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法師伊凡 作者:kl3300 (連載中)

 
mk2257 2011-10-10 08:31:5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9 457737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32
  合作時代  301 沒有自首







  2015年7月,晴轉暴雨。

  「哐當……哐當……哐當……」

  鄭建國抬起頭,看著窗玻璃在狂風的牽扯下,發出一次又一次重複的噪聲,藉著風力,一陣又一陣的雨水在窗前地板上慢慢匯聚,地上的積水變得越來越多,水的領地在這個乾燥的房間裡,悄無聲息的擴散著。

  書桌前的地板上,散落著許多被揉皺的紙團,在流的最快的那一道水流之前,有一個紙團靜靜的擋住了它的去路,被阻擋的水流在它面前停留了下來,但它卻沒有因此而氣餒,它停留,不是因為它無法前進,而只是因為它需要確保,徹底浸濕那些在它領地內的敵人。

  「呼……呼……」隨著又一陣更猛烈的狂風,更多的雨水打進了這裡,紙團變得越來越潮濕,水的浸潤讓它逐漸開始變得綿軟,它終於再也無法保持原來飽滿的形狀,開始逐漸變得乾癟,舒展,就像一朵迅速枯萎凋謝的鮮花,

  水終於完全佔領了這片高地,把這張紙變成了它們的俘虜,剛剛緊緊蜷縮的紙團現在變得如同一隻死去的刺蝟,終於失去抵抗的力量,露出它最柔軟的部分,在昏暗的燈光下,似乎可以看到其中有黑色的字跡,但水流卻好像毫不在意它的臣服,它也毫不關心這些字跡是什麼,它們的任務只是前進,只要前方還有空地,它們一直保持前進,前進。

  「咔嚓」一道藍白色的炫目閃電如同空中巨龍一般,一閃即逝,正在窗前的鄭建國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正在寫字的手也下意識一陣劇顫,在雪白的紙張上留下一道如傷疤一樣的黑色弧線,鄭建國面無表情的低下頭,胡亂抓起這張紙,似乎是害怕看見上面的字跡一般,用力朝窗前扔去,風吹著這張紙團在地上滾動,然而在水的浸潤下,它終於不能再動,靜靜的躺在剛剛那張被浸透的紙張旁邊,紙張逐漸舒展的時候,露出中央和剛才那張紙一模一樣的三個字。

  「認罪書。」看著自己剛剛寫下的三個字,鄭建國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害怕見到自己寫的字,彷彿那每一個方塊都是一張擇人而噬的大嘴,鯨吞著自己的財富,榮譽,自由,以及生命。

  「老鄭,好像有人來了。」一絲略帶顫抖的聲音在他書房外響起,在鄭建國的印象中,他聽到的這個聲音一向高亢而清澈,鄭建國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也才二十出頭,也正是因為這聲音的吸引,自己最終才與她共結連理,不知不覺,這都三十多年了,印象中的這個聲音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但在鄭建國聽起來,卻如同出殯的嗩吶一樣尖銳刺耳。

  「慌什麼,我還沒進監獄呢!」鄭建國訓斥道,然後冷眼瞥了一下自己的妻子,這眼神比訓斥更讓她覺得心寒,這讓她感覺自己是丈夫眼中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從窗外傳來的些許動靜讓兩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嘩嘩的大雨聲中,鄭建國清晰的聽到,從樓下傳來的汽車剎車聲,然後是開門聲,雨打在塑料傘上的聲音,關門聲。

  「啪嗒,啪嗒,」很普通的皮鞋踏在濕潤台階上的聲音,在鄭建國聽來,就好像有人拿鑿子在他心臟裡鑿出一個洞一般。

  「叮咚,」又是漫長的幾秒鐘之後,門鈴聲響了,與此同時,門外他的夫人終於再也控制不住,打開門惶急的走了進來,看到一向乾淨整潔的書房內,地上四處散亂著揉亂濕透的紙團,鄭建國呆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就像一個木頭人一般,兩眼無神的看著窗口飄進的雨點,彷彿這是他現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一定是他們,老鄭,他們就在樓下敲門,怎麼辦……要不要我去下面拖延他們一下……你快從這裡跑……或者,你不是說主動自首可以寬大處理嗎?怎麼……」

  「閉嘴!我還沒死呢!」鄭建國寬厚的手掌猛的一擊桌面,發出震耳欲聾的一聲怒吼,他夫人被這聲音嚇的渾身一顫,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然而最終什麼也沒說的出來。

  「跑?怎麼跑?能往哪裡跑?」鄭建國站起身,走出書房,對著樓下正在被敲的大門,冷冷一笑,他手裡緊緊攥著剛才撕下的那張紙,似乎是想用這種辦法聚集自己最後的勇氣。

  隨著門鎖清脆的一聲輕響,門打開了,也就是在這個瞬間,鄭建國手中的紙團輕輕的掉落在地,他下意識伸出手,去鬆開自己的領帶,但接觸到衣服的時候才發現,他今天根本沒戴領帶。

  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了大門,出現在鄭建國的視野正下方,她抬起頭,對自己頭頂正在發愣的鄭建國靜靜的點頭示意,然後順著大廳旁的螺旋樓梯,緩緩走上前來。

  幾秒鐘之後,又有兩個人踏進門來,鄭建國看的清楚,後進來的兩人都穿著警服,其中一人手裡還拿著手銬,進門之後,兩人就在樓下隨意的攀談著,他們的談話幾乎沒有任何避諱,他們所說的每一個字,鄭建國都聽的一清二楚。

  「這是這個月的第幾個了?」

  「十九個吧。」

  「嘖嘖,聽所他貪了好幾個億?膽子真夠大的。」

  「這算什麼呀,在他這個級別,幾個億算個P,你看著吧,回去後一審,肯定不止這個數。」

  其中一個警察在說話間,朝著樓上鄭建國的方向瞥了一眼,從他的眼神中,鄭建國看到幾乎不加掩飾的鄙視,或許還有一些幸災樂禍。

  「不像啊,我看這別墅好像也不是特別豪華。」

  「貪官們又不傻,又不會把錢字寫在自己臉上,」另一個反駁說,「你不記得兩個月前抓的那個了?貪了三個多億,廳級幹部,去他家裡一看,跟個小老百姓似的,他兒子買房還借了一百多萬的貸款,那叫一個低調……你猜猜,這個能挖出來多少?」

  「不好說……看樣子,一兩個億吧……」

  「我覺得肯定不止,再翻個五六倍還有可能……」

  「不會吧,他就是天天收錢,五六個億……」

  「這年頭誰還收錢啊,連信用卡都不送……都是股份,內幕,要不就直接說是投資……」

  就在樓底下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胡亂猜測的時候,走上樓梯的這個人,已經站在她面前。

  一如鄭建國在媒體以及各種報導中經常看到的形象,深藍色的制服,高高盤起的頭髮,一張年輕但卻面無表情的臉,以及在她走動中,手腕部位一閃而逝的藍色閃光。

  來人在他面前不到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了,鄭建國嗓子眼動了動,想主動說些什麼,但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

  趙真雪沒有開口,只是伸出一隻手,對著樓梯處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她說:「鄭伯伯,請吧。」

  「小雪,」鄭建國沒有動,他深深的看了趙真雪一眼,然後低下頭,幾乎微不可聞的幾個詞句從他牙齒縫裡滲透出來,「看在我們兩家這麼多年的份上,再給我幾天時間,讓我安排一下家裡的事情怎麼樣,幾天後,我保證主動去檢察院自首。」

  「鄭伯伯,」趙真雪對著鄭建國,輕輕的搖了搖頭,「你應該知道,從今年三月份那批案件開始,法院已經不認可自首情節了,而且……」

  趙真雪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通訊器上顯示的時間:「而且我也沒有權利給你幾天時間。」

  2015年二月,也就是半年前,春節前夕,在短短半個月不到的時間裡,全國各省市出現了大規模的,市縣一級官員主動前往檢察院自首,以爭取寬大處理,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的自首並沒有為他們贏得法律上的寬恕,反而迎來全國的報紙的一致聲討,所有媒體都口調一致的認為,從魔法應用到法律層面上的這一刻起,就意味著破案的成本下降了整整一兩個數量級,自首情節,特別是在經濟犯罪中的自首情節,將不再視作認罪態度良好,而會被視為企圖減少法律懲罰的「投機」行為,一個月之後,這個建議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在全國人大常委會一致通過。

