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仙徊 作者:笛沃 (連載中)

oryan 2011-10-8 23:06:5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2 26773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39
第50章 驚聞


 八月二十四,楊雲、孟超相約一起去府城趕考,楊岳和陳虎陪同。
  臨出發前,連平源也加入進來,他是去鳳鳴府接人的。
  霞島島民的祖籍是陸上的增山府。這個府不臨海,多山少地,島民的先輩先是離家跑海,後來才在荒島上定居下來。
  幾十年來,島民除了被海寇脅迫的那幾年,一直也沒斷過和老家的聯系,現在日子寬裕了,幾個島上的老人回了趟增山府,霞島現在的光景讓老家的人心生羨慕,不住地向幾個回去的老人打聽情況,說來說去,最後有幾戶竟然想遷到霞島去,還有幾十個年青人,因為不是家裏的長子,在窮山村裏沒有地種,也討不到媳婦,也想出去闖蕩一番。
  霞島本來就荒僻,經過海寇一事更是損失了不少人口,這些青壯要來島民是相當歡迎的。霧島的沉船基本都打撈完了,現在霞島也沒有什麼需要隱藏的秘密,幾個老人給現在霞島主事的連平源帶了個信,這件事情就定了下來。
  增山府和鳳鳴府相鄰,新來的人口走陸路去鳳鳴府,連平源則從靜海縣出發去府城接人。
  之所以要從靜海縣繞一圈,而不是直接開著長福號去接人,是因為經過官府查封的事情,連平源他們說什麼也不會讓長福號再靠上鳳鳴府的碼頭,誰知道四海盟又會搞出什麼花樣?
  五個人在碼頭搭了一條船,連夜趕往鳳鳴府。靜海縣和鳳鳴府的船程用不了一日,往返兩地的船多數都是下午出航,第二天早上到達,白天裝卸貨物,然後下午再趕回來。
  “源子,你這次還要買船啊?”幾個人在船艙裏閑聊,陳虎問道。
  “是啊,這次新來這麼多人,島子上不適合種地,總得給他們找個營生做,我們這些人別的也不會,也就是跑船打漁,都需要用船的。”連平源說道。
  霧島沉船撈完以後,連平源和負責銷貨的範駿結了一次帳,原先說好有楊雲的一股,這次連平源偷偷塞給楊雲一張三千兩的銀票,因為幫助長福號解決查封的事情,還有消滅霧島白蚺的功勞,這筆銀子楊雲收得是心安理得。
  連平源這次隨身帶了八千兩的銀票,打算在鳳鳴府買一條或兩條船,然後再雇一些水手將老家來人送到霞島去。
  因為擔心四海盟找麻煩,這些事情連平源打算只是暗中操辦,明面上讓增山府新來的族人出面。
  “真不錯,眼看你就是好幾條船的大老闆了。”陳虎眼中露出羨慕的神色,曾幾何時,成為一個船東就是陳虎最大的奮鬥目標了。
  “哪里,船是島子的,我不過當個船長罷了。”連平源笑著說道。
  閑聊了一場,楊雲拿出一本刀譜遞給連平源。
  “源哥,我看你刀法有些底子,這本斷浪刀譜是我無意中得到的,你拿去看有沒有用。”
  楊雲說得輕描淡寫,連平源也沒有過于在意,接過來翻了兩頁,道謝後揣到了懷裏。
  在場幾個人裏面,孟超是最瞭解楊雲本事的,畢竟一起經歷了除白蚺的事情。楊岳和陳虎其次,不過有楊雲編出來的那個莫須有的修煉者師父,就足以讓他們高度重視楊雲拿出來的功法。
  連平源卻不知道這些,他甚至不知道楊雲會武功,因此不太重視這本斷浪刀也在情理之中。
  其他幾個人也沒有去提醒連平源,反正他只要一練就會發現這本刀譜的好處來。楊雲給人功法都是有選擇的,絕對適合各人的資質,加上都是高級功法,稍微修煉一下就能感受到和普通功法的差別。
  幾個人聊聊天,時間很快就過去,入夜以後楊雲照例開始修煉月華真經,孟超等人見了也各自開始修煉,連平源也拿出斷浪刀譜翻看起來,這一看就看出來味道,一直到寅時才朦朧著去睡了一會兒。
  “源子——醒醒。”
  清晨時分,睡眼朦朧的連平源被陳虎搖醒。
  “到哪兒了?”
  “已經靠上碼頭,馬上要搭棧板了。”
  連平源這才清醒過來,按了按懷裏的斷浪刀譜還在,起身準備上岸。
  幾個人踏著棧板走到鳳鳴府碼頭,連平源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怎麼啦?”楊雲問道。
  “那邊那個人,就是上次為難我們的四海盟舵主的兒子。”連平源指著遠處一個人說道。
  那人背對著這邊,正在和幾個人說話。
  楊雲心中一動,將月華真氣運到耳部竅穴中,施展出聽風的神通。
  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聲音頓時灌入楊雲耳中,碼頭上人來人往,聲音十分嘈雜。識海自動運行起來,對這些聲音進行過濾,很快鎖定了正在說話的四海盟少舵主。
  “這件事情有洪爺出手,想必是手到擒來。”
  “一幫子漁民而已,少舵主放心,這不過是小事一件,要在陸上還棘手一點,在島上嘛,嘿嘿”
  “我已經準備好接風宴,我們等下邊吃邊聊,洪爺請——”
  “哈哈,好說好說”
  漁民?島?說的不是霞島吧,楊雲對孟超等人說道:“你們先去客棧等我。”
  然後不等孟超等人回答,身子一晃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孟超等人面面相覷。
  “走吧,先去客棧。”孟超無奈說道。
  楊雲和孟超在海天書院攻讀的時候,已經預先定了一家客棧的兩間上房,孟超帶著另外三人往客棧去了。
  臨近秋考,鳳鳴府的客棧幾乎家家客滿,尤其是靠近考場的,簡直是一房難求,孟超定得早,輕輕松松地把房間開出來,幾個人放好行李,就等著楊雲回來。
  這一等就到了中午時分,才看見楊雲一臉凝重的回來。
  “出什麼事兒啦?”楊岳關切地問道。
  “是霞島的事兒,四海盟那個少舵主周世豪,勾結了海寇要血洗霞島。”楊雲說出的一句話,震驚了整個屋子。
  “怎麼可能!?”連平源驚叫道,“我們和四海盟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我跟著那個周世豪一直進了四海盟的分舵,聽他們談話,在碼頭接的那人叫洪大朋,是個積年老海寇,他來鳳鳴府是找四海盟銷贓的。”
  “洪大朋?”楊岳皺著眉頭回想,他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是洪三眼!”
  一說洪三眼,陳虎和連平源也聽說過,連平源的臉色當場就變白了。
  洪三眼是一個有些名氣的海寇,慣用一股三尖鋼叉,這個綽號不是說他有三隻眼睛,而是因為他殺死的人,身上都有三個血糊糊的洞眼。
  “四海盟裏還有一個人,說是去過霞島,到時候會給洪大朋當向導。”楊雲描述了一下那個人的長相。
  連平源苦苦思索,猛然想起來,“我知道了,我第一次從鳳鳴府回島,就是雇的這個人的船。”
  這下眾人對楊雲的話再也沒有懷疑,只是還不清楚四海盟為什麼要下此毒手,四海盟似乎對洪大朋也沒有說出實際的意圖,只是說霞島上的人得罪過他們少舵主。
  孟超分析道:“這些事情都是四海盟的那個人去過霞島後發生的,應該是四海盟圖謀霞島上的什麼東西。”
  “我們那裏有什麼東西?撈上來的財物我肯定那個人沒看到過,而且這麼大的四海盟也不會在乎那點財物吧?”
  “霞島本身呢?”楊雲提醒道。
  一言驚醒夢中人,連平源也是跑海的,他當然知道霞島的地理位置其實很好,不過是因為霧島的緣故才荒僻下來。
  “這幫狗n養的,居然這麼心狠手辣,想殺人奪島,我和他們拼啦。”連平源咬牙切齒說道,如果是圖謀他們的東西,連平源可能還會選擇破財免災,但是四海盟圖謀他的家園,這讓他如何能讓?
  “幾位兄弟,我這就回島召集人手,如果這次得免大難,再來和大家把酒言歡。”連平源起身告辭,他知道這次恐怕是兇多吉少,不想把楊雲等人牽連進裏面,心裏只是遺憾紅衣少女趙佳不在此處。
  “等等——”
  楊雲開口道,“你以為趙佳不在,我們就幫不得你嗎?”
