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仙徊 作者:笛沃 (連載中)

oryan 2011-10-8 23:06:5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2 26772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31
第30章 蕩寇

   “等等——”紅衣少女趙佳開口喊道。
  連平源扭頭看見趙佳,被她的容色所攝,一時說不出話來。
  “開船,去蝦島。”趙佳用吩咐的語氣對船老大說。
  “這位姑娘,海寇可不是鬧著玩的,你——”船老大話剛說一半,一道匹練似的紅光繞著他臉龐轉了一圈,眾人還沒有看清楚,紅光就消失不見。
  船老大覺得臉上一涼,伸手去摸,臉蛋上光潔溜溜的,伴隨他十多年的一蓬鬍子全不見了,這時黑褐色的胡須才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
  “開船。”趙佳重復說道。
  船老大會些功夫,算不上高手,走南闖北這麼些年見識還是有的,趙佳露出這一手功夫,他知道這回是遇上了高人。不過趙佳太過年輕漂亮,心想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功夫是不錯,但遇到兇狠的海寇不知道還能發揮出幾分來,心中不免遲疑。
  楊雲旁觀半天,心裏早就樂開花一樣。這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本以為發財的事已經沒戲了,誰知道有人又巴巴地送上船來?
  自己也許是受了前世傳言的欺騙,長福號眾人發的財,也許根本不是來自無人荒島,而是從蝦島海寇那裏奪來的。
  沒有自己這個變數,長福號漂流到蝦島,而不是臨近的霧島,有趙佳這個煉氣期顛峰的小高手,收拾海寇當然不在話下。
  楊雲看到船老大遲疑,心想還得給這事加上一把火,於是悄悄推了孟超一下。
  孟超心領神會,踏前幾步,朗聲說道:“既然知道有海寇荼毒島民,我們哪里有旁觀之理?趙姑娘身手高明,孟某不才,也練過幾手功夫,救難不甘人後,願附驥尾共解島民之危。”說罷奪地一聲,用虎爪硬生生從船幫上扣下一大塊木板。
  孟超雖然是學子,可是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臉上也留著鬍子,看上去可比趙佳有說服力多了。
  船老大又驚又喜,想不到船上的乘客中竟有兩個高手,這下對付海寇的勝算大增,想起連平源提過的財物,心頭火熱起來,連忙吩咐水手們開船。
  連平源看見峰回路轉,歡喜得像做夢一樣,只知道不住地向趙、孟二人道謝。
  前往蝦島的路上,連平源又對兩個人說了些情況。
  蝦島上原有五六十青壯,但不是反抗海寇被殺,就是撈財物的時候遇到白蚺喪命,現在只剩下二十多人。連平源他們也摸出一些訣竅,霧氣初起到夜中的一段時間打撈相對比較安全,楊雲知道這是因為白蚺此時在修煉的緣故,而其他時間就危險萬分。
  蝦島漁民們一般趁著黃昏的時候劃條小船,將船系在暗礁上,在霧起後入水打撈,半夜的時候無論收獲如何都必須撤退。經過一年的打撈,財物越來越少,海寇們已經露出殺意。漁民們為了活命不得不分散開,希翼多找到些東西茍活下去。
  連平源偶然發現長福號,他不敢靠得太近,心想半夜之後白蚺出來,這條船肯定難逃一劫,只希望記住位置,第二天能來打撈些殘物。
  不料霧氣提前散去,看到楊雲等人大搖大擺打著火把從島上回來,意識到白蚺可能是被這些人收拾了,心中希望陡生,來不及取回小船就游泳趕過來求救。
  楊雲悄悄告訴連平源,讓他不要對水手們提起白蚺的事情。連平源有點詫異,看見楊雲和孟超很熟,就答應下來。
  蝦島在霧島西北,雖然只剩一面船帆,長福號趕到那裏也只用了半個時辰,此時夜色依然濃重,正是海寇們睡得最沉的時候。
  在連平源的指點下,長福號停泊的水域是蝦島放哨海寇的視線死角,在夜色的掩護下,兩個小舢板靜悄悄地向蝦島劃去。
  海寇占據蝦島已經一年,一直以來平安無事,因為旁邊霧島的存在,也沒有什麼航線經過蝦島,放哨的海寇也就是做做樣子,兩個人聚在一起喝酒賭錢,哪里能想到有人正在偷偷往島上摸?
  沒等舢板靠岸,趙佳提著連平源,一躍到沙灘上,放哨的兩個海寇聽到動靜探出頭查看,只看見紅影一閃,整個人就失去知覺倒地。
  趙佳問清海寇們聚居的屋子,將連平源放下,一腳將房門踢開。
  海寇們像被熱水澆到螞蟻窩,衣冠不整地蜂擁而出。
  這時長福號眾人才堪堪趕到,船老大急得連連跳腳,心裏埋怨趙佳打草驚蛇。
  不料緊接著,船老大和眾水手都吃驚地睜大雙眼,只見趙佳矯捷的身影在海寇群中轉了一圈,一道淡淡的劍影縱橫飛舞,慘叫聲、兵刃墜落和身體倒地的聲音響成一片,沒過片刻場中再也沒有一個站著的海寇,全都躺在地上呼呼作痛。
  趙佳俏立在一旁,衣袂飄動,她雙手空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軟劍收回腰間。
  船老大和水手們面面相覷,看看手裏的刀,想想剛才那副小心翼翼如臨大敵的模樣,敢情都成了擺設啊。
  楊雲和孟超悠哉地跟在後面,他們兩個早知道這趟是來打醬油的,楊雲看著船老大驚訝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的樣子,肚子裏暗笑,“野丫頭好歹是個劍修啊,雖然還沒練到引氣期,可放在武林中也是一流高手,隨便混個幫派都得讓人當祖宗一樣供著,收拾這幾個海寇簡直是在欺負人嘛。嗯,我看她就是手癢想打人出氣來著,可憐的傢伙們運氣真差。”
  趙佳眼尖,看見楊雲在一邊撇嘴搖頭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剛才收拾海寇得來的一點好心情全敗光了。
  連平源激動得渾身發抖,幾乎不敢相信壓在頭上一年的大山這麼輕松就垮掉了。
  漁村村民們哆哆嗦嗦出來,看到這一幕。
  “源子——是你?”眼尖的人看見連平源,叫起來。
  “是我,大家快來拜謝這位女俠的救命之恩。”連平源的話裏帶著顫音。
  “刀疤臉不在這裏,他去海珠家啦!”一個漁民喊道。
  連平源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從地上抄起一把鋼刀向村子裏奔去。他沒跑兩步突然站住,目光兇狠地盯著前方。
  一個海寇挾持著一名年輕女子,從村子裏走出來,他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透出狠毒殘忍的神色,手中匕首緊貼著年輕女子的脖子,勒出了一條血線。
  “都不許動!”刀疤海寇大喝一聲,“否則殺了她!”
  眾人都愣住,趙佳從懷中取出一張符,撕開,向刀疤臉投去。
  不料刀疤臉看似盯著對面的連平源,實際上一直斜著目光觀察趙佳的行動。
  看到趙佳出手,刀疤臉兇性發作,握緊匕首向年輕女子脖子劃去。
  趙佳臉色一下子變了,但已經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
  不知從哪里飛出一枚制錢,輕飄飄地擊中刀疤臉持刀的肘部,然後彈落到地上,激起一小點塵土,大家都盯著匕首,竟然沒有人注意到。
  刀疤臉胳膊一麻,動作僵硬了一下。頓時定身符飛到,他全身僵直,動彈不得。
  年輕女子機靈地一矮身,從刀疤臉手臂中脫身。連平源看出便宜飛奔過去,第一刀砍落掉刀疤臉持匕首的胳膊,緊接著第二刀將他的頭顱砍飛。
  刀疤臉人頭落地,血花高高飛起。
  趙佳皺著眉頭避開,漁民們被激起兇性,一哄而上。平時作惡最多的十幾個海寇頓時被人群活活打死。
  漁民們打累了,這才有人想起去撿地上的刀,想把剩下的海寇全部砍死。
  “夠啦。”趙佳微微不悅地喊道。
  所有漁民立刻停手,剛才制伏刀疤臉的一幕,那枚制錢目標太小,擊中目標時也沒有什麼動靜,除了死鬼刀疤臉沒人知道。可趙佳那張定身符太有沖擊力了,一團白光飛出,然後把整個人定住,這已經超出平常人的理解,也超出武功的範疇,在他們看來,趙佳已經不是俠女,而應該歸到仙女那一類。
  仙女有吩咐,漁民們不敢不遵,有人找來繩子把海寇捆成一串,其中不免有人偷偷打上一拳、踢上一腳泄憤。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32
第31章 分財

 海寇的事情塵埃落定,孟超出手將所有海寇廢去武功,他們的後半輩子看來要在島上幹苦工渡過了。
  首惡已誅,蝦島的漁民們也能靜下心面對現實,島上一百多老弱婦孺,而剩下的青壯只有二十多,能有一批海寇苦力也是不錯的事情。
  把海寇押送到官府可以領筆賞錢,可是海寇們掠奪來的財物沒準會被貪官汙吏扒下一層皮,所以船老大明智地贊同了對海寇們的處置。
  連平源很有眼色,不等船老大等人開口,就張羅著人從海寇的老巢中搬出各式財物。這些東西都是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從霧島的沉船中撈出來的。能被海寇們留下的都是些貴重物品,除了金銀珠寶外,還有一些是不怕水的名貴貨物。
  船老大和水手們一個個目光發亮,呼吸粗重,他們都是苦哈哈跑海的,幹上一輩子也未必能積攢下這麼多錢財,不要說他們,連楊雲和孟超都是一副心動不已的模樣。
  清剿海寇幾乎是趙佳一人之力,她沒有開口誰都不敢私分。船老大拉著連平源,期期艾艾地問她的意思。
  “我不要,島民們留一半,剩下一半船上的人平分吧。”趙佳不耐煩地擺擺手。
  連平源連忙推託,和船老大假打了三五個回合,最後定下來島民留三成,長福號眾人得剩下的七成。
  船老大心知肚明,多出來的兩成是封口費,他們這些水手分完錢回到岸上,多半會辭工各奔東西,不怕有人惦記這筆橫財,而蝦島上的人還要住在這裏,他們手裏有錢的消息傳出去,不免又有禍事臨門。
  長福號眾人和島民商量一番,決定對外就說這筆錢財是從無人荒島上找到的,然後皆大歡喜地準備分錢。
  等開始分的時候才發現,想分得公平也不容易,金銀銅錢都好說,根據成色兌換就行,可是那些珠寶玉器貨物,卻沒有人能準確地估值。
  這時楊雲跳出來出了個主意,他將無法估值的東西都挑出來,給每個人分上一個號牌,然後開始一一拍賣。
  每件東西都是一千兩銀子起價,如果沒有人應價就每輪降一百兩,等降到最後一百兩的時候,就十兩十兩地降價,直到有人願意接手為止。
  第一件東西是個八寶琉璃碗,湖水般青碧的碗體上嵌著五顏六色的明珠寶石,頗有幾個人對這個東西眼熱,最後在降價到四百兩的時候被船老大搶去,其他幾個人扼腕嘆息,深悔自己不夠果斷。
  楊雲將八寶琉璃碗拿到一旁,記上船老大的編號,等待拍賣結束後領取。
  有了這個先例,剩下的拍賣逐漸激烈起來,這種拍賣非常考究眼力,當然如果眼力不行也可以賭一下自己的運氣。
  後面十幾件東西都出了比較高的價格,其中有一個水手連拍三件,楊雲不得不提醒他,如果最後算下來的價值超出他的份子,那可是要額外拿出錢來貼補的,如果身上沒錢也借不到的話,就要放棄一部分東西重新拍賣。