  鄭建國走下樓梯的時候,兩個剛才說話的警察立刻板起臉,趙真雪對著兩人點點頭,其中的一名警察便掏出手銬上前,鄭建國配合的伸出自己的雙手,隨著「咔」一聲輕響,宣告這位昔日的首長,如今已成階下囚,當鄭建國感受到手銬的冰涼時,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最後的一絲希望已經破滅。

  多少年的拚搏,多少年的努力,從這一刻起,灰飛煙滅,從今以後,鄭建國知道,所有人在談論起自己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會如剛才兩個警察一般,用一種輕蔑而又開玩笑的態度說:「又一個大蛀蟲。」而自己過往曾經的那些榮譽,那些貢獻,那些拚搏和努力,都會讓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徹底埋葬。

  而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也恰恰是三個字,四年前,所有人,所有那些現在在監獄度過餘生的政治人物,可能都不會想到,這看起來稀鬆平常的三個字,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威力,以及影響——意識網。

  其實,從Z國政府同意接受卡梅爾政府合作建議的那一刻起,這些人的命運,就已經被注定。

  車發動之後,鄭建國把自己的臉緊緊的貼在車窗上,呆呆的看著敲打在玻璃上的每一滴雨水,聽著它們的聲音,感受他們的力度,彷彿這樣做,能夠些許鬆懈自己緊張的情緒。

  趙真雪就坐在他身旁,也和他一樣,兩眼直勾勾的看著窗外,另外兩個警察坐在前排,但自從進車之後,兩個人就沒有再說一句話,坐在副駕駛的那位還不時從後車鏡裡偷看趙真雪的臉色,但這種偷看絕不是衝著她的容貌,而是帶著很明顯的敬畏,車廂裡一片詭異的安靜,所有人都只能聽見大雨打在玻璃上的噼啪聲,以及空中間或爆響的雷鳴。

  因為大雨的緣故,視線比較模糊,路上積水也多,所以車速並不是很快,現在差不多是晚上7點半多一點,但大街兩旁幾乎已經看不到多少行人,遠處的城市霓虹在大雨中,已經徹底模糊成混沌的一團,就像他自己曾經燦爛的過去。

  在一處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鄭建國看見大街上有兩個黑人少年正在朝著自己的方向狼狽奔跑,在路過車窗的時候,鄭建國清晰的看見,兩位黑人少年的胳膊上,紋著一個這兩年在新聞中常見的圖案——在一個很大的圓形中央,一個佔圓形四分之一面積的六角星芒,這是意識網聯盟的標誌,圓形象徵地球……

  第一次聽說這個圖案的寓意時,鄭建國還在心裡嘲笑這個叫卡梅爾小國的野心,但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僅僅是四年之後,卡梅爾就通過魔法,將這個彈丸小國的影響力發揮到整個世界,現在在全世界各大城市當中,黑皮膚的乍得人已經成了出現頻率最高的外國人之一,眼前這兩個過馬路的少年,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例子而已,也許他們只是剛放學,來南京隨便散散步,鄭建國知道,如果他們喜歡的話,只需要做一般公共車到火車站,經過三年前新開的「地鐵通道」,就可以在眨眼之間回到自己居住的城市。

  空間門的存在,意味著遲早有一天,世界將成為卡梅爾的後花園,鄭建國記得自己曾經在一張報紙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現在想想,已然成為了現實。

  諷刺的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成為卡梅爾發揮影響力的犧牲品之一。

  如果沒有意識網,按照之前的國情推斷,可能到自己老死,都不會有人知道自己曾經做過的這些事情,即使知道了,也不可能讓自己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不是他做事不小心,實在是這個世界變化太快,四年前的自己,在聽說Z國也可以使用魔法的時候,心裡還一陣高興,認為像自己這個級別,可能也會有嘗試的機會,那時候自己甚至還指望用魔法來幫忙找已經失蹤的鄭清下落……

  事實上,所有參與的政府,在一開始的階段正式這麼想的,因為在合作條款中有明確規定,在不影響卡梅爾利益的前提下,在允許的魔法消耗前提下,卡梅爾不會限制各國使用魔法的自由。

  卡梅爾是這麼承諾的,也實際是這麼做的,卡梅爾確實不限制自己的自由,如果一個國家的總統,或者最高領導願意,他甚至可以用魔法來沖自家的廁所——前提是,他能忍受之後輿論重口味的評論。

  是的,卡梅爾不會幹涉各國使用魔法的自由,你要用什麼魔法,只要對他沒危害,都可以給你,但他卻沒有說,不論是什麼魔法,卡梅爾魔法管理部都會留下清晰的書面記錄,更居心叵測的是,這些使用記錄都完全是對外公開的,任何一個記者想要這份材料,只要交納一定的諮詢費用,卡梅爾將免費提供複印、EMAIL甚至快遞服務。

  卡梅爾官方聲稱,他們這麼做是為了防止魔法被濫用,違反他們用魔法「造福」世界的初衷,所以用輿論進行監督,這樣一來,一些國家指望用魔法來做一些小動作,一些國家領導人指望用魔法來謀私利的舉動,都將在他們這個做了之後,成為全世界關注的焦點。

  這樣一來,許多國家不得不把僅有的一點魔法資源投入到那些看似比較正確,讓人無可挑剔的事情上來。

  剛開始大部分消耗的都是科研單位,這也很正常,雖然卡梅爾已經對魔法原理研究徹底死心了,但作為那些剛接觸魔法研究的國家來說,就好像剛剛談戀愛的少年,正是精力充沛,滿心衝動的時候。

  這種衝動差不多持續了有半年時間,半年之後,當全世界的科研單位都毫無例外的宣佈研究失敗之後,許多國家終於不再往這個無敵洞裡浪費精力,逐漸開始將注意力轉移到社會其他方面。

  最開始一些國家將魔法用於應付緊急情況,比如災難救援,不得不說,魔法在這些領域發揮的非常出色,在一些特殊場合,比如火災,地震,傷者會在很快時間內被發現。

  但是好景不長,一年多以後,隨著卡梅爾國家人生安全公司正式營業,定向傳送魔法成為一種人人都可以花錢買的一種保險,這種魔法的原理,就是在一塊通訊其中,恆定一個固定坐標的傳送魔法,坐標為地處乍得蒙戈的世界交點,當使用者遇到緊急情況時,可以利用通訊器方便的自救,而且還可以在意識網中方便補充消耗的魔法,雖然一次這種定向傳送需要花費上萬美元,但是相對於個人的安全,許多人還是選擇買上一份備用,畢竟比起被動的等待救援,主動脫險的吸引力要高出不少。

  這東西之前鄭建國也買過一份,甚至在得知自己的經濟情況可能暴露之後,還打算用這種方式逃到乍得,但後來他無奈的放棄了——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當時乍得和卡梅爾都已經和中國簽訂了引渡條約。

  當然,說到另外一個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不得不把話題回到魔法發展——隨著剛開始幾次魔法使用探索的失敗,許多國家開始將注意力回到卡梅爾,並模仿卡梅爾的制度,開始將魔法應用於偵破案件。

  剛開始這種應用一般只適用於重要的刑事案件,其主要用途也是用於制服歹徒,但是在美國,一次偶然的販賣毒品案偵破過程中,為了找到藏毒地點,在偶然間,有警察發現魔法可以用於審訊,從犯罪嫌疑人思維中獲取偵破線索。

  第一次意識偵測的對象是一個毒販,警方成功根據魔法獲得的線索,效率超高的破獲了一起國際大案,然而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之後被抓獲的毒販卻企圖反告美國警方,告他們侵犯自己的人權,原話說的是,侵犯了他保持思維隱秘的權利,讓人覺得好笑的是,與此同時,他還堅決否認美國警方在藏毒地點找到的毒品不是他的,他說那是美國警方為了栽贓陷害,可以進行的污衊。

  這兩個看似互相矛盾的控告,卻在當時全世界造成了轟動般的影響,簡直可以說,引起了美國司法界關於人權的一次大討論,最終,美國最高聯邦法院宣佈,因為魔法沒有經過系統認證,將不被視作一種可靠的調查取證方式,警方也不被允許用這種方式影響犯人思維,獲取想要的線索。

