鄒韜頭頂上空。
  光華飛行在雲層中,常人從地面向上望,只能看見兩道模糊的霞光,多半不會在意。可是在鄒韜眼中,那被光華所攪動的天地靈氣,仿佛江河大潮一般洶湧恐怖,頓時臉色大變。
  “哪里來的高人,竟然連禦劍的光華都不加掩飾,看速度應該是結丹期。”鄒韜心為之寒,壓低飛行法器,向地面上落去。
  “一個小邪修,看劍——”
  這個聲音並不高,也不響亮,就如同有人在鄒韜的耳朵邊輕輕說的,卻讓他面色大變,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冒出一層。
  天上橙色的那道光華稍微頓了一下,然後分出極細的、仿佛針芒的一縷飛落下來。
  在高空中看上去是一道針芒,等飛落到鄒韜頭頂,已經變成一條蜿蜒的劍氣長龍,呼嘯著撲來。
  鄒韜慌亂地取出七八件法器,一口精血噴上去,同時祭上天空。這些法器發出嗚嗚的怪聲,籠罩著濃厚的黑光,迎著劍龍飛去。而鄒韜則控制著腳下的法器,緊貼地面向西北方向亡命逃竄。
  “波、波、波”身後傳來連綿不絕的爆裂聲,仿佛是瓷器被打碎時的聲音。每響一聲,飛行中的鄒韜就噴出一口鮮血,七八口血噴完,飛行經過的地面上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橙色劍龍在破滅了所有法器之後,盤旋一圈,認準鄒韜逃亡的背影,嗚的一聲騰追而來。
  鄒韜哭喪著臉,從懷中掏出一個烏青色的人偶,不舍地向身後丟去。
  人偶飛到空中,突然手腳齊動,像個小人似的向另一個方向飛竄。劍龍追上了人偶,光華一繞,頓時將人偶絞成了漫天的粉屑,接著呼嘯著扶搖直上,回歸到主人身邊,發出陣陣歡快的劍鳴。
  “傻東西,得意什麼,你斬的不過是個替死傀儡。”空中傳來悠悠的語音。
  緊接著空中傳來一聲憤怒的仿佛龍吟的聲音。
  “一個小輩而已,這次算他本事。下次見了你用本體再斬他一劍吧,快歸附到本體上去,老酒鬼已經走得遠了。”
  耽誤的這一小會兒功夫,另一道銀色光華幾乎已經要消失在天邊,橙色光華微微一震,疾電般射出,化作一道經天長虹,飛追而去。
  過了半刻鐘,鄒韜已經逃得影都沒了,看似平整的地面突然隆起了一個小包,然後兩個灰頭土臉的人破土而出。
  正是楊雲和賀紅巾。
  賀紅巾一從土裏鉆出來,就彎著腰呸呸地直吐口水,看她的樣子,似乎恨不得把舌頭都拉出來吐掉的樣子。
  楊雲不自覺地摸摸嘴角,“不至於吧?”
  “你!怎麼什麼時候你都不忘記佔便宜!”賀紅巾說著發起狠來,一拳頭向楊雲擊來,可惜她中的法術還沒有解除,這一拳頭軟綿無力,看上去倒似是和楊雲打情罵俏一般。
  “喂喂,我是看你快憋死了,度氣給你好不好!反應那麼大,差一點就被鄒韜發現。”
  “我寧可被抓也不要你度氣!”
  “不識好歹的潑辣女人!被抓走多半被人當爐鼎,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你——!”
  賀紅巾氣得杏目圓睜,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相互怒視一番。
  “好啦好啦,你的功力還沒有恢復,我們還是早點回天寧城吧。”楊雲打圓場說道。
  “哼!”賀紅巾哼了一聲,不過還是默認了楊雲的提議,她中了鄒韜的法術後,全身綿軟,十成功夫中還用不出一成,沒有真氣防身,叱吒武林的紅巾會大當家也不免感到無助惶恐,希望早點回到安全的地方。
  楊雲轉過身去蹲下,“上來吧。”
  “你幹什麼?”
  看著楊雲這個姿勢,賀紅巾突然很想沖著他的屁股狠狠來上一腳泄憤,不過考慮到兩人之間現在的實力差距,還是硬忍了下來。
  “背你呀!”
  “你就沒有別的辦法?”
  楊雲轉過頭,眼睛瞪的滾圓,“大姐!你要是變不出一輛馬車,那要麼我背著你,要麼我抱著你,你自己選吧!”
  賀紅巾選擇讓楊雲背著自己,楊雲催動精元珠,向著天寧城的方向急趕。此時已近黃昏,霞光映照在兩個人的背影上,楊雲雖然在急速奔行,但卻非常平穩,法術的效果加上緊張疲勞的後遺癥發作,賀紅巾的頭伏在楊雲的肩膀上,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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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猜測

 楊雲背著賀紅巾一路回到天寧城,進城時總算雇到一輛馬車,把迷迷糊糊的賀紅巾叫醒,問她要去哪里。賀紅巾毫不猶豫地說出一個地址,正是楊雲那次誤闖的宅院。
  守院的看到是賀紅巾坐著馬車回來,打開大門,將馬車放了進去,一直駛到正廳外邊,賀紅巾勉強撐起身體,甩開楊雲的攙扶,自己走了進去。
  管家帶著馬車去結算車資,楊雲跟著賀紅巾進入大廳,一屁股在正中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長籲了一口氣。
  “總算回來了。”楊雲舉起自己腫成一團的右手,用左手往上面抹藥。
  他的右手是激發赤陽符時受的傷,賀紅巾試著運轉真氣,發現還是提不起來,不過身上的力氣倒是恢復了少許,看到楊雲一隻手不便的樣子,主動過來幫忙。她把藥粉均勻地塗到楊雲的傷手上,從懷中取出一條絲巾,細細地包紮妥帖。
  “看不出來,你還挺會包紮的嘛。”楊雲說道。
  “小時候我父親重傷臥床,天天都是我給他換繃帶。”賀紅巾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傷感,楊雲沒有繼續問下去。
  “大姐!”“大姐怎麼啦?”
  門口擁入一群女人,圍著賀紅巾急切地問道。
  “你們這麼快就來啦?”賀紅巾說道。
  慕容二姐等人聚在紅巾會堂口裏,聽著不斷傳回的飛鴿線報。剛開始一切都符合她們的算計,楊雲輕松突破四海盟的攔阻,上了紅土崗,紅巾會的人手早就得到了指示,暗中配合。
  後來崗上發生的事情她們就不知道了。不過鄒韜飛到空中的一幕被探子們看到,緊急飛報回來,這時她們意識到事情不妙。探子們看不清飛到空中的人是誰,不過想來也不會是楊雲,自己的大姐也沒有這個本事,那就只可能是鄒韜了。
  飛行可是仙師的標志,慕容二姐她們對大姐的自信,一瞬間被擊得粉碎,慌亂之中打算召集人手前去營救,可是忙亂間又請不到修行者。
  鄒韜被打得嘔血而走,探子們壯著膽子到現場搜索一番,還登上了紅土崗,卻什麼都沒有發現。卻不知道,他們一窩蜂地上紅土崗的時候,剛好楊雲背著賀紅巾離開。
  慕容二姐等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直到城門口的眼線回報看到了楊雲,她們才一窩蜂地找了過來。
  看到賀紅巾好端端地在椅子上坐著,眾人一顆心才放回肚子裏,她們實在無法想像,紅巾會沒有賀紅巾這個大當家,會中數萬名女子會落到什麼樣的悲慘境地。
  “這次實在沒有想到,那個鄒韜竟然是個仙師。”想到當時的局面,賀紅巾尤有餘悸。在江湖上打拼多年,賀紅巾不是沒有遇到過危險,甚至是生死一線的局面。
  但是卻從來沒有過像今天這樣,那是一種無能為力的糟糕感覺。作為一個普通人,即使已經是先天高手,面對高高在上的仙師是必然會是這種感覺。
  “他算什麼仙師?一個邪修而已。”楊雲說道。
  “好吧,就算他是邪修,可也是個實力強大的邪修,完全不是我們能對抗的。”賀紅巾有點氣餒地說道。
  “鄒韜竟然是仙師,那他的師父四海盟主要厲害到什麼程度?”五妹面帶寒意地說道。
  “誰說鄒韜一定就是四海盟主的徒弟?我看反過來還差不多,或者那個四海盟主就是鄒韜裝扮的也說不定。”楊雲說道。
  “對啊!”一言驚醒夢中人,慕容二姐說道:“四海盟主和鄒韜,確實很少同時出現在一個場合。”
  “可是鄒韜才多大?四海盟主可是出道幾十年了。”五妹說道。
  “修行者的年齡,可不是從表面上能看出來的。而且現在的四海盟主,也未必就是初出道時候的那個人。”楊雲道。
  “沒錯,大家別忘了鄒韜的外號,如果說四海盟主是他的一個化身,我一點都不奇怪。”
  “四海盟公然對大姐下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們是要和我們全面開戰嗎?這會激起整個江南武林的公憤!”五妹咬牙切齒說道。
  “鄒韜就是四海盟主,畢竟只是我們自己的猜測,這次鄒韜用個人的名義,說是傾慕大姐,相互切磋一下,我們很難抓到他們的痛腳。”慕容二姐皺眉分析道。
  聽到這裏,賀紅巾的臉色也有點不好看,這一段時間以來,四海盟的擴張勢頭已經減弱下來,無論是官府還是江南武林,都不希望四海盟一家獨大,從各個方面開始向四海盟施加壓力。作為四海盟的死對頭,又沒有在九華山一役遭受損失,現在的紅巾會是一面對抗四海盟的旗幟,很多人是絕對不會容忍這面大旗被四海盟拔除的。
  因此這段時間以來,隨著局勢的平穩,紅巾會中的緊張氣氛已經逐漸鬆弛下來。
  鄒韜主動找上門的時候,因為他風流好色的名頭,紅巾會上下都信了他的說辭,以為他也是貪圖賀紅巾秀色,想借比試之名給佳人留下一個印象。這種傢伙,賀紅巾每年遇到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也可能是四海盟借著鄒韜,向紅巾會發出和解的信號,這種可能性也頗大。
  因此賀紅巾再確定鄒韜確實單獨一人後,也孤身去了紅土崗赴會。誰也沒有想到,賀紅巾差點就一去不返。
  幸虧慕容二姐始終覺得有點不安,把消息透露給楊雲,他才能及時趕到救下賀紅巾。
  賀紅巾想起自己中了法術之後,鄒韜像貓戲老鼠一樣,不緊不慢地圍著自己攻擊,與其說是攻擊,不如說是借機調戲更像一點。心中不由得又羞又氣。
  當時聽了一堆汙言穢語,什麼爐鼎、雙修之類,還說要讓她從此樂此不疲,臣服於胯下,乖乖聽他擺布。雖然不懂什麼是爐鼎,但是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事。只可恨當時自己連自盡的力氣都沒有,這種無力和屈辱,現在想起來心中都恨地淌血。
  兩邊是約定好的切磋,賀紅巾被楊雲救走,卻沒有受到什麼實際的傷害,那些支持紅巾會的勢力,多半不會為了這個就同意和四海盟開戰。
  想到今天吃的大虧,賀紅巾心中仿佛憋著一團火炭似的。
  “鄒韜!不管你是不是四海盟主,今日你讓我受了如此大辱,我賀紅巾和你誓不兩立!”賀紅巾面色如常,心中卻在賭咒發誓。
  “當務之急還是解除大姐中的法術,楊公子——你有什麼好辦法沒有?”慕容二姐問道。
  “我?辦法是有,不過以我現在的本領施展不出來,你們何必舍近求遠呢?”