  連平源被楊雲一下說中心事,當下愣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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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放火

 “洪大朋的船要明天下午才出航,平源你今天下午就搭船回靜海,正好趕上明天早上送蝦的烏篷船回霞島,二哥、虎哥、老孟你們一起跟著去幫忙。”楊雲安排道。
  “那你呢?”楊岳急忙問道。
  “我會混到洪大朋的船上。”
  “什麼?不行,太危險啦。”幾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我自然有法子隱藏,難到你們以為四海盟的分舵是那麼容易潛入進去的嗎?”楊雲說道。
  “可是你混到船上幹什麼呢?”陳虎問道。
  楊雲說出自己的計劃,“明天是二十六,二十八洪大朋的船會開到霞島,那個時候你們應該已經做好了準備,我把洪大朋的船點著以後就跳海,你們到時候不要靠近,等海寇的船沉了再一個個收拾他們。”
  楊岳、孟超都見識過楊雲的水性,陳虎還是他從浪鯊的嘴裏救回來的,唯一疑慮的就是楊雲如何在船上待兩天不被發現,又如何把船點著。
  楊雲不得不給他們演示了一下龜息功,“到時候我找一個貨箱把自己裝進去,海寇肯定發現不了。”
  “那怎麼才能把船點著?”陳虎追問。
  “我有趙佳那裏得來的火球符,不要說把船點著,沒準直接就能在船身上開個大洞。”楊雲笑道。
  聽說楊雲手裏還有這等大殺器,幾個人終於放下心來,反復推敲一番,都覺得此計可行。
  當即連平源、楊岳、陳虎、孟超趕去碼頭搭船,增山府來人要兩日後才到,連平源匆匆寫就一封書信,楊雲會找客棧裏的人到時候送過去,讓他們在約定的會合地點多等幾天。
  眾人離去後,楊雲先找了間酒樓大吃一通,接下來要在海上飄泊兩天,得吃飽了才行。
  楊雲飯量大,是因為吸取精元儲存在了身體裏,他也可以緩緩催動寂元化精訣,幾天不吃飯的話問題不大。
  不過餓著肚子總是難受,楊雲還是讓酒樓準備了一疊烙餅隨身帶著。
  入夜以後,楊雲悄悄潛入碼頭。
  洪大朋的船是偽裝成普通商船停靠在碼頭的,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巡查放哨,不過看守的人還是有的。楊雲催動精元施展出輕身術,悄無聲息地潛到船上。
  大部分海寇難得上一次岸,都去城裏花天酒地去了,只有一些輪值的倒楣蛋留在船上。因為船裏的賊贓已經卸空,貨艙裏都是些普通的補給物資,海寇們看守得也很鬆懈,楊雲輕易混到貨艙裏。
  找到一個大貨箱,裏面裝的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布衣。海寇也需要穿衣,而且海上勞作強度大,衣物破損的快,因此補給物資裏也有這些東西。
  為了不留下痕跡,楊雲不得不又消耗了一點精元,轉化為鷹爪功卸下一塊艙板,露出隔壁的水密艙,將一大疊衣服扔進去後,再將艙板恢復原樣。
  箱子裏空出來的空間正好可以藏人,楊雲躲進去,合上箱子蓋,又鉆到衣服堆深處,再運起龜息神通,頓時藏了個神不知鬼不覺,相信就是先天高手到了這裏都未必能發現他。
  運轉起龜息神通後,楊雲進入空明狀態,無想無識,體溫下降,呼吸放緩到微不可察的地步,所有的思維和情緒仿佛都被剝離,只有最後的一絲冷眼旁觀的神智留存。
  甚至連識海中的幻月也黯淡下來,只保留了一點點朦朧的光暈。還真殿、經綸堂等殿堂中也陷入一片沉寂,所有的推演也都停止。
  仿佛是一瞬間的事,海船搖動起來,駛離了港口,一些海寇談笑著,進進出出貨艙,但是誰都沒有發現楊雲。夜色漸深,終於貨艙中沉寂了下來,海寇們除了正在行船的,都在自己的艙室裏沉睡著。
  那絲保留的神智動了一下,仿佛啟動了發條一般,先是識海中的幻月明亮起來,接著各種感覺像遊子一樣紛紛回歸楊雲的身體。
  用聽風確定了一下貨艙中無人之後,清醒過來的楊雲從箱子裏鉆了出來。
  剛一出來,楊雲就感覺到肚子裏饑腸轆轆,存放食物的地方在另一個艙室,楊雲只能拿出隨身帶的烙餅啃了一張,身體裏儲備的精元能不用就不用,這都是關鍵時刻保命的。
  正吃著烙餅,一股清冽的酒香飄入鼻中。
  “咦?這裏還有好酒啊。”
  楊雲循著香氣,找到了角落裏堆積的十幾個酒壇。
  “看來這洪大朋是個好酒之人,這些酒沒有開封就透出香氣來,品質定然不俗,就是不知道是海寇們自己買的,還是四海盟送的。”
  楊雲嘿嘿一笑,從味道就能聞出來這些都是烈酒,這下連生火的材料都有了。
  這酒還真是四海盟送的,洪大朋嗜酒如命,得了這些酒寶貝的不得了。
  其實不好酒的海寇真不多,洪大朋生怕放在儲存食水的艙室中會被手下偷嘗,所以才特意放到貨艙這種沒多少人來的地方,想不到方便了楊雲。
  楊雲咽了一口口水,按捺住沒有動這些酒壇,轉身走到一個高大的貨櫃後面,盤膝坐下開始修煉。
  月華真經的修煉一刻都不能鬆懈,一旦鬆懈,不要說今世能否趟出一條新路,連能否達到上世的成就都成問題。
  船艙中不見月光,修煉的效果是差了點,不過有七情珠不停的匯集,這種區別倒也不算太大。想來這海寇中也沒有能夠察覺靈氣異常的修煉者,楊雲放心大膽的修煉。
  剛剛修煉了兩個周天,貨艙的門口突然發出了聲響,楊雲剛從修煉狀態退出,兩個海寇已經偷偷摸摸走了進來。
  藏回衣箱已經來不及了,好在楊雲藏身在貨櫃的後面,而且艙室中漆黑一團,只有兩個海寇手中的一盞燈發著微光,倒也不虞被看見。
  這兩個海寇直接摸到藏酒的地方,發出一聲低低的歡呼。
  “我就說在這裏嘛。”
  “抱一壇子走。”
  兩個海寇興高采烈地帶著一壇酒離去,楊雲微微一笑,重新開始修煉。
  十二個周天完成,體會著又壯大了一絲的月華真氣,楊雲重新鉆到衣箱中龜息起來。
  兩天時間倏忽而過,那兩個海寇又來偷了一次酒,算算時間差不多,楊雲從龜息功中醒來,開始用聽風的神通留意艙室外的動靜。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就聽見洪大朋的聲音在外面高聲喊話,召集海寇們在甲板上集合。
  “兄弟們,再有半個時辰就到霞島了,這次大主顧有要求,島子上一個活口都不能留,到時候大家警醒點,別讓點子趁亂跑掉幾個。”
  “洪老大,那些娘兒們也不留嗎?”
  海寇們一頓爆笑,一個粗嗓門喊著:“劉老四,你在鳳鳴府沒玩夠啊,還惦記著漁婦呀?”
  “滾你的,老子倒楣攤上守夜,你們風流快活的時候老子在船上喝風乾瞪眼。一個個快晌午才回來,老子上岸時只能就近找個粗貨囫圇了那麼兩下,這火反倒燒得更旺了。”
  洪大朋不耐煩地說道:“先把男的殺光,剩下的隨你們折騰兩天,反正臨走的時候一個活口都不能留。”
  “好啊。”海寇們一頓歡呼。
  楊雲微微冷笑一聲,繼續用聽風監聽著。
  又過了一刻,聽見桅桿上海寇喊了起來。
  “看到島子啦,有一條船正朝我們過來。”
  四海盟派來隨船的那個向導帶著千里眼,爬上桅桿張望了一下,下來說道:“是長福號,那個島子的船。”
  洪大朋毫不猶豫地喊道:“靠過去。”
  楊雲知道時候到了,走到酒壇處,啪的拍開一壇酒的泥封,提起來咕咚灌了一大口。
  “好酒啊。”甘冽的酒水入口清香,喝下喉中立刻化成一道火箭,在胸腹中彌漫出一團暖意來。
  “可惜這些好酒了。”楊雲將手中酒潑灑在船板上,又去把衣箱中的衣服拿來一大團,往地上的酒液裏一扔,然後掏出了火摺子。
  “就送你們去海裏快活快活。”
  說罷點著火折,向地上一丟,火苗立刻竄了起來,舔舐著餘下的酒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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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樂極生悲

 楊雲提著兩個酒壇施施然走出貨艙,迎面正撞上一個海寇。
  “你是誰?!”海寇嗔目大叫,舉起刀劈過來。
  楊雲一個繞步到了他身後,回手給了他後腦一酒壇子。
  海寇砰然倒地,等其他聽到動靜的海寇找過來的時候,只看見船身旁邊濺起的一朵浪花。
  海寇們疑惑著,想把受襲的同夥弄醒,突然發現貨艙的門縫中漏出了滾滾濃煙。
  “走水啦!”海寇們驚恐欲絕地高喊。
  洪大朋飛步趕過來,鐵青著臉色。
  “快往裏面灌水!”
  一個海寇踢開艙門,一股烈焰撲面而來,頓時須發起火,慘叫著奔到水桶旁邊,兜頭給自己澆了下去。
  海寇們拿著木桶向裏潑水,還有人在鑿船板,想開一個口子向內灌水,可是火勢已經不可遏制,由於是從船肚子裏燒起來的,甲板開始乾裂扭曲,縫隙中透出濃煙和火蛇,甲板上燙得人立不住腳。
  洪大朋一看事不可為,立刻飛奔到舢板處。
  這裏已經聚了一群搶著逃命的海寇,生死關頭誰也不肯退讓,已經在那裏大打出手。
  “讓開!”洪大朋暴喝一聲,舞動三尖鋼叉,連連戳死了兩個擋道的海寇。
  看見他的兇威,海寇們紛紛避讓,洪大朋得以搶到舢板上。
  “快劃!”洪大朋提著鋼叉,虎視眈眈地守住舢板,已經在上面的海寇互視一眼,立刻用木槳劃了起來。
  上不了舢板,其他海寇只能隨意抱著塊木板,撲通撲通往水裏跳。
  遠處長福號上,連平源等人驚喜地看到這一幕。
  “雲弟真把海寇船點著啦。”
  “快看那裏——”
  順著陳虎的手指,眾人看見一條隱約的白線,正筆直地朝著長福號劃來。
  “這——是雲弟嗎?他遊得也太快了吧?”楊岳吃驚地說道。
  不一會兒白線劃到長福號旁邊,水裏冒出一個人頭,沖著船上擺手。
  “是楊兄弟,快把繩子扔過去。”連平源喜道。
  楊雲爬上長福號,身上竟然還帶著那兩壇酒。
  “這是什麼?”眾人瞠目結舌地問道。
  “那些海寇藏的好酒,等會殺光海寇正好慶功用。”楊雲輕笑著說。
  眾人這才想起還有海寇的事兒,連忙開船。
  長福號上早就備好了拋石、滾木、漁網、帶鐵鉤的長桿等物,還有幾副弓箭,對付這些落水的海寇,就像是老鷹抓小雞一般。
  可憐洪大朋手下的海寇縱橫海上,結果幾乎一個個連抵抗之力都沒有,就這樣葬身大海。
  血腥味引來一群鯊魚,這下海寇們更是沒有活路。
  洪大朋倒也兇悍,知道坐著舢板無論如何逃不過海船的追擊,指揮著手下向長福號劃來,一付想搶船拼命的架勢。
  連平源哪里會讓他如願,指揮著水手們避開舢板一段距離,卻又在弓箭的射程裏,不斷發箭攻擊。
  一個海寇慘叫一聲,身上中了一箭。
  洪大朋眼中兇光一閃,伸手將中箭的海寇拖過來,橫在身前擋箭。
  撲撲撲,接連發出箭矢咬肉的聲音,那海寇開始還大聲慘呼,一會兒以後就悄無聲息了。
  “那就是洪三眼,千萬不能讓他搶到船上。”幾個年紀大的水手知道洪大朋的兇名,心驚膽戰地說道。
  “箭射不死他,要不我們開船去撞吧。”年青的水手躍躍欲試。
  “不行!船剛一靠近他就跳上來啦。”年長者急忙勸止。
  船上還在商量,洪大朋卻已經想出了主意。
  他反手抓住身後的兩個海寇,將他們一先一後拋入海中。
  洪大朋長笑一聲,用力一踩船頭,騰身而起。舢板前部猛然一沉,竟然沒入水中,殘餘的幾個海寇大聲驚呼。
  洪大朋一縱數丈,落下來時剛好踩到第一個海寇,被踩的海寇口中冒血向下沉去,洪大朋卻借力再次騰身,躍到另一個海寇身上,然後騰空而起,如同大鵬一般向船上落來,人在半空中就獰笑道:“小子們,爺爺來找你們玩啦。”
  看著魔神一般的洪大朋從天而降,霞島來的水手們心膽俱裂,轟的一下子散開閃避。
  “我來!”“看我的!”