  但東方不亮西邊亮,美國人因為國情限制,整體都對人權因素看的過重,但是在Z國,卻完全沒有類似的顧慮,尤其是中國的「魔法管理員」趙真雪本身就是公安系統出生,再加上Z國特有的從上到下政治結構,在破案需求的刺激下,Z國領先世界,率先承認魔法在偵破案件中起到不可磨滅的作用。

  三年前,魔法正式引入司法概念,意識偵查被認為是一種可以代替犯人口供,值得信賴的直接證據。

  現在在Z國,許多比較重大的案件基本不用怎麼審,也完全不需要破案過程,只需要把所有的嫌疑人找來,幾名審判員在保證互相獨立的情況下,分別在不同的時間,對犯罪嫌疑人使用意識偵查,同時寫出偵查材料。審判一般為三到五人,比較重大的案件會用五到九人,如果每一個人所描述的情形都一致,那基本就可以在法律層面上認定,材料說明的情況,就是犯罪嫌疑人所經歷的事實。

  兩年前,這種方法開始被檢查機關用於經濟犯罪偵查,結果……全國簡直是一片震驚,媒體一致驚呼,今後要對局級以上幹部每年固定掃瞄一次,這種方式應該和公務員財產公佈一樣,成為常設性的預防機制。

  對此,官方的解釋是,限於魔法的限制,目前暫不採納,但政府將會加大魔法在經濟犯罪領域的使用率。

  (時間跨度一下子跳四年,除了因為內容原因,更重要是規避當前現實,如果感覺突兀,還請見諒,書中涉及現實部分如感覺與現實不符,不要奇怪,那是因為發生在平行魔法世界。)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33
  合作時代  302 理當如此

  




  對於政府說的這些話,身為魔法管理員的趙真雪自然明白,那都是謊言,按照目前卡梅爾給Z國的魔法配額,別說是給所有官員每年一次檢驗,就算是將這個魔法消耗翻兩番,也完全能夠做到,意識偵測是一種魔法消耗非常小的法術,尤其是在針對特定「意識目標」的時候,在類似預防犯罪這種事情上,魔法的消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還是在Z國沒有開放意識網的前提下。

  像在歐洲,南美等允許意識網存在的國家,類似的工作比起國內簡直是方便了無數倍,在國內她還需要不斷蒐集疑點和證據,在掌握了一定材料的基礎上,再對人進行抓捕,審問,但她所做的工作在歐洲,特別是北歐政府風格偏向社會主義的政府,類似瑞士,丹麥……是完全不需要的,因為政治傳統的不同,那裡的官員有著和國內完全不同的境遇。

  國內這兩年對經濟犯罪的打擊力度雖說比起以前,有了大踏步的前進,從縱向上來看,進步不可謂不大,但這種進步如果通過橫向和其他國家比較,就會很容易發現,這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當前的歐洲,一個參與選舉的議員,如果他敢說自己不是意識網用戶,對意識網有反感,拒絕在他工作時候佩戴通訊器,接受意識網的監督,哪怕他的政治能力再高,演講的話再天花亂墜,也根本不可能得到多少選票。

  在國內,官員雖說在經濟問題上的膽子比以前少了很多,但是在其他方面的問題,比如隱性的瀆職,或多或少的利用一下手中權利,這些問題都還得以容忍和存在,因為相比起四年前那些官員的所為,他們現在犯的這些小錯根本就算不了什麼,魔法的使用,只是讓這個官僚體系中的一些出錯比較厲害的人被揪了出來,但並沒有改變它權利架構的本質,官員們也許變得不那麼貪婪了,但這並不就是說,他們變的比以前更能幹了。

  趙真雪曾經就天真的以為,把所有的貪官抓完,剩下的就是那些好官,但她現在知道,自己錯了,貪污並算不上官僚系統最大的弊病,瀆職才是,官僚體系最大的問題不是它產生了多少壞處,問題而在於,它產生好處與壞處的比例。

  趙真雪曾經就這個問題問過卡梅爾的李立天,對於他的回答,趙真雪現在還印象深刻:「即使你能把所有出現問題的官員都抓光,把他們關進監獄,或者殺頭,就像明朝的朱元璋一樣,但你如果不能讓繼任者發揮他們的才幹,整個體系的維持成本必然不斷攀升,等到全社會都無法承受這個成本的時候,就是整個體系崩塌的時候。」

  趙真雪現在之所以還堅持做自己當前的工作,正是在於,她認為自己的做法,是在盡力拖延這個時間的到來,她知道最後體系崩塌是什麼樣的後果——這個佔全世界五分之一人口的大國,將在一夜之間為意識網所控。

  是的,時至今日,她仍然沒有改變自己的初衷,儘管現在的她已經算是在某種程度上加入了意識網——作為Z國的魔法管理員,她不必為自己支付入網的百分之十意識,卻可以體驗到意識網其他成員的一舉一動,也就是說,在意識網普通用戶的當中,她是一個隱形的存在,趙真雪堅持認為,意識網哪怕是有著千般好處,但作為一個獨立的個人,不應該僅僅為了那些好處,而放棄完全獨立的思維狀態。

  抱有趙真雪這種想法的,不僅僅只是她一個人,也不僅僅出現在這聊聊幾個反意識網國家,事實上,四年前,就在德國,也是當時全世界意識網使用密度較高的國家之一,海德堡大學就有過一位哲學專家的教授做過類似的預言——

  他說如果把意識網看成一種產品,繼續按照當前的速度發展,這種產品最後會在未來某一天完全壟斷我們的精神世界,而且憑藉人類自身的力量,根本無法打破這種壟斷,在未來的某一天,很可能出現,當一個國家意識網使用者大大超過非意識網使用者,而更可怕的是,所有的意識網使用者因為意識網的緣故,彼此之間能夠「充分理解」,這種理解甚至能夠超出國家,民族,和信仰,形成一種更高意義上的互相認同,這種認同感蘊含著巨大的潛在力量,如果不善加引導,一旦以不合理的方式爆發出來,很可能出現又一個極端民族主意高潮。

  這位教授的預言在最近這兩年已經出現了些許的苗頭——在非洲、西亞的一些國家,特別是類似伊朗、索馬里、蘇丹、尼日利亞等等這些極度不發達,卻又極欲擺脫當前困境的國家,紛紛把意識網這種新興事物當做救命良藥,其中的一些國家竟然公然把每一個國家公民都需要義務使用意識網,否則就是犯罪這一條寫入法律。

  固然,這些國家的政府這麼做,是寄希望通過意識網,來鞏固他們的政權,當然,也有另一層意思——他們希望可以用這種方式,贏得卡梅爾更多的一些「魔法配額」,畢竟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在那些意識網用戶越多的國家,卡梅爾相應分配的魔法就會多一些,而掌握了魔法,在這個時代跟掌握核武器也沒什麼差別,而前者在使用時還少了很多技術限制。

  就在這兩年,地球上所有國家之間的戰爭幾乎都停止了——甚至之前一度讓讓人以為無望和解的巴以雙方,美國這幾年也終於消停了下來,世界警察的稱號不復存在,因為戰爭的根源,仇恨,已經隨著意識網的擴展,消失不在,就算有人強行發動戰爭,雙方的士兵也會在互相開槍之間,同時互相交流,海德堡的那位教授說的沒錯,一個嶄新的、超越性的民族正在這個星球上緩緩誕生。

  如果現在要讓所有人評論,就當前而言,在世界上實際政治影響力最大的國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悄悄變成了卡梅爾。

  趙真雪現在相當能夠理解,政府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謊,因為他們別無選擇,所有人都無比清楚的明白,他們使用魔法抓獲的人越多,自己統治的力量也就越薄弱,但他們卻不得不這麼做,因為意識網就像一條在後面追著他們跑的狼,他們前進的速度但凡慢了一點,很有可能會被吞的渣都不剩。

  趙真雪知道,其實哪怕再大,再高的領導,他們心中的想法,恐怕也是和自己一樣,和其他國家的政府一樣,內心深處不可抑制的恐慌,所有人的心裡都明白,意識網是不可阻擋的,或者說,阻擋它的最佳時機已經過去,從卡梅爾建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現在的結局,他們現在做的,只是儘量延緩這最後時刻的到來。