  “什麼意思?”
  楊雲用手劃了一個圈,“這個宅院,幫你們佈置陣法的高人呢?請他出手不就行了?”
  “切——要是找得來還用你說,大姐的叔祖在離此好幾千里的山中潛修呢。”五妹說道。
  楊雲其實只是想試探一下這邊的底子,果然被五妹說破,那個高人原來是賀紅巾的叔祖。怪不得她的功法有一絲修煉功法的影子。
  看她們幾個人的樣子,這件事情應該也不是什麼秘密,五妹說了出來,其他人也無動於衷。
  楊雲思索了一下,除了同樣是築基期的人出手,用一些別的辦法倒也可以解除法術,不過需要時間和一些特殊的材料,剛想開口說話,突然整個房間震動了一下,接著一聲清吟從外面的天空傳來。
  “是我叔祖!他老人家怎麼來啦?”賀紅巾霍然起立,“他老人家一來,肯定是落腳後院的閣樓,你們和我一起去拜見。”
  說完當先離開,其他人簇擁著跟上,轉眼之間,大廳中只剩下了楊雲一人。
  剛才的聲音傳來時,楊雲從靈氣波動中已經判斷出來,紅巾女的這個叔祖和鄒韜一樣是築基期。他沒有去拜會的興趣,把茶案上的點心吃了一個幹凈後,拍拍手揚長而去。管家等人沒有賀紅巾的吩咐,也沒有阻攔或者挽留。
  等賀紅巾的叔祖解除了法術,她發現楊雲沒有跟過來,回到廳中查看的時候,只看見滿桌的空碟子空碗,和空無一人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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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邀請

   有點悵然若失的賀紅巾回到後院閣樓,向一個仙風鶴骨的老人問道:“叔祖,您老人家怎麼來天寧城啦?”
  “這裏馬上要發生一件大事,過一陣再和你說。巾兒——最近天寧城會來很多修行者,那個鄒韜的事情暫且寄下,等這件事情過去了我一定給你出這口氣。現在天寧城中,水太深,甚至一些結丹期的高人都來了,此時不宜多生枝節。”老者說道。
  “一切聽叔祖的吩咐。”賀紅巾無奈地說道。
  “那就好,我這裏有一些符錄,你拿去防身吧。”
  “多謝叔祖。”
  接過一個玉盒,賀紅巾想起今日和鄒韜的一戰,對上能夠施展法術、能夠淩空飛行的修煉者,這些以往看似強大無比的符錄,又有什麼作用呢?是不是要考慮一下叔祖以前的提議,跟隨他老人家進山修行?可是如果自己走了,紅巾會這一大攤子怎麼辦,姐妹們會不會遇到危險?一時間,賀紅巾舉棋不定,心亂如麻。
  ×××
  楊雲回到會館,已經是深夜了,桌子上面放著一堆請帖。他不在的時候,這些請貼都是由郭通幫他收下,然後按照重要程式排好序,放在他的桌上。
  隨手將放在最上面的請帖拿起來。
  “咦?水師大都督師文斌?他到天寧城來啦?”楊雲微微吃了一驚,想不通這位大陳的第一名將,為何會邀請自己。
  帖子上邀請楊雲後天去城外的水營一晤,駐紮天寧城外的水營也屬于師文斌管轄,他回到天寧城去視察一番倒是應有之義,不過叫上楊雲這個沒有正式官職的新科進士,其目的就讓楊雲猜疑不已了。
  “管他的,讓我去我就去,正好想一觀大陳水師的軍容,一直沒有機會呢。”楊雲心想道。
  時間很快到了第三天,天色剛剛放亮,一小隊士兵帶著一輛馬車,奉命前來迎接楊雲。
  帶隊的竟然是一個正七品的昭武參將,這種高資格的待遇讓楊雲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這個叫做伍丹雲的參將年紀不大,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歲,在沒有什麼戰事,也就沒有軍功可以快速晉升的大陳軍界中,這麼年輕的參將絕對不多,楊雲不由得起了濃厚的興趣,這個師文斌如此禮遇自己,他到底要幹什麼?
  馬車轔轔啟動,楊雲邀請伍丹雲登上馬車,探問起來。
  伍丹雲的嘴倒是很緊,什麼口風都沒有露,可惜他不過是個普通人,防不了楊雲的靈感神通,只是他也不知道師文斌的打算,只是奉命行事。
  “伍將軍,你一直都在天寧城水營嗎?”楊雲問道。
  伍丹雲擺了擺手,“以前在東海水師,三年前調到天寧城水營。我不過是個參將,可當不起將軍的稱呼,楊探花你還是叫我的名字好了。”
  楊雲一笑,“伍兄客氣了,在我們東吳,參將可是大大方方地被叫做將軍的,再說你升上副將的位置,估計也就是一兩年之內的事情吧,何必妄自菲薄呢?”
  伍丹雲心中一凜,他怎麼知道自己就要升副將的事情?這件事情應該還只是軍中高層小範圍內的意向,自己也是幾天前剛剛聽到風聲。估計他只是隨口說的恭維話吧。
  “哪里比得上楊探花,我就算升上副將也不過六品,到時候我都三十歲了。楊探花只要一入仕就是正七品,還是文官,比五、六品的武職都清貴。不過還是多承楊探花的吉言,我要是真有一天能當上將軍,一定請楊探花來慶賀一番,到時候楊探花可要賞這個臉啊。”
  兩個人一路聊天,馬車出了天寧城北門,速度陡然加快,隨行的軍士憑著雙腿,竟然也緊緊跟上了馬車,一個都沒有掉隊。
  “伍兄,天寧城水營中的士兵都是這種水準嗎?”楊雲指著跟在馬車後面疾行的士兵們問道。
  “怎麼可能呢,這些士兵是我水營中破浪營的精銳,普通士兵可沒這麼好的功夫。”
  “原來如此。”楊雲若有所思。
  很快來到天寧城水營的大寨,說是軍寨,其實更像是一座木材搭建的水上浮城,巨木搭成的三條堤壩遠遠探入浩蕩的江水中,堤壩中間的水域停靠著密密麻麻的各種戰艦,從桅桿高聳入雲的巨型軍艦,到只能搭載幾個人的艨艟小艇,各種類型的水師戰船鋪滿了江面。
  “楊探花,請上那條船,師大都督在上面等著呢,我就不上去了,等會的演習我還要負責指揮破浪營。”
  楊雲點點頭,登上伍丹雲所指的軍船。
  這條船甲板上方的船樓足有三層,外露的樓板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射擊孔,有人帶著楊雲進入裏邊,沿著樓梯登上樓頂,一出來就看見顯眼的位置,有一員大將,身披精光閃閃的軟鱗甲,正負手向外瞭望。
  聽到動靜,大將轉過身來,笑著問道:“來的可是楊探花?”