  兩聲大喝,楊岳和陳虎各提著一根長桿,迎著空中的洪大朋紮去。
  洪大朋在半空中揮舞鋼叉格擋,啪啪兩聲脆響,兩根長桿被鋼叉擊中的地方竟然炸裂成漫天的碎片。
  楊岳和陳虎感到虎口巨震,低頭一看竟然滲出了血絲。
  洪大朋落到船頭,一道雪浪般的刀光當頭向他劈來,卻是連平源出手了。
  “雕蟲小技。”洪大朋輕蔑地一笑,鋼叉一絞,連平源手中的鋼刀立刻飛上了半空。
  剛想順勢將連平源一叉叉死,身側傳來一股沉悶之極的壓力,洪大朋匆忙中斜眼一看,一個穿著長衫的年青人正一掌擊向自己的腰側。
  “一個漁島,哪來這麼多練家子?”洪大朋無暇多想,楊岳、陳虎、連平源等人練功的時間很短,眼下功夫還有限,不過孟超從小修習家傳功法,底子紮得極深,加上得了楊雲傳授的山君功,更如同猛虎添翼一般。
  這一掌擊來,竟然隱隱發出風鳴虎嘯的氣勢,已經有了江湖一流高手的氣勢。
  洪大朋不敢怠慢,鋼叉一時不及收回,索性棄叉出拳,和孟超的手掌重重撞擊在一起。
  一聲悶響,孟超身形暴退,一直撞到艙板才停了下來。
  洪大朋卻也被孟超的掌力擊得後退,他雖然武功高強,但是搶身上船、格擋長桿、絞飛連平源的鋼刀,一系列動作做下來,正是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時候,接著又和孟超硬拼一掌,再也穩不住身形。
  一步、兩步,滿船的水手盯著洪大朋的腳步,期待他就這樣跌出船去。
  結果事與願違,洪大朋退到船邊,眼看再一步就能跌落下去,結果他搖搖晃晃的竟然穩了下來。
  滿船人心頭一沉,剛才交手眾人都看清了,這個洪大朋的功夫竟然還在傳言之上,滿船人估計也就只有孟超能和他比鬥一下,但也不是他的對手。
  此時眾人都忘記了楊雲的存在,雖然知道他有一些神奇的本事,但是楊雲年紀太輕,還是很容易被人忽視。
  洪大朋心頭也是一陣狂跳,後怕不已,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落入海中,沒有借力就再難躍上來了,船上的人再居高臨下地攻擊,那可真沒有活路了。
  因此他站定以後,又看見殘餘的手下拼命向這邊遊來,心中大定,張大了口縱聲狂笑。
  正笑得歡暢,一道銀色的影子無聲無息地沒入他的嘴中,然後炸開成幾片。
  突然遭此重創,洪大朋的笑聲嘎然而止。
  嘴裏受的傷也就罷了,讓洪大朋恐怖的是,他竟然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暗器上有毒,而且是劇毒。
  洪大朋剛轉過這個念頭,劣錢上的過山風已經發作到頭頂,一股眩暈襲來,洪大朋再也站立不住,一個跟頭翻身落水。
  長福號眾人呆立著,嘴裏個個能塞進去一個鴨蛋。這事情跌宕起伏的,讓大家的心臟都有點接受不了,有幾個水手已經跌坐在甲板上,伸手去捂狂跳不止的胸口。
  怎麼剛才還在倡狂大笑的洪大朋,下一個瞬間就滿嘴冒血的掉下去啦?
  還有人不放心,搶到船邊查看,結果就看見水面上漂著一股氣泡,那兇威赫赫的大海寇頭子竟然再也沒有浮起來。
  滿船人中,只有孟超第一個想到是楊雲做的手腳。
  “雲弟,剛才是怎麼回事兒?”孟超走到楊雲身邊問道。
  “咦?不是洪大朋接你一掌受了暗傷,然後又強撐著不退,最後傷勢發作才吐血掉海的嗎?”楊雲笑嘻嘻地說道。
  旁邊的水手聽了紛紛點頭,也只有這個解釋能說得過去了。
  孟超聽楊雲這麼說,剛剛被洪大朋震動的血氣又是一陣翻湧,差點受了暗傷。
  “你——唉。”孟超只能搖頭苦笑不已。
  “趕緊了趕緊了,收拾完了喝酒慶祝。”楊雲興高采烈地提著酒壇叫喚著,他吃了兩天烙餅,嘴裏早就淡出鳥來了。
  長福號眾人也不是嗜殺之人,首惡已除,剩下的海寇不成大患,於是不再繼續殺人,只是用漁網把海寇打撈上來。
  洪大朋斃命,剩下的海寇再也沒有抵抗意志,一個個束手就擒。
  這些海寇撈上船,立刻被孟超廢去武功,做苦工的下場在等待著他們。
  那個四海盟來的向導在俘虜中沒有發現,應該是已經葬身大海。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40
第53章 這是真的嗎

   九月初二,鳳鳴府鄉試考場大院。
  一府九縣,數百鄉鎮,有秀才資格的學子都擁在考場門外,足足聚了上千人,都在焦急地等待著開門的一刻。
  這些人要競爭六十名舉人名額,可見競爭程度之烈。
  門口外面,鳳鳴府的差役已經全部出動,在那裏維持秩序。但是所有的差役都不能進入院墻的十米之內,那是府城鎮軍負責的範圍,凡擅闖者殺無赦。
  靠著院墻,鎮軍十步一崗,有兩名校尉帶隊,他們不但要保證考場的安全,還承擔著搜查違禁物品——主要是夾帶小抄的責任。
  隨著吱扭的一陣響聲,考場沉重的大門被推開了,學子們一陣騷動,但是在差役的彈壓下還是勉強維持了秩序。
  學政衙門的官員走了出來,在門口支開桌子,守門的鎮軍開始十個十個往裏放人。
  進去的學子不但要搜查夾帶,學政衙門官員還要根據學子的隨身文書,驗明他們的秀才身份,防止代考或者沒有資格的人混進來。
  這些文書上標明瞭學子的姓名、年齡、籍貫、相貌和保舉人等等資訊,學子隨身一份,各縣學衙門行文過來一份,二者必須相互符合,完全一致才行。
  人數太多,雖然是秋天,負責檢查的官員們還是忙得滿頭大汗。
  聚集在門口的人群用蝸牛一樣的速度在減少著。
  學政衙門的人手有限,歷年鄉試都是這個檢驗速度,有經驗的人家為了自家孩子能早點進考場,先熟悉熟悉環境,往往都是頭一天晚上就在考場外排隊。大戶人家派僕役,平民就只能自家親戚上陣了。
  甚至還有白發蒼蒼的老者在場中排著,也不知道是皓首為功名的高年秀才,還是為兒孫辛苦勞碌的老人家。
  可是面臨鯉魚躍龍門的關鍵時刻,又有那個考生能安之若素?即使提早進入考場,也不過是換了一種煎熬方式罷了。
  人群雖多,從卯三刻開始,一直到了將近辰時,終於還是放完了,此時門口外邊只有最後三名學子還在等待著入場。
  最後三個學子也檢驗完入場,閑下來的官員們開始收拾文書材料,官兵們走過來打算關上大門。
  “等一等!”
  隨著一聲高喊,兩條人影飛奔而來。
  “等一等,還有兩個秀才!”人群也一起跟著喊起來。
  正在關門的士兵猶豫了一下,去看學政衙門的官員。
  那官員則抬頭去看掛在一旁的自行鐘,只見指針正正的指在辰時的位置。
  官員剛想開口讓士兵關門,兩個人影已經出現在面前。
  “這麼快?”官員驚訝了一下,又看看掛鐘,猶豫了一下,還是一擺手說道:“文書呢?”
  “在這裏。”楊雲和孟超連忙遞上文書,連額頭上的汗水都沒有股上擦拭。
  解決了海寇襲島的事情之後,楊雲和孟超惦記著趕考,長福號連夜就出發送他們來鳳鳴府。
  不料運氣欠佳,當夜海上就刮起了大風,長福號逆風而行甚是艱難,足足花了兩倍多的時間才航行到鳳鳴府。
  眼看要誤了趕考的時辰,楊雲和孟超甩開楊岳等人,一路狂奔,終於在最後的關頭進了考場。
  文書檢驗無誤,楊雲和孟超進到考場裏面,兵丁關上考院大門。
  這時又有幾個人影飛奔而來,那官員氣不打一處來,心想怎麼這還接二連三啦,這回說什麼都不再放人進去。
  結果人近了才看到,來的幾個人並沒有穿秀才的青衫。
  楊岳、連平源、陳虎等人跟不上楊雲和孟超的速度,但也是一路緊趕,來到考場門口,看見大門緊閉,卻不見楊孟二人,心中就放下三分,又向周圍的人一打聽,知道剛才兩個人已經進了考場,這才額首相慶。
  連平源後怕地說:“幸虧楊孟兩位兄弟及時趕到,否則為了我的事情誤了秋考,我非得愧疚死不可。”
  楊岳也是抹了把冷汗,定了定神,對連平源說道:“好在沒事兒了,你還是回碼頭看著吧,小心四海盟再出什麼惡毒的伎倆。”
  連平源點頭稱是,“那我先回去安排一下,明天兩位兄弟出考場的時候再過來。”除了防備四海盟,他還要去安排老家老人,還有買船的一堆事情。
  這次的事情讓連平源警醒起來,看來船就先買一條,剩下的銀子要買些武器防備著,最好能多買些弓弩,以後島上的防禦到大大加強才行,不能指望每次都能像這次這樣,楊雲偶然間聽到敵人的計劃。
  連平源擔心碼頭上的長福號,先回去看了一下,結果發現什麼事情都沒有,心中稍微安定了一點,心想洪大朋帶領的海寇全軍覆滅,四海盟應該沒有那麼快得到消息。正好這次又刮了大風,也許四海盟會以為海寇船在風浪中傾覆了?
  盤算了一番之後,連平源帶上兩名水手,去接老家增山府的來人去了。
  楊岳和陳虎也回到了客棧,好在當初住店的時候押的銀子足夠,房間和行李都沒有動過。
  客棧掌櫃對這交了錢又不住的客人有點奇怪,但也沒有多嘴多舌地打聽。
  在房間中安置下來,連灌了幾大口茶水後,陳虎長出了一口氣,說得:“岳哥,雲弟和老孟連著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不會受到影響吧?”
  楊岳也頗為擔心,但還是安慰地說道:“不會的,老孟是個心思沉穩的人,輕易不會受到影響。我弟弟嘛——”楊岳想了半天,突然苦笑起來,“他變得太厲害了,我都有些看不透他,不過這兩天他倒是一點焦急的神色都沒有。”
  “希望雲弟和老孟都能高中,那我們可就神氣啦,到時候我就掛個你們家的莊客,以後連租子都不用交啦。”陳虎有點憧憬地說道。
  “但願吧。”楊岳說道。
  考場之內,此時已經公佈了考題。
  楊雲和孟超進來的太晚,分到的號舍當然是最偏最破的,主考在高臺上公佈的考題都聽不清楚。
  孟超嘆了口氣,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中舉的希望渺茫,只是希望楊雲能成功高中。可是這回考試一開始就不順利,也不知道楊雲會不會受到影響?
  想到這裏,孟超抬頭向對面號舍的楊雲看去。
  “這——”
  所見的情景讓孟超瞪大了眼睛。
  楊雲竟然伏在桌子上睡著了——至少先把考題記下來啊!