  改革需要動力,而卡梅爾的出現,恰恰成了這種動力,當然,有國家會因為動力而跑的更快,而有的國家,卻因為缺乏這種勇氣,索性一放到底。

  三年前的時候,在乍得周邊的幾個國家都已經屢次提出要加入意識網聯盟,但因為卡梅爾政府的條件苛刻——他們不承認這些國家的統治階層日後在意識網內哪怕一丁點的特權,哪怕許多小國的總統想要的僅僅是一個全權公民的身份,所以這些提議還是最終作罷,最近這幾年,在這些國家內部起義不斷,甚至還有反政府武裝公開提出,讓卡梅爾提供魔法援助,作為回報,戰後他們將無條件加入卡梅爾。

  但是本著卡梅爾之前與各大國家簽訂的「合作條約」,其中就有一款,卡梅爾絕不干涉任何一國的內政,在這個前提之下,卡梅爾官方委婉的拒絕了他們好意,並告知他們,如果他們最終起義成功,掌握政權,卡梅爾屆時會熱忱歡迎他們的加入。

  從傳統的政治角度來看,卡梅爾領導層做出這樣的決定,未免也太拘泥死板了,按照地球人的「政治經驗」,像條約這種政治性的承諾,起草就是為了方便日後撕毀,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沒有什麼是絕對需要遵守的,但不得不承認,恰恰是這種愚蠢,為卡梅爾在全世界贏得了一定的聲譽,這種自縛手腳一般的表現,也讓許多心存疑慮的國家放下了心。

  ……

  短短的半個多小時,最鄭建國來說,就像是度過了他漫長的一聲,當車最終停下來的時候,窗外的暴雨也已經停了大半,只剩下一些零星的雨點滴答滴答的順著屋簷滴落著。

  兩名警察押著鄭建國走出車門的時候,他揚起脖子,最後看了一眼掛在高處,黑暗中朦朧的國徽,在這一刻,他感覺到內心深處,許久不曾體會的內疚和懊惱,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切感受到,自己的這一輩子,不值!

  兩名警察很快押著他進入了審訊室,趙真雪沒有跟進去,根據程序,在其他幾名審判員沒有到來之前,她是不能私自進行意識審訊的,不過按照慣例,她會在這段時間內用常規審訊來瞭解他的一些基本情況。

  趙真雪坐下之後,吩咐其中的一名警察為鄭建國解開了手銬,鄭建國此時的心情看起來比剛帶上車時要好上了不少,在雙手獲得自由之後,他還禮貌的問了一句,能不能抽煙,趙真雪對那名警察點頭示意,於是他便為鄭建國點上了一支。

  繚繞的煙霧中,鄭建國輕聲問:「小雪,你爸他最近身體怎麼樣?」

  四年前的趙真雪是不抽煙的,但這個時候,她卻習慣性的也問警衛要了一隻:「還好,今年體檢的時候,醫生說他除了有點高血壓,其他一切都好。」

  鄭建國點點頭:「身體好就是好啊,現在這個時代,說什麼都是假的,健健康康的活著,比什麼都強,對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快28了吧,怎麼還沒找對象?」

  趙真雪彈了彈煙灰,又自嘲的笑了笑:「你見過哪個男人會喜歡抽煙的女人的。」

  「你這麼漂亮,這些年就沒和人談過對象?」趙真雪見過許多像鄭建國現在這樣的,在進來之後,平時看起來嘴很緊的一個人,會突然變得特別能說,特別想找話題,這是好現象,這說明審訊對象的心理防線已經打開,他有傾訴的慾望,只是需要適當的鋪墊而已。

  「沒,」趙真雪回答,然後又開了一個玩笑,「恐怕沒有一個男人不會害怕自己的心思被女朋友掌握的一清二楚。」說完之後,趙真雪略帶深意的看了鄭建國一眼。

  但鄭建國卻似乎根本沒注意。

  「可惜啊,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鄭建國又緬懷似的提到自己的兒子,不久,忽然性質有點高,對著趙真雪略帶興奮的說,「他以後要是回來了,你還沒嫁出去,不如給我老鄭家當兒媳婦好了。」

  趙真雪本來想親口告訴他,他兒子就是當著自己的面被殺的,自己還是最重要的幫兇之一,但當她抬起頭,平視著滿頭花白的鄭建國此時一臉笑容的模樣,終於還是沒說話,只是還給他一個笑容:「好啊。」

  鄭建國也笑了:「真羨慕你爸爸,生了你這麼一個好女兒。」

  「真同情你,生了鄭清這麼一個人渣。」趙真雪在心裡說著,但臉上什麼表情都沒。

  鄭建國又看了她兩眼,然後主動將話題回歸到自己身上:「我聽說,到你們這來的人,每一個都是有什麼招什麼,想瞞也瞞不了是嗎?」

  趙真雪點了點頭。

  「真好!」鄭建國躺在椅子靠背上,閉上眼睛,如同遐想一般看著半空,「你知道嗎,看到現在的你,我就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要是魔法再早三十年出現,恐怕,現在坐在你這個位置上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

  趙真雪還是沒說話,只是靜靜等著鄭建國說出更多,說話會讓他心理上的戒備逐漸鬆弛,這對之後的意識審判有好處。

  「我沒趕上好時候啊,」鄭建國長嘆一聲,「照這樣下去,不出三十年,恐怕共產主義都能實現了吧。」

  真是諷刺,被抓的犯人盲目的樂觀,而作為審判員的自己,心中卻充滿了不確定:「也許吧。」她說。

  四年來,除了貪污問題,國內其他方面存在的問題還是和四年前一樣,根本就沒有得到徹底的改善,儘管現在每年都會收到卡梅爾巨量的合金板訂單,世界經濟也隨著卡梅爾的介入,或者說,「魔法技術革命」,各國都隨之出現了新一輪的經濟增長,但國內的情況卻並沒有因此而得到改善。

  國內最大的三座一線城市,當前的房價甚至在理論上,已經超過了卡梅爾,下一步可能有望和地球同步軌道的幾個永久性城市比肩,因此被人們戲稱為「太空房」,因為魔法電力的出現,電力成本出現了大幅下降,這幾年來全世界許多汽車企業都開始研發以電作為動力的汽車,國際油價受此刺激,接連數次下調,由四年前的七八十美元一桶,持續跌至當前的不足五十美元,差不多跌了有一半之多,但諷刺的是,國內加油站的價格不降反升,日前已經達到……

  因為「魔法電」的介入,國際發電成本已經從之前每千瓦時0.7美元左右,平攤到當前不足0.5,也就是說,魔法為當前世界電力節約了近三分之一的成本,如果不是因為許多國家出於能源安全的考慮,這個成本還將繼續下降,趙真雪知道,在卡梅爾,這個成本幾乎為0,居民用電都是免費的。

  而在國內,全國各地的電力系統以「魔法電」打壓常規電,導致發電成本升高為理由,累計召開了數十次電力價格聽證會,每一次聽證會的結果……

  因為卡梅爾空間門的出現,幾年前國內在鐵路系統的巨大投入幾乎全部泡湯,但平民百姓依然很高興,因為在卡梅爾交通公司第二輪大範圍降價之後,走空間門的花費就已經和火車票差不多了,而讓人諷刺的是,某部為了體現自己的存在感,以國家安全的理由向中央建議,取消一些城市的空間門,並對卡梅爾交通公司的「門票」徵收額外稅收,這筆稅收據說將用於補貼國內的鐵路交通系統……

  鑑於以上這些現象,趙真雪不認為,共產主義會優先出現在國內,而不是卡梅爾,事實上,根據某些新聞報導,現在的卡梅爾,其實已經算的上具有共產主義的一些雛形了——幾乎百分之80以上的工作崗位都由國家提供,每個人都能保證最基本生活所需,唯一一點比較難辦,而沒有達標的是,尚未達到「按需分配」的階段。

  如果把這個範圍縮小到卡梅爾的全權公民,趙真雪會承認,也許,卡梅爾真的已經做到了。

  看到趙真雪臉上顯露出的表情,鄭建國反問道:「怎麼,你不信?」

  趙真雪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想,我暫時沒你這麼樂觀。」

  「不過那一天我大概是看不到了,」鄭建國臉上露出一絲遺憾,在這一刻,趙真雪覺得自己一向熟悉的這位長輩,臉上露出了一種自己從未見過,但卻覺得熟悉非常的沉醉表情,「但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和機會。」