  楊雲躬身行禮道,“在下楊雲,拜見師大都督。”
  “不用多禮,楊探花來的正好,水營的演習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到這邊來,隨我一觀。”
  楊雲走上前去,這裏居高臨下,浩蕩的江風吹拂到身上,遠近各處的水師船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厚重如同城門般的水寨大門緩緩向兩側滑開,楊雲嘖嘖稱奇,在這大江之中還能造成這種門來,實在不得不讓人驚訝。
  軍中力士轉動絞盤,封鎖江面的十幾根鐵索逐漸沉到了江底,高聳的哨樓上,有軍士揮舞起彩旗,通過旗幟的顏色和動作發出命令,水寨中停泊的船隻紛紛拔錨啟航,秩序井然地離開大營。
  船隻雖然多,可是指揮安排得當,加上水營將士動作迅速,兩刻的功夫,原來擠滿船隻的水寨竟然為之一空,露出清冷的水面來。
  楊雲所搭乘的船是最後一條出航的,等他們出了水寨門,來到大江上,水營的戰船已經分成兩邊列好了陣勢。
  一通鼓響,兩邊的將士發出震天的狂吼,對沖廝殺起來。
  一時間,箭落如雨,石彈紛飛,雖然只是一場演習,但是雄壯的氣勢,和逼真的行動,竟然仿佛是真正來到了戰場之中一樣。
  雖然箭矢都去了箭頭,石彈也是用泥彈代替的,更沒有用火,不過隨著演習的進行,還是出現了傷亡。楊雲親眼看見一個倒楣的士兵,被箭桿剛好射中眼睛,慘叫著被抬下去醫治。
  水師將士並沒有因此影響到士氣,反而戰鬥地更加激烈起來,此時雙方戰船已經接戰,雙方的陣型忽聚忽散,變幻不定,兩邊都竭力想利用陣型和水勢壓制對方。一條條戰船在軍士們的操縱下,靈活地仿佛遊魚一般,即使那些巨型戰艦也不例外。
  雙方各種戰術層出不窮,有時是巨艦對沖,有時是小艇蟻附,還有火船、檑木、火藥炮艇等各種手段,雖然沒有真的戰鬥,但是也一樣樣使用出來,自然有人負責記錄和演算各種模擬攻擊的效果。不時有一艘艘戰船被判定為戰損,在旗號的指揮下掛上白旗,退出演習場。
  師文斌滿意地點點頭,斜眼看到楊雲正看得入神。“這個楊雲倒也鎮定,不像有些文人,見到大軍演習的場面都腿軟了站不直。”
  師文斌開口問道:“楊探花,我水師將士的表現如何?”
  “不愧是天下雄師,不知道大陳水師都是這般水準嗎?”
  師文斌得意地說道:“大江沿線總共十三個主力水營,還有東海、南海各三個,這天寧城水營不過是中游水準。”
  楊雲沉思起來,師文斌是水師大都督,他說的這話就算有所誇大,其他水營的實力也不會和天寧城水營相差太遠。
  看完演習,還沒等回到岸上,師文斌就開門見山地說道。
  “楊探花,我看過你殿試時的策論,現在你還認為我們大陳的武備不堪北梁一擊嗎?”
  楊雲沉默,自己親眼看到的東西,和前世記憶中大陳不堪一擊的情景相差太大,連楊雲自己也有點疑惑起來,是不是重生以後,這世道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亂世不一定會到來?
  畢竟自己前世的記憶,說是一場迷離的夢境也可以,楊雲自己也無法確定那是真正發生過的事情,還是僅僅是未來的一種可能。
  “楊探花,我是軍人,說話就不彎彎繞了,你殿試的文章我看過,有沒有興趣來我們水師?我的水師都督府正好缺一個正六品的僉書。”
  楊雲如果進翰林院的話,是正七品的文職,師文斌的這個邀請超拔了一品,算是很給面子。這個職位負責大都督府的公文,同時也可以參議軍機,而且將來也有希望升遷到兵部去,可文可武,是一個絕對熱門的職位。
  給出這個職位,一個是楊雲探花的身份放在那兒,另外也未嘗沒有千金買馬骨的意思,好吸引更多的文人加入水師。
  楊雲不置可否,只是說回去之後考慮一下。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59
第95章 問答

   師文斌邀請楊雲到水師就任六品僉書,楊雲沒有當場給出答復,師文斌也不催促,派人將楊雲送回天寧城。
  到底要不要答應師文斌的邀請,楊雲還沒有決定,但是確實有一點動心。根據自己的所見所聞,大陳並沒有一定亡國的道理,天瀾江如同天塹一般,橫在大陳和北梁中間,如果北梁南侵,大陳水師首當其沖。如果有自己出謀劃策,能否改變夢中的歷史,讓大陳亡國的一幕不再出現?
  想到這種可能,楊雲的不由得有些動心。
  大陳如果能不亡,吳國就會安然無恙,那父母親人的安全也得到了保證。除非萬不得已,楊雲不會走帶著家人遠避深山或者海外的道路。
  山中有妖,海中有獸,這個充滿靈氣的世界,並不存在桃花源一樣絕對安全的地方。荒遠偏僻的地方,只是針對人類而言,那裏是妖獸異族的樂園。況且這一世楊雲下定決心讓父母親人享盡人間的榮華富貴,如果躲到荒無人煙的地方當野人,那還有什麼意思?
  時間啊時間,如果多給自己幾十年的時間,修煉到結丹期,才有信心憑借自己的本領,在亂世中保得家人萬全。
  不過接受大陳的官職還是過于危險,一旦接受就是官身,負有守土衛民之責,戰亂來了,一看敵人太強,就逃跑或者投降,這種人楊雲一向都不齒的。不過倒有一個折衷的方法,自己可以不要僉書的官職,投到師文斌的麾下當個幕僚。
  幕僚只是私人的身份,合則留,不合則去,自己能幫著大陳水師抵禦北梁的進犯最好,如果不行,就飄身遠走好了。
  楊雲思忖著其中的利弊,一路回到了會館。
  郭通正好也在會館裏,見到楊雲說道:“楊賢弟,你回來的正好,我這裏又收到了一堆請帖,你來看看。”
  楊雲接過來翻了翻,突然間手在其中一張請帖上停了下來。
  “虹霞觀求雨典禮,誠邀前往觀禮。”
  三月份以來,天寧城及周邊二州遭遇春旱,這件事情楊雲倒是知道,可是這個虹霞觀是什麼來頭,竟然有求雨的底氣。這可不是鄉下村子裏,隨便湊一幫人拜拜龍神廟就行的,大陳國都、天子腳下舉行這種典禮,本事夠不夠倒是其次,首先就要取得大陳朝廷的同意。
  大陳朝廷怎麼可能會答應的?求雨一事涉及萬民,關乎天下氣數,天庭有負責降雨的正神,朝廷要求雨,直接祭拜就可以。地方上求雨沒有這麼嚴格,去龍神廟、雨師廟都可以。
  如果有修煉者擅自使用術法降雨,屬於觸犯天機,要損折本身的功德。而如果朝廷官員同意修煉者公開降雨,不但本人的福報會被削,嚴重的還會折損朝廷的氣運。
  祭祀是國之大事,不可不慎。大陳皇帝李歧源是怎麼想的,怎麼會允許這種事情公然發生?
  想到這裏,楊雲站起來說道,“我去一趟虹霞觀,你不用等我吃飯了。”
  “你去虹霞觀幹什麼?”
  “能主持求雨的肯定是位高人,我去拜訪一下。”楊雲說完出門雇了一輛馬車,按照請帖上的地址找到虹霞觀外。
  入眼處是一所規模宏大的神觀,嶄新的建築上散發著油漆的氣味,整座神觀似乎剛剛徹底擴建翻修了一遍。
  正殿前的廣場上,熙熙攘攘全是上香的人群,巨大的香爐中火光燎燎,煙氣彌漫,整個廣場都是檀香燃燒的味道。
  “公子,你要進香嗎?”一個衣服上綴著補丁的小女孩湊過來,懷裏抱著滿滿的檀香。
  楊雲隨手買了兩把,轉過頭往火光熊熊的香爐中一丟,拍拍手,漫步到正殿之中。
  正殿矗立著三尊神像,分別是紫薇大帝、長生大帝和真武大帝,這沒什麼稀奇的,普天之下,無論吳國還是大陳,北梁亦或遙遠的西濟洲萬國,在神觀中都供奉這三尊神像。
  楊雲腳步不停,繞到後面的次殿,見到這裏供奉的神像是東華青帝,這是大陳一向的傳統。其他各國有所不同,吳國祭拜的是南明赤帝,而北梁是西昊白帝。
  最後來到後殿,楊雲的心中陡然一沉,偌大的後殿中竟然沒有任何一尊神像,空蕩蕩地。
  “咦?楊雲!”突然一個聲音叫著他的名字。
  “劉蘊!你怎麼在這裏?還這種打扮?”
  國子監的同舍學友劉蘊,穿著一身戎裝,腰間挎著一柄秋月刀,烏皮靴,明光盔,一份標準的龍吾衛打扮。
  “我沒考中進士,被家裏的老爺子臭罵了一通,發配到龍吾衛裏,算是從軍了。”劉蘊苦笑地說,“虹霞觀的求雨大典上面很重視,讓我們龍吾衛負責保衛,我被派來提前查看一番。”
  龍吾衛屬于禦林軍,負責天寧城的城防和治安。劉蘊因為家世的關系,進來就當了一名隊正,龍吾衛的級別高,隊正也有從九品,算是從此入了武職。
  “這個虹霞觀到底是誰主持?我轉了一圈也沒看到正式的神官,都是些火工、童子之流。”楊雲問道。
  “你問我還真問對了,這裏的主持剛剛換成一位韓道長,聽說他是從深山裏來的高人,因為這裏住人的側院還沒有完工,臨時住在離這裏兩條街的沈園——你問這個幹什麼?上面不準我們隨便透露的,否則找韓道長祈福的人不得把他忙死?哎——你怎麼走啦?”