  “楊雲的耳朵好使,難道他已經聽見考題了?”孟超安慰自己說道。
  為了防止洩密,開考之前考題只有主考官知道,密封在筒簡裏。公佈之時,正副主考驗看過封印,拆開來告知考生。
  為了防止考生們遺漏,還有書吏將考題抄錄到大幅的白紙上,拿著在考場中來回展示。
  一名書吏舉著記錄考題的白紙走了過來,孟超連忙瞪大眼睛。
  “啊!”孟超不由自主地一聲低呼,眼珠一下子鼓了起來。
  書吏經過後沒有停留,孟超看著他的背影遠去,這時才發覺自己的心臟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押中啦!竟然真的押中啦!這是真的嗎?”一股狂喜沖擊得孟超幾乎無法思考。
  押中考題的當然不是海天書院的那個老夫子,而是楊雲。
  孟超下意識地掃了楊雲一眼,看見他依然在伏案大睡,來回巡查的考場官員和兵丁對這個異類無不側目。
  “這考題真的是他幸運才押中的嗎?”孟超心中疑惑。
  不過轉眼之間孟超又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先不說楊雲有沒有那個本事,押題的時候兩人還是在海天書院,那個時候恐怕考題都還沒有出出來呢。
  因為楊雲押的題只有一道,孟超仔細的準備過,甚至比那老夫子押的十道題下的功夫還多些。
  此時回憶起來,苦心準備的那些章句歷歷在目,孟超不再遲疑,在一張白紙上謄寫起來。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40
第54章 名次

   九月初三下午申時,漫長的兩天考試終於結束,緊閉多時的考院大門一下子打開,考生們蜂擁而出。
  考場外面早已被數千焦急等待的家屬擠滿,一片繁亂之像。
  出場的考生,面露喜色高聲談笑者有之,沮喪若死抱頭痛哭者有之,但大多數都是一臉茫然,心中沒什麼把握,但也沒有完全絕了指望,是一種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心態。
  楊岳、陳虎、連平源早已等候在外,他們倒是第一時間就接到了楊孟二人。
  預先知道考題,下筆自然飛快,不用像其他秀才那樣苦苦思索,搜腸刮肚一樣地準備字句。
  孟超半天就答完了題,剩下的時間一直在檢查錯別字,也不知檢查了幾百遍,搞得他最後頭昏眼暈。
  楊雲第一天基本在考場裏睡覺,晚上來了精神,在號舍中盤膝而坐修煉起來,相比他白天呼呼大睡,這種行為還顯得正常了許多。考官們見的人多了,甚至半夜鬧起來要撞墻上吊的每次也總有那麼幾個,在巨大的科考壓力之下,發揮欠佳的考生做出一些迥異平常的行為,在這裏反而是正常的事情。
  第二天孟超在翻來覆去檢查錯字的時候,楊雲終於開始動筆,揮灑間寫就,連草稿都沒打,事後也沒有檢查。
  孟超在對面看見憂心不已,又無法提醒楊雲。就算文章寫得好,萬一有幾個錯字,還是會被黜落下去。他當然不知道,這篇應試的文章在楊雲的識海經綸堂中已經推敲琢磨過無數遍,幾乎達到了楊雲現階段一字不能改刪的程度,再加上楊雲在寫卷子時識海即時就檢查核對過了,哪里還有再檢查一遍的必要?
  人去檢查還可能疏漏,識海沒有靈性,但是卻絕對不會犯錯誤。
  楊雲寫完以後把卷子放在一邊,就開始瞪著眼睛發呆。實際上他是把心神沉入了識海中,孟超白著了半天急。
  考試結束,楊雲和孟超都是第一時間交上卷子,他們的號舍離門口也最近,因此得以最先出來。
  最開始出來的只有聊聊幾人,楊岳等一眼就看到了,等他們幾個會合後擠出人群,浩浩蕩蕩的考生大軍已經奪門而出,身後亂成一鍋粥的樣子。
  “考得怎麼樣?”楊岳急不可耐地問道。
  “還可以,應該有四五分把握。”楊雲答道,說完看了孟超一眼,“老孟應該考得也可以吧?”
  孟超心領神會地一笑,“還行,不過我只有兩三分把握。”
  楊岳大喜,“走——找間最大的酒樓,咱們好好吃上它一頓,今天我請,誰都別和我搶。”
  連平源連聲說道:“那怎麼行,上次說好是我請的。”
  “上次說是慶祝高中的酒你請吧。”
  “不行不行,等榜放下來,請兩個兄弟赴宴的帖子還不得排到天上去?就這次我來請。”
  楊雲笑道:“到時候有再多帖子,我們也一定先喝源子你這頓——這次就我二哥出錢吧。”
  “好啊,那一言為定。”連平源興高采烈地說道。
  接下來等待放榜的時間有十幾天,楊雲等人索性在鳳鳴府中逛了起來。不光是他們,那些焦急等待放榜的考生,當然也不會留在客棧中發呆,紛紛出來走動,一時間鳳鳴府竟然比秋考前還熱鬧了幾分。
  秋風送爽,瓜果飄香,這個季節還真是遊玩的好時候。
  當然幾人也不完全是閑逛,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幫連平源的忙。
  老家這次來人的數量超出了連平源的預計,除了有八戶是全家搬遷外,還來了近百名年青壯小夥,霞島的勞力缺得厲害,這些人總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霞島周邊海域魚蝦豐富,島子上也有一些可以開墾的荒地。這些新來的人雖然分不到霧島沉船那一筆可觀的財富,但是在霞島上養活自己是不成問題的。
  而且他們還可以到連平源新買的船上當水手,有武力的人還可以參加剛剛建立的護村隊。
  護村隊是連平源為了對抗四海盟的威脅建立的,霞島已經正式向靜海縣遞交了流戶入籍的文書。
  等負責勘測的官員到了島上登記造冊之後,霞島就成為靜海縣的正式屬地,可以組建自己的鄉兵護衛,甚至還能從縣武庫中買到甲兵。
  當然代價就是從此要向靜海縣交稅。
  四海盟怎麼說也是一個半公開的幫派,公然出手屠戮海島的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現在起步的人手有了,還需要大量的裝備,連平源盤算著,護衛隊先召集個二十人,都要裝備上皮甲,還要有盾牌、長槍、樸刀,弓箭也必不可少。楊雲給的斷浪刀譜是好東西,連平源打算把刀譜的前半部分傳授給所有護衛隊員,盡快加強大家的戰鬥力。
  連平源等不及去靜海縣買,孟超的父親有個師弟就在鳳鳴府,於是孟超帶著連平源登門拜訪了一次,找到了買這些東西的路子。
  新船也買好了,是一條和長福號一樣的三桅海船,因為這回是開著長福號來的,把水手分了一半過去,再配上增山府新來的人,又在鳳鳴府新招了幾名水手,基本上也能把船開起來了。
  ×××
  碼頭上,四海盟分舵主周威和兒子周世豪站在一起,冷眼看著並排泊放的兩條船。
  “爹,這些打漁佬在這裏留了十幾天了,洪大朋又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回來,要不要派人去霞島看一看?”
  “也好,找一條外圍的船去一趟。”
  “洪大朋的船難道真的失事了?”
  “有可能,前些天的那場風不小,總不能是這些土佬把洪大朋一夥狠人都給收拾到海裏去啦?”
  周威沒想到,他隨口說的這句話居然正是事情的真相。
  “這些土佬運氣可忒好!”周世豪氣悶地說,“要不要找官府來,用購買違禁武器的事情收拾他們一下?”
  “不妥,上次不知為什麼福國公府給他們出了頭,在沒有摸清楚這裏的水深之前,沒有哪個官吏肯再出頭的。再說他們很謹慎,買的東西不算違禁得太厲害,沒有鐵甲和弩箭,就算抓住也就是罰沒罷了。”
  “那也不能就看著他們這樣張狂,簡直是在打我們四海盟的臉。上次收拾他們的話可是我放出去的。”周世豪不甘地說道。
  周威瞪了他一眼,“你一個江湖小輩,那麼講究臉面幹什麼?”
  “可我不是你兒子嘛,我的臉面還不是道上的朋友,看在您的份上給的?”周世豪爭辯道。
  “哼,打蛇不死,必有後患,就算是一條小草蛇也不能大意。且讓他們倡狂兩天,等找到機會一下給他們斷根。”周威的眼中射出兇光說道。
  周世豪心中有點不服,心想一群土包子而已,哪里用得著尋什麼機會,看來爹真得是老了,已經沒有當年在江湖中拼殺的豪氣。
  作為四海盟中的後起之秀,父親又是分舵主,在鳳鳴府這一帶的武林中一向被人追捧慣了,霞島的事情屢次不如意,讓他覺得非常不爽。
  給洪大朋當向導的那個四海盟船主,是周世豪的直屬手下。
  當時四海盟正在尋找海外孤島作為基地,周世豪就把霞島報了上去,後來的一系列事情包括聯系洪大朋都是他操辦的。
  因此霞島在連平源等人手裏一天,周世豪就自覺面子受損一天,其實四海盟的海島基地不是非要霞島不可,但是現在周大少失了面子,這事情可就沒完沒了了。
  ×××
  考院之中,各房師已經把初篩出來的卷子匯總上來,正副主考一起評定排出名次。
  有一張卷子,不但文章做得花團錦簇,而且用典、義理、文思無一處不佳,通篇一個錯字皆無,已經被公認為當科第一,只等拆開糊名驗看了。
  其他的卷子水準參差不齊,不過正副主考都是沉浸此道多年的老手,雖然不可能一點遺漏都沒有,但是最後的排名大體上還是沒問題的。
  終於到了拆糊名的時候,從各房中把原卷提出來,當先拆開了第一名的卷子。
  “咦?是靜海縣的秀才楊雲,嘖嘖——居然才十六歲,真是少年英才啊。”
  禮部來的正主考稱奇道,隨手將楊雲的卷子拿過來,不由又大聲贊道:“好字,好一手標準的館閣體啊,好多進士的字都不如此子。”
  副主考正是原來的靜海縣教諭宋亭軒,他頓時覺得面上有光,也提了一句,“這個楊雲確有真才實學,靜海縣私書公流一事就是他首倡的。”
  “難得,難得。”正主考對著卷子搖頭晃腦品味了一番後,有點意猶未盡地放下來,“那此卷就定為第一啦。”
  眾人皆無異議,接著拆開第二名的卷子。
  “咦?又是靜海縣的,蔡白華。”
  正主考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看看卷子說道:“這卷子功力還是有的,不過現在看來似乎過於老成一點,失了少年人的銳氣,依我看名次應該往後挪動一下。”
  宋亭軒知道,這是正主考不欲靜海縣太過出風頭,所以故意壓了一下。不過他本人也不想今科第一和第二都出在靜海,楊雲當上解元已經足夠光榮了,第二名要也是靜海的,難免會有人認為他這個剛升上去的學政過於關照,因此宋亭軒沒有出聲,默認了正主考的建議。
  前三名排定之後,後面的速度就快了,到了最後一個舉人名額的時候,有三份差不多的卷子,主考拍拍手笑道,“就請宋大人隨便選一個吧。”
  宋亭軒拿過卷子一看,竟然其中有兩個靜海縣的,一個叫做孫曄,另一個正是杜龍飛。
  宋亭軒毫不猶豫地選出了杜龍飛的卷子,“就他啦。”
  “好。”正主考當下吩咐書吏謄寫黃榜。
  榜單寫出來以後,正副主考驗看無誤,先後蓋上了自己的大印。
  “發榜吧。”正主考吩咐道。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41
第55章 舊地重遊

 “放榜啦!放榜啦!”