  這種表情自己曾經在卡梅爾見過很多,尤其是在自己見得最多的那幾個施法者臉上,甚至有時候,從鏡中自己的臉上,都能看到這種表情,這表情如同一個人抽煙吐出的一瞬,但它比抽煙更放鬆,也更純粹,這是理想主義者的微笑。

  「小雪,問你個問題。」鄭建國說。

  「嗯。」

  「要是待會你們用那個什麼意識審訊審訊我,結果發現,在我做的這些事情裡面,也有你爸爸的參與,你會怎麼做?會像抓我一樣,把你爸爸抓到這裡來嗎?」

  「不,不會,」趙真雪說,「如果是那樣,我會申請迴避。」

  趙真雪話剛說完,門外的警察打開了門,他對著趙真雪點點頭,提醒道:「來了。」

  趙真雪知道他說的是其他審判員,於是她習慣性的站起身,準備朝門外走去,但走到門邊的時候,卻又折了回來,對著鄭建國,她最後問了一遍:「你剛才說,我父親也參與了你的事,這是真的嗎?」

  鄭建國看了趙真雪一眼:「反正過幾分鐘你們就會知道,早知道和晚知道,又有什麼區別呢?」

  趙真雪搖了搖頭:「如果他確實與此案件有關,我現在就會申請迴避。」鄭建國不明白,在審訊過程中,審判者在對被審判者進行「意識偵查」的時候,不可避免會將自己全身心代入,如果他所說的事情為真,這將對趙真雪產生莫大的影響,而且很可能是負面影響。

  鄭建國咧開嘴,笑著搖了搖頭;「沒有,你父親從政,我從軍,不是一個系統,我剛才只是純粹一個假設,看你的樣子,如果這種情況真的出現,你個人恐怕有些難以接受吧。」

  「不,」趙真雪又搖頭,否定了他的猜測,「我不會覺的奇怪,自從我第一次開始從事這份工作的時候,我就已經清楚,在這個官場中,不太可能存在一個絕對清白的人,你不例外,我父親也同樣如此,你們所作的只會在量上存在差距,這是制度……或者說,這是一種官場文化,你們既是這種文化的受害者,也是參與者,我之所以這麼問,只是怕我的感情可能影響到對這次案件的準確判斷。」

  當鐵門關起的時候,鄭建國才恍然大悟一般回過神來,回想起趙真雪最後說的那一番話,他忽然間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老了,不是在身體上,而是在心中。

  他知道,在他這一輩曾經失去的某些東西,如今又回來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理當如此,理當如此。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34
  合作時代  303 刺殺與保護

  




  審完鄭建國,走出檢察院的時候,趙真雪按了按自己有些發麻的太陽穴,順便又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深夜一點多,此刻在她的腦中,還是下意識的重複播放自己剛剛看到的那些審訊內容,按照之前的經驗,這種因為長時間意識偵查所引起的副作用,起碼需要經過好幾個小時才能緩慢恢復。

  這種感覺,就好像她剛剛在電影院,看了一場三四個小時的超長電影一樣,腦子裡完全被電影的情節所填滿,甚至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也情不自禁的帶上一些宋建國的色彩。

  晚飯前剛剛下起的暴雨已經停了,大概是因為被大雨漂洗的原因,空氣中到處都能聞到一股泥土的芬芳,趙真雪抬頭仰望了一下夜空,大概是因為雲層還未消散,夜空中還保持著一整片漆黑,看不到一顆星星。

  趙真雪沒有選擇開車回家,她現想一個人靜一靜,醒一醒腦子,往常這種情況,她一般會選擇獨自步行,她家距離這裡並不近,開車的話也要十幾分鐘,如果是步行,可能要花一個多小時,趙真雪知道,她現在沒有這一個多小時,明天早上肯定會有記者來採訪,或者還要配合寧州政府做一些宣傳,回去後還要背背發言稿……

  所以,一般她會選擇折衷方案,走十幾分鐘路,找個站點等夜班公交車,或者打車,然後再回家。

  長長的街道上現在空無一人,趙真雪剛走上街的時候,恰好路過一輛計程車,車主經過她的時候微微減了一下速,見她沒有打車的意願,又很快加速著離塵而去,趙真雪眼睜睜的那輛車在視野中越變越下,終於消失,於是她又低下頭,盯著地面上地磚的圖案,然而她剛剛作出這個動作,卻又有些疑惑的轉回頭,像是在空氣中尋找著什麼。

  周圍是一片漆黑,只有路燈下有蚊蟲迎著這些許額光明在不知疲倦的飛舞,趙真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能是眼花了吧,趙真雪在心裡對自己說。

  如果是四年前的趙真雪,她絕對不會如此大意,然而,這四年來卡梅爾與世界各國之間的和平態度,已經讓她認識到,自己的生命對卡梅爾來說毫無意義,不管自己的態度如何,卡梅爾官方都沒有傷害她的立場。

  趙真雪並不知道,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四年前的她,現在的Z國,也不是四年前那個Z國,時過境遷,許多事情都在不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

  濃重的夜色中,數百米之外一處普通的的建築中,其中有一扇正對著街面的窗戶再一次謹慎的被打開,一片漆黑的房間內,一雙眼睛正緊緊的貼著瞄準鏡,鏡頭中出現的畫面,正是只顧低頭行走的趙真雪,一個紅色的用於定位的小點,正以在微弱的幅度,在她背上左上方,心臟的位置處徘徊。

  剛才她在不經意間看到的東西,不是錯覺。

  為了讓這種幅度搖擺幅度進一步減小,提高射擊精度,狙擊手開始悄悄屏住自己的呼吸,與此同時,他的手指也漸漸靠近了扳機,鏡頭中,趙真雪的身影正在以相對規律的幅度,在准心附近徘徊,槍手在心中默默估算著這個晃動的速度,同時,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笑容。

  隨著趙真雪的腳步,他在心中默數著數字,「3」,左腳,身體右傾。

  「2」,右腳,左傾。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變得特別慢,趙真雪的身體如同想像中一般,跨出了左腿,而她的身體,也隨著腳步,微微在鏡頭中回歸左方,而隨著她這很普通的動作,背後那死神的眼睛正不緊不慢的朝著預定位置移過去。

  「就是現在!」槍手在心中默念,手指毫不猶豫在扳機上用力一摳下去……

  意料之中的後坐力並未出現,空氣中,只傳來輕輕的一聲「咔」,聽到這個聲音,槍手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停跳了,好像自己正被自己的槍擊中一般,他非常清楚,這正是撞針擊空的聲音。

  只是在一瞬間,這名槍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整個人還維持趴在床上的姿勢,一動也沒動,但嘴裡卻喃喃的重複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幫她?我是在幫你們啊!」

  儘管在行動之前先他已經多少知道,會有很大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但那個時候他覺得,這只不過是卡梅爾官方的言辭,只要他們意識到自己是站在他們那一邊的,不但不會阻止自己,甚至會幫忙也說不定,當自己真的遇上這一幕時,他完全失去了方寸,忽然渾身覺得不知所措起來,剛剛還是滿腔的熱血,如今卻感覺如墜冰窟。

  沒有人來回答他心中的疑問,阻止他的人只是取走了他槍中的子彈。

  鏡頭中的趙真雪越走越遠,終於,在一個路口處,趙真雪拐了個彎,徹底消失在一棟圍牆之後,她本人並不知道,就在剛才,自己剛剛躲過了第17次針對她的暗殺。

  「17次了,手段就不能有點創意,除了槍還是槍,整個有創意的,下毒之類的也好啊,他們難道不知道,只要他們在掏出槍的一瞬間,我們就會收到警報,比鬧鐘還靈。」卡莫轉過腦袋,對坐在他身旁的宋成雲說道,宋成雲還緊閉著眼睛,看來正在保持觀察,對他說的這些沒有搭腔。

  「他好像知道我們!」又看了一段時間,卡莫說,「不,應該是肯定知道我們,一點驚訝也沒有,你看他現在的眼神,我都有點心軟了,好像被人拋棄,失戀了一樣……呸,我都在說什麼呀……喂,雲,是不是主動和他說上幾句?看他的樣子,好像也是……哦,他就是,你看……」