  越來越多的東西插上了標號,剩下的那些都比較冷門,加上很多人前面搶東西花掉不少份子,現在都有心省下點現銀帶回家,因此拍賣的價格一路走底。
  楊雲此時出手,用七十兩銀子輕輕松松拿下一個青玉犀牛鎮紙。
  這個鎮紙的玉質看上去普普通通,犀牛獸鈕製作得也不太精美,別的人心理價位大多是五六十兩,也沒有人和他爭。
  楊雲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已經高興得要笑出聲來,他鼓搗出這個拍賣,有大半原因倒是為了這個鎮紙。
  這哪里是什麼青玉喲,青色的石體中有隱隱的白色條紋,裏面蘊涵著絲絲清涼的靈氣,這分明是青雲石嘛。
  石如其名,世人都相信這種神奇的石頭能助人平步青雲——至於這種說法的理由,如果是普通人,當然說不出所以然,只是將其作為一種好口彩;如果是一般的修煉者,則能感應到裏面蘊涵的水屬性靈氣,這種靈氣能讓人心神穩定、思緒集中;但是楊雲卻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這裏面關乎氣運,關乎信則靈,關乎機緣,關乎印證,也關乎這方天地的一些神秘規則。
  對於有志科舉的楊雲來說,從看到這青雲石鎮紙的第一眼起,他就下了必得的決心。
  如果這塊青雲石放到鳳鳴府或者東吳城,不要說區區七十兩銀子,就是七千兩、七萬兩都能賣出去。
  今夜做夢也會笑。
  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楊雲終於還是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拍賣和分銀持續了整整一個白天,中間吃過一次飯,趙佳逛遍小島後很是無聊,於是催著眾人開船。
  最後一點算,長福號上每個人都能分到價值六百兩的財物。當然這僅僅是名義數字,像楊雲的青雲石鎮紙,光這麼一件東西的收獲就能超過其他所有人的總和。還有像船老大有一些銷貨的管道,他自己心裏估計那個八寶琉璃碗出手時價錢能翻上一番,樂得他屢次伸手去捋自己已經不存在的鬍子。
  身懷鉅款,水手們歸心似箭,決定連夜趕路回家。
  長福號揚帆出海,此時已經是日落時分,晚霞映照的海面上,突然出現一望無際的蝦群。
  連平源也在長福號上,他指著海面說道:“看,這是銀殼蝦,每到傍晚蝦群就會到附近的海面浮水,我們蝦島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海面被蝦群覆滿,到處都是歡蹦亂跳的銀梭,霞光照在上面異常絢爛美麗。
  趙佳看得心曠神怡,開口說道:“真美啊,不過你們島的名字不好,我看應該改名叫霞島才是。”
  連平源急忙介面,“謝仙子賜名,從此我們島就叫霞島啦。”
  趙佳咯咯笑道:“我可不是仙子,你還是叫我趙姑娘吧。”
  “是,聽仙子的吩咐。”
  趙佳其實是個師門都沒出的菜鳥,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管她叫仙子,心裏得意得撒歡。
  正在好心情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呱噪聲。
  “這裏這裏,不對,那兒那兒的多——虎哥你沖那兒下網。”
  趙佳扭頭看去,楊雲和陳虎兩個人,正抄著一個長長的網桿,將半個身子探出船舷撈蝦。
  這什麼俗人啊!怎麼什麼時候都不忘記吃!
  好心情全被攪和光了,趙佳再次興起將楊雲一腳踢下海的心思。
  楊雲一點自覺都沒有地興高采烈撈足兩大桶,隨手撚起一隻海蝦,剝開銀色的蝦殼,輕輕一擠,晶瑩剔透的蝦肉彈跳到口中,咀嚼之下沒有一點腥味,一股鮮味在唇齒之間回蕩。
  “好蝦。”楊雲贊上一口,雙手左右開弓將一隻接一隻的海蝦送入口中。
  水手們成年累月在海上,鮮魚活蝦早已吃得膩煩,只有孟超過來陪著吃了一會兒,也不過略微吃上十幾只罷了,海蝦雖然很鮮,生吃多了不免傷脾胃。
  楊雲也不聽勸阻,流水般吃去半桶還止不住,看得船上人人側目。
  趙佳看楊雲吃得那麼歡,心想這個海蝦有那麼好吃嗎?有心試一下,可實在鼓不起生吃的勇氣,何況兩桶海蝦被楊雲霸在身邊,也不想向這個討厭的傢伙開口,索性跑到船尾來個眼不見為凈。
  吃到肚子裏的海蝦化成涓涓精元,補充到楊雲體內。這種銀殼蝦個頭雖小,但是轉換出的精元卻很足,遠遠超過平常所吃的肉菜,楊雲只吃了半桶蝦,效果竟然勝過一頓筵席,大概是這些蝦比平常牲畜富含更多靈氣的緣故吧。
  楊雲心裏琢磨,月華真經短時間內無法提供戰力,寂元化精訣還要繼續加強,找些靈氣充足的食物是見效最快的方法。
  想起拋棄到霧島上的白蚺軀體,那個東西要是能吃就好了,可惜野丫頭身上沒有化毒符,憑自己現在的修為,吃上一口那就是找死。
  有心再去撈幾桶蝦,卻發現長福號已經離開蝦群出沒的海面,失望的楊雲索性也不吃了,雖然憑著寂元化精訣再多來兩桶也吃得下,但他不想被船上的水手們當成妖怪,繼續吃下去可就沒辦法用食量大來解釋了,反正回到岸上還要幾天時間,這些海蝦早吃晚吃都一樣。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32
第32章 到府城

   趁著順風長福號破浪前行,僅有的一面船帆鼓得滿滿的,人人興高采烈。
  只有連平源凝望著漸漸籠罩在暮色中的霞島,臉上神色沉重中帶著一絲哀涼。
  “放不下島上的人?”身後一個聲音響起。
  連平源回頭,看見說話者是那個主持分財的楊雲。
  微微苦笑一下,連平源說道:“有一些吧,楊公子是哪里人?”
  “我和孟超都是靜海縣的學子,此行是去鳳鳴府求學。不知道連兄弟上岸後有什麼打算?”
  連平源默然,他此時正後悔離開霞島的決然,心頭亂麻一樣,哪里有心情考慮上岸以後的事情?
  楊雲猜測到一些東西,連平源黯然離島,無疑是為了那個叫海珠的女人。“既然一時想不開又放不下,離開一些時候也好。不如就定下一年,一年以後如果還是放不下,就回去好了。”楊雲淡淡地說道。
  聽完楊雲的話,連平源沉思起來,心頭的迷霧一點點撥開。一年,就一年好了,這個時間即是給自己的,同樣也是給海珠的。
  連平源抬頭,發現楊雲不知何時走開了,此時正在船中央的桅桿那裏提著一壺酒賞月。
  夜色四合,月光清涼如水,照到一身青衫的楊雲後仿佛融化了,在他的身周氤氳起一層朦朧的銀色光霧,看著看著,連平源突然心中發酸,一行清淚抑制不住地從眼中滑落,過往的喜怒哀樂一幕幕地浮現,心神完全失去了控制。
  楊雲又在修煉月華真經,第三層月華真經獲得的神通是聽力,接下來第四層真氣沿著經脈循環向下,開始凝練胸部的竅穴。清涼的月華真氣沖刷著首當其沖的天突、俞府等穴,竅穴中也在自發吸收外部的月華,一點點地涵養底蘊,醞釀著水到渠成後的一舉突破。
  潮濕的海風吸入肺中,有股特別冰爽暢快的感覺,楊雲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時感覺其中含有一絲濁氣。修煉到這一步,月華真經已經開始改善他的體質,現在只是剛開始還遠遠達不到脫胎換骨的程度,但是也可以滌舊納新,清除雜質,長期這麼修煉下去就可以體質強健、百病不侵。
  就在楊雲沉浸在修煉中的時候,手腕上的天狗石手鏈突然開始發熱,將他從修煉中驚醒。
  讓識海接手控制月華真氣,楊雲去查看手鏈的異狀。天狗石手鏈看上去毫無異常,只有緊貼著的肌膚能感覺到其中幾顆珠子正在發熱。
  這串手鏈已經成了楊雲的本命法寶,看這樣子倒像是法寶發動。可是楊雲本人對這件法寶也還搞不清狀況,根本不清楚發動的法門。
  到識海中看了看那只黑狗,仍然在狗舍中呼呼大睡,看來這件事情也和它無關。
  那就是法寶自動發動,這種情況在修行界倒也常見,只是不知是什麼引發了法寶?
  楊雲左顧右盼,猛然看見連平源的樣子有點不對勁,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連兄弟?”
  “啊!”連平源一聲驚叫,這才回過神看到楊雲。
  “在想一些事情,入迷了,楊公子不要笑話啊。”連平源有點不好意思,自己剛才怎麼回事兒?竟然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楊雲看連平源用衣袖擦拭眼淚,心中若有所思,剛才他拍醒連平源的同時手鏈的異狀就消失了。看來連平源絕對是受到手鏈的影響,可到底是連平源受到天狗石的影響才如此失態?還是他的失態引發了天狗石的異常?看來自己這件本命法寶還有很多需要研究挖掘的地方,楊雲思忖道。
  天公作美,接下來的行程一路順風,兩天之後的破曉時分,遠方大陸的輪廓已經遙遙在望,滿船的水手發出歡呼聲。
  這趟船跑完,所有水手都會辭工回家吧,跑海的活又苦又危險,這次每個人都獲得不菲的財物,一路上相熟的水手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討論回到家鄉後如何花掉這筆橫財,大多數無外都是買房置地娶媳婦之類。船老大緊緊抱著那只八寶琉璃碗,笑得合不攏嘴,也不去管水手們。
  楊雲負手看著越來越近的陸地,青衫飄飄,看上去倒有點學子的味道,和周圍那堆俗人很是不同。
  趙佳鄙夷地撇撇嘴,你就裝吧,本小姐已經看透你的本質,就是一個又饞又貪的超級大俗人,等船上了岸有你好看的。
  楊雲突然回過頭沖她笑了笑,趙佳心裏一陣突突,“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猜到什麼?不可能的,他又不是會讀心術的修道高人,怎麼可能知道我在想什麼。”
  “老孟——到這邊來。”楊雲招呼道。
  孟超剛剛踏出船艙,聞言走了過去。
  “他剛才是招呼孟超,不是對我笑吧。”趙佳猜疑道。
  頭天晚上楊雲將山君功集注默寫出來交給孟超,他如獲至寶,拿到功法後就背誦領悟了一夜,幾乎要把那幾張紙吞到肚子裏去。
  也難怪孟超,得到蹈海訣的楊岳和陳虎,哪個不是在日夜苦修?在仙家秘笈的沖擊下,連分到財寶的喜悅都淡了很多。
  和楊陳二人從頭修煉蹈海訣初步功法不同,孟超家傳猛虎訣和虎爪功已經有一定火候,放在江湖上也是個小高手,楊雲給他的山君功集注是一個修煉猛虎真氣以武入道的修煉者所著,講述的是如何用普通的猛虎真氣凝練竅穴直至先天的法門。
  孟超家傳的猛虎訣就脫胎於猛虎真氣,他研習這本功法再合適不過了。法訣一入手,稍微研讀了一部分,孟超就感覺到眼界大開,原來猛虎訣還可以這麼練,仿佛一個新天地向他敞開了大門。
  但畢竟境界不同,那位修煉者寫山君功集注的時候已經引氣期大成,即將築基,而孟超只不過凝竅期中層的樣子,許多修行的概念也欠奉,很多地方就看得他似懂非懂,似悟非悟。
  “楊賢弟,你這本法訣太適合我了,簡直完全是我家傳武功的衍升,可惜先父沒有見到這部法訣,否則他一定不會棄武從商。大恩不言謝,以後你有什麼事情直接吩咐我就行了。”孟超正色說道。
  楊雲一笑,他的識海中記載的法訣何止萬部,選一部適合孟超的太簡單不過,“這本法訣適合你,是你的機緣,在我手中反正也沒什麼用處的。”
  孟超不再多說,轉而問起一些不解之處。
  “猛虎訣不是應當勇猛剛烈嗎?但這部法訣的意思好像有點不對?”