  書吏剛拿著黃榜走出門口,外面翹首以待的人頓時轟動起來。
  “我中啦!我中啦!”人群中有人失態地高聲尖叫,臉上涕淚交流。
  旁人顧不上看這個幸運的傢伙,一遍遍地在榜單上試圖尋找到自己熟悉的名字。
  “為什麼?為什麼?白首為功名,為什麼我還是沒有中榜?”一個白發蒼蒼的秀才一個跟頭翻倒在地上,幾個人有叫爹的,有叫爺爺的,趕忙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擔架抬了下去。
  “岳哥,我沒有看錯吧,那最上面的名字是雲弟的?”陳虎拉著楊岳的手,不敢置信地問道。
  陳虎不太識字,不過楊雲二字甚是好認,他只不過是不太敢相信。
  楊岳的手也在顫抖,“是真的,我二弟中瞭解元。”他停頓了一會兒之後,突然仰天爆發出一陣大笑,笑著笑著淚水都流了出來。
  楊雲此時卻沒有了應考時的隨意,他表情有點嚴肅,皺著眉頭在榜單上快速瀏覽著。
  自己的名字高據第一,這早已是預料中的事情,略微掃看了一眼就過去了。
  蔡白華這個曾經的解元,現在卻只能屈居第四,被擠出了前三名,這也不意外,楊雲大概能夠體會正副主考的想法。
  接著在二甲第十七名的位置上,楊雲看到了孟超的名字,這時楊雲才露出一絲微笑,轉頭看看孟超,他正一臉激動地盯著榜單,兩手緊緊攥成拳頭。
  “孟兄啊孟兄,這次我們總算都了結了前世的遺憾,我也不用再替你娶章小姐了吧。”楊雲微微一笑,抬頭繼續看榜。
  一直看到最後,杜龍飛的名字赫然占據了榜單末尾,楊雲的心中不由自主地一沉。
  每次放榜,除了前三名,大概就屬這最後一名最吸引人注意,不少人在那裏感嘆這個姓杜的傢伙的狗頭運。
  幾個人離開人群,楊岳臉上的喜色還沒有褪去,“要快點把這個好消息送回家去。”
  楊雲說道:“放榜的同時快報已經向各縣發過去了,走的是驛站的四百里快馬,縣裏報喜的隊伍早就等著呢,一收到快報馬上就去各家,哪里用我們自己去報信?”
  “原來如此。”陳虎和連平源都不太清楚這些,聽了之後直咂舌。
  陳虎說道:“那以後雲弟你就當官啦?”
  “現在還不是,要中了進士,或者去候補一個官才可以。”楊雲解釋道。
  “反正遲早都是官,快快,說好了的,這頓酒我來請。”連平源急不可耐地說道。
  “源子,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想就和老孟兩個人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你就不用問了,明天中午一定喝你的酒。”
  “那成,我要先去找家最好的館子,定最好的房間。”連平源想想這樣也好,有很多名菜都是要提前預定的,此時天色已近黃昏,現準備是來不及的,請新舉人老爺吃飯,一定要最好的。
  連平源現在也算小有身家,花這個銀子一點也不心痛。
  當下楊岳、陳虎、連平源自去找地方喝酒慶祝,楊雲帶著孟超去了另外一個方向。
  楊雲一路上走走停停,好像在辨認方向,天色逐漸黑了下來,楊雲卻偏往又暗又破的地方走。
  當楊雲再次走進一個死胡同又掉頭出來的時候,孟超終於忍不住問道:“夢徊賢弟,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楊雲一邊走,一邊說道:“老孟,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兩個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呀?”
  孟超想了一下,發現確實如此,楊雲初到靜海縣學,沒幾天就和自己熟悉起來,那一次在小鋪中喝酒,自己不知不覺就說了很多話,竟然連章小姐的事情都說了,現在回想一下,還真是感慨兩人之間的緣分,所謂傾蓋如故也不過如此吧。
  楊雲接著說道:“我做過一個夢,夢裏我們兩個一起落榜,然後一起到一個偏僻的小酒館喝苦酒,我想看看是不是真有那麼一個酒館。”
  孟超啞然失笑,夢裏的事情哪里作得真?楊雲竟然還一本正經地尋覓起來。
  不過楊雲這種做法,倒讓他覺得像個少年人的做派。
  誅白蚺,談笑間蕩滅海寇,神秘的仙人師父,還有那神奇的一押,都讓孟超不知不覺間感受到壓力。
  有些時候孟超有種錯覺,似乎楊雲不是一個少年學子,而是一個大隱隱於世的絕頂高人,就好像呼風喚雨的神龍,總是喜歡把身軀隱藏在深深的雲霧之中一樣。
  解元的光環,更加讓孟超感覺到自己和楊雲之間的距離。他明白,如果沒有楊雲押中考題,他再考十次也是中不了舉的。
  楊雲找尋夢中小酒館的行為,倒是讓孟超剛剛升起的這種距離感沖淡了不少。
  “對啦,就是這裏!”楊雲驚喜地喊起來,拽著孟超直奔進去。
  酒館中甚是昏暗,只有幾盞昏黃的油燈,看著幾乎能從上面刮下黑油的桌面,孟超不由得直皺眉頭。
  楊雲卻對這一切恍如不覺,反而興高采烈地在一個角落的桌子邊坐下來。
  “就是這裏,老孟快來。老闆——來一壺酒,隨便幾樣小菜。”
  孟超看著和桌子一樣骯臟的長凳,勉強挨著一個角坐了下來。
  酒很快上來了,孟超很快發現酒很混濁,而且兌了水。一盤豆子,泡在黑漆漆的湯汁裏,蘿蔔幹吃起來就像面條,除了鹹菜不鹹,桌子上的每樣菜都鹹得過份。
  “唉!”楊雲長嘆了一口氣。
  “怎麼啦?”
  “不是那種味道了。”
  “什麼味道?”
  “夢裏的味道。”楊雲的目光中有點迷惘,也有點惆悵。
  孟超啞然失笑,說道:“來過喝過,我們是不是可以走啦?”
  “走吧。”楊雲剛要起身,突然眼睛望著酒館門口呆住了。
  孟超轉身看過去,“咦?那個不是孫曄嗎?”
  他剛想走過去,楊雲拉住了他的袖子,還搖了搖頭。
  孟超頓時反應過來,孫曄沒有上榜,獨自一人來到這冷僻的酒館,此時他們兩個過去,無論說什麼話,大概都會被理解成辛辣的諷刺吧。
  孫曄兩眼發直,根本沒看見楊孟二人,一屁股坐下,就說了一個字:“酒!”
  看著孫曄左一杯右一杯,像倒水似的喝法,兩個人就知道孫曄今天晚上非醉不可。
  楊雲微嘆一聲,往桌子上扔了塊碎銀,拉著孟超離開了酒館。
  離去的時候,耳靈的楊雲聽見孫曄的小聲自言自語。
  “為什麼他能中,我不能中,他明明不如我的。唉,他才是孫山——我是孫山舉,我不是孫山。”
  走出酒館,天上圓月高懸,幽光大放,一股清冷之意充斥著這天地間。
  “老孟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楊雲說完也不待孟超回答,已經轉身向街角的黑暗中走去。
  孟超奇怪了一下,不過他此時滿心喜悅,也顧不得體會楊雲的心情。也許楊雲也是高興過了頭,所以才作出有些奇怪的舉動吧。
  孟超這樣想著,拔腿向客棧的方向走去。心想,如果能碰到楊岳等人,是不是喝個第二輪?剛才他幾乎沒怎麼吃喝,現在肚子還餓著呢。
  一路走來,孟超覺得今天晚上的月光非常明亮,夜色非常怡人,連空氣中的微風都透著醺醺的酒意。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41
第56章 悲喜得失

     楊雲醉了。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
  “不清不見塵,不高不見危。”
  楊雲高聲說一句詩文,就喝一口酒。
  酒很混濁,還有點發酸,但卻沒有兌水,因為是楊雲返回那個小酒館連壇子一起買回來的。
  沒兌水的酒當然更容易喝醉。
  “緣起因果,苦集滅道,諸行無常,我修煉了兩輩子,看得清,卻看不破,看得透,卻看不滅,也許大天劫失敗就是這個原因吧。”
  楊雲沒發覺,此時手腕上戴的七情珠手鏈已經熱得發燙了,十三顆珠子仿佛十三個張開嘴的嬰兒,大口大口吸收著不斷聚集過來的月華靈氣。
  所有的靈氣進入七情珠中都奇跡般地消失了,月華靈氣雖然是最常見的靈氣之一,但卻也是最神秘的靈氣之一,沒有人知道月華真氣和精神之間有什麼關聯。
  寄予了古往今來無數人的情懷,也許月華本身就具有某種靈性吧。
  楊雲直接提起壇子灌下一口酒,酒液淋漓灑在衣襟上。
  突然一個破鑼嗓子從下面喊起來。
  “兀那酸丁,大半夜的不睡覺,在房頂上窮叫喚什麼?”
  楊雲借著酒意怒喝道:“我今天落榜了,喊兩句怎麼啦?!”
  然後將手中半空的酒壇猛然擲下去,砰的一聲,在地上摔成無數碎片,酒液四濺。
  房子底下的人似乎被嚇了一跳,小聲嘀咕幾句,“原來是落榜的窮酸秀才,不和你一般見識。”然後就再也不作聲了。
  楊雲的酒沒了,索性坐在屋脊上,高聲讀起詩來: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誤逐世間樂,頗窮理亂情。
  九十六聖君,浮雲掛空名。
  天地賭一擲,未能忘戰爭。
  試涉霸王略,將期軒冕榮。
  時命乃大謬,棄之海上行。
  學劍翻自哂,為文竟何成…”
  他朗讀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是喊出來的一般。
  “瘋了瘋了,這人已經瘋啦。”底下的破鑼嗓子又在那裏小聲說道。
  “汪汪——汪”四下裏此起彼伏的狗吠聲,在給楊雲的朗誦聲伴奏。
  此時被吸聚而來的月華靈氣已經濃厚到恐怖的程度,不過因為只籠罩了以楊雲為中心的十幾米的範圍,倒是沒有引起風鳴府中可能有的修煉者注意。
  突然之間奇景出現,照射到楊雲身上的月光顯現出七彩,仿佛一道彩虹般掛著他的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兒?”
  還沒等楊雲搞明白,月華真經已經自動運轉起來,凝練得如同水銀一般的靈氣沒入楊雲的身體中。
  這種靈氣剛一入體,仿佛烈火澆油一般,月華真氣一下子燃燒起來,洶湧地在經脈中循環沖擊。
  神藏、靈墟、神封等竅穴在洪水般的真氣沖擊下,一下子就開了,本來至少需要數月功夫才能打通的經脈,竟然短短幾個呼吸就凝練成功。
  真氣在心部的經脈竅穴中完整地走了一個循環,月華真經第五層竟然就這樣突破了。
  突破之後的楊雲感覺自己莫明之間,心神和七情珠建立了某種聯系,這種聯系非常玄妙,似有似無,看不見摸不著,但又確實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原來就知道七情珠能夠感應別人的喜怒哀樂等情緒,但楊雲只能通過珠子的熱度來間接感應。
  但是現在,楊雲似乎直接就能感受到這些情緒。
  周圍的空氣中仿佛籠罩著一層憤怒,那是被楊雲打擾無法睡覺之人的怨念。
  “這個酸秀才什麼時候才走?”
  “要不要偷偷扔幾塊石頭上去?”
  “我要是再罵,他會不會跳下來撒酒瘋?”
  “活該你一輩子中不了舉!”