  楊雲聽到地址後就直接掉頭離開,真奔沈園而去。
  沈園是一處屬於皇家的園林,主持求雨的韓道長入住這裏表露出來的含義,讓楊雲心中有些擔憂。
  來到沈園門外,走上門前的步階,伸出手想敲打門環。
  可是還沒有摸到門環,一股不可見的力量帶著楊雲轉了個身,噔噔噔地走下臺階。
  到了臺階底下,楊雲才猛然醒悟過來,自己本來想敲門來著,怎麼轉身走下來了?這裏肯定布設了陣法防止人打擾。
  楊雲拿出那張求雨典禮的請帖,持在手裏,再次走上臺階,這次沒有去動門環,而是朗聲說道:“在下今科探花楊雲,有事想請教韓道長。”
  一連說了三遍,吱的一聲,沈園的門打開了。
  進到裏面,迎面是一個小湖,湖邊綠樹碧水的掩映之下,負手站著一人,身穿青色道袍。
  這個人隨便往湖邊這麼一站,看上去說不出的淡定從容,和這方小天地的氣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任何出現在旁邊的人似乎都是多餘的。
  “在下楊雲,這位可是虹霞觀的韓道長?”
  那人轉過身來,看上去竟然讓人意外的年輕,只有三十多歲的樣子,劍眉星目,眼中神光四射。不過修煉者是不能從外表判斷年齡的,這個韓道長應該是結丹期的高人,那至少也應該有七八十歲了。
  “是我,你有什麼事情找我?”
  “在下有個問題,虹霞觀後殿,打算放置天庭哪一位帝君的神像?”
  韓道長沉吟一下,開口說道:“有能者居之。”
  “誰是有能者,莫非是真虹宗的唐真人?”楊雲追問道。
  韓星塵的目光像刀鋒一樣閃動了一下,“你知道的倒不少,看來也是修行中人,不過你的修為太低了,這種事情不是你能管的。”
  楊雲咬著牙繼續問道:“逆天而行,從古至今難道有能成功的嗎?”
  “有。”
  “是誰?”
  韓星塵指了指天上,“真武大帝。”
  楊雲沉默了一下,嘆道:“可惜真武大帝只有一個,為了一人成道,為什麼要整個天下陪綁呢?”
  韓星塵臉色一沉,“念你探花的身份,才放你進來說幾句話,既然你現在說的是修行界的事情,你的身份還不夠,等你修煉到和我一個境界,或者叫你的師長來吧。”
  說完袍袖一甩,楊雲頓感大團煙霧撲面而來,四周景物全部消失,等揮手驅散煙霧,發現自己已經身在沈園門外,朱紅色的大門緊緊關閉,裏面一絲動靜都沒有。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9:00
第96章 一往無回

   被驅趕出沈園的楊雲,看著緊閉的大門,無奈地搖頭。耳邊傳來街道上車水馬龍的聲音,還有人在談論今天生意的收獲,一對情人在喃喃蜜語,幾個小孩子在街邊遊戲,嘻笑聲不斷。
  “倒行逆施,大陳禍亡無日啊!”楊雲仰天發出一聲長嘆。
  “小傢伙,你才多大點歲數,就在這兒學人發什麼憂國之思,不如過來陪我老人家喝杯酒。”
  楊雲愕然轉身,看見沈園臺階下,不知何時坐了一個醉醺醺的藍衣老頭,手中抱著一個紫紅色的酒葫蘆,一股清冽的酒香撲鼻而來。
  “好酒!”楊雲贊嘆一聲,走下臺階,拱手行個禮道,“這位前輩如何稱呼?”
  “什麼前輩不前輩的,叫我酒老好了,你到底喝不喝酒?”酒老有點不耐地說道。
  “喝——”楊雲說道,伸手來拿葫蘆。
  “等等,這葫蘆可不能給你,接著——”酒老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個杯子,丟給楊雲。
  兩個人索性在臺階上坐下來,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來。
  酒水入喉,仿佛一股熱流從咽喉至胃,就像是一團熊熊的火焰似的,同時一股濃鬱的幹香流溢在唇齒之間。
  “真是好酒!”楊雲偷偷運起寂元化精訣,酒意化作汩汩的精元,輸送到身體經脈之中。
  這看似普通的酒水,其中蘊藏著大量的精元,寂元化精訣貪婪地運轉著,除了煉化精元珠,楊雲現在已經很少使用寂元化精訣了,因為普通食物根本跟不上他轉化精元的速度。
  除了精元,還有一絲絲精純的火性靈氣轉化出來,這對楊雲的修為無用,但是卻有強身健體的好處,楊雲驅動這些煉化出來的火性靈氣游走於全身,仿佛渾身上下在泡一個舒服的熱水澡一樣,每一個毛孔都向外散發著愜意舒適。
  “好小子,普通人喝我這丹陽酒一口就醉倒了,你倒能喝這麼多。”
  連喝了好幾杯以後,酒老開口笑道。
  “這麼好的酒,你就是搬一大壇子來,我也能喝幹。”
  “你莫小看我的葫蘆,你要是能把我這葫蘆喝幹,我就答應你一件事情。否則,你可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葫蘆內有乾坤,如果裝的是水嘛,估計搬來一條鯨魚也喝不幹,不過你有這麼多酒嗎?到時候別拿攙水的酒來糊弄。”
  “哈哈哈,我酒老什麼時候會往酒裏攙水,我也不瞞你,這丹陽酒是我從酐曲宗的密庫裏偷出來的,喝到現在還剩下三十方,你只要能喝下一方去,我就算你贏了。”
  “酒老你不如直接把這一方美酒贈給我,有什麼吩咐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就是,我楊雲雖然修為低微,但是只要力所能及,一定給你辦到。”
  “哈哈!”酒老大笑,“爽快,你是吳國來的?”
  “是。”
  “好,我要你辦的事情很簡單,就替我帶一封信給趙翰光那小子就行。”
  趙翰光?吳王?楊雲心中一動,嘴裏笑道:“這事兒容易,我正好馬上要回吳國,這一方美酒看來我是白賺的。”
  “你這點修為,除了帶信跑腿,莫非還真能幫我辦事不成?”酒老笑罵道。
  楊雲眼珠轉了一下,“你和裏面的韓道長是不是認識?”
  “我們看上去像是認識的人嗎?”酒老似笑非笑地說道。
  “像——非常像。”
  “有哪里像了?”酒老奇怪地說道,“他是得道高人,我是一個老酒鬼。”
  “你們這種修為的高人,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此地又沒有什麼寶物,那麼不是朋友就是仇敵,既然你們現在還沒有打起來,是朋友的可能性比較大。”
  “呵呵,小子挺能猜的,沒錯,我和那個假正經的認識快一百年了,就算是朋友吧。”
  “你就不勸勸你朋友?他要幹的事情實在太危險了。”
  “你小子還是不死心呀,勸他有什麼用,你知道什麼是師命難違,師命大如山嗎?”
  “要是弟子們拼命力諫,唐真人也未必會鐵了心一條道走到黑吧。”
  “去——唐真人的事情是你能嚼舌的?人家可是正經的天下第一高人,此事雖然危險不小,但是也未必沒有成功的希望。你小子還是好好修煉,等你練到和我一個境界再摻和這些事不遲。”
  楊雲氣結道,“看來你和那個韓道長真的是朋友,連說話都一摸一樣。”
  “滾吧小子,少說廢話,早點給我把信送到。”白光一閃,酒老的身形已經消失不見,楊雲的手中多了一封信和一張納物符。
  一方的丹陽酒,這個不錯,只是順路捎帶一封信而已,楊雲的心情變好了一點。天要下雨,真人要封神,自己管不了那麼多了,還是早點回家去吧。
  丹陽酒中的精元量不僅充足,而且因為是液體,可以短時間內喝進肚子,不像上回的妖獸肉,想吃進去沒那麼容易,估計了一下,這些靈酒至少又可以轉換出十幾顆精元珠,而且附帶的火性靈氣也有洗經伐髓的功效。其實楊雲喝這個酒有點浪費,他盤算著回去分給家人朋友一些,對他們的效果不次於一些靈藥的。
  楊雲轉身離去,沈園之內,酒老出現在楊雲剛才站立的地方。
  韓星塵不知何時,找出一付釣竿,興致盎然地在小湖邊垂釣起來。
  “和同鄉小朋友說完話啦?”他沒有回頭,仿佛已經知道了酒老的到來。
  “假正經,你偷聽我們?”
  “老酒鬼,你就在我的門口,我倒是不想聽來著,你是故意不用法術屏障的吧?”
  “嘿嘿,說起來那個小子未嘗沒有點道理,你們選的這條路——唉!”酒老長嘆了一聲。
  “仙路艱難,幹什麼不是逆天而行呢?如果擔心危險,吾輩又怎麼可能修煉到如今的地步,天、地、人三劫,說穿了不就是和天鬥、和地鬥、和人鬥,鬥過了,從此踏上一段坦途,鬥不過,身死道消等閑事。”
  “我知道是這個理,只是最近總是心驚肉跳,心中不安,用梅花神算蔔算的結果也是一片混亂。”
  “天機已亂,任何蔔算都無效的。”韓星塵搖頭,“不過有些小事還是可以推算一二,剛才那個姓楊的小子,你是不是推算出什麼啦?”
  “這個小子的卦象很古怪,我根本算不準,不過似乎對我的後輩能有些好處。”
  “原來如此。”
  韓星塵不再說話,盯著幽幽的水面,不知在思索什麼,魚線上的浮標亂晃,有魚上鉤,他也無動於衷。
  浮標不動了,看來魚咬完餌逃走了。
  酒老看完這一幕,才繼續說道:“你說,這次的事情,會降下什麼劫數,是天劫還是人劫?”
  “人劫。”韓星塵肯定地說道。
  “是唐真人推算出來的?”