  “剛不可久,除了一些極偏門的法訣,所有陽剛法訣練到高深的境界都是講究剛柔並濟的。就像山上的老虎,它也不可能整天都在捕獵吧?要那樣它非得累死不可。俗話說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你多研究研究老虎打盹的樣子,對這門法訣有幫助的。”
  孟超豁然而悟,“你的意思是修煉的時候要像臥虎,用陰柔之氣蘊育陽剛,而出手的時候則如猛虎捕食,剛猛不可擋?”
  楊雲含笑點頭,自己兄弟的悟性不錯嘛,看來給他這本功訣是給對了。
  孟超想起家傳猛虎訣第一頁就是張臥虎圖,原本以為沒有什麼用,練功的時候直接跳過去了,現在才知道其中深意,只覺得身上的猛虎真氣鼓蕩起來,隱隱有突破境界的跡象,大喜之下連忙趕回船艙練功。
  這一練就是半天的時間,當孟超出艙的時候滿臉喜色,楊雲知道他肯定是有所突破。
  此時長福號已經進入鳳鳴府的碼頭,正在泊船。
  碼頭上的人接住長福號拋來的纜繩,在碼頭的樁子上系緊,接著從船上放下棧橋,搭在碼頭上。
  看到棧橋已經搭好,楊雲催著二哥楊岳、陳虎向船老大辭行,船老大知道無法挽留,說了幾句有緣再會的場面話就放行了,心裏卻羨慕這兩個人的好運,第一次跟著長福號出海就趕上這種好事。
  楊雲和孟超是乘客,不用同船老大打招呼,正要下船,楊雲看見有點彷徨的連平源,喊道:“連兄弟——要是沒什麼地方去,和我們一起吃頓酒如何?”
  連平源略一思索,就跟了過來。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33
第33章 脫身

   “我來帶路,帶大家去個好地方。”楊雲眨了眨一隻眼說道。
  “你認識鳳鳴府的路?”楊岳驚詫地問道。
  “我聽一個同學說過個好地方,你們跟著我走就行了。”
  五個人在楊雲的帶領下離開碼頭,進入繁華的府城。
  紅衣女趙佳不懷好意地遙遙跟著,不過楊雲沒有落單,又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倒是讓她出手懲戒的想法找不到機會。
  “我看你能一直不落單,連上茅房也帶著人不成?”想到這裏臉上突然一片飛紅,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啊,竟然想在茅房外邊堵一個男人,要是傳出去所有的臉面都丟光了。
  “要不放過他?”這個念頭剛升起來,就被腦海中楊雲那邪促的笑容給打消了,“哼!敢把本姑娘不放在眼裏,非得狠狠教訓一頓不可,索性等會教訓完了就把他扔茅房裏,反正這裏也沒人知道我是誰。”她惡狠狠地想道。
  楊雲突然回了下頭,趙佳嚇得心臟撲撲亂跳,一個激靈竄到路旁的小攤躲藏起來。
  “他看見我沒有?”正在忐忑的趙佳,猛然間感覺到氣氛的異常。
  小攤販和周圍幾個路人滿臉驚訝地看著趙佳,他們只看見人影一閃,一個俏佳人就憑空出現在小攤旁邊,一個個都傻了眼。
  趙佳急忙又一閃身消失,圍觀者不約而同地揉起眼睛,懷疑自己的眼神出了問題。
  楊雲大搖大擺地帶著其他人進入一條花街,此時還未到中午,街面上冷冷清清,各家樓館雖然開著門,卻無人出來招徠生意。
  楊雲抬腳就進了一家“紅鸞閣”,眾人一愣,見楊雲已經進了門,只得跟上。
  一個小廝打著哈欠迎過來,楊雲抬手丟過去一錠銀子,“我們剛從海上回來,你把閑著的姑娘都叫出來。”
  小廝捏了下銀子,臉上笑開一朵花,“大爺裏邊請,馬上請姑娘們來。”
  不一刻功夫,仿佛嗅到鮮魚的蒼蠅,十幾個插紅帶綠的風流女子將楊雲幾個人團團圍住,一個個撓首弄姿,賣弄風情。
  孟超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楊雲在搞什麼把戲。難道他真有心大白天地胡混不成?可是召集來的這些人也太不上檔次,都是些沒什麼姿色的半老徐娘,連陳虎都看不上眼。
  倒不是這家妓館沒有好貨色,只是一般客人哪里有上午來的,那些紅姑娘多半仍在歡睡之中,只有這些沒有客人的前來應付。
  掏出一把散碎銀子,楊雲見人就塞,“來者有份,先領一份賞銀。”
  眾女歡呼雀躍,將銀子一哄搶光。
  “我們兄弟在海上發了點小財,本想在這裏好好樂和一番,無奈有人不讓啊——”楊雲一臉無奈的神色說道。
  “誰不讓?讓他出來說道說道。”“公子氣派不凡,誰敢管公子啊?”
  “唉——實不相瞞,管我的這個人,就是我的媳婦。”
  嘩的一下眾女笑開了,“公子您還怕老婆呀。”“您是當相公的,怎麼被夫人壓到頭上去啦?”
  “我老婆不準我出來喝花酒,還要把我的銀子都收走,要不你們幫我勸勸她?”
  眾女哄笑道,“公子的老婆在哪里呢?我們去勸勸。”
  楊雲伸手一指門口,“就在門外面,穿紅衣服那個,好認得很。”
  眾妓女轟地一下湧出門去,“公子你等著,我們一定把你老婆乖乖勸回家。”
  楊雲拉過小廝,又塞過一錠銀子,問道:“後門在哪?”
  趙佳正在門口躊躇,她認出這裏是什麼地方,實在鼓不起勇氣跟進去,她在門口徘徊猶豫的樣子,像極了丈夫出外尋歡的怨婦。
  “哼,以為躲在裏面我就沒辦法嗎?”趙佳心一橫,正想繞到旁邊翻墻潛入,一群鶯鶯燕燕撲出來將她團團圍住,十幾張嘴吧嗒吧嗒地噴濺著口水。
  “什麼什麼?你們說清楚——什麼相公老婆的?”
  眾妓女哪理她說什麼?只是心想公子的這位老婆實在漂亮,難怪公子那麼怕她,不行,一定要纏住了,不能讓她把金主帶跑。
  好半天被吵得暈頭轉向的趙佳才聽明白過來,氣得她一張俏臉都變成了烏青色。
  正在指手畫腳的眾女突然全部定住不動,一個個張嘴吐舌,保持著口水攻擊的架勢。
  一道紅影一閃,如同鬼魅般沖入紅鸞閣大門。
  半刻功夫之後,一聲清亮的怒喝從院子裏傳出,震得房檐都微微顫動——“楊雲你這個混蛋!”
  已經走出半條街的楊雲耳朵微微一動,聽見了這聲怒吼,心底竟然有點隱隱發寒。
  “看來這次野丫頭是把我恨透了,以前千萬別再撞見她,否則真會被扔到臭水溝裏。”楊雲暗想道。
  孟超等人沒有楊雲這麼變態的聽力,聽不見趙佳的這聲怒喝,不過也能想像到她被捉弄後憤怒的模樣。
  “楊賢弟,你這次可把趙姑娘得罪狠了,以後再見面可不好看。”孟超說道,趙佳身手高超,出身看起來也不凡,貿然得罪似乎有點不智。
  楊雲心想,你那是不知道這丫頭算計著打我黑棍呢。
  “無妨,那個小丫頭仗著一丁點的修為就目中無人,我要不給她個小小的教訓還不狂到天上去啦?”