  各式各樣的心聲,就仿佛有人在楊雲耳邊低語一樣清晰。
  看來這就是月華真經第五層的神通,可以感應到別人的情緒,以及短時間內的所思所想,這個神通可以稱為靈感。
  楊雲試著擴大靈感的範圍,發現隨著範圍的擴大,具體的心聲聽不到了,只有喜怒哀樂諸般交織在一起的情緒,仿佛大潮一樣波湧起伏。
  再後來,連這種復雜的情緒也消失了,虛空之中仿佛一物都沒有,只有一股淡淡的寂寞感覺環繞著他。
  楊雲沉浸在這種感覺中,時間一晃而過,直到月落日升,金色的陽光灑到身上才清醒過來。
  “啊!天色竟然已經亮了,差點誤了大事。”楊雲連忙躍下屋頂,認準一個方向奔去。
  “應該是這裏吧?”楊雲跑了一段路之後,在一個街口停下來。
  “對——就是這兒,看到那顆龍爪槐了。”
  楊雲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深吸一口氣,向龍爪槐的方向走去,此時已經能看見一幅招展的布幡,上面寫著“鐵口神斷”四個打字,還有一些奇異的符文。
  不過布幡的主人還被樹擋著看不見。
  楊雲往旁邊繞了繞,“咦?孫曄怎麼在這裏?”
  楊雲站定,終於看見了樹後之人。
  在地上盤坐著一個老道士,他的對面正是昨天晚上遇到過的孫曄。
  孫曄一身酒氣,身上的長衫上還沾著泥土。
  恍惚間楊雲想起上一世,自己喝醉後被扔到溝裏的遭遇。
  “大師,我為什麼沒有中舉的命?”
  “我觀你的相面,本來倒是有得功名的可能,奈何天道變幻莫測,只有命,沒有運還是不成。”
  “那要如何得運?”
  “得了運又如何?帝王將相,黃土一抔,功名利祿,殺身毒藥。哪里有得道長生來得自在爽快?”老道士說得眉飛色舞,一蓬花白的鬍子翹啊翹的。
  “真的有仙人,能長生嗎?”
  “也罷,我就點撥你一二。”老道士伸手往孫曄的後腦一拍,喝聲道:“定中見慧”
  孫曄的雙眼一下子直了,坐在那裏仿佛魂遊天外一般。
  楊雲這時走過去,“大師有請。”恭恭敬敬地作了一個長揖。
  老道士看了楊雲一眼,擰起了眉頭,嘴裏喃喃自語,“倒是個好苗子,看不透,可惜、可惜了。”
  “大師能否為在下解一下命?”
  “你要問功名嗎?你已是富貴中人,無需再問。”
  楊雲搖頭道:“我想問問得失。”
  老道士不耐煩地擺手道:“沒有得,也沒有失,你不要來問我,問你自己吧。”
  “我明白啦!”突然間一聲大喝,孫曄醒轉過來。
  “咦?楊兄你也在這裏?”
  孫曄只是和楊雲打了個招呼,馬上轉過去對著老道士翻身下拜。
  “師父——請收下弟子吧。”
  老道士點點頭,撫摸了一下孫曄的頭頂,又看了楊雲一眼,然後白光一閃,連孫曄一起消失不見。
  空中隱隱傳來四句謁唱:
  “天意由來不可見,撥得雲開明月現。
  東海蕩波滌塵念,天地遨遊遂我願。”
  楊雲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東邊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站起身來,心中百感交集。
  自己導致孫曄沒有中舉,最後竟然孫曄代替自己成了師父的徒弟,一飲一啄間,莫非真有天意。
  楊雲向客棧的方向慢慢踱步而回,嘴裏絮絮念叨著:“還遨遊天地遂我願呢,說什麼得道長生,把人都忽悠走了,結果自己結丹一關沒過去,丟下門下一堆弟子都成了草根,無依無靠的。說是個宗門,其實也就比散修強那麼一點點。”
  嘴裏說著埋怨的話,眼角間卻已不知不覺地潮濕了。
  ×××
  一路回到客棧,天光已經大亮,遠遠就看見客棧門口聚集了一堆人。
  一個眼尖的小二看到楊雲,高喊起來:“解元公來啦!”
  呼啦一下人群擁了過來。
  “真是年少有為啊。”
  “文曲星下凡。”
  “快讓讓,我看不到解元公啊。”
  “別擠!擠到解元公的貴體,你擔待的了嗎?”
  即使楊雲兩世為人的閱歷,此時也覺得有點吃不消。
  他臉上掛著笑,一邊到處拱手,一邊快速躲回了房間。
  一進房門,楊雲不由啞然失笑。
  只見二哥楊岳抱著一個酒壺,半個身子斜倚著椅子,另一半鉆到了桌子底下,他的一條腿還壓著橫躺在地上的陳虎。
  孟超倒是在床上,可是連靴子都沒有脫,綢緞做成的被面上好大幾個黑腳印。
  “這幫傢伙昨天喝了多少?”楊雲看著散亂四處的酒壺,咂舌說道。
  當下楊雲動手,一個個的都扔到床上。
  即使這麼一番折騰,三個人都沒有醒來的意思,看來不到下午是醒不過來了。
  楊雲只好自己出去吃飯,窺得機會的客棧掌櫃連忙迎過來。
  “解元公有禮,解元公能下駐小店,是小店的榮幸,區區薄禮不成敬意。”掌櫃說道。
  “客氣啦。”楊雲回個禮。
  “不知小店能否有幸留一副解元公的墨寶?”自有人提著筆墨紙硯在旁伺候著。
  高中之後給客棧留下墨寶,似乎也成為傳統了,楊雲也不會去免俗,當下爽快地提起筆來,問道:“寫什麼?”
  掌櫃說道:“多有人說小店的名字不好,煩請解元公給新起一個吧。”
  楊雲點點頭,運筆如風地刷刷寫下幾個大字:“緣來客棧”。
  掌櫃大喜,吩咐人拿去裝裱,又張羅著找工匠去刻字,重制匾額。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42
第57章 天下勢

   孟超等人果然過了中午才醒過來,囫圇吃了兩碗面條,楊雲和孟超前去拜見正副兩位主考大人。
  這二位今後就是楊孟的座師,絕對怠慢不得的。
  楊雲是今科秋考的魁首解元,當然兩位主考都不會輕視,坐了一陣,考問了學問後,兩位座師都比較滿意,囑咐楊雲好好努力,爭取明年春天的會試連榜高中。
  從老師那裏回來,楊雲和孟超徹底放鬆下來,連平源也訂好了酒宴,於是客棧也沒回,直接去定好的酒樓。
  如果回去客棧,估計兩人會被潮水般的帖子淹沒,鳳鳴府號稱南吳五府之首,豪門貴族一抓一大把,想來拉攏新科解元的絕對不在少數。
  就算沒有拉攏之意,也會贈送一份賀儀,為將來結下一份善緣也好。
  中了舉,只是有了當官的資格,可是這官還沒有當上,財卻已經發了。
  雖然是禮尚往來,可是新舉子收到的這些卻是不用回禮的,這已經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也是為了讓家境貧寒的舉子迅速撐起體面來。
  晚上這頓酒宴連平源下了血本,山裏跑的,海裏遊的,各種珍饈美味應有盡有,酒也上的是五十年陳釀。
  楊雲也不和連平源客氣,一頓據案大嚼,精元汩汩如泉轉換沉積下來。
  不過這次眾人喝酒都有所保留,因為明天他們就要回靜海縣。
  雖然走得急了一點,如果多留兩天估計賀儀至少還能多收好幾成,不過楊雲和孟超都有趕緊衣錦還鄉的念頭,連一天都不想再多呆了。
  第二天上午長福號就出發了,旁邊緊緊跟隨著新買的那條船。
  新船取名叫霞島號,因為兩條船上都有不少新人,所以特地提前出發,讓新人們在海上有一段適應的時間。
  長福號一條船
  楊雲躲在船艙裏,一邊清點著堆成筐的禮單,一邊露出美美的笑容。
  有送現銀的,都是些見票即兌的銀票,隨禮單一起,現在都被楊雲收到了懷裏,另外那些綾羅綢緞、珠寶玉器之類,在船艙的角落裏堆成一堆。
  還有人送房土田舍,地契也都收進懷裏,粗粗點算,在鳳鳴府收到的禮物價值就在萬兩以上,想來靜海縣還有很多禮物,會直接送到家裏去。
  “發財啦發財啦。”清點完畢,楊雲露出滿意的笑容,轉頭問孟超,“老孟,你收了多少?”
  “呵呵——,我可不不上你這個解元,也就四五千兩銀子吧。”孟超笑道。
  “這下聘禮有啦,回去你趕緊找個長輩出面,讓他去章府提親。聘禮別小氣,反正章員外就這麼一個閨女,到時候嫁妝夠你們兩個過日子的。”
  一句話說得孟超眉開眼笑,一想到多年心願即將得償,孟超現在還覺得自己在夢裏一般。
  這時楊岳和陳虎一身是汗地走進來,他們兩個出海以後,看見一堆新水手在那裏忙亂得不成章法,忍不住過去搭手幫忙,一直到現在,那些新人才初步有了點樣子。
  “嘩——這麼多寶貝呀?”陳虎看著船艙中那些珠寶就叫了起來,眼中露出羨慕的神色,“上次我們在霞島分的那些,我以為已經不少啦,可是雲弟你剛剛中舉,得的這些怕不有十倍以上?”
  “呵呵,見者有份,這個你拿著——”楊雲扔過去一個金子打造的葫蘆,“裏面是空的,可以用來裝酒。”
  陳虎大喜,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這個好,掏出這個喝一口酒,還不得把人都震住?”
  “二哥你也有。”楊雲遞過去一方古玉,“找個繩子掛在腰裏,能辟邪明心的。”
  楊雲在寶物堆裏挑挑揀揀,分出一個個小堆來,“這是爹娘的,這堆是小妹的,這些等到了縣城送給范叔,這堆是大哥的,嗯,大嫂還沒有過門,要單獨再準備一些,這些東西到時候委託范叔發賣,換成現銀。”
  孟超看了一眼楊雲要發賣的東西,都是些古玩字畫之類,而留下的東西以金銀玉器為主。
  “雲弟,你認為這個世道要亂嗎?”
  楊雲停下手,含笑問道:“老孟,你怎麼這麼問?”
  “俗話說,盛世古董,亂世黃金,這些年吳國國泰民安,糧價、金價年年下降,古董卻翻著筋斗往上漲,可我看你留下的都是金銀之物,古董卻要全部賣掉。而且我記得你也說過,地價過一兩年會大降。”孟超有點凝重地說道。
  聽孟超這麼一說,楊岳和陳虎也有點緊張,注視著楊雲等他回答。
  “居安思危嘛,古人雲,樂極生悲,否極泰來,吳國的這份安穩恐怕維持不了多久啦。”
  “不能吧,要亂的話,無非內憂外患,這在內嘛,吳王身體康健,繼續在位十幾年不成問題,而且世子地位穩定,國內清流、世家、武勛、貴戚雖然互有矛盾,但是總體上還平穩,這亂是亂不起來的。”
  孟超要說起經論學問,可能還差一點,但是他出身武林,對天下大事自然比那些寒窗學子們清楚關心一些,這一分析起來還頭頭是道的。
  “外患嘛,山越不用提,雖然山越兵勇悍,但是越王卻不是個有大志的,再說吳國國力在越之上,更加不用擔心。大陳,難道大陳會出問題?可是大陳和吳國的情況差不多,也是修文厭武,國勢繁華,而且吳王對大陳一向恭謹,謹守屬國的本份,要說大陳會發兵來討,恐怕大陳自己國內那一關都過不去。”
  “老孟你分析的不錯嗎,不過如果大陳自身難保呢?”