  韓星塵點點頭,酒老好像松了口氣似的,“人劫還好對付一點,有唐真人在。”
  似乎他對韓星塵的師父唐真人有莫大的信心。
  “不管來的是什麼,憑著我們的手中劍,都要劈出一條仙路來。”韓星塵的眼中,透著堅定無比的光芒,“師父的千年大壽再十幾年就要到了,這一次誰都不能阻止我們,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酒老悚然一驚,唐真人竟然已經快千歲了嗎,怪不得真虹宗如此孤注一擲。如果說有什麼東西,比天地人三劫更讓修行者害怕,那就是歲月。
  帝王將相黃土一抔,如花容顏骷髏白骨,即使是高高在上的修煉者,從踏上修行之路的那天起,就像是奔跑在後路不斷崩塌的深淵之上,稍有停滯,就會被歲月的怪獸吞噬地點滴不剩。
  元神高人也不例外。如果不能繼續向上突破,千年的壽元,也幾乎是元神高人最後的極限。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9:00
第97章 牛肉湯

   楊雲回到會館,當即開始收拾行李,郭通見到了,詫異地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郭大哥,我明天就回吳國了。”楊雲說道。
  “什麼?走這麼急,有什麼事情嗎?”郭通吃了一驚,前兩天楊雲還沒有決定是否回國,怎麼去了一趟虹霞觀,馬上就變了。
  “郭大哥,你的生意怎麼樣了?”
  “快了,就是一些細節還沒有談攏。”
  “談好之後,郭大哥你就回吳國吧,大陳可能有事情發生。”
  “什麼事情?”
  “可能是兵禍。”
  “兵禍?怎麼會?”郭通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
  “總之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一有風吹草動就趕緊回國,別被困在這天寧城中。”
  郭通雖然不太相信,可是見楊雲說得鄭重,還是答應下來。
  楊雲提筆寫了三封信,一封是給大陳吏部的,說明自己回國的意向。一封給水師大都督師文斌,婉拒了他的邀請,同時希望師文斌能向大陳皇帝進諫取消求雨大典,最後一封是給國子監祭酒宗浩大師,也是同樣的意思。
  師文斌和宗浩,一文一武,是楊雲唯一能想到,可以影響大陳皇帝李歧源決定,又會看自己的信的人。
  寫完信,托會館的人分別送出,楊雲嘆了口氣,他有預感,這兩封信不會起到什麼作用。大陳皇帝看來是決心已定,殿試時的題目看來也是預先的鋪墊,還是像流水一樣賜下的靈丹,早已開始籠絡滿朝文武。
  師文斌這個時候回來,沒準反而增強了李歧源的信心,讓他對自己即將做的事情底氣更足。
  等這些事情忙完,時間已經到了晚上,楊雲也沒有點蠟燭,直接盤膝坐在床上修煉月華真經。
  剛剛運轉了兩個周天,屋頂上極細微的輕響,將楊雲從入定中驚醒。
  聲音非常輕,但是絕對不是野貓之類,因為移動的速度非常快,只是用聽的,楊雲就知道有一個武林高手正在屋頂上飛簷走壁。
  “是過路的,還是沖這裏來的?”楊雲剛轉過這個念頭,就聽見腳步聲停了下來,接著是有人躍入院子的衣袂破空聲。
  楊雲站起身,靜靜等待著。
  窗戶上傳來輕輕扣動的聲音,楊雲聞聲打開了窗子。
  一身綠衣的賀紅巾站在窗前,看到楊雲,說道:“能出來一趟嗎?”
  楊雲點點頭,打開門走到院子裏。
  “走吧。”賀紅巾騰身而起。
  “喂——”楊雲一句話都來不及說,賀紅巾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夜色中。
  楊雲催動寂元化精訣跟了上去,猜測著賀紅巾會把自己帶到什麼地方。
  本以為是個霄雲樓那樣的地方,不料最後賀紅巾停在一個小巷子裏,她抬頭辨認了一下,喜道:“就是這裏了,這麼多年都沒有變樣。”
  楊雲一看,是一家普普通通的牛肉湯館,雖然夜已經深了,但仍然開著門。
  進到裏間,一對老夫婦打理著這裏,看他們慢騰騰的動作,如果不是店裏沒有幾個客人,肯定忙不過來。
  燈光昏暗,不過賀紅巾的容貌,還是讓店裏為數不多的幾個客人不斷扭頭來看。
  賀紅巾在靠近角落的一張桌子坐下,要了兩碗牛肉湯,一碟子烙餅。楊雲在她對面坐下,擋住了其他客人打量賀紅巾的視線。
  “為什麼來這裏?”
  “沒什麼,突然想到這個地方就來了,想不到這麼多年這個店還在。”賀紅巾說完,頓了一下,問道:“你要回吳國了?”
  “是的。”
  楊雲回答道,心想賀紅巾得到消息蠻快的嘛,自己這邊剛有了打算,她就找上門了。不過也不奇怪,紅巾會這麼大的幫會,想在會館裏找個眼線太容易不過了。再說自己回國的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從頭到尾就沒想著隱瞞。
  “上次我叔祖來的急,怠慢了楊公子,希望你不要見怪。”賀紅巾道歉說。
  “無妨。”楊雲微微一笑。
  “上回在紅土崗,要不是楊公子,紅巾早已落入敵手,這件事情我們紅巾會一定會有所表示,希望楊公子到時候不要嫌棄我們的心意微薄。”
  表示?什麼表示?看到賀紅巾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楊雲索性也不問,反正他原本就沒想著從紅巾會得到什麼好處。
  “客官,牛肉湯來啦。”老婦人端上來兩碗熱騰騰的牛肉湯,粗大的大碗公裏飄著一層油花,賀紅巾也不嫌油膩,就著掰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烙餅,小口地喝著。
  楊雲就豪爽多了,直接一大口熱湯灌進肚子,頓時眼睛一亮。
  “好味道,老闆——再給我來五碗!”
  賀紅巾捂著嘴偷笑一下,“聽說你的飯量和你的文才一樣驚人,想不到真是這樣。”
  黯淡的燈火下,佳人一笑,竟然有種別樣的風情,讓楊雲的心臟撲通小跳了一下。
  “你笑起來很好看。”楊雲認真地說。
  賀紅巾又是嫣然一笑,說道:“我平時經常笑的。”
  “那不同,你平時的笑容和現在不一樣,那不是真的開心才笑的。”
  賀紅巾想想,好像確實是這樣,小時候母親就經常說自己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笑容變了味呢?也許是父母雙雙離世,自己接過紅巾會這個重擔的時候吧。
  在這個偏僻的、無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面對著小自己一輪年紀的楊雲,竟然像對著個老朋友一樣,有種難得的放鬆感覺,賀紅巾自己想想也覺得奇怪。
  其實這次來找楊雲,也是臨時的心中起意,就是想在他離開天寧城之前見上一面。
  “呵呵,你的嘴可挺甜的,要是我年輕十年,一定會想盡辦法把你留在天寧城的。”賀紅巾說完,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抹紅暈。
  看著她的樣子,楊雲心中一蕩,“留下來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回吳國吧。”
  “和你一起回吳國?”賀紅巾嬌笑道,“去幹什麼?當個老嬤嬤,服侍你和你舉案齊眉的一堆佳人?”
  “那也不錯呀,不過要是有個老嬤嬤像你這樣年輕漂亮,沒準我會不要那些佳人呢。”楊雲調笑著說道。
  “哼,你以前還說過我人老珠黃呢。”
  女人果然都是些小心眼,一句話能記你一輩子。
  “嗯——這個,那時候不是敵對關系嘛,當然要說些貶低的話來,不過你那個時候夠厲害的,要不是我修為剛好大進,現在說不定在你們紅巾會的黑牢裏吃牢飯呢。”
  “我們哪有什麼黑牢,水牢倒是有一個,不過我們的牢飯可養不起你這個大肚漢。”
  說到這裏,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說點正經的,你就這麼不看好唐真人受封天師這件事?”笑完之後,賀紅巾正色問道。
  “咦?你怎麼知道的?”楊雲一拍腦門,“會館裏送信的,怕是你們紅巾會的人吧?”
  “不是我們紅巾會的人,不過他的老婆是。”
  “難怪,你的叔祖怎麼和你說的?”
  “他老人家的看法可和你不一樣,他說唐真人是修行界的第一高人,他在修行界的地位,就像以前名劍山莊的謝老爺子在江南武林中一樣。真虹宗也是天下有數的大宗門,再加上大陳朝廷上下鼎立支持,這件事情成事的希望很大。”
  “你叔祖的宗派都是這個態度?他們是來共襄盛事的?”
  “差不多吧。”
  “封天師,是一招險棋,神職的受封完全由天庭把持,他們是不會允許一個凡人輕輕松松地封神的。”
  賀紅巾露出困惑的神色,“什麼天庭神職的,我都聽不懂,唐真人據說是可以元神顯化的仙師高人,也算是凡人嗎?”
  “在天庭那些人眼裏,沒有領悟天機,就都是普通的凡人。就像是築基期的人,看待我們也是凡人一樣。”
  “天庭裏的不是神嗎?”
  “他們?不過是一些占了先行便宜的修煉者罷了,為了不讓後來者占到同樣的便宜,所以制定了種種繁難的規矩。”楊雲冷笑著說道,這些東西來自他前世的記憶,即使賀紅巾的叔祖都未必知道。
  “聽起來這天庭和我們武林幫派也沒多少區別嘛。”賀紅巾說道。
  “只要是人,走到哪里都沒多少區別,只是境界層次的高低而已。”
  賀紅巾有些明白了,“就好像普通人爭的是錢、生意,武林幫派爭的是地盤、名聲,朝廷爭的是江山、萬民,修煉者爭的就是這些?”