  從空間之眼傳回的畫面中,那個槍手正從自己裝槍的提箱中,拿出一個通訊器,他小心翼翼的把通訊器帶上手腕,手指就像撫摸情人一般,輕輕撫過玻璃鏡面,但……

  通訊器沒有亮。

  從外貌上來看,這位槍手的年紀其實比宋成雲和卡莫大不了多少,但他們的命運,卻是千差萬別,此刻,他只是一個尋求安慰和解釋而不得的普通用戶,而坐在空間站的卡莫和宋成雲,卻已經成了冥冥中,從高處俯視他的神靈。

  通訊器的失效似乎在槍手的意料之中,他臉上只是微微出現了一絲落寞,手指卻又不自覺的再次撫過鏡面。

  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裡,這位年輕的槍手就一直在重複剛剛他所做的那一個動作,手指如同寺廟中的僧人撫摸佛珠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摸索著始終暗淡的通訊器,但讓人遺憾的是,儘管他這個動作做的是如此的純熟,甚至可以說虔誠,但通訊器始終沒有給他合適的反應。

  「他這麼做是在幹什麼?」卡莫不太理解的問宋成雲,「難道他不知道因為Z國禁用通訊器,所有通訊器只要在Z國,聯網申請都是不予通過的嗎?」

  「我相信他知道,」通過鏡頭,宋成雲看著那位同齡人一直重複著失敗,一時有些感慨,「他連我們的存在也知道,更別說這種公開的政策了,他現在只是在等待一個奇蹟,他認為我們應該會在這個時候,給他一些解釋。」

  「我們會嗎?」卡莫說,看了一眼宋成雲之後,又加了一句,「你會嗎?」

  宋成雲搖了搖頭:「不會,站在我們的角度,只要阻止他就行,那是在Z國,我們沒有執法權,無謂的暴露可能反而會讓這種人的決心更加堅定,雖然我有這樣的權限,但我不會這麼做。」

  「他們已經不能稱之為用戶,簡直可以稱得上信徒,按照規定,我們應當儘量避免在這類人前出現,給予他們看似額外的待遇,這會讓他們產生不必要的幻想,不論是對他,還是對意識網,都不是好消息。」

  這是卡莫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撇了撇嘴:「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你不覺得這樣很無聊嗎?啊,你們監察部的人都很無聊……」

  卡莫的小牢騷讓宋成雲露出了微笑:「工作嗎,哪有不無聊的,畢竟,這是為了卡梅爾政府幹活。」

  說到卡梅爾這三個字,卡莫的神色立刻變得有些嚴肅起來:「為了卡梅爾。」他把這句話又莊重的重複了一遍。

  「你看,」宋成雲對著卡莫笑道,「你現在的樣子,在我看來就很無聊,你們近衛軍的那種無聊。」

  「不過要是仔細想想,他也是蠻可憐的,」卡莫遺憾道,「要換做是我,剛剛接觸意識網沒多久,又被禁用了,估計心裡也跟貓抓了似的,會難以自制吧,再加上一些新聞,和民間傳言的誤導,可能也會走上他這條路。」

  「人們所見的,決定他們所做的,」宋成雲說,「我們現在站在卡梅爾,手裡有魔法,想看什麼就能看什麼,沒有什麼能夠迷惑我們,世界在我們面前透明,當然覺得他這麼做不可理喻,但要真把我們置身其中,站在他的立場,恐怕做出的判斷也不會高到哪裡去,在他看來,自己只不過是一隻困在籠中的小鳥,而趙真雪就是那把鎖,可能在他看來,只要打開這把鎖,就能讓籠子裡所有人都自由……」

  「這就是他要殺趙真雪的理由?」聽宋成雲說完,卡莫又問道,「你猜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被人花錢僱用的殺手,難道,他的親人其中就有被趙真雪抓起來的官員?」

  「我不知道,原因可能有很多,」宋成雲搖頭,「被抓的官員只是一小部分,你還記不記得,之前那個企圖刺殺的兇手,認為趙真雪本質上是統治者的幫兇……不過這一位,看他的樣子,我猜可能是之前的意識網用戶,可能還是特別狂熱的那種,因為趙真雪曾經公開說過,在意識網問題上,她始終堅持反對意見。」

  「如果他想用意識網,直接來卡梅爾申請移民就行了,幹嘛還要……」

  卡莫這種小學生式,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問題終於讓宋成雲無法招架,他只能兩手一攤:「我也只是猜測,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

  「你不是可以意識偵測……」

  宋成雲正想再次為卡莫普及監察部的管理制度,忽然,卡莫有些面色的說:「不對,雲,你看,他在準備做什麼?」

  回到空間之眼的鏡頭,宋成雲驚訝的發現,畫面中的年輕槍手正從包裡拿出一柄造型別緻的匕首,雖然宋成雲不懂太多的軍事知識,可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應該是一把軍刀。

  槍手鄭重的解下自己手上的通訊器,將其小心的放回一邊,然後他拿起那把匕首,將鋒利的那一邊對準自己的手腕的血管。

  仔細思考了幾秒鐘後,他又改變了注意——他直接將匕首對準自己的喉嚨。

  「他要自殺!」卡莫驚叫道,幾乎下意識就想出手相救,但卻被宋成雲一把拉住,「別動,他只是想試探我們,引我們出來。」

  果然,那個槍手在等待了十幾秒之後,沒有察覺任何異常,只能無奈的垂下了手臂,就在卡莫以為這是一場虛驚的時候,宋成雲卻又對他提醒:「注意……注意他的刀……他現在是真準備自殺了……準備好空間之手,我說用你就用……」

  「用!」沒隔幾秒,當年輕的槍手終於最終確定,自己徹底被意識網拋棄後,右手猛的用力,匕首的寒光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後,就在半空中,憑空消失了。

  「我就知道,你們在,你們一定在,你們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去死!」

  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拳頭,槍手的臉上出現異樣的神采,他在床上抱著被子,像一個小孩子抱著心愛的玩具一般,興奮的在床上來回翻滾,他又拿起那塊通訊器,高高舉在自己眼前,這種近乎孩子氣的表現與他之前開槍時的神色簡直判若兩人。

  「我們談談吧,」宋成雲用意識傳送主動對對方說,「額……劉成是吧,你怎麼會想到自殺的?還有,為什麼要殺趙真雪?」

  「這原因難道還不夠明顯嗎?」宋成雲的問題似乎有些出乎劉成意料之外,「因為她反對意識網,我只是在為意識網的前進道路掃清障礙。」

  果然是這樣,坐在辦公室裡的宋成雲和卡莫互相看了一眼,卡莫對他翹起了大拇指:「猜的真準。」卡莫傳話道,宋成雲卻有些啞然失效。

  他才剛剛應聘上監察員兩個月多月事件,這算起來應該是他第一次單獨處理類似事件,按照林泉的說法,這種實際影響不大,但處理起來比較棘手的事件,正是對普通監察員最好的考驗。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宋成雲知道,通常遇到這種情況,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是上帝,或者類似引路人,引導者的位置,「但你知不知道,在卡梅爾,我們有我們綜合性的規劃,你這麼做,非但不能起到幫忙作用,反而會給卡梅爾,給意識網帶來麻煩。」

  「我知道,」劉成當即就回答,然後他又連忙保證,「不過請你們放心,如果我一旦失手,我就會在這裡自殺,保證不給你們帶來任何後患。」

  劉成的態度簡直就讓宋成雲有些苦笑不得,死?你以為卡梅爾關心你的死活?以卡梅爾如今的地位,還需要有人搞這種「恐怖」式的暗殺?開玩笑呢吧。

  「不,不,不,我想你還是沒明白,」宋成雲說,「我說的麻煩,不是說你死後會給卡梅爾帶來麻煩,而是說,趙真雪這個人,對卡梅爾有著重要意義,她的死,會給卡梅爾帶來麻煩?能理解嗎?」

  劉成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一時之間,他當然不能理解,他要是能理解,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在他想來,如果沒有趙真雪的存在,也許整個Z國現在都是……他認為,只要他今天的刺殺成功,明天就回成為所有人眼中的英雄,卡梅爾的有功之人……

  「這都什麼年代了,」宋成雲說,「怎麼還有人相信,靠陰謀,靠暴力就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所有問題,像趙真雪這種魔法管理員,是目前維繫卡梅爾與地球上許多國家的重要紐帶,正是通過他們,卡梅爾才能在最近幾年取得這麼快的發展速度,我們保護他們還來不及,刺殺?開什麼玩笑?」