  “什麼?怎麼可能!”孟超、楊岳和陳虎一起驚呼。
  “大陳雄踞十三州,疆域萬裏,帶甲之士百萬不止,立國數百年來,雖然國勢已經不如立國之初,但仍然是當世強國,大陳怎麼會自身難保?”孟超說道。
  “大陳是強,可是還有更強的國家。”楊雲慢慢地說道。
  “難道是北梁?北梁是比大陳強一些,可是也有限。何況大陳還有我們吳、越、清泉、山桂、夜郎、大理六屬國,如果北梁發兵,六屬國不可能不聞不問的。”孟超還是不能置信。
  “北梁國力未必強於大陳,但是北地多馬,民風強悍,多出精兵,因此軍力其實遠勝大陳,只不過北梁之北,還有天陰百部年年入寇,在西還有西海趯這個強敵牽制,因此總是不能制霸天下。”
  楊雲總不能說出自己前世的經歷來,所以只能試著給眾人分析。
  “自從六十年前擊敗北梁南侵後,吳國自以為可以安枕無憂,這些年來多有重文輕武之勢,士卒兵甲雖精,但是已經連年不經戰事,反觀北梁,和天陰、西海趯幾乎年年有戰,這些年已經積攢下百萬以上的勁卒,而且軍中名將輩出,有千騎突入天陰,掃蕩萬裏的騎兵大將萬大年;有十萬對陣二十萬,大敗西海趯的常青;還有後起之秀的黎俞,這都是天下名將,如果是亂世,得一可以安天下的那種。”
  “而大陳呢?只有師文斌一個,而且他只是水軍大都督,還不時受到朝中文臣的排擠。如果北梁大舉發兵,大陳堪憂。”
  “你不是說了北梁有天陰和西海趯牽制嗎?”陳虎插嘴問道。
  “北梁最近二十年連連獲勝,西海趯的國勢已經大不如前,尤其是常青冒出頭以後,連連痛毆西海趯,現在西海趯的國主已經有向北梁求和之意。”
  “那天陰呢?聽說天陰地域廣闊,甚至還超過北梁,不過天氣苦寒,地廣人稀,但是居住此地的部落蠻勇無比,甚至可以饑食人肉,渴飲人血,難道北梁大舉南下,他們不會借機生亂嗎?”這次發問的則是楊岳。
  “這就是關鍵了,其實告訴我這件事情的是我師父。”
  無奈之下楊雲只好又把那個莫須有的師父請出場,果然聽到是楊雲的仙人老師,其他幾個人的神色立刻肅靜起來。
  “嗯,”楊雲搜刮著詞句編排道,“我師父修煉有成,能夠禦劍飛行,一日萬裏不在話下。有一次啊,他飛著飛著,就飛到了天陰地界,結果卻無意間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什麼秘密?”眾人好奇問道。
  “天陰百部中,有四十二個部落要和北梁結盟,共同發兵南下。”
  “什麼?”“啊!”“天吶!”
  楊雲一句話,如同石破天驚,三個人一起驚叫起來。
  “是真的嗎?”
  “真不真我不知道,反正是我師父說的。他老人家對這些俗世打殺的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聽到也就算了,不過在教我本領的時候順嘴提了一句,說天下將亂,讓我留個心眼,早點尋條保命的退路。”
  這下子三個人徹底相信了,一個個面面相覷,露出惶恐無助的神情。
  亂世啊,難道就這樣要來啦?
  船艙中一時沉默下來。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42
第58章 找麻煩

 鳳鳴府和臨海縣相鄰其實不遠,不過中間被山脈阻隔,道路不暢,兩地來往之間多走水路。
  水路也走不了直線,一道狹長的半島探入海中,鳳鳴府在半島的北邊,而靜海縣在西南,海船往來,要先繞過半島尖的陸岬。
  此時長福號和霞島號已經能遠遠眺望見陸岬尖角處的巨巖。
  這塊巖石有個名堂,叫做犀牛探海,高立十數丈的巖石上面,還立有一個燈塔,為來來往往的船隻指明方向。
  按照計劃,到了這裏船隊就要分開,長福號繼續向靜海駛去,霞島號則帶著增山府來的人直接回島安置。
  “咦?有長海鎮的軍船,發旗號讓我們停船。”桅桿上瞭望的水手高喊道。
  “長海鎮的軍船?”連平源搶到船頭張望,果然影影綽綽間看見幾條軍船的影子。
  長福號和霞島號停了下來。
  長海鎮是吳國的正規水師,駐地在新陽縣。新陽縣的轄地就是探入海中的半島陸尖,因為境內多山多石,是個窮縣。不過縣內在陸岬南側,有一處天然山壁環繞的良港,因此被長海鎮選為駐地。
  平時長海鎮軍船在出航訓練之餘,倒是也有巡海檢查的職責。
  長福號眾人也只得自嘆倒楣,被長海鎮的軍船巡查遇到只能說運氣不好了。
  跑海在外的人,誰的船上沒有一些違禁之物?先不說是否有沒有上稅的私貨,就說船上的鋼刀弓箭,為了防備海寇每條船上都備有,但在吳國卻是違禁的武器。
  連平源盤算著,要花多少錢才能擺平這件事情。
  軍船走的很快,不多時四條船駛過來,將長福號和霞島號圍住,為首的一條船向長福號靠近,搭過來一個棧板。
  接舷之後,身穿輕便甲胄的士兵們一個個踏上長福號甲板,將船面控制起來。
  這時才有兩個軍官打扮的人先後過來。
  前面那個軍官正在過棧板的時候,一個浪打來,棧板晃動了一下,那軍官驚叫一聲,一個踉蹌差點掉海,幸虧後面的軍官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長福號的水手中發出一陣輕笑,因為顧忌旁邊的士兵,笑聲並不大。
  兩個軍官踏到甲板上,眾人這才發現為首的那個軍官甚為年輕,穿著把總的服色,他的面色發黑,連平源暗叫不好,估計剛才水手們的嘲笑聲被聽見了。
  “你們這條船運了什麼違禁的東西?趁早交待,莫要讓我們查出來。”
  果然這個年輕把總上來語氣就相當不善。
  連平源上千陪笑道:“大人您真會開玩笑,我們都是本份的船民,哪里會帶違禁之物?”一邊說一邊偷偷將一張銀票塞過去,連平源當船主的時間不長,學不來那些老油子,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
  把總甩手不接,怒道:“你要幹什麼?賄賂本官嗎?”
  連平源楞在那裏,一隻手也不知道該不該收回去。
  “來人!給我好好搜搜這條船!”把總怒喝道。
  兵丁們轟然應諾,就要往船艙裏湧去。
  砰的一聲,船艙門自己打開了,從裏面走出兩個人來。
  眾兵丁一下都停住了,原因只有一個,這兩個人穿著舉人的服色。
  和秀才穿的淡青色長衫相比,舉人衣服是深青色的,看上去要醒目得多,而且這種顏色也是六品以下官員官袍的顏色,區別只在於上面的圖案。
  作為沒有實授官職的舉人,長袍上自然沒有任何圖案,但那明晃晃的青色,仍然耀得人睜不開眼。
  楊雲和孟超徑直走到兩個軍官面前,抬手作揖道:“見過兩位大人。”
  兩名軍官不敢失禮,連忙拱手作答。
  這時才看清後面那名軍官居然是個校尉。
  校尉是正八品的武職,把總正九品,舉人還沒有品,不過如果直接入仕可以擔任九品的官員,照說雙方的身份相當。
  但是吳國這些年來重文輕武,文官的地位一直在穩步上升,如果是副將以上級別還好,校尉以下的中低級軍官,見到同級的文官都有些抬不起頭來。
  剛才上船來一直是那把總呼東喝西,現在校尉終于開口說話:“呵呵,想不到這船上有兩位舉人公,二位是搭船回鄉嗎?”
  校尉一邊說,一邊詫異楊雲的年輕,孟超的歲數也不過剛剛二十,但是他身材魁偉,看上去年紀就比實際大一些,而楊雲卻是瘦弱稚嫩,一看就才只有十六七歲。
  “在下楊雲,這位是我的同科好友孟超,我們確是搭船回靜海縣。”楊雲說道。
  校尉微微吃驚,竟然是二人中年輕的那個先說話,剛想再探問一下兩人來歷,身後的把總已經急不可待地插話了。
  “好了,可以搜查船艙了嗎?”
  此言一出,連校尉都皺了一下眉頭,不過他身後的把總沒有看到。
  楊雲笑瞇瞇地說道:“莫急、莫急,稍微等一下不遲,反正就算有違禁之物,它還能自己長腿飛到海裏不成?”
  “我們這是長海鎮的巡船,有公務在身,是遲延得的嗎?”年輕把總語氣不善。
  楊雲笑笑說道:“不是在下要阻攔二位的公務,不過我和孟兄剛剛中舉,船艙中放得有不少賀儀,諸位要搜查當然沒有問題,不過要先麻煩等一下,我二人清點出一個單子來,二位大人簽個字據就可以搜查了。”
  說完回頭喊道:“虎子——快點把把那些禮單都清出來,別讓二位大人等得心急。”
  “來啦。”陳虎搬著一個竹筐跑過來,往甲板上一倒,嘩啦啦各式禮單堆成一堆。
  “這麼多?!”兩個軍官傻眼了。
  “不才僥幸,中了今科鳳鳴府的頭名解元,各位父老抬愛,這個確實有點多。不過不用急,咱們慢慢清點——虎子,還不快點!”
  “是!”陳虎裝模作樣地彎下腰,要打開一張張禮單。
  那校尉頭皮發麻,這年輕人居然是鳳鳴府解元?這個身份可不得了,已經不是他一個校尉抗得動的了,當下擺手說道:“不用不用啦,既然是解元公搭的船,想必上面不會有什麼違禁之物,不用查不用查啦。”
  說完不顧把總在那裏連連使眼色,高聲喊道:“收隊!”
  眾兵丁答應一聲,紛紛離開。
  那把總無奈,狠狠瞪了楊雲一眼,也隨著眾人離去。
  軍船抽回棧板,緩緩駛離後,長福號的眾人才發出低低的歡呼聲。
  在海上遇到軍船巡檢,哪次不得脫一層皮才行,想不到這次楊雲簡簡單單兩句話就把人打發走了。
  陳虎底層呆得太久了,而且以前跑海的時候遇到過軍船巡檢,還被兵丁抽過一巴掌,剛才在軍官面前強撐著,此時才感到一陣後怕。
  “剛才那兩個軍爺要是堅持搜怎麼辦?”陳虎抹抹額頭的細汗問道,長福號的底艙裏還放著連平源采購來的皮甲、弓箭、刀槍等物,不大不小算個罪過。
  “我早隨身藏了幾件值錢的小東西,要是他們堅持搜,我就抽空子往海裏一丟,到時候他們八張嘴都說不清楚。可惜那校尉是聰明人,這個虧他是不肯吃的。”楊雲笑道。
  “雲弟,你高啊。”陳虎感嘆道,心說讀書人就是黑,陰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誰料到楊雲像猜到他想什麼似的,對陳虎說了一句,“其實我這不算黑,那個把總才真黑哪。”
  “什麼?”陳虎嚇了一跳。
  “你認出來沒有?那個把總?”楊雲問道。
  陳虎還在想著,孟超已經說話了,“好像是我們在鳳鳴府收拾過的惡少裏面的一個。”
  孟超說這話時壓低著聲音,就只有楊雲、陳虎、楊岳和連平源這幾個當事人聽見。
  陳虎吃了一驚,“上次的事情泄了?”