  “差不多吧——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們紅巾會和四海盟爭鬥,要是失利了,附屬你們幫會的那些普通人不免會失去生計,唐真人和天庭的爭鬥,如果失利,遭殃的是整個大陳和天下萬民。”
  “怪不得你要反對,可是如果成功了,大陳就會壓制北梁,成為天下最強大的國家,進入真正的盛世,不是嗎?”
  “唐真人不可能成功的。”
  “為什麼?”
  楊雲語塞,難道要告訴她,自己的把握是來自於前世的記憶?他只能無奈地說,“沒什麼理由,就是直覺,我的直覺一向很準的。”
  聽到楊雲說是直覺判斷唐真人不可能成功,賀紅巾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情,似乎是有點不以為然。楊雲的嘴中有點發苦,默默地喝著最後一碗牛肉湯。
  唐真人要爭天師,進而憑借萬民的信念之力封神,大陳朝野支持者極眾,賀紅巾的叔祖一派既然也是支持的一方,很難想像紅巾會能夠置身事外。就憑自己的一番話,怎麼可能讓這些人改弦更張?
  賀紅巾靜靜地等楊雲喝下最後一口牛肉湯,往桌子上放了一錠銀子,說道:“我走了,祝你回程一路順風,回到吳國之後大展鴻圖,公侯萬代。”
  說完不等楊雲回答就起身離去。走出門口的時候,被夜風一吹,她覺得眼中微微有點濕潤,應該是睫毛上沾染了夜深寒露吧。
  “你要是早生十年就好了。”她在心底裏呢喃了一句,決定回去以後就把今晚的記憶深深地埋藏到心底,今後再也不要想起。
 
oryan 發表於 2011-10-13 11:50
第98章 海上

  賀紅巾走后,楊云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在桌子上又放了一錠銀子后,起身離開。
  回到會館繼續修煉了一陣月華真經,然后他沒有像平常那樣進入識海體悟,而是倒頭就睡,一覺就到了天光大亮。
  被院子里的啼鳥吵醒,楊云恍惚中想起,自己夢醒獲得前世的記憶已經有一年了。這一年來自己月華真經修煉到了第六層,凝練出了精元珠,開辟了識海,還獲得了兩樣神奇的東西——七情珠和混沌灰氣。這兩樣東西即使按照前世記憶,也是珍貴異常的寶物,他有種感覺,現在這兩樣東西的作用,還僅僅是露出了冰山一角,以后兩個東西還會不斷給他帶來更大的驚喜。
  至于在世俗方面,先后考中了舉人、進士,還中了大陳的探花,這個探花的分量可比吳國的狀元還要足,相信回到吳國能當個不低的官。至于當官以后干什么,楊云已經初步有了一個計劃,就等回去以后按部就班地進行。
  會館中的人知道楊云要回國,要給他擺個送別宴,不過被沒什么心情的楊云推拒了。和郭通道別后,楊云挽著個小包袱離開了東吳會館。他重要的東西都放在識海空間里,這個包袱里只有一些替換衣服,和一些散碎銀子。
  郭通已經聯系了一條回吳國的船,楊云上次走陸路,是為了九華仙府,這次當然不會再在路上多花時間,天寧城到東吳城的海程有數千里,走海路順利的話十幾天就到了。
  離開船還有一段時間,楊云想了一下,決定去和自己在國子監結識的朋友劉蘊道個別。
  后來楊云已經知道,劉蘊的父親是昌國公,他們府上是開國國公,世襲罔替,不過劉蘊是庶出的次子,繼承國公之位沒什么希望,因為這樣,他被父親逼著習文練武,想找個出路。
  向人打聽到昌國公府第,遞了帖子進去,很快出來一個管事,抱歉地說二公子去龍吾衛當值,要好幾天才能回來。楊云想起他們現在負責保衛求雨典禮的事情,估計是有的忙了,于是現場提筆留了一封書信后灑然離開。
  ×××
  “開船嘍——”隨著水手的一聲叫喊,楊云乘坐的海船緩緩駛離了天寧城碼頭,開向波瀾壯闊的大江江面。
  江面雖然開闊,但是來往的船只太多,舵手小心地操縱著,以免和別的船碰撞。楊云立在船頭,在春日明媚的陽光照耀下,感受著清涼的江風。
  “船到橋頭自然直,亂世既然要來,逃也逃不開,避也避不過,不如多想想辦法應對吧。人生苦短,即使對修煉到元神期的真虹宗唐奇峰真人來說也是如此啊,他會做出這種選擇一點也不奇怪。”
  楊云這樣想著,心中微微有點惆悵,元神高人又如何,活了近千年是夠久的,可是整日里不是閉關就是忙著應劫,也許他開心的日子,真不如一個只活七八十年的普通人多。
  也許是賀紅巾的祝福起了作用,回去的路上真的是一路順風。加上順水,第二天海船就離開了天瀾江入海口,進入東海。
  像這種跑固定航線的海船,都不敢離開海岸線百里之外,大海可不是人類的領域,各種海獸、海妖、海族,他們才是大海的主人,如果人類過于深入,會遭到他們的攻擊。
  當然也有不少冒險船深入遠洋,尋找各種奇珍異寶,只要有幸找到一件,回到大陸立刻會變成暴富。或者找到一條穩定的航線,可以通到某個海國,從而壟斷兩地之間的海路貿易,那就富可敵國了。
  一個例子是幾百年前,一個殷姓的海商,跑通了大陳到南洋諸海國的航路,在短短幾年里幾乎就成了大陳首富,也為殷家換來了一個國公爵位。
  現在,大陳、東吳甚至清泉,每年都有不少船只遠航到南洋諸海國,去的時候是滿船的絲綢、瓷器、茶葉,回來的時候是滿滿的金銀珠寶、翡翠珍珠,還有異國香料、奇蟲異獸等等稀罕玩意。只要跑一趟就能變成巨富,只可惜雖然有著航路,但是風險依然很高,風暴、海族、海寇等等,巨大的利益和風險并存。
  近海還是相對安全的,航行的途中不時看到巡邏的水師船只。大陳水師天下無敵,猖獗的海寇一般不敢過于靠近海岸,以免被大陳水師攻擊。
  剛剛進入東海,船沿著海岸線向南航行。這一段航程站在船上,都能清晰地看見海岸線,那里是屬于大陳海州的疆域。楊云心中突然一動,轉身向另一邊海天交際的方向眺望。
  潮濕清新的海風吹拂在臉上,攜帶著濃郁之極的水靈氣。天邊陰云漫卷,仿佛萬馬奔騰,正逐漸向這邊涌來。還有普通人感受不到的,在陰云的上方,那洶涌澎湃到恐怖程度的天地靈氣。
  過了半個時辰,陰云已經移動到了海船上方,陽光頓時變得昏暗,飄飄揚揚的雨絲從空中灑落,沾濕了船上眾人的衣襟。
  海船上的人群議論起來,大家都是剛剛從天寧城出發的,當然知道虹霞觀求雨的事情。算著日子,求雨典禮也快開始了,如果風勢不變,等正式求雨的那天,這片廣大雨云剛好到達天寧城。
  眾人嘖嘖稱贊虹霞觀的靈驗,楊云則扶著船幫,望著遠處天際。那里有一道仿佛彩霞似的隱約光華,距離太遠,普通人幾乎無法看見,楊云卻能看出,那是至少結丹期高人御劍飛行的光芒。
  聽說真虹宗的唐真人之下,還有十大結丹高手,看來是傾巢出動了。如此大規模地驅動東海水氣,需要布設一個規模空前的大陣,估計十個結丹高手都不夠用,應該是唐真人親自在東海主持,沒準還遍邀同道好友,一同出手。
  濃厚的雨云向大陸方向繼續飄去,雨勢漸大,楊云回到船艙,開始琢磨修煉上的事情。
  這些天來,楊云的月華真經隱隱有了突破第七層的跡象,第七層的功法凝練的是腎、脾等處的經脈竅穴,每次修煉完了,楊云都有精力四溢,無處發泄的感覺。
  尤其是到了海上的這幾天,楊云根本不敢入睡,一旦睡著,總是不可避免地做起春夢來。夢中對象,有時是野丫頭趙佳,有時是賀紅巾,偶爾也會出現那個小宮女和紅巾會九姑娘的身影,不過出現次數最多的,還是前世那個刻骨銘心的身影。
  有時想起來也有點奇怪,前世的記憶就像一場夢境,自己對她的面貌印象都有些模糊了,卻仍然殘留著如此深厚的思念。
  算一算在夢境中兩人之間不過百年的緣份,分手之后,夢境中的楊云似乎受了刺激,過了很長一段縱情聲色,游戲人間的生活,但是心底深處,一直牽掛不忘的,還是那個身影。
  今世的楊云,心境卻有所變化。對于記憶中的那個人,他少了些傷痛,多了一些好奇和向往,就好像少年人看待自己的夢中情人一樣。今生的事情還沒有發生,誰知道自己和她之間會如何呢,也許他們兩個根本沒有機緣遇見,畢竟上一世雙方是在東海結識的,但也許今生雙方會有緣有份,結伴雙飛,至死不渝,要是有這個機會楊云也不會放過。
  少年不識愁滋味嘛,就算是亂世,也要笑著面對,哭也好,愁也好,飯還是要照吃,日子還是要照過,那為什么不讓自己快樂一點。前世的那種,在萬丈紅塵中打熬磨練本心,把本心變得像磐石一樣的做法,今生楊云所不取。他現在的理解是,紅塵沉浮之中,如果有一顆不動的本心,那就已經不是真心了。
  修煉功法都講究一個心境,心境領悟到了,和功法符合就能突飛猛進,要不然練到死都沒有什么成就。楊云半自創的月華真經似乎沒有什么限制,他悲傷也好,高興也好,生氣也好,憂慮也好,晚上修煉的時候都不影響。甚至有的時候,非常強烈的情緒反倒有助于修煉,所以楊云越來越喜歡在修煉前喝上一點酒。
  就這樣,楊云又成功凝練出了一個竅穴,現在只剩下最后的一個竅穴,就能突破到月華真經第七層。
  如果突破到第九層,月華真氣就能用來對敵了。至于現在,最常用的當然還是精元珠,月華真經修煉出來的真氣,除了積累起來凝穴沖脈,其余的都用在了識海的開銷。
  這段時間,楊云每天都拿出一部分真氣,轉化識海邊緣的混沌灰氣,成功地將納物箱空間擴大了幾倍,現在的納物箱或者已經不能叫箱子了,體積已經和一個柜子差不多大了。
  這個空間出現后,里面就充斥著月華靈氣,這些靈氣來自于一直像吝嗇鬼似的七情珠,它吸聚來的月華靈氣有一部分,不知通過什么方法注入了這個空間,以后就叫這里月華空間好了。
  楊云像往常一樣,開始祭煉轉化識海邊緣的灰氣,突然間看到紫青色的光芒一閃。
  “咦?!九華仙府的藏寶塔又出現了!”楊云急忙分出一絲幻月月光,投射過去。
oryan 發表於 2011-10-13 11:51
第99章 法器

  幻月光透過灰氣,散射出迷蒙的光芒,準確地投射到藏寶塔的上面。在灰氣中載浮載沉的八角寶塔,發出輕微的振顫,似乎想要擺脫月光的牽引。
  “不好!”楊云急忙加強月光的力量,寶塔的抖動越來越劇烈,似乎在發自本能地對抗月光的力量。
  月光出自楊云的識海,也是他精神所幻化的,抓住這個機會,楊云分出一絲神念,投到了寶塔內部。
  神念剛一進來,就變化出楊云的身體模樣,他拍了拍身上,傳來非常清晰的震動感覺,這讓他有點分不清楚,這里到底是真實的空間,還是精神虛幻出來的。
  如果說是實體空間,那為什么自己的神念可以顯形出來,自己的修為可還沒有達到這個地步。可要是說是虛幻的,那些濃烈的法寶靈氣該如何解釋?