  看著洋洋灑灑,長篇大論,指點江山的宋成雲,卡莫毫不留情的給了他一個白眼,鄙視道:「拿李部長說過的話現學現賣,當我沒聽過這次講話啊。」

  「我只是在說道理,順手就引用了,只是引用,引用而已。」宋成雲尷尬的解釋道,「不過說真的,最近這些年,Z國的發展應該說還不錯,以前在我印象中,記得治安還不錯,怎麼現在感覺反而有點亂了呢?」

  「那是因為你爸是警察,讓你產生的錯覺吧。」

  「不,不是,」宋成雲指著房間內還支在窗前的那隻狙擊步槍說,「起碼,我以前就從來沒聽說過,有誰會在市區,用這種武器搞刺殺,之前發生過最嚴重的一個案件,也不過是有人在銀行門口殺人搶錢。」

  「反正我對治安沒什麼感覺,」卡莫撇撇嘴,「你知道,在來卡梅爾之前,我是乍得政府軍的一名軍人,哦,對了,你怎麼解決這個麻煩,不會是一晚上都耗在他身上吧。」卡莫指著在一旁沉思的劉成說。

  宋成雲撓了撓腦袋:「我試試看吧,不行就讓他自身自滅,本來是處於好意要救他,沒想到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劉成目前是非意識網成員,也就是說,站在宋成雲的角度,他完全可以不管他的死活,他們之前沒有任何的義務和權利可言,宋成雲之所以會出現阻止他自殺,也不過是惻隱之心稍動罷了,他原本以為,劉成可能是因為仇恨,或者個人立場原因,才會做出這種事,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斌不是那麼回事。

  「劉成!」宋成雲的聲音再次在劉成腦海裡出現,「如果你真這麼想加入意識網,我可以把你接來卡梅爾暫住,明天你自己去和移民局……」

  「不,不,我不去,」聽完宋成雲的建議,劉成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抵抗似的搖了搖頭,「像我現在這樣,進去了最多也就是拿張藍卡,魔法可能都接觸不到,我要憑自己的努力,在外面做出一番事業,最後……你說吧,有哪裡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什麼都可以干……」

  「什麼都可以幹嗎?」

  「只要你說的出,我就做得到……」

  看著劉成現在的這幅態度,宋成雲立刻下意識想到,在卡梅爾內部,特別是空間站幾個人嘴裡,流傳出來有關田軍的故事,他曾經向林泉證實過,田軍這個人確實存在,而傳言中他做的那些事情,也大多屬實。

  「又是一個田軍!」一臉興奮的劉成自己還不知道,就在剛剛自己說出這句話之後,宋成雲就徹底放棄了他。

  「田軍?」卡莫不明白,問出口之後,宋成雲又為他解釋了一遍,之前田軍所做過的事情。

  卡莫聽完,恍然大悟的說了一句:「哦,我明白了,魔鬼!」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宋成雲沒有心情再繼續聽劉成說下去,逕自就切斷了聯繫:「算了,白費唇舌,自作孽,不可活,他想去建功立業,那就讓他自己去好了,卡梅爾需要的是人,而不是長得像人一般的武器。不過話說回來,劉成他這麼做,算不算是一個漢奸……」

  「一定這麼算的話,雲,你現在也是那個……」卡莫張了張嘴,恩啊了很久,終於才想到這個名詞,「那個認賊作父。」

  「認賊作父?」宋成雲笑笑,「說的沒錯,不過就是太直接了,你知道,在漢語習慣裡,我們一般不把話說的這麼直接。」

  「那應該怎麼說?」卡莫問。

  「你可以換個稱呼,特別是在面對意識網之外的人,這麼做雖然麻煩,但不會引起對方的反感和誤解,比如,你可以稱他們為卡梅爾友好人士。」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35
  合作時代  304 沙漠與星空

  







  這裡是一片一望無垠的黃沙世界,站在這裡的任何一點,朝著四周看去,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片延綿不絕的沙丘,平常除了空氣中風張揚的呼嘯,這裡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音,也看不到任何一絲生命的痕跡,任何人站在此地,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荒涼與酷熱,以及這兩者帶來的深深絕望,這裡是大自然的詛咒之地,世界上最大的沙漠,生命的禁區,撒哈拉。

  今天的撒哈拉相對比較平靜,無風,下午最高溫度56攝氏度,這個溫度如果放在地球上任何一座其他城市,可能都會讓人熱的發瘋,但相對於這個季節的撒哈拉,只能說是一般。

  在這黃沙世界與藍天相接的盡頭,被酷熱空氣微微扭曲的地平線上,漸漸出現了一個深綠色的小點,相對於這個寂靜無聊的世界,這個小點的出現無疑讓這裡出現了些許生機,隨著這個小點的越來越近,它的輪廓也正逐漸變得清晰,顯露出更多的細節,寬闊的輪胎,粗大的輪胎花紋,轟鳴的馬力,車頂上的風球,無線電……

  這應該是一輛沙漠越野車。

  即使是坐在車裡,把空調開到最大,但車內的空氣仍然滾燙,彷彿流動的火焰,李立天坐在駕駛位,頭上裹著一大塊被冰水浸濕的毛巾,但汗水還是順著額頭大顆大顆的滲出,如果他現在以這副模樣出現在建築工地,估計十有八九會被當成一位農民工。

  「還沒到嗎?」在一處沙丘的陰影下,李立天停下車,皺著眉頭問封敬亭,「你不是說開十幾分鐘就到,這都快一個多小時了,我覺得我們好像一直在繞圈。」

  「我知道,不過……不會是地圖數據錯了吧,不可能啊……」封敬亭低下頭,再一次確定手中GPS儀顯示的數據,臉上露出費解的迷茫,最後他還是看了李立天一眼,說,「再往前開一段看看吧。」

  李立天沒有多說,只是把頭頂上曬的已經有些發熱的毛巾取下,放進內置的小冷櫃中,又從裡面拿出一條新的裹在腦門上,做完這些之後,他右腳猛的一踩油門,越野車就像一頭怪獸一般,發出低沉的轟鳴。

  「等等,」就在車剛剛啟動,準備加速的時候,封敬亭突然叫道,「停車。」

  李立天不解的看了封敬亭一眼,後者沒有解釋,而是逕自打開車門,走了下去,隨著他的這個動作,車外面瞬間湧入了一股熱空氣,李立天頓時就感覺,自己好像一隻在烤箱裡的待烤的鴨子,只是這麼一熏,自己都快感覺要熟了。

  李立天扭過頭,看了坐在車後面的伊凡一眼,他正趴在窗邊上,一臉認真的看著車外的封敬亭,他似乎正拿著一個鏟子,在輪胎後面的沙地裡挖這什麼,李立天隨意掃了一眼,沒看出他這麼做是什麼用意,他便隨手從副駕駛拿過封敬亭的資料,隨意翻了幾頁,然後又拿過那個GPS定位儀,看了一眼數據之後,好奇的朝著車四周看去。

  他知道剛才封敬亭為什麼納悶了,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資料上顯示的位置,也就是兩年前,政府組織乍得人在這裡種下防沙林的區域,當時防沙林建成之後,自己還專門來視察過,為了讓這片樹林能夠維持生存,卡梅爾還專門在這一帶建立了許多「卡梅爾的恩賜」,作為這片森林的水源之用。

  白楊,紅柳,駱駝刺,沙棗……當時這裡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條綿延的綠色長城,所有人當時都相信,治沙問題對卡梅爾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因為沙漠最大的敵人——水源,卡梅爾已經輕易解決了,剩下的,就是看它如何投降而已。

  但是近兩年來殘酷的事實表明,事情並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這道在他們看來,辛苦營造並將堅不可摧的綠色長城,如今似乎已經完全淪陷。

  兩分鐘後,封敬亭又回到了車內,不過手上好像多了一樣東西,李立天看了一眼,驚訝的發現那是一段枯死的木頭,木頭上還掛著一塊有些扭曲的金屬銘牌,上面用中英兩種文字寫著:防沙樹木,禁止砍伐,違者必究。

  這是當時專門為防沙林製作的宣傳銘牌,一般都是掛在樹幹上,起到提醒作用,當然,這種牌子提醒的對象主要是當時來自其它國家的遊客,說實話,乍得這麼大一個國家,除了沙漠,也沒什麼東西能當成旅遊項目了。