  楊岳噗哧一聲笑出來,覺得自己的三弟變了好多,他一副青嫩的書生模樣,卻在那裏老氣橫秋地說別人是小丫頭,怎麼看都不搭啊。而且趙佳哪里是只有一丁點修為,在他看來趙佳本身已經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加上那不可思議的仙符,再倡狂十倍也是應當的。
  陳虎和孟超也跟著笑起來,他們哪里知道,以楊雲的見識資歷,趙佳還真就是一個小丫頭片子,修為也真就只有那麼一丁點,楊雲現在本事不行,眼界那可是高得不得了。
  楊雲偷偷一撇嘴,看著不以為然的幾個人,知道他們不信,也不去解釋什麼。
  鳳鳴府是南吳五府之首,在整個吳國也是除了國都東吳城之外最繁華的城市,前世的楊雲趕考和等待發榜,在鳳鳴府待過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不過記憶中的時間經歷得太久,對鳳鳴府最深的印象,反而是修煉小成後尋親路過時的那一段。
  那時的鳳鳴府經歷過兵劫十幾年都沒有恢復過來,城中雜草叢生,廢墟片片,十室九空。大白天城中到處都是遊蕩的痩骨嶙峋的野狗,不時從一地磚瓦碎石間刨出些白骨殘骸來啃食。
  城中的人蓬頭垢面,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看上去竟然和那些野狗也不差多少。亂世中人命本就賤如枯草,當時楊雲心就涼了半截,尋找家人的熱切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繁華富貴,如夢如露,就算是帝王將相,高官厚祿,名臣巨賈,又有哪個最終逃脫這一劫?想起自己如果沒有修煉,現在多半也是野地裏的枯骨一堆,後來尋親無果後,修行求道之心堅定了許多。
  此時的鳳鳴府卻是一派繁盛熱鬧的景象,大街上的行人挺胸揚眉,就是販夫走卒氣勢中也有一股子樂觀自信,路兩旁酒樓店鋪鱗次櫛比,連綿不絕。遠處巍峨的城樓和雁歸塔,更是城中有名的勝景。和記憶中的印象鬼蜮相比,強烈的反差讓楊雲不由自主地唏噓起來,想當年來時,城樓已毀,塔也只剩下半截。
  隨便挑間看上去最大的酒樓進去,現在眾人都身有橫財,誰都不會委屈到自己的嘴巴。當下要了最好的包間,好酒好菜一頓猛點,好幾個小二將酒菜流水一樣送上來,又將空出的盤碟流水一樣往下撤。
  幾個人都是壯小夥,在海上顛簸了幾天,練了功夫,手裏又有錢,吃起東西來就如猛虎下山一般,但不管是雙手抱住半隻燒鵝狂啃的陳虎、還是幾乎將頭埋進盤子裏的連平源,比起楊雲這個最瘦弱的秀才來都是小巫見大巫。
  楊雲一個人吃下的東西,就比得上其他四個人的總和。奇怪的是,雖然他吃得又快又多,看起來反倒比陳虎、連平源二人雅觀些,也不知道那些東西怎麼就進了他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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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隔墻有耳

   酒足飯飽之後,楊雲滿足地摸了摸肚皮,雖然在海上又是魚翅又是蝦,也沒有虧待著自己,論起精元含量也還是那些海鮮更充足,但這酒樓精心烹製出來的菜肴,在口味上還是能讓人更加饜足,海鮮吃多了也膩呀。
  幾個人搶著會鈔,最後楊岳把錢付了。先不急著離去,幾個人喝著茶水,吃著酒樓贈送的水果點心,商量今後的安排。
  “我想回家一趟,上次給家裏稍的錢不多,爹娘肯定攢起來不肯花,這次回去讓他們也高興高興。”楊岳說道。
  楊雲也有這個想法,聽二哥說出來連忙點頭,“我這裏還有五百多兩銀子,你一起帶四百兩回去。”
  “你在府城求學,身上還是多留一些銀子吧。”
  “有一百多兩足夠了,幾天前一百兩銀子咱們誰都不敢想呢。”
  楊岳一想也是,反正這錢帶回去父母也是替三弟收著。
  “岳哥,我光棍一個,也沒有親戚,我就跟定你了,你去哪兒我去哪兒。”陳虎說道。
  “那成,七尺男子漢,現在學了功夫又有了錢,還怕找不到一門好親事嗎,這次和我回去,看中哪家我找人給你提媒去。”
  陳虎樂得呵呵直笑。
  楊雲和孟超當然是去海天書院進修,只有連平源沒有決定去處。
  分財的時候連平源是算作霞島的人,島上人口多卻只分到三成財寶,折算下來每個人只拿到五六十兩銀子。
  對於小島上的漁民,五六十兩銀子也可以稱為一筆鉅款了,但一頓酒菜吃下來,連平源看出鳳鳴府的物價不便宜,加上連個住處也沒有,五六十兩銀子可不夠他坐吃山空。
  “我想在這府城中找個營生,不知道大家有什麼主意沒有?”連平源雖然出身小島,但心氣還是很高的,他這次離島外出,主要是為了海珠,但也有一小半的原因是想出來見見世面。
  “這天下廣大,三百六十行,不過能出人頭地的上業也就那麼幾個。”楊雲掰著指頭算起來,“讀書取功名當官,是我和老孟在走的路子,連兄弟你不適合。當兵取軍功得封賞,現在又沒有戰事。”
  楊雲沒有說一兩年後會戰事大起,現在參軍的都成了炮灰。
  “現在最適合的倒是從商,我們吳國這些年國事平穩,官家和百姓手裏都有餘財,因此商旅日盛,西邊和北邊的大陳,南邊的山越,都有商路往來,海上商路更是直接連通大陳、北梁、清泉、山桂甚至南洋、波斯。很多人經商都發了大財,說起來我們這次得的錢財,也就是小富罷了,和那些鉅賈比起來不過九牛一毛。這鳳鳴府就是個例子,我們從碼頭一路行來,見過多少富麗堂皇的庭院,此地的富庶可想而知。”
  連平源有些心動,他想找的營生當然不是幹苦力,經商聽起來倒是不錯。
  “只是我本錢不多,而且一點人脈勢力都沒有,在這鳳鳴府經商恐怕站不住腳。”
  “經商分坐商和行商,在城裏開個鋪子包銷就是坐商,這個需要本錢和人脈,不過行商就不同了,行商最重要的是能找到特色的貨物,而且能把貨物運來就行了。”
  “特色貨物?這到哪里去找?”連平源問道,楊雲一番話,讓他已經有了經商的意思,只是還沒想到具體的路子。
  “哈哈,連兄弟你可是守著寶島而不自知啊。”楊雲提點道。
  “你是說——霞島?”
  “沒錯,以前霞島緊鄰兇名在外的霧島,才沒有多少人接近。現在霧島的惡蛇已除,可以說航路上已經沒有危險了,這一點別人還不知道,只要能保守住這個秘密,至少一兩年之內這就是條獨家航線。霞島別的特產我不知道,光是那種銀殼蝦在別的地方就很少見,販運過來就是獨家生意。”
  連平源被說得兩眼發亮,遠離霞島的初衷早已被拋到腦後,他的腦子轉得也快,轉眼想到了長福號。
  “對啊,長福號的水手多半都要歸家,也許我能找到船東把長福號或租或買下來,錢可以找島上各家湊出來,然後這條航路就算建起來了。”
  連平源雖然年輕,但在霞島上威望很高,正是他把長福號眾人帶來解救了全島人。而且霞島眾人手裏都有錢,留在一個海島上也花不出去,投到一條商船上確實是上策。
  楊雲點頭,連平源果然是個人才,更難得的是為人重情重義,當時他冒著淹死的危險遊到長福號上求援,還可以說是為了求生,可是船老大拒絕施予援手時,他並沒有順水推舟地留在船上,而是想跳海回島,這就難能可貴了。
  還有陳虎,和楊岳一起來到長福號的水手不止他一個,但楊岳爬上桅桿救險時,只有他一個跟了上去,這就是區別。
  各人選擇不同,際遇也就不同。楊雲要在亂世掙紮出一條出路,修煉之餘,人脈也非常重要,能拉上一把、幫上一手的地方他絕不會吝嗇。
  連平源對著楊雲連連稱謝,拿出酒壺又敬了他好幾杯。
  孟超、陳虎也就罷了,楊岳卻吃驚得睜大眼睛,自家的三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難道是拜了仙人師父後,連腦子也變得活泛好使啦?一年不見就像脫胎換骨了一個人似的。
  “二哥,你回去以後勸勸爹娘不要拿銀子買地,攢起來或者花掉都行。”楊雲突然想起一件事,提醒二哥楊岳。
  “為什麼?”
  “現在買地不劃算,過一兩年地價會變得很便宜。”
  “怎麼會?”
  “你先相信我一回,告訴我這個消息的人非常可靠,不過他不准我說出去,這件事你們在外邊就不要提起了。”
  看著幾個人將信將疑的神情,楊雲心裏偷汗,也是,現在吳國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地價年年上漲,誰能想到亂世馬上就會來臨呢?自己要是不說這麼一下,以父母的性子非得買一堆田地不可,到時候兵荒馬亂的,田地可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包間的門外一陣喧嘩,似乎有一夥人進了旁邊的房間,楊雲等人也沒有在意。
  “白六少,這家酒樓雖然差點,但是有一道醋魚的招牌菜,做出來雪白軟嫩的,就像小銹姐那一身嫩肉似的,今天你可得多嘗上幾口。”一個猥瑣的聲音說道。
  “哈哈,要不吃完醋魚,晚上就去吃幾條活魚去?”另一個人笑道。
  “沒意思,晚上少爺我哪兒也不去,就在家待著。”
  “咦?白六少你媳婦還沒娶呢,怎麼就規矩起來啦?難不成怕你的名聲傳到靜海縣那個美人耳朵裏去?”
  孟超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楊雲驚訝地想道,“不會這麼巧吧,剛到鳳鳴府就遇上那個傳說中的白麻子。”
  “去——那個小門小戶的,也不知道老頭子吃錯什麼藥要找她家,就算有幾分姿色還能管到我頭上來?她就算和他老子一樣屬章魚的,我也能把她爪子剁下來。晚上是老頭子找我有事兒。”
  “白兄你現在嘴硬,到時候美人瞪你一眼,你還不乖乖爬到美人床上,就怕你到時候不認我們這幫兄弟們了。”
  “是呀,聽說你那位是靜海縣第一美人,白少你艷福不淺呀——嘖嘖”
  “什麼靜海第一美人,白府去相看的幾個媽子都回來了,紛紛在底下說鳳鳴府中都沒有這等佳麗,現在已經傳出去是鳳鳴府第一美人啦。”
  楊雲耳朵靈,聽見隔壁房間傳來一片吞咽口水的聲音。
  “啊呀,我怎麼沒這個運氣,鳳鳴府第一美人啊,要是娶進我家門,讓我三年不進妓院大門也行啊。”一人捶胸頓足說道。
  “那種美人就是看著好看,哪里有小銹姐那麼知情識趣,那一口玉簫吹的——”另一個人陶醉地說道。
  “不會可以教嘛,白少這就要看你的功夫啦,嘿嘿嘿。”
  “調教、一定要調教,就是不知道美人身子柔弱,經不經得起白兄你的撻伐呀?你一定要讓那什麼章家多送幾個陪嫁丫頭來——別把美人搞壞啦。”
  “好哇!靜海出美女呀,大美人咱們不想,小美人到時候難道不興咱們沾沾?”
  “哈哈,好說好說。”
  隔壁房間裏傳來一陣蕩笑聲,孟超再也聽不下去,長身而起,雙掌緊緊握成虎爪。
  楊雲一把拉住,低聲說道:“等等,不可露出形跡。”給其他幾個人使個眼色,悄悄地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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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懲誡

 一群惡少在房間裏喧鬧不休,楊雲掃了一眼外邊的大堂,有十幾個人一邊吃喝,一邊留意著那間包房的動靜,應該是那幫惡少帶來的隨從和侍衛,不動聲色地拉著孟超出了酒樓。
  那一夥人大呼小叫地吃喝半天,最後一個個面紅耳赤地踏出酒樓,身前身後簇擁著隨從們。
  剛出門口,街道上迎面沖來一個身手伶俐的麻衣小廝,他身後是幾個壯漢呼喊著追來。
  “兀那賊廝,快把偷爺爺的錢囊還來,否則捶爛你的骨頭!”一聲爆喝,嚇得幾個惡少哆嗦一下。
  “好壯實的胖漢呀。”
  四個追賊的漢子一字排開,在街面上狂奔,一個個身材長大,體態肥碩,卷得街上狂風大作,行人攤販走避不迭。
  離得近了,看見四個漢子都是滿面烏黑,一部鋼針似的虯髯,一個惡少喃喃道:“好兇惡的四個大漢,是四兄弟嗎?”