  感覺到月華真氣像流水般的消耗著,楊云不再去想這個撓頭的問題,也許和太一混沌玄氣一樣,這里也是亦虛亦實的狀態吧,他轉而開始觀察寶塔內部的情形。
  這里應該是寶塔的第一層,月光無視寶塔的塔身,直接透射進來,仿佛一道明亮的光柱,在這寶塔第一層空間,有數百道盤旋飛舞的光芒,各種顏色都有,看得楊云眼花繚亂。只是這些光芒都有意地避開月光,似乎是不想落到楊云的手里。
  “嗖”一道赤紅色光華從楊云的身邊滑過,他順勢伸手一撈,結果紅色光芒從他手中一穿而過,連一絲停頓都沒有,好像它不是真實的存在,而是一個虛影。
  又試了幾道光芒,都是這種情形。這時透射進來的月光抖動起來,楊云知道這是月華真氣不足的表現,自己必須離開了,否則月光消失,自己這個神念分身就會損失在這里了。
  楊云的身體化為一道銀虹,和月光融為一體,就要隨著月光退出寶塔,突然,他看到一抹不起眼的銀色光芒,它似乎感覺到月光即將離開,像眷戀的小鳥一樣繞著正在消失的月光盤旋。
  隨便化出一只手一撈,手心里傳來沉甸甸的感覺,這次竟然成功了!
  楊云驚喜,這真是燈下黑呀,自己光顧著撈那些五顏六色亂跑的,這個乖乖的靠在月光旁邊的寶貝,自己竟然臨走之時才注意到。
  顧不得過多思考,帶著撈取到的寶貝,楊云的神念隨著月光一起回到了識海。
  回到識海之后,楊云立刻感覺到手中的重量消失了,失望地張開手掌,果然什么東西都沒有。轉念一想,這才應該是正常的事情,這里是識海,怎么可能容納下實體的法器呢。
  突然楊云心中一動,下意識地掃了一下月華空間。
  一枚棗核般的銀色小梭,正靜靜地懸浮在月華空間中。
  楊云迫不及待地離開識海,回到本體。神念一動,銀色小梭憑空出現在船艙中,發出幽幽的銀色光芒。
  “法器!月屬性的法器!”楊云露出喜色,雖然只是低級法器,但是根據前世夢境記憶,九華仙府收錄的法器都是精品,即使是低級法器必定也有獨到之處。
  九華仙府的主人真是個大善人,所有的法器都沒有設禁制,這個銀色小梭也不例外。將神念探入,輕易地得到一段操控法訣。
  小梭的名字叫做“月影如意卿卿梭”,竟然是一件飛遁法器,可大可小,小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好似一枚棗核,大的時候可以變化成一條小船的模樣,容納十幾個人沒有問題。
  就叫做月影梭好了,楊云想道。不愧是九華仙寶啊,這個小梭最大的特點,不是它能夠飛天遁海,也不是它可以大小變幻,而是這個月影梭,在有月光的時候,可以自動吸納月華靈氣,自由飛遁,不需要使用者耗費真元。
  這個特點對于筑基期以上的修行者有些雞肋了,首先就是畢竟只是個低級法器,吸聚靈氣的范圍有限,因此自行飛遁的速度,相對于修煉者用自身真元催動,要慢了不少。其次就是,必須在月光下才能自行吸聚靈氣飛行,這倒不奇怪,因為有月光的時候月華靈氣最盛,其他時間的月華靈氣濃度估計滿足不了月影梭的要求。
  如果沒有月光,就要靠月屬性的真元,或者月屬性晶石來催動。
  楊云雖然修煉的是月屬性的功法,但是真元要到筑基期才有。不過月晶石倒是可以想點辦法,實在不行就去一趟坊市,用靈草換幾顆回來。
  船艙中空間狹小,暫時無法試驗啟動月影梭的口訣.
  研究完月影梭,楊云思索起來,為什么單單這個月影梭能夠從九華仙府藏寶塔中帶回來?其他那些五顏六色的光芒,無疑每一件都是法器,而且這還只是第一層寶塔,總共七層的寶塔里,還有多少法器、靈器亦或法寶呢。其他的法器為什么無法取出來?
  如果說月影梭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它是月屬性的,和自己功法的屬性相符。想到這里,楊云恍然大悟。自己怎么早沒有想到,要把法寶取回來,自己至少要有個地方放吧。現在自己的識海中只有月華空間一個實體空間,這是單一月屬性的空間,里面充滿了月華靈氣,其他那些屬性不符的法器當然取不出來。
  看來要把藏寶塔中的仙寶搞出來,第一就是自己的識海中要有實體空間,第二就是這個空間的屬性,要和仙寶的屬性相符。
  可是要怎么才能在識海中開辟出其他屬性的空間呢,這個問題就很復雜了,楊云決定把這個問題交給還真殿來推演。
  還真殿中再一次明光大放,殿中被透射進來的月光照得一片通明。隨著楊云的心意,還真殿開始搜索查找收藏的各種功法,試圖推演出一種能夠讓識海空間具備其他屬性的方法。
  不過還是遇到了老問題,月華真氣不足,推演的速度太慢。這個事情自己著急也沒有,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事情。多了這個推演的開銷,煉化灰氣的進度要緩上一緩了,好在現在月華空間暫時夠用,藏寶塔中的寶物在推演出結果前,就算再去一次也拿不到手,倒是可以把煉化灰氣的開銷轉到推演上。
  做出決定之后,楊云悄悄離開了船艙。此時正當深夜,甲板上靜悄悄的,除了幾個值夜的水手就沒有什么人了。楊云展開身法,避開值夜人的耳目,輕巧地躍下船舷。
  人還在半空之中,一道銀色的光芒閃動,月影梭憑空出現在海面,棗核大的梭身急速擴大,變成七八米長,兩米寬的樣子。楊云落到梭身上,銀色的梭壁蕩漾出一圈波紋,楊云的身形無聲無息地沒入其中。
  進入月影梭內部,里面充斥著柔和的銀色光芒,月影梭從外部看是銀色的,但是從里面向外看,梭壁就像是透明的水晶一樣,可以看到外邊的景物。
  “太亮了。”楊云試了一下操控法訣,月影梭里的光芒暗淡下去,外邊的景物逐漸變得清晰。
  月影梭漂浮在海面上,隨著波濤輕輕搖動,楊云開始試演操控功訣的各種功能。只見月影梭倏地一下沒入海面,在清澈的海水中像游魚般穿行,一會兒又回到水面破浪飛馳,最后騰空而起,在空中輕巧地飛行了兩圈。
  在一開始的潛行時,楊云控制著月影梭遠離了海船,因此沒有被了望的水手發現。試演完畢后,楊云又駕著月影梭從海面下方追上海船,然后緊貼著船舷,讓月影梭筆直地向上飛行,等飛到快和甲板平行的位置,楊云將月影梭變小收回識海月華空間,一只手剛好夠到船舷,借力躍上甲板,整個過程如同行云流水,依然沒有任何水手看見。
  楊云哼著小調回到船艙,這時看見他的人,也只會以為他是閑著無聊,到甲板上透了透氣。
  一邊修煉月華真經,一邊推演,偶爾也花費一些真氣,進入經綸堂中感悟在大陳國子監記錄下來的那些書籍,雖然是千篇一律的海上旅程,楊云依然過得十分充實,一點厭倦的感覺都沒有。
  船上其他人對楊云都有些敬畏,大陳探花的名頭在那里擺著嘛。見楊云整天閉門不出,都以為他在鉆研學問,一個個佩服無比,看來這探花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連旅途上都這么忘我地鉆研學問,難怪他能金榜高中。
  抱著這種想法,也沒有什么人進入楊云單獨居住的船艙去打擾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終于一天早上,船上的人發出歡呼,遠遠眺望見了東吳城的海港。
  走出船艙的楊云看到遠處碼頭越越來清晰的影子,他這時才恍然發覺,已經是第十一天,東吳城終于到了。
  吳國,家鄉,我終于回來啦!