  “應該沒有,上次是老孟鑿了他一拳頭吧,當時他就躺地上哼哼去了,如果是沖這事兒來的,他應當盯著老孟才對。”楊雲說道。
  “有道理,當時我們都化過妝,不過老孟身材沒有變化,應該是最容易被發現的一個。”楊岳說道。
  “拐遠了,為什麼說那個把總黑?”孟超問道。
  “看他的目光就知道,他哪里是來巡檢,分明是來找茬要命的啊。”
  “不會吧,就是查出那些兵甲,也不過是罰錢的事兒,大不了把船扣下來,還能殺人啦?”
  “如果查抄出兵器的時候,我們的船上有人跳出來攻擊那些士兵呢?”
  “怎麼可能?我們船上沒人會幹那種事!”連平源驚道。
  “你去審審那個人。”楊雲比劃了一下,連平源看去,心頭一動,被指的那人卻是從鳳鳴府新招的水手之一。
  “我去問問。”連平源起身去了。
  那個水手果然心中有鬼,被問了幾句就目光閃爍,支吾起來。
  連平源當即把他拿下,想要帶到船艙中拷問。
  “等等!”楊雲說道。
  “怎麼?”
  “這個給你,把他捆嚴實了以後往臉上灑點。”楊雲遞過去一小包麻癢藥。
  連平源接過藥,也沒有多問就去了。
  不多時船艙中響起那個水手的慘叫聲,聽得眾人有點毛骨悚然。
  連平源小跑著出來,“要招啦,你這藥真好用,可是要怎麼解呀?那個人現在光能點頭,連話都說不利索。”
  “弄點水沖掉就行。”楊雲說道。
  “好。”連平源又奔進船艙。
 
oryan 發表於 2011-10-9 08:43
第59章 遠行

 “砰”的一聲,連平源重重一拳砸到船壁上。
  “又是四海盟,我跟那個周世豪有什麼深仇大恨呀?!”
  那個水手臉上被灑了楊雲秘制的麻癢藥,仿佛萬蟻咬噬,恨不得把臉皮整個抓撓一層下來,偏偏手臂被綁著,只能發出慘叫求饒。
  一桶水兜頭澆下來之後,立刻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出來。
  又是四海盟少舵主周世豪搞的鬼,那個把總叫做桂崇玖,是長海鎮三總兵之一的桂平的獨子,以前一直在鳳鳴府廝混,和周世豪甚是相熟。
  上次桂崇玖被白麻子連累也挨了揍,他倒是只吃了孟超一拳,然後就倒地裝死,傷勢並不嚴重。
  但是這群惡少平時結怨太多,被打之後又鬧得滿城風雨,府城中人不免把他們的劣跡加油添醋地傳播一遍。
  風聲被他老子聽到了,派出一隊兵來把桂崇玖押到長海鎮駐地,直接安排他入軍中當一名把總。
  這次周世豪設下毒計,先是派人混入長福號,然後把消息傳給桂崇玖,讓他帶著船來巡檢。
  確實像楊雲所說的,這個臥底水手打算找時機殺傷兩個兵丁,然後桂崇玖再趁亂指揮士兵把全船人殺光。
  雖然桂崇玖上面還有個校尉,但是只要有了由頭,殺些跑海的船民也不過是小事一件罷了。
  桂崇玖的老子桂平可是正五品總兵,指揮著幾千人馬,百餘戰船,有資格稱作將軍的人物。
  到時候把長福號當作海寇報上去,還能撈一些戰功呢。
  幸虧楊雲在船上,扯著新科解元的大旗把事情扛了過去。那個校尉是個明白人,幫襯著上司的公子小打小鬧欺負些平民沒事情,要是動了新科舉子,把朝中那些清流勾引出來,不要說桂公子的父親是個總兵,就算是長海鎮的大將提督也未必包得住這件事情。
  到時候第一個倒楣的就是校尉自己,因此他乾脆果決地帶隊離去,桂崇玖徒呼奈何,臥底也沒有跳出來的機會。
  這次劫難雖然避了過去,但不知道周世豪又會搞出什麼花樣來。而且長海鎮的桂把總這次軾羽而去,難保下次山水再相逢。
  幾個人商量一番,連平源決定回去以後盡快搞定鄉兵護衛的資格,有了合法持有武器的身份,就算是長海鎮再要找麻煩也要顧忌三分。
  連平源打算一到靜海,就把從鳳鳴府招的水手全部打發走人,徹底杜絕後患。以後就算再要招人,寧可麻煩點去增山府老家找。
  沒有眼線,茫茫大海上想截到霞島的船也不容易。
  他們忙著商量對策,誰也沒有顧得上詢問楊雲,他是怎麼看出那個水手是內奸的。
  隨後兩條船分頭行事,長福號繼續向靜海縣駛去,路過一個荒島的時候,把那個臥底水手扔到海裏,讓他遊上島自生自滅。
  接下來一路無事,第二天的早上,長福號順利抵達靜海縣碼頭,連平源也跟上了岸,他要去縣衙門跑島民入籍的事情。
  正好楊雲和孟超也要去拜訪知縣,於是一同前往。
  新科解元剛回到靜海就上門拜見,讓知縣大人很有面子。何況楊雲又送上了一份不薄的禮物。
  這位知縣比較摳門,聽說楊雲家甚是貧寒,送出去賀禮後原本沒指望收到什麼像樣的回禮,結果卻喜出望外。
  賓主寒暄一番,知縣也沒有擺出上官的架子,雖然他是一方父母官,但是像楊雲如此年輕的解元前途不可限量,只要今後能中進士,入閣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有心想再補上一份禮物拉近關系,可是心中又肉痛,正好楊雲提到霞島的事情,當即拍了胸脯答應三天之內搞定。
  從縣衙出來,看看時間有點晚,急於趕回家中的楊雲,就和連平源、孟超等人在此分手。
  知縣派了四名衙役,還有兩輛馬車送楊雲回鄉,坐在這官府專用的馬車裏,一路向小月村飛馳,路上的行人奔馬紛紛避讓,陳虎心中大快,心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如此風光就值了。
  馬車緩緩地在楊雲家門口停下,楊雲給了打賞,幾個差役千恩萬謝地去了。
  一群村人聚在旁邊,帶點敬畏地看著這裏,其中就有隔壁家的二貴。
  家門口披紅掛彩,地上是成堆成堆的爆竹碎屑。
  走到院子裏,就看見二老攙扶著倚門而望,楊雲頓時心中一酸。
  “爹、娘——三兒回來啦。”
  “好好好——”老父親一迭聲地說好,而楊母則在一旁抹著眼淚。
  “唉呀,爹娘、三哥,怎麼大喜的事情還哭起來了。”楊琳從一旁跳出來,笑嘻嘻地說道。
  “是啊,是喜事,我們老楊家總是熬出頭了。三兒他娘,快給兒子做飯去。”
  “哎——”楊母答應一聲,說道:“三兒,今天就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好啊。”
  一家人團團圍坐,邊吃邊喝,其樂融融。
  席間楊雲把鳳鳴府收的禮物拿出來分給眾人,看得大家眼花繚亂。
  靜海縣的禮物多半直接送到了家中,算起來也有四五千兩,楊家這下是徹底發財了,這筆家資足以成為縣中的富戶。
  說起以前的艱難日子,家裏人唏噓不已,總是是楊雲爭氣,真得考了個舉人回來,以往咬緊牙關供楊雲讀書,今日終於得到了回報。
  ×××
  楊雲回到家中後,天天賓客盈門,熱鬧異常,但是楊雲卻有點消沉起來。
  他的目標實現了第一個,彌補了前世最大的一個遺憾,但是即將來臨的亂世,還是像巨石一樣壓在他的心頭。
  中舉當官又如何,家裏發財了又如何,北梁和天陰四十二部的鐵騎橫掃而來之時,帝王將相都不能得免,何況他這一個小小的舉人之家。
  修煉的事情急不來,看來籌謀多時的計劃要開始實行了,楊雲下定決心,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驚愕不已的二老。
  “什麼?你要去大陳遊學?”楊雲的父母一輩子都住在小月村,連鎮子裏都沒去過幾回,靜海縣對他們來說就是生活的全部天地,猛然間聽到楊雲要去千萬裏之外的異國闖蕩,都一時震驚得說不出話。
  “可是,明年開春你還要趕考呢。”半天之後楊父才呢喃出這麼一句話。
  “不要緊,翻過年我才十七歲,就算這科誤了,下一科再考也不晚。”楊雲說道。
  大哥楊山沒有什麼主意,楊岳卻幫著楊雲說話。
  “爹、娘,三弟現在也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這是好事啊。他要在外面跑跑,見見世面,這也是增長學識的一個方法。”
  楊父楊母何嘗不知道這些,只不過總覺得楊雲太小,就要離家萬裏,心裏牽掛難舍。
  “其實去大陳很方便的,鳳鳴府我不是也去了好幾遭嘛,大陳也無非遠了一些。”
  想想楊雲去縣學、去府城海天書院,多數時間都是獨自一人,楊父楊母也覺得他應該能照顧自己了。
  幾番解說下來,父母終于同意楊雲出遊大陳,便問他要出去多久。
  楊雲喜道:“我這次出去,慢則一年,快則半年,必定回來。”
  此事定了下來之後,楊雲繼續在家中呆了十多天,終於在十月十二,一個出門的黃道吉日踏上了游學之路。
  全家人灑淚相別。
  “爹、娘,你們不想搬到縣城,那就在村子裏買一塊地,起個宅子吧,大哥可以操辦這件事情。二哥、虎哥,你們好好練功,等我回來還有事讓你們辦呢。小琳,別哭呀,我給你的幾本書好好學,我回來要考你的。”
  楊雲一一吩咐囑托,“好了,我走了,慢則一年,快則半年我就回來啦,到時候給大家帶大陳的特產回來。”
  一家人看著楊雲的身形消失在村頭的土路盡頭,這才相互安慰著回家。
  楊雲先到了靜海縣,第一個就去找孟超。
  到了孟超的家門,正好遇見孟超的一個族叔和媒婆出門。
  等看到孟超,只見他滿臉抑制不住的喜色。
  “雲弟你來啦。”孟超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走——喝酒去。”
  “章府答應親事啦?”
  “答應了,都是多虧你,要不我和章小姐註定今生無緣。”
  章小姐得麻風病的消息早已傳遍全城,平時登門求親者絡繹不絕,現在卻連鬼影都沒有一個,章員外成天愁眉不展。
  這時孟超中舉回來,一出口就答應送上五千兩的聘禮,還聲言要尋醫覓藥,治好章小姐的病。
  章員外雖然為人刻薄,但是畢竟只有這一個女兒,眼看這病不好,章小姐肯定嫁不出去,孟超好歹中了舉,身份上倒是配得起自己的女兒了,於是就開口答應下來。
  孟超哪里需要去請醫問藥,楊雲給的解藥就在懷裏揣著呢,只等親事定下來,就送到章小姐那裏去。
  為免夜長夢多,孟超打算過兩個月就迎娶章小姐。
  “老孟恭喜了,不過你和章小姐的喜酒我恐怕是喝不上了。”
  “那怎麼行,缺了誰都不能缺你呀!”孟超急道。
  楊雲將欲往大陳遊學的事情說了一下。
  “原來如此。”孟超沉默了一下,說道:“雲弟,我能看出來你不是普通人,好男兒志在天下,我就不留你了,以後有什麼事情要我做,你只要捎個信來就成。”
  和孟超喝酒作別,拜訪了一下範駿,又給連平源留了封書信,靜海縣中再無牽掛,楊雲飄然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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