  一個侍衛看到那個小偷直往這邊奔來,伸手一攔,呵斥道:“瞎了眼睛嗎,往哪里撞!”
  小偷輕笑一聲,侍衛眼前一花,感到手邊刮過一陣風,小偷就已經不見了。
  侍衛愕然,旁觀的人卻看得分明,那個小偷也不知怎麼一繞就從他身邊過去,鉆入了人堆之中。
  四個壯漢速度不減分毫地撞過來,嘴裏大呼:“交出小偷!”
  一個錦衣少爺剛要開口,莫名其妙地手中多了一個錢囊。
  “大哥們,錢交給你們,小弟先走啦!”
  “原來是同夥!”最當中的壯漢二話不說,伸出雙手一撥拉,兩個隨從像波浪鼓一樣打著轉跌出去,然後一個沖天炮鑿到一個惡少面門。
  “啊!”被打中的惡少慘叫著倒在地上,這一下像捅了馬蜂窩,隨從侍衛們紅著眼睛撲過來,團團圍住四個大漢。
  群羊不敵猛虎,四個大漢左沖右撞,不多時地上躺倒了一片,四個大漢打隨從時還有點分寸,沖那些惡少下手拳拳見肉,打得他們叫苦連天。
  “你知道我爹是誰嗎?敢打我?”白惡少捂著腮幫子怒叫,臉上的麻子都氣紅了。
  不開口還好,剛說完這句,最先打人那個壯漢目露兇光地瞪過來,“怕你個鳥!爺爺就算一刀把你殺了,坐上船回大樑,你家能追出海咬我?”
  被大漢兇惡的目光盯住,白麻子渾身戰栗,一個字都不敢說。
  大漢心中有氣,掄圓巴掌一個大耳光扇過來,啪地一聲脆響,白麻子噗呲一口血,夾著兩顆黃牙噴了出來,隨後的慘嚎聲裏都帶著哭音。
  扮作小偷的楊雲躲在一旁,暗暗搖搖頭。
  “老孟還是心慈手軟啊,趁這個機會一掌要了白麻子的小命豈不是幹凈?”
  楊雲雖然這樣想,到底不會越俎代庖,看見一個惡少向這邊躲過來,偷偷一伸腳踢去,這一下已經帶上寂元化精訣的暗勁,心想:“總得有個人傷得比白麻子更重,混淆一下目標。”
  惡少躲出來正在偷喜,突然腿上劇痛,這一下已經被踢斷了骨頭。剛慘嚎了半聲,楊雲一拳擊在他鼻樑上,涕淚血水橫流,後半聲慘叫也縮了回去,非常乾脆得昏了。
  聽見那半聲慘叫,楊雲心裏一樂,“剛才大美人小美人叫喚最兇的就是你,沒白打你這兩下呀。”
  扮作四個壯漢的正是孟超、楊岳、陳虎和連平源,他們正打得興起,卻發現所有人或躺或跑,眼前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了,這才收了拳頭撒開大步離去,見他們兇悍的樣子,街上無人敢擋。
  鉆進早就探好的小巷,在一個無人的偏僻角落,四個人和先來一步的楊雲會合。
  “哈哈,痛快痛快,這幫龜孫就是欠打,雲弟這個主意太棒啦。”陳虎大笑著說道。
  “快點收拾了。”楊岳催促道。
  楊雲最簡單,把麻衣脫下,抹了把臉就行了。
  其他四個人脫下外罩的粗布衣服,露出裏面墊得層層疊疊的棉花,相互扯落了,往衣服團裏一塞。
  孟超最魁梧,墊的棉花最少,其他三人腳底下還綁著磚頭,這才看上去和孟超差不多模樣。
  最後用脫下來的衣服往臉上一頓亂撮,把黑油和假鬍子一起抹掉,露出真容來。
  翻過旁邊的院墻,順手把衣服包往一口枯井裏一丟,料想就算這家發現了也不敢聲張,然後穿過院子從另一邊離開。
  街上已經鬧翻了天,大群衙役捕快把事發地點圍得水泄不通,楊雲五人連穿幾道院墻,出現在街上時已經是外圍,混在看熱鬧的人群裏,就算有差役看到他們,也聯想不到面容身材相差甚大的幾個兇漢身上去。
  唯一身材接近的孟超,身上又披著正宗的秀才青衫,滿臉敦厚狀。
  楊雲看著孟超直樂,想不到老孟這麼能裝,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看著哭嚎連天的一堆惡少被排著隊抬走,五個人才心滿意足地離去。一路上都聽見路人在幸災樂禍地談論這件事情,大抵的意思都是北梁來的好漢下手太輕,怎麼沒把這些禍害打死幾個,看來他們這群惡少在鳳鳴府幾乎是天怒人怨。
  幾個惡少家世都不凡,那個被楊雲下了黑手的,還是知府的侄子。
  天色將晚,五人找到一家客棧歇腳,楊雲和孟超第二天要去海天書院,楊岳和陳虎結伴回靜海縣,而連平源則要先在鳳鳴府留一陣趟趟經商的路子。
  吃過晚飯,舒服地在客棧中洗完熱水澡,楊雲回到房間,拿出天狗石手鏈沉思起來。
  今天手鏈上的黑石又有發熱的現象,當時楊雲雖然在忙著懲誡惡少,但還是把手鏈的反應牢牢記在心頭。
  楊雲現在已經確定,周圍人的喜怒哀樂,是引發黑石發熱的原因。但十三顆黑石各自都有分別,並不是一同發熱。
  “這一顆,那群惡少蕩笑的時候熱得最厲害。這顆,惡少們哭爹喊娘的時候熱得幾乎發燙,還有這顆,老孟發火的時候發熱的就是這顆。”楊雲一一分辨著。
  “嗯,總共十三顆黑石,正好對應七情六欲,以後這個法寶就叫做七情六欲珠吧。”
  雖然七情六欲珠現在還看不出什麼神效,但是楊雲相信這個奇特的法寶一定大有潛力可挖,單單現在,他也能用它感應別人的心情,這也算一個不錯的用途。
  研究完七情珠,接著修煉了一夜月華真經,早上出門來神清氣爽。
  吃過早飯後,楊岳和陳虎攜銀回家,楊雲和孟超結了客棧的帳,打聽到海天書院在城東,兩人結伴前去。
  海天書院緊鄰城東的一座小山,占地頗大,幾乎將半個山腳都圈了進去。遠遠眺望到山頂上有個亭子,路上向人問路,都指著這個亭子,看來這也算是海天書院的一個標志了。
  海天書院在南吳名氣不小,像楊雲和孟超這樣前來投學的幾乎天天都有,有專門負責接待的人,收去兩人一共十兩的學費,就笑咪咪地將他們帶到一片學舍中。
  “馬上就是月末,這幾天的學費就不算了,從七月開始的月初每人要再交三兩銀子,學院裏管飯,不過衣物就要自己洗,或者花點錢這裏也有洗衣的僕婦。”學院的管事介紹一番。
  楊雲微微嘆氣,就是這每月三五兩銀子,能把以前的自己和全家一起愁死。而現在光自己身上的錢,就能在這府城最有名的學院待上兩年,這還是把大部分錢托二哥帶回了家的情況。
  “那邊東向的學舍還有嗎?”楊雲問道。
  “全都住滿啦,今年是大比之年,住進來的學子尤其得多,這還是半年前剛擴的校舍,否則每間屋裏要擠進三個人呢。”
  楊雲只好在不多的學舍裏隨便選了一間,房間裏有兩個床位,一張方桌,兩把椅子,桌子上有燈,但卻沒有燈油,一個小視窗對著西面。
  “看來夜裏要另找個地方修煉月華真經了,如果沒有合適的地方,就出去租個房子。”楊雲盤算著,把隨身的包袱往房間裏一扔,和孟超一起去了學堂。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34
第36章 同鄉

   出乎兩人的預料,書院中竟有三個學堂同時在開課,兩個人運氣不錯,在學堂外面遇到一個學子,說了兩句話竟然是靜海縣的老鄉。
  這個叫孫曄,為人頗為熱情,主動向楊孟兩人介紹起來。
  “這海天書院在南五府中名聲甚響,號稱藏書最多、學子數量最多,出的舉人最多,號稱三多。不過其實這書院啊有第四多。”
  “什麼第四多?”楊雲感興趣地問道。
  “收的錢多唄——學費每個月一交,看似數量不多,其實加起來也不比那些季交、年交的書院少,而且這書院裏幹什麼都要額外花錢,墨、紙、燈油都要單花錢去買,飯難吃的要命,想吃點好的又要加錢,藏書樓裏的書不讓外借,白天大家要在學堂聽課,晚上去看書又要收一筆蠟燭錢,有的時候名家來講學,還要額外收一筆報名費。”孫曄大倒苦水。
  “竟然如此!”孟超面露驚色,這個書院太能賺錢了。
  楊雲偷樂,只要書多就成,這個書院太適合自己了。嗯,就在這裏待一個月,估計能把藏書樓的書給看空吧,五兩銀子換一樓藏書,太值啦。
  “對了,這裏為什麼有三個學堂呢?”
  孫曄答道:“因為學子太多,而且因為學費一個月一交,學子們來來往往的很常見,所以搞出這三個學堂。中間這個就講一些基礎,每個月講的內容都大同小異,倒是適合兩位這樣新來的學子。那邊人最多的學堂,傳授的東西深一些,而且比較雜,運氣好能聽到些真貨。至於最裏邊那個——”孫曄一撇嘴,“二位就不用去了。”
  “為什麼?”