oryan 發表於 2011-10-13 11:51
第100章 召見

  東吳城碼頭還是那個老樣子,船來船往,一片熱鬧非常的景象。不過見識過天寧城的碼頭,這里不免有點小巫見大巫的感覺。
  海船緩緩靠上碼頭,岸上一片鑼鼓喧天。
  “這是干什么,誰家娶媳婦跑到碼頭上來啦?”幾個水手開玩笑地說道。
  船停穩了,眾人才發現,一個官員打扮的人,帶著一群人正在迎候他們這條船。到了這個時候,人人都猜測出來,這些人是來迎接大陳探花郎的。
  楊云回國前知會過東吳派駐天寧城的宋詹事,他和吳國國內可以通過飛鴿傳書通信,如果有緊急的事情甚至有可能用到千里傳訊符。因此有人來迎接楊云并不奇怪。
  碼頭上的一個差役高喊道:“請問,楊云楊探花是不是在這條船上?”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為首的官員迫不及待地登上剛剛搭好的棧橋,走上船來。
  楊云定睛一看,竟然認識,就是那個在禮部的蘇主事,當時他光顧著和一個太監聊天,害自己白等了一個上午。
  蘇主事一眼就看到了楊云,面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疾步過來,抱拳施禮道:“原來探花郎在這里,在下禮部主事蘇闡,見過探花郎。”
  楊云回個禮,笑著說:“原來蘇主事還認得在下啊。”
  “上次蘇某有眼無珠,怠慢了探花郎。楊兄宰相肚里能撐船,不要和我計較啊。說起來也是緣法,楊探花坐船回國的消息傳來,有旨意讓禮部來人接船,我就馬上找到尚書大人,厚著臉皮說認識楊公子,這才搶到了這個熱差事,就是為了向楊公子當面道歉的。”
  這個蘇闡蘇主事,倒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可是他卻是一個真小人,能拉得下面子,能服軟,他這么一說,楊云倒是不好再計較以前的齷齪了。
  這時有司吏捧上來一套袍服,蘇主事笑道:“還請楊探花回艙更衣,陛下正在宮中等候,要親自召見探花郎。”
  楊云點點頭,回船艙換了衣服出來,是一身大紅的進士及第袍服。衣服的顏色款式都和楊云在大陳穿過的那套差不多,不過帽子上的簪花比狀元還多了一支。顯然,這是對楊云能在人才濟濟的大陳取得探花的一種褒獎。
  上岸后,牽來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請楊云上去。差役們當先鳴鑼開道,楊云身后,隨行人等刷地一下撐起青旗藍傘,還有兩面肅靜回避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王宮走去。
  一路上行人回避,議論紛紛,都在打聽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狀元服色的年輕人是誰。這時春考早已過去,哪里又出來一個狀元游街?
  有識字的人讀著當先牌子上的字,高喊道:“是鳳鳴府的楊公子,大陳探花!他回國啦!”
  “嘩啦”一群一下子騷動起來。
  “哪個是大陳探花?”“笨蛋,除了那個騎著高頭大馬的,還能是哪個?”
  “我看看,我看看——”
  “楊探花,你真行啊,給我們吳國長臉啦!”
  街邊傳來熱情的喊聲,人群推搡著,越聚越多,要不是開路的差役,楊云準會被人群圍住脫不了身。
  一些妙齡女子聞訊跑了出來,大膽地擠在人群里,向楊云含情脈脈地拋媚眼。楊云笑著揮手,自己以前怎么沒有發現,原來吳國女子比大陳的還放得開嘛,自己在天寧城游街的時候,那些大陳女子,都只敢藏在半掩的門后,比這里差遠了。
  其實這也不奇怪,幾百年前吳國剛立國時,這里還屬于荒蕪的化外之地,雖然經過幾百年的發展,吳國已經變得繁華起來,可是還保留著很多當年的遺風,吳國女子可不像大陳的那么含蓄,敢愛敢恨是她們的最大特點。像孟超討到的章小姐那樣害羞文靜的,在吳國算是特例。
  從東陽門入城,沿著大街一路行來,最后從昭華門進入王城,這段路花了大半個時辰,楊云是騎著馬,可是煊赫的儀仗隊快不起來,他也只能耐著性子小步策馬走著。
  進了王城,儀仗隊離開,楊云也下了馬,這里除了皇室成員,即使貴為一品公卿也不能騎馬的,頂多御賜一頂小轎。
  吳王接見楊云的地方是在御書房,此時朝會早已結束,不過幾個朝中重臣都留了下來,吳王有意讓大家都見識一下大陳探花的風采,順便把楊云未來的職司敲定下來。
  “鳳鳴府舉子楊云,拜見吾王陛下。”御書房中,楊云長身施禮。
  “探花郎請起,賜座。”吳王趙翰光等楊云挨在幾位朝廷大員身邊坐下,笑吟吟地說道:“楊探花作的幾篇文章,孤都讀過了,果然是文采出眾,就好像是鳳鳴府出的錦繡一般精美華麗。而且文中頗有深意,如同披沙簡金,往往讓人掩卷深思啊。”
  “陛下繆贊,楊云愧不敢當。”楊云謙遜了幾句。
  幾位大臣也出言附和,楊云掃看了一圈,幾乎吳國最有份量的大臣都在這里了。中了大陳的探花待遇果然不同啊,這要是留在國內,就算中個狀元也沒有這般待遇。果然是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太師高遠、左相李蒼讕、右相田遠中,這是吳國三大巨頭,也代表了朝中三大派系。楊云心中念頭急轉,看來等會兒會討論自己的職司安排,而這個職司安排,很可能從此給自己身上打上某個派系的標簽。
  果然吳王問道:“楊探花不羨大陳的高官,回到吳國,不知是否愿意出仕,幫扶孤家一把?”
  “楊云是吳國人,自然愿意回到吳國出仕,故所愿也,不敢請爾。”
  吳王大喜,“好,愛卿愿意出仕,是孤之幸,吳國之幸啊。”
  想到本國的學子高中大陳的探花,然后又回國效力,這個事情無論怎樣宣揚,都是大漲自己和吳國面子的事情。
  “啟稟陛下,臣在天寧城的時候,曾經遇到一位異人,他托臣帶回一封書信,說是要面呈陛下。”楊云想起酒老的托付,說道。
  “噢?拿來孤看看。”
  有內侍接過信,呈了上去。
  吳王趙翰光打開看了一眼,臉色頓時微微一變。御階下面的幾個大臣相互看了一眼,心中猜疑,到底是什么人寫的信,看吳王的樣子相當重視啊。
  趙翰光快速看完了信,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直接把信揣到了懷中,定定神,向下面說道:“楊愛卿送信有功,等下孤自有封賞。李愛卿——楊愛卿既然答應出仕,吏部可有合適的職位出缺?”
  李蒼讕主管吏部,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當下毫不猶豫地說道:“海鹽府的通判因病出缺,不知這個職位可合適?”
  “愛卿意下如何?”趙翰光向楊云問道。
  聽到這個推薦,右相田遠中眼皮跳了跳,海鹽府是李系官員的大本營,從知府到同知,上上下下鐵板一塊,都是左相一系的官員,自己原本想利用通判出缺的機會,插一根釘子進去。不料李滄讕把這個職位推薦給了楊云。
  到時候楊云掉到李系官員的水池子里,他如果想在海鹽府作出一番政績來,還不是得乖乖聽李滄讕的安排?而且這樣又堵死了自己的籌劃,一舉兩得,實在是高明。
  不過田遠中本來就對爭奪楊云不太抱指望,李滄讕是狀元出身,在爭奪士子清流方面原本就有天然的優勢,加上楊云在鳳鳴府中舉的座師,也是李系的人,把楊云爭取過來的希望不大。
  太師高遠代表了地方豪強世族,他對爭取楊云更是沒有什么興趣。
  通判是正六品,楊云探花身份,出仕原本應該是正七品,這一下子就提拔了兩級,而且吳國國小,全國只有九個府,并沒有大陳那樣州一級的設置,通判雖然只是六品,可是在一府之地的官員中,論實際職權也僅次與知府和同知,算是一方大員了。
  縣跨越到府,對于任何一個官員來說都是個不小的考驗,楊云直接當上通判,他又這么年輕,日后即使沒什么出色的政績,熬年頭資歷也能在四十歲前升到中樞要職,這實在是一條青云之路啊。
  而且海鹽府有吳國最大的鹽場,在那里當官的人一個個都富得流油,這個楊云出身貧寒,在眾人想來,他無論如何沒有拒絕的理由。
  不料楊云連思索都沒有,就回奏道:“陛下,臣不想到府縣任職。”
  “噢?那愛卿是想進翰林院,還是六部之中的哪一個,說給孤聽聽。”
  “都不是,臣想求一個籌海使的職位。”楊云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鎮定地說。
  籌海使?這是個什么職位?吳王為首的幾個人的頭上,都冒出大大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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