  “那個學堂是額外收費的,請的倒是名師,可是裏面聽課的人良莠不齊,多是富貴子弟來這裏混日子的,不管什麼人交了錢都能去聽,甚至童生都可以,老師也不用心,學不到什麼東西的。”
  楊雲和孟超感嘆一番,開口邀請孫曄一起吃午飯,然後進了那間初級的學堂。
  堂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學究,見有人進來也不管,自顧自地在那裏口沫橫飛。
  堂下二十多個學子,應該都是些新人,所以聽得還比較認真,不時提筆在紙張上記錄著。
  隨便找兩個座位坐下來,聽這個老學究講課。聽了一陣,楊雲暗暗點點頭,海天書院畢竟名聲在外,這個課講得條理分明,簡白易懂,對學業還是有幫助的。
  不過僅僅這樣還不夠,如果用修行來比喻的話,這個學究傳授的是秀才境界的功法,頂多讓人從秀才低階晉升到高階,但想突破到舉人境界還差一些東西。
  自己前世估計就是這個境界,秋考失利後才感受到差距,但是家裏的經濟已經不足以支撐他三年後再考一次,所以楊雲落榜後才心喪若死。
  “我講授的都是聖人之言,經世大道,你們回去要好好體悟,就算秋考名落孫山,但這些道理也可以終生受用……”老學究開始做總結性陳述。
  楊雲聽到名落孫山這四個字,心中猛然一動。他想起孫曄這個人了。
  前世秋考,鳳鳴府的榜首是來自靜海縣的蔡白華,而榜尾就是孫曄。同樣來自靜海縣的兩個名字一首一尾,倒是相映成趣,當時就有人驚呼孫山再世。
  笑了笑,收回思緒。
  “這裏的課沒什麼聽的必要,那個高級學堂倒是可以聽聽,其他時間還是到藏書樓看書吧。”楊雲想道,自己有兩世的經驗閱歷,有識海,有過目不忘的神通,這些基礎的東西完全沒有必要學習了。
  聽完課,找到孫曄,說說笑笑地找地方吃飯。
  書院的食堂被孫曄形容得不堪,路過的時候楊雲好奇進去看了看,果然是慘不忍睹,寥寥幾個吃飯的人都是作愁眉苦臉狀。
  看過之後楊雲決定說什麼也不在這裏吃飯了,他因為修煉寂元化精訣,所以飯量比常人大得多,但口味卻更加挑剔,如果不是美食很難鼓起勇氣天天這麼往肚子裏猛塞。
  書院外邊就是一溜小飯館,據孫曄說都是租書院的地皮,這價格也比遠處的同類飯館貴上三分。
  楊雲撿著好酒好菜一陣狂點,孫曄看得目瞪口呆,說了幾十遍“太多吃不了”一類的話。
  等酒菜上來,孫曄才知道不是自己面子夠大,實在是楊雲太能吃了,真想像不到他那單薄的身子怎麼能裝下這麼多食物。
  既然有楊雲這個榜樣,孫曄就不客氣了,他家境中等,能來海天書院進修已經勉強,所以平常裏是食堂的常客,也難怪他對食堂的怨念那麼大。當下鼓開腮幫子和楊雲比試起來,三人之中反而是虎背熊腰的孟超吃得最少。
  一頓酒肉吃下來,三個同鄉已經稱兄道弟起來,孫曄一邊摸著滾圓的肚子呼脹,一邊拍著胸脯保證,高級學堂有什麼真東西講授的時候,立馬去報告楊雲和孟超。
  “對了——兩位兄長可有表字嗎?”孫曄突然想起一事,問道。
  “我還沒有,老孟你呢?”
  “我也沒有。”
  讀書人一般要起個表字,以方便相互之間的稱呼,不過世人認為名字關乎氣運,所以不能隨便亂起,讀書人的表字一般是師長所賜。
  楊雲和孟超都屬於草根出身,所以一直沒有表字。
  “那正好,你們見到山上那個亭子了吧?那就是有名的細風亭。”
  “細風亭?”
  “是啊,你們沒有聽說過?”
  “沒有。”
  孫曄精神大作,給二人講述起來。
  “說起來這個亭子來歷可大啦,據說這亭子立起來的時候還沒有海天書院那。亭子裏有一個破舊無人問津的扶乩,當年徐文襄公在亭子裏讀書,突然興起,想給自己起個表字,想了幾十個都不滿意,於是就扶乩起卦,得了一個名字,你們猜是什麼?”
  “海天?”
  “沒錯,徐公得了這個表字後就時來運轉,連連高中,最後著書立說、入閣拜相,名噪一時。晚年回鄉後創辦了這家海天書院,把細風亭圈到書院裏面,凡是沒有表字的學子前來,都免不了上去扶上一乩。”
  “那孫兄你的表字是扶乩來的嗎?”孟超問道。
  “是,剛來時去過,得了山舉二字。”孫曄對這個表字很滿意的樣子。
  楊雲心中一動,這個扶乩有點意思啊。
  孫曄說下午學堂的課沒什麼意思,楊雲和孟超決定去細風亭一觀。
  沿著盤山小路上到山頂,海風徐來,眺望著藍天和海水,心胸頓時開闊起來。
  還沒走到亭子,先就聽見清脆的風鈴聲響個不停,叮叮當當地沁人心神。
  亭子看起來很舊,但還算幹凈,看來是有人時常打掃。亭子頂上是一個樹葉形狀的東西,被風刮得東倒西歪,牽連著一個擺桿晃動不休,擺桿的下面系著一個小小金鈴。
  楊雲仔細看了一番,都是些普通東西,沒有什麼特殊的。不過這個山勢有點奇特,雖然這座山不高,但是正當東海,處於地海兩系靈氣交匯的中心,就好像是一個天然大陣的陣眼一樣,自然有很多神奇的現象。
  比如說現在海風朝著陸上刮,但是這個亭子頂的風葉晃動得卻毫無規律,這是因為細風亭就像一個引針,將對沖的地海兩道靈氣向上引,激蕩了風勢導致的。
  “有些意思,老孟你先來?”
  “好。”孟超過來,解下金鈴,剛要把擺桿連接到乩環上去,一個聲音從亭子外面傳來。
  “等等——你們兩個等等。”
  回頭看去,幾個書院管事模樣的人正沿著山路跑上來。
  “什麼事?”
  等幾個人跑進亭子,楊雲開口問道。
  “你們兩個是新來的吧,且等一陣,山長陪著貴客馬上要到亭子來,你們就在這兒侍立著,別說話,等貴客走了再扶乩吧。”一個管事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氣喘吁吁地說道。
  楊雲把頭探出亭子張望一下,果然看見一行人正在半山腰緩步而行。
  也不等楊孟二人答話,那些管事已經開始收拾起來,將亭子各處仔仔細細擦拭了一遍,然後拉著兩個人避立到亭子外邊。
  山不高,不多時一群人已經來到亭外,被眾星捧月般簇擁在中間的是一名中年人,一身便裝,看不出是什麼來頭。
  管事們紛紛長揖施禮,楊孟二人只是一拱手,看上去就比較顯眼了。
  一名文士打扮的人微微不悅,問道:“你二人是新來的學子嗎?見了貴客為何不施敬禮?”
  楊雲踏前半步說道:“要是在學院之中見到貴客,上下有序,自然應當敬禮,這細風亭是天然的古跡,倒是應該講究個先來後到的道理。”
  旁邊幾個管事汗一下冒出來,剛才差事緊急,加上以為兩個新秀才好說話,所以言語動作間未免不夠客氣,想不到這人當時不露聲色,現在卻發作出來。
  “哈哈哈,這位秀才公說得沒錯,確實我是後來的,你們兩個是主,我們是客。”中年人笑著說完這句話,轉頭對文士說道:“文山長,久聞細風亭扶乩起字的大名,不如讓你這兩個學生先扶上一乩,我好開開眼界?”
  楊雲心裏暗想,這個文士果然是海天書院的山長文思乾。
  “貴客有命,豈敢不從?”文思乾微笑著答道。
  “多謝山長和貴客。”楊雲作揖道,推了孟超一把,“老孟——扶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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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扶乩起字

    孟超連忙將被風帶得亂晃的擺桿連上乩環,同時楊雲從旁邊的香案上找到幾支線香,遞給孟超。
  “上柱香吧,扶乩要心神安定才可。”
  孟超點燃線香,默禱了一會兒,這才將手放到乩環上,微閉雙目,讓手隨心所欲地推動乩環。
  乩筆在沙盤中刷刷地走動,眾人都圍上來觀看。
  “崇——德——”
  中年人將沙盤中寫就的字念出來,此時孟超才睜開眼睛。
  “文山長給評解一下?”
  “你的本名是什麼?”文思乾問道。
  “學生姓孟名超。”
  “孟超,字崇德。不錯的表字,海天書院中有記載,辛未科的二甲第一名進士就扶出過一個崇字,德字也不錯,也不乏金榜題名之人,你這個表字可謂中吉,今科中舉有望啊,不過還需要因人成事。”
  孟超欣喜,文思乾那是什麼人啊,殿試榜眼,文章學問不敢說天下吧,至少吳國之內是聲名卓著,有他這一句點評,只要秋考的時候自己的卷子能被取中,就斷無落榜的可能。
  “楊賢弟,你也快點扶一個吧。”
  楊雲點點頭,卻沒有上香,隨意地晃動著乩環,兩個行雲流水的大字躍然出現在沙盤中。
  “夢徊”文思乾看向楊雲。
  “楊雲——楊夢徊。”
  文思乾皺起眉頭,“這個表字可是生僻得緊,夢字和徊字都很少在扶乩中出現,我不敢妄斷,得回去查查記錄才行。”
  中年人心中陡然一驚,想起自己家族中留傳下來的一本記載,說是先祖曾經遇到異人,給自己的家族批了幾句話,其中遇石而興等幾句都已經得到印證,只有最後一句“遇夢而續”一百多年來一直沒有著落,難道要應在此人身上?
  不過一轉念又想,這個人眼下不過是區區秀才,有什麼資格應這句話呢?大概只是個巧合吧。
  深深看了楊雲兩眼,中年人說道:“兩位秀才的表字都不錯,今後一定能大展鵬圖的。”
  文思乾微微動容,心想以中年人的身份,說這句話可是有些意思。
  楊雲拜謝,說道:“學生事情已了,不敢打擾貴客的遊興,這就請辭了。”
  “好好,希望以後還能聽見你的名字。”中年人笑道。
  文思乾這下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也不知道怎麼這個文弱秀才就得了貴客的青眼,真是有點不可思議。
  楊雲和孟超下山來,像沒事人般跑到藏書樓看書。
  孟超好像受到今天事情的鼓舞,看起書來格外入神,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暗下來,想起孫曄的說法,再看下去就要交蠟燭錢了,這才將書放下,抬頭四下裏沒看到楊雲,心中微微有點詫異。
  轉了一圈才發現楊雲藏身在一排書架之中。
  “夢徊賢弟,你原來在這裏,怎麼不去座位那裏看?”孟超問道。
  “我喜歡站著看書,坐著看容易走神。”楊雲信口說道,真正的原因其實是他翻書的速度太快,一頁書用月華靈眼掃一眼內容就全進識海了,被別人看到無法解釋。
  “這海天書院的藏書樓果然名不虛傳,靜海縣學和這裏的差別,就像池塘和江河啊。”孟超感嘆道。
  “是啊,靜海縣學就是一個房間,幾排書架,這裏是滿滿當當的三層樓,差別太大啦。”楊雲既興奮又痛苦,他可是打算用一個月的時間把這裏的藏書“翻”完,這下手指頭可有的累了。
  “走,先吃飯去。”書要一本一本地翻,飯也要一頓一頓地吃。楊雲算了一下,一個月的時間差不多也可以看完這裏的藏書,到時候就可以回靜海縣備考了。
  出門剛好看見孫曄迎面過來,人還沒到聲音先飄過來。
  “夢徊兄、崇德兄,你們二位大喜呀,晚上是不是該請我吃飯呀?”
  楊雲和孟超對視一眼,想不到下午得的表字,晚上連孫曄都知道了。
  “沒問題,走——”
  三人還是去了中午那家小飯鋪,這裏的小菜炒得不錯,酒也沒有兌水,看到楊雲幾個人,飯鋪老闆樂得眼睛都瞇成了縫。
  果然沒有讓飯鋪老闆失望,楊雲又點滿一桌子酒菜。
  “山舉兄,你是怎麼知道我們扶出的表字的?”
  孫曄先滿飲一杯酒,回味地咂咂嘴,笑道:“兩位兄長今個可是出名了,整個海天書院都傳遍啦。”
  “怎麼?”
  “你們可知道今天遇到的那個貴人是誰嗎?”
  “是誰?”孟超問道。
  孫曄伸出一個指頭向天上指了指,“福國公。”
  “啊!”孟超低低地驚呼一聲,“竟然這位國公爺。”
  福國公是當今吳王的長兄,據說當年他素有賢名,繼任王位的呼聲很高,但卻以自己生母為普通嬪妃為由,主動將王位讓給現在的吳王。
  吳王繼位後將他封為福國公,封地就在鳳鳴府。
  鳳鳴府是南吳最大最富庶的一個府治,據說鳳鳴府有四分之一的土地都是福國公的封地,而且吳王特賜旨意,福國公對整個南吳五府的官員都有監察奏事的權限,真可謂南吳富貴第一人。
  孟超想著,如果早知道那個中年人就是福國公,他的舉止肯定不會那麼自若。偷眼斜看楊雲一眼,發現他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不由感嘆自己的定力還是有所不如啊。
  “喝酒、吃菜——”楊雲將一口肉咽下嗓子,渾不在意地勸孟孫二人多吃點。
  孫曄中午吃得太飽,所以只是喝點酒,細細夾幾筷子吃著,孟超心裏有事,也吃得少了,最後一桌子菜幾乎都被楊雲包圓。
  吃罷三人聊天,楊雲才說道:“今天遇到福國公是件好事,不過實際的用處並不太大。我們是學子,走的是科舉取功名的路子,就算名聲再大,卷子也是糊著名字的,最終還是要靠卷子中選才行。”
  孟超、孫曄二人點頭稱是,吳國的科舉還是非常公平幹凈的,建國百餘年來科場舞弊的案子屈指可數。
  考生作出來的卷子要糊住名字,統一抄錄後由房師擇選,這一步才是刷下大多數學子的關口。一府之地近千學子,能夠取中的卷子不到百份,進到這一百份裏,取出原卷打開名字,由主考最終取錄和評定名次時,名聲等外部因素才會起作用。
  酒足飯飽之後,孟超和孫曄相約去藏書樓看書,蠟燭錢雖然不便宜,但是這個臨近秋考的關口,能來海天書院的秀才們是不會吝嗇的。
  楊雲要修煉月華真經,所以辭了二人單獨行動。
  “那個細風亭倒是個不錯的地方,地勢高闊,靈氣比平地上要充足幾分。”
  晚上山路無人,楊雲邊走邊整理識海中新增加的書籍。雖然這些書存在識海中,比熟背上幾百遍的記憶還要深刻,但還是要投入心神體悟,才能融會貫通,甚至更進一步地推陳出新。在這方面,識海的推演終究是缺乏了一點靈性。
  此時在識海的經綸堂中,數百本書籍在空中飛舞,無數的金色字元如同穿花蝴蝶般,繞著青木書案上下翻飛。不時有一些字元落到書案上,一陣華光四射,化作宣紙上的一行行字跡。
  有些字跡寫出來後很快又淡化消失,但總體上字數還是越積越多,書案的一角,寫滿字跡的紙張已經疊成一摞。
  這些是楊雲自己的心得體悟,還有一些策論隨筆等等,都有一定的保留價值。楊雲這麼鉆研下去,也許有一天能編著出一本大部頭的論著來。
  月華真經凝竅期的功法已經推演完畢,真氣少了這個最大的開銷,能用在經綸堂的份額就大大增加了,加上秋考在即,楊雲也是大力投入,現在識海的經綸堂之中每時每刻都是這種景象,隨著經綸堂的運轉,楊雲對各種經論的掌握程度逐漸加深。
  等上到細風亭時,楊雲停下經綸堂的運轉,四野無人,夜風拂動著金鈴,伴隨著陣陣蟲鳴,發出叮叮當當地輕響。一片輕雲掩著殘月,海潮陣陣拍擊巖岸,海天之間各種靈氣縱橫交錯。
  楊雲關心的當然是月華靈氣,今日雖然是月殘之時,但是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月華靈氣。
  “唉——洞天福地對修煉太重要了,尤其在結丹以前,沒有一處合適的洞府,修煉起來簡直是事倍功半啊。”
  楊雲感嘆道,他這一世為了父母親人,決定走入世修煉的道路,幾乎註定和適合修煉的洞府無緣了,只能盡力從功法上彌補一二。
  “好在月華真氣雖然不太穩定,日間不適合修煉,而且每個月都有潮漲潮落的現象,但比起那些比較變態的靈氣,例如真磁、陰雷、玄水之類還是要好多了,普天之下,只要到了晚上都能修煉,倒是不用限定什麼特殊的地方。”
  楊雲就感慨了一下,馬上開始月華真經的修煉。
  因為這裏無人打擾,所以楊雲也不介意暴露出修煉中的一些異像,銀色的月華籠罩在他身體周圍,很快凝結出幾十個活躍的光點,跳躍著投入他身上已經凝練成功的竅穴中。
  月華真經順著經脈,歡暢地在這些竅穴中流動,湧進來的銀光在真氣的沖刷下,漸漸變得暗淡起來。隨著銀光變暗,流經的月華真氣也稍微變粗了一絲。這是因為吸收進來的月華已經被轉換成真氣的緣故。
  無形無色的真氣往復循環著,不時還會分出一股支流沖擊尚未凝練成功的竅穴。
  不知不覺間,楊雲將月華真氣運行了十幾個周天,他回過神,從胸肺間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接著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頓時覺得一股舒暢之極的感覺從胸口向身體四周蔓延。
  抬頭看看夜空,殘月已經移過半空,這次修煉有一氣呵成的感覺,感受了一下,月華真氣增長的幅度也比以前略大一些。
  “真是個不錯的地方。”楊雲決定在海天書院的這些天,就辛苦一些,每天晚上到這細風亭來修煉。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34
第38章 查封

   接下來十幾天楊雲過得非常規律,白天去藏書樓往識海裏“搬書”,偶爾靠著孫曄的消息去學堂聽次課,前半夜上山修煉月華真經,後半夜則練練暗器,或者琢磨點利用寂元化精訣的保命招術,至於一日三餐都在書院外的飯鋪裏解決。
  現在那個飯鋪老闆看見楊雲,簡直像見了親人一般熱情,也難怪,楊雲點的菜好,吃的又多,從他一人身上賺的錢頂得上七八個客人。
  這一天正要吃午飯,連平源卻找上門來,當下和孟超三個人殺到小飯鋪中。
  “楊秀才來啦?”老闆臉上笑得和一朵花一樣。
  “您快坐,最好的位子給您留著呢。”老闆把三人引到一個桌子旁,親手拿抹布細細又擦了一遍桌椅。
  “您等著,我馬上給您上菜。”
  楊雲嫌點菜麻煩,反正這小館中菜式也不很多,後來索性讓老闆隨便上,反正楊雲都吃得下。
  不多時碗碟就擺了一桌,老闆又提了一罐酒過來。
  “這是本地蘇家有名的陳釀,楊秀才有客人,這罐酒是我請的,不算錢。”
  “呵呵,謝謝張老闆啦。”
  三個人倒上酒,先推杯換盞一番,才閑談起來。
  “連兄這些天可是在忙經商的事情?”楊雲問道。
  連平源抹了下嘴,說道:“正要說這件事情,我雇船回了趟島,卻是已經集錢把長福號買下來了。”
  “噢?連兄下手很快呀。”楊雲說道。
  算算不過十幾天的功夫,這個連平源算得上雷厲風行了。清除海寇之事,霞島島民分到的財物大多是現銀,總共大約七八千兩,長福號幾乎算是新船,但估計有個三五千兩也拿得下來。
  “嗯,因為水手們發了財,連同船老大一起全部辭工,而且這次出海又傷了船,還要花錢修整,那個老闆覺得晦氣,正好我找上門,也沒多抬價就賣給我了。”
  “那你的生意很快就可以開戰啦,恭喜恭喜。”孟超道。
  連平源苦笑,“現在卻是遇到點麻煩。”
  “什麼麻煩?”
  “你們聽說過四海盟沒有?”
  “四海盟?是個武林幫派嗎?”楊雲這就沒聽過了,把頭扭向孟超問道。
  孟超也是搖頭,他雖然練了家傳武功,但是父親早就不開鏢局,他對武林中的事情知道一些也有限,四海盟的名字從沒有聽說過。
  “聽說是個這兩年才興起的幫派,勢力甚大,鳳鳴府這裏只是個分舵。我這次從島上帶出來十幾個兄弟,漏出些要走商的口風,就有四海盟的人上門來要收錢。本來我也沒當回事兒,不料我有個兄弟脾氣沖,說話得罪了個什麼少舵主,他們揚言要讓我的船出不了海。”
  “這麼蠻橫?不太可能呀,這裏是府城,他一個江湖幫派找點麻煩還可以,哪里能讓船都出不了海?”孟超皺眉。
  “我也這麼想,不過也是件惡心的事情,現在都沒有水手肯來船上,這倒沒什麼,我和島上來的兄弟也能把船開動,就是現在船場不肯給我們修船有些麻煩。”
  “這個四海盟勢力這麼大?”這次孟超驚訝道。
  楊雲這回也皺起眉頭,鳳鳴府的船場顯然不可能沒有後臺,可是因為這點瑣事和四海盟的一句話,就能不接修船的生意,這事情就不簡單了。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喊聲。
  “連大哥!連大哥!”
  連平源驚訝道:“好像是我們島上的小周。”他起身走到飯鋪門口,望瞭望,開口叫道:“小周!我在這兒。”
  小周急乎乎地沖進來,臉上汗水淋淋,“連大哥不好啦!官府要封我們的船!”
  “什麼!”連平源震驚。
  “一起去看看。”楊雲惋惜地看看半桌沒吃完的飯菜,和連平源一起出門。
  路上遇到一輛馬車,楊雲招手攔下來,幾個人一起上去,向碼頭方向駛去。
  坐在馬車上,小周斷斷續續交待了經過,原來今天連平源剛出門,就有官府的人找上門來,說賣給他們長福號的船主犯了官司,要暫時查封長福號。
  連平源不在,幾個島民也六神無主,只得派小周出來找他。
  小周只知道連平源去海天書院找姓楊姓孟的兩個秀才,輾轉打聽了好幾個人才找到飯館。
  遇到這種事情,連平源也心慌不已,憂心忡忡地回到碼頭,看見長福號的帆槳、繩索等行船用具已經被搬下船,十幾個差役正在往貨倉裏搬,旁邊有一個司吏在指揮。
  “這位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連平源陪著笑臉上去說道。
  司吏斜了他一眼,“沒看見這裏有差事嗎。”
  “我是長福號的船主,大人能否明告一下,為何要查封我的船?”
  “原來你就是船主呀,這半天跑哪里去啦?你來得正好,這是查封的佈告,你收好了。”說完掏出一張紙往連平源懷裏一塞。
  連平源識字不多,看見白紙上的一堆大字,還有明晃晃的紅色大印,整個人都蒙了,只好求助地望向楊雲。
  楊雲接過佈告讀了起來,漸漸地眉頭鎖起,事情麻煩了。
  按照佈告上的說法,原船東在賣長福號之前,已經將船抵押給了別人。因為欠債不還,債主將原船東告官,並要求追討長福號償債。
  單單從佈告上看不出什麼問題,只能怨恨原船東心黑。可是事情如此湊巧,剛剛四海盟發出威脅,官府就來查封船隻,卻不能不讓人產生疑竇。
  “原船東抵押長福號的契書在哪里?”楊雲問道。
  那個司吏看楊雲穿著秀才的青衫,勉強回答道:“已經收入案宗,你要是想查就去刑房衙門。”
  “那原船東呢?”
  “在逃,不知下落。”
  這下麻煩大了,楊雲也有棘手的感覺。
  “長福號是抵押給四海盟了嗎?”楊雲又問了一句。
  “四海盟?沒聽說過,抵押給誰你們自己去刑房衙門查。”
  這時差役將帆索搬進倉房,砰地一聲關上大門,又在門口貼上加蓋著官府大印的封條。
  司吏見事情辦完,不再理睬這邊,帶著差役們揚長而去。
  “怎麼辦?連大哥。”島民們聚過來,紛紛指望連平源拿個主意。
  連平源雖然有些膽識,但也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也只能求助地望向楊雲。
  “買長福號的時候簽的是白契吧?”楊雲問道。
  連平源點頭,所謂的白契,就是沒有加蓋官府印簽的民間契約。像船隻這類東西,老百姓們買賣時一般不會去找官府,這樣可以省下一筆契稅。
  白契不受官府的正式承認,但在實際中發生糾紛的話,白契一般還是有效力的。連平源可以據此申明自己對長福號的擁有權,並要求官府解除查封。
  但這樣做並不保險,官府隨便找點理由,這個官司怎麼判都可以。如果遇到貪官汙吏,那就要看誰的關系夠硬、花的錢夠多了。正所謂官字兩張口,左說右說都有理。
  “這樣吧,老孟你先帶著連兄弟去刑房衙門查一查,我去另一個地方想想辦法。”楊雲想了一下後說道。
  “好。”孟超答應道,他也是秀才,帶著連平源眾人去刑房衙門,至少可以保證他們在明面上不吃什麼虧,至於私底下四海盟會勾結貪官汙吏搞什麼動作,他就無能為力了。
  認識楊雲的時間其實不長,不過孟超知道他是個有譜的人,既然說有辦法可想,那就絕不是信口開河。看著楊雲離去的身影,孟超好奇地想到,不知楊雲能有什麼辦法解決這件事情?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35
第39章 三千兩

   楊雲離開碼頭,先去了街市一趟,在一個賣文房四寶的店鋪逗留了一會兒,然後雇輛馬車,對馬車夫說道:“去國公府。”
  鳳鳴府只有一位國公,馬車夫當然知道地址,鞭子在空中一甩,馬車開動起來。
  一路上楊雲微閉雙目,尋思著這件事情。
  長福號被查封絕對不是巧合,楊雲幾乎能確定那個四海盟動了手腳。在碼頭上和司吏交談時,黑石手鏈上的七情珠中,代表憎厭情緒的珠子一直在微微發熱,說明那個司吏對這邊懷有惡意。
  楊雲提到四海盟的時候,雖然司吏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是七情中代表“驚”的那顆珠子熱了一下。
  四海盟為什麼要下這麼大力氣對付連平源這些人呢?他們只是普通的島民,而且長期沒有踏足到大陸上來,應該和四海盟沒有什麼瓜葛才對。難道真的是只為了一些口角之爭?
  想不到原因,索性就不想了,重要的是把事情解決掉。
  這時馬車已經到了,楊雲付完車資,向國公府的門房走去。
  “你有什麼事?”門房的管事看看楊雲,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前些日子在海天書院中有幸得了國公爺的嘉許,今天是特意上門來拜見致謝的。”楊雲說完遞過去一張拜貼。
  管事聽說楊雲見過國公,倒不敢太怠慢了,誰都知道府裏的這位主子最喜歡提攜後進,尤其是有才華的年青人,誰知道眼前這人是不是得過他的青眼?
  拜貼中有禮單,上面簡簡單單就寫了一行字:“紋銀三千兩…敬上”
  管事吃驚地看了楊雲一眼,三千兩銀子對整個國公府來說當然不算什麼,但作為禮物已經很重了,初次上門的一個秀才出手這麼豪邁,以前可從來沒有見過。
  拜貼上有楊雲的名字,管事說道:“請楊公子稍待一會兒,我去請示一下總管。”
  楊雲頷首,狀似悠閑地在門房等候起來。
  總管拿到拜貼,聽管事描述了一番,猶豫一會兒之後,還是帶著拜貼找到福國公。
  事前從親隨那裏打聽到國公爺的心情不錯,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於是總管就把楊雲的帖子遞了上去。
  “楊雲楊夢徊?是那個細風亭扶乩起字的小子啊,他怎麼想起來拜訪我?三千兩紋銀,手筆不小啊,那我就在伴月軒見見他吧。”福國公趙翰廣說道。
  “是。”總管松了口氣,恭敬地退了出去。
  楊雲等了小半個時辰,才看見管事去而復返。
  “楊公子,我家主人有請。”
  楊雲點頭,跟著管事從角門進去,通過長長的回廊穿過前院,一路上廳堂樓閣氣派巍峨,僕役丫鬟成群,一個個都低眉束首,恭謹有禮,中間帶路的人換了兩次,足足走了一刻時間,才來到一處依山伴水的軒榭。
  “伴月軒”楊雲抬頭看了一眼門口上方的匾額,輕輕地念出聲來。
  “請公子自己進去吧。”帶路的人說完就離開了。
  楊雲整整衣冠,踏入軒中。在邁過門廊的一瞬間,楊雲感到有幾道銳利的視線在自己身上來回掃視了一番,估計是暗藏的高手侍衛。
  福國公趙翰廣據臺高坐,看見楊雲進來,招招手笑道:“楊秀才來啦?”
  楊雲長揖致禮,“晚生楊雲,拜見福國公。”
  “無需多禮,看座吧。”
  石臺旁有一把竹椅,楊雲施施然坐下。
  “秀才此來何事啊?”趙翰廣也沒有叫人上茶,漫不經心般地問道。
  楊雲簡單把事情說了一下,露出請福國公出面,讓鳳鳴府解除對長福號查封的意思。
  趙翰廣聽罷,心中暗自沉吟。
  解除長福號的查封對他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不過楊雲的行為透著奇怪,按說這個楊雲又不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只是在細風亭有一面之緣,說過幾句話而已,他怎麼就有底氣直接找上自己?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千兩,新買一條船都夠了。
  自己派人打聽過這個楊雲的底細,他哪里拿得出三千兩銀子,難道這是個不知深淺,喜歡大言虛妄的人嗎?
  “大膽!事關官司糾紛,有司自有公斷,用你在這裏上竄下跳嗎?而且你一個貧寒士子,從哪里來的三千兩銀子?是不是勾結匪類,有作奸犯科之事?還是說你在大言虛誆於我?”趙翰廣臉一扳質問道,頗有些上位者喜怒無常的味道。
  楊雲卻不慌不忙,雖然趙翰廣滿臉怒容,可是七情珠裏面“怒”的那一顆毫無反應,只有代表“疑”的那一顆微微發燙。
  在細風亭的時候,這位福國公大人在聽到自己的表字時有一瞬間的震驚,之後對自己也格外的關注,雖然他掩飾得很好,卻逃不過七情珠的探測。
  楊雲拱手做答:“啟稟國公大人,學生現在確實拿不出三千兩銀子,但卻並非是虛言誆騙。”
  “噢?此話怎講?”
  “府上有放大用的透鏡吧,能否拿來一觀。”
  福國公拍拍手,“去一個人,從文萱堂拿個透鏡來。”
  有人應命去了,福國公趙翰廣轉而考較起楊雲的學問來。
  對答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暗自相互佩服,趙翰廣暗想:“沒料到這個楊雲年紀雖輕,倒是個有真才實學的,看來不出意外的話,今科必中。”
  楊雲沒有想到趙翰廣貴為國公,卻有著不俗的學識,要不是自己有識海中的經綸堂做底子,沒準還會露出怯來,怪不得在南吳這位國公有諾大的賢名。
  此時從人將透鏡拿了回來,楊雲說道:“請國公大人用這把透鏡再看看禮單。”
  趙翰廣用透鏡往禮單上一比,在“三千兩”幾個字後面,原來以為是三個墨點的東西露出了真容。
  “好你個楊雲楊夢徊,機關原來在這裏!”趙翰廣大笑,通過透鏡看到的竟然是“三年後”三個字。
  “咦?居然用得還是鐘鼎文?好字啊,筆鋒含而不顯卻又氣韻十足,這麼小的字體卻把鐘鼎文的大氣寫了出來,難得難得呀。”
  “國公爺果然是慧眼,晚生寫這幾個字可是費了不小的功夫,說起來要不是國公爺仁厚寬宏之名在外,晚生也不敢行此孟浪之舉。”
  “哈哈,就沖你這幾個字,這件事情我給你擺平。”
  “多謝國公爺。”楊雲喜道。
  “三年後我也不管你要銀子,有這幾個字就值了。你記得欠老夫一個人情就行。”趙翰廣拿著禮單左看右看,愛不釋手。
  “長者有命,焉敢不從?”楊雲淡淡笑著說道。
  事情辦完,楊雲辭別離府。
  走出國公府大門後,他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只見庭院深深,富貴之氣蒸蒸而上,然而眼前突然變幻出殘梁斷壁,冷雀孤燕的景象。
  時當亂世,這裏的風流富貴,終究也會像流水落花一樣逝去。
  罷了罷了,今日既然結下因果,他日有緣就幫扶一把吧,楊雲微嘆一聲後掉頭離去。
  就在此時,福國公府內。
  “大伯——大伯,你呆在這裏幹什麼呢?”紅衣少女趙佳一頭撞進伴月軒。
  “賞字呢。”趙翰廣揚了揚手中的楊雲的拜貼。
  趙佳掃了一眼,不感興趣地移開視線。
  “我說佳佳,你既然歷練離開師門了,就早點回東吳城一趟吧,你爹娘也有一年多沒有見到你了。”
  “不回嘛,規矩那麼多,還是住大伯你這裏自在。”趙佳撒嬌般的回答道,從小她就親這個沒什麼架子的大伯,和他比起來,什麼事都講究規矩威嚴的父母倒像是外人一般。
  果然聽到趙佳這麼說,趙翰廣只是呵呵一笑,不再提起讓她回家的話。
  自從被楊雲擺了一道後,趙佳恨得咬牙切齒,這十幾天來一直在鳳鳴府的街頭巷尾出沒,冀望找到那個無恥之徒後恨恨教訓一番,哪里知道楊雲一直在海天書院中讀書,在街上是找不到的。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她始終沒有向福國公求助,盡管知道伯父能輕易找到那個叫楊雲的小人。
  “你等著,我不靠大伯也能把你搜出來,到時候,哼哼——”趙佳賭咒發誓,心裏設想了幾百種折磨楊雲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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