  「我就說怎麼也找不到,」封敬亭小心翼翼的把銘牌從枯木上取下,又仔細的看了幾遍,然後才說,「如果我猜的沒錯,當年我們種植的那些樹木,甚至那些水利工程,如今都已經被沙丘埋在我們的腳下。

  「負責這裡的官員呢?兩年了,發生這麼大的變化,難道就沒人反饋?」李立天在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管理方面,就下意識反問道。

  「這不能怪他們,是我考慮不周,」封敬亭主動攬過責任,「防風林總長度有幾百公里,面積超過幾十萬平方公里,而乍得林業部門從上到下也不過幾百人,之前根本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人手不足,顧不過來不說,有時候就是發現了問題,也不瞭解是不是需要匯報……沙漠地帶氣候嚴酷,渺無人煙,兩年內上百公里範圍出現幾公里的小缺口而不能發現,也是再正常不過,像這種程度的覆蓋,也就是一場稍大的沙塵暴的事,乍得現在連專業的氣象衛星也沒一顆,天氣預報通常都不准,更別說檢測沙漠氣候了。」

  封敬亭一邊解釋,一邊為李立天指著路,不多久,越野車又在另一處沙丘陰影處停下,封敬亭下車之後,捧著GPS和地圖在沙丘下面四處轉悠,他那一臉嚴肅的模樣,讓李立天忍不住想起電影中的風水先生。

  封敬亭回到車上的時候,宣佈了他的結論:「水庫也被埋起來了,原來的灌溉體系估計都癱瘓了,水都通過沙子滲進了地下,等於是浪費了。」

  李立天不是很懂:「你是說,變成地下水了麼?」

  「也可以這麼說,不過沙漠的地下水,和你印象中的地下水不太一樣,」封敬亭說,「一般平原地帶的地下水因為地形和土壤因素,總是互相連貫,是一個整體體系,地下有專門的儲水層,就好像一條天然的自來水管道,但沙漠的地下水卻不同,因為沙子吸水性差,而且沙漠蒸發係數高,大部分在地面的水都通過蒸發作用消失,剩下的,就通過沙層滲透到沙漠最低端,形成像池塘一樣,相互獨立的儲水點,這些儲水點一般都在地下數百米之深,水一旦滲進那裡,幾乎沒有任何自然辦法能夠讓它們出來,事實上,撒哈拉沙漠並不缺水,其地下水庫的總水量,相當於尼羅河12年的總流量,但因為這些水都在地下數百米處,開採它們的代價實在高昂,所以,即使這些水真切的存在著,一時之間也難以得到利用。」

  「不過對於我們來說,水的問題終究還是其次,畢竟我們可以通過魔法調水,最重要的,還是這裡的沙子和風,以目前的技術條件,這種在沙塵暴中流動的沙丘幾乎是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阻擋的,沙丘的平均移動速度是每年南下6公里,而且這個速度可能還在加快,種樹環保不是我們的目的,我們的目的是像沙漠索取更多的土地,也就是生存空間。」

  「這聽起來好像有點難。」李立天撇了撇嘴,「要管住風,幾乎是不可能的。」

  「是很難,」封敬亭說,「而且沙塵暴還不是唯一的麻煩,以前我在國內,去西北看過涼州一帶的防護林,曾經聽過說,因為天牛災害,整個一座城市二十年的植樹成果,幾十億株白楊樹,幾乎在一夜之間就被破壞殆盡,大自然的設計是如此精巧複雜,以至於人類只要露出一點破綻,就可能面臨全盤皆輸。」

  在回去的路上,封敬亭和李立天一直都在討論有關如何沙漠的問題,李立天的想法比較簡單,有著他一貫的風格,他建議建立橫多更大的空間門,從各國引來許多高海拔的河流淡水,來強行彌補損失,至於封敬亭之前提到的蒸發作用和滲水,李立天認為,只要水足夠多,能夠超過這些消耗就不成問題,他甚至建議,如果條件允許,可以考慮將撒哈拉與南極相聯通,用這裡的熱空氣去融化那裡的冰,再用魔法將融水運回,南極洲的平均海拔是兩千多米,而乍得不過一千左右,這一千多米的海拔差距甚至可以用來發電……

  當然,至於這建議可能引發全球災難性的後果,比如海平面上升,洋流紊亂,那就不是李立天需要考慮的了,反正乍得的海拔這麼高,海平面再升,也不會對乍得有影響,氣候再變,乍得也不會變的更差。

  「如果這個建議真能解決問題,我倒是認為,政治因素並不重要,」封敬亭又說,「如果真能成功,那人類能獲得的事宜生存的土地,將遠遠超過因為海平面上升所失去的土地面積,真正的問題在於,整個計劃的見效是在太慢,整個過程可能要數千年才能自然完成,讓熱空氣融化南極冰川,再運回,改善沙漠土質,環境……這不是簡單幾代人就能完成的,而我們面臨的現實問題,確已經是迫在眉睫,真要這麼做,可能沒等沙漠得到改善,整個乍得就已經被沙漠吞併了。」

  「我倒有個想法。」兩人說到正酣的時候,一直坐在車後面,沒出聲的伊凡出奇不意的說道。

  伊凡本來他天過來,是因為在空間站呆的太久,所以跟著李立天出來閒逛,順便看看「沙漠風光」的,本來正準備離開,但兩人之間的談話卻讓他有了加入的興趣。

  看著兩人都回頭看自己,伊凡開口說道:「你們還記得,我跟你們說過的那個夸父嗎?其實按照意識網現在的力量,從事夸父級別的工程,已經不是不可能,剛才我聽封敬亭說,沙漠當前最大的幾個問題,就是風、熱和沙,其中,風和熱本質上是一體的,正因為非洲北部缺少水源,晝夜溫差大,才容易形成相對劇烈的大氣運動,而沙子本身是沒有傷害能力的,所以,其實整個問題的本質,就是乍得太熱的問題,而之前你們談到過的調水,種樹,都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整個問題,而要解決熱的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

  伊凡說著,用手指了指車窗外,距離地平線不遠的地方,一輪金色的夕陽正在緩緩墜落。

  看見這再明顯不過的提醒,封敬亭立刻就明白了:「你是說,直接用魔法影響乍得上空的空間,減少直接照射量?」

  伊凡點頭:「對,我就是這個意思,這對於意識網來說,只不過是一個巨型的照明術,按照目前的人數,真正動工做起來,最多也就一兩年,如果集合全人類之力,幾天時間就夠了,一旦這個計劃最終能夠完善,我們甚至可以控制在地球上任意一處的日昇日落,」

  ……

  伊凡回到蒙戈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了大半,因為空間站有事,所以李立天先回去了,而封敬亭則對伊凡的建議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現在估計正去找安娜去計算「工程量。」

  按照封敬亭的說法,這種程度的「空間工程」如果能夠順利完成,那不論是對於卡梅爾,還是對於人類文明,其意義都是非同小可的,在未來,不考慮其他位面,人類的發展一般會往兩個方向發展——往上,就是太空,宇宙,星球軌道,卡梅爾在這方面已經開始嘗試,早在三年前,由卡梅爾設計,歐美、Z蘇等國代為生產的,一艘代號為「風箏1型」的試驗型獨立空間站,已經順利「發射」,在同步軌道上進行預期實驗。

  與其他空間站不同的一點是,「風箏1型」是一種純粹獨立存在的飛行器,也就是早設計要求上要達到自己自足,就像科學家曾經在地球上搞過的生態圈一樣,遺憾的是,風箏一型的實驗最終還是失敗了,僅僅一個月不到,在不依靠常規化學手段的前提下,空間站的空氣終於惡化到人無法呼吸的程度,帶過去的一些植物無法實現預計「回收二氧化脫,製造氧氣」的功能,宇航員的食物也無法通過循環系統保證,風箏依靠最終還是被改建成和平號這樣的太空實驗室,和卡梅爾空間站一樣,需要不斷依賴來自地球的支持。

  風箏一型的失敗並不讓人感到失望,因為所有人都清楚,按照地球當前的科技水平,要真正做到這一點,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幾乎可以這麼說,只要人類能夠解決不靠外物,用微型生態圈實現生存這個問題,就意味著人類終於可以在物質層面上,有和整個世界獨立的資本和勇氣,也是人類「生存水平」真正走向成熟的重要一步。

  除了外面的廣闊世界,人類騎士還有另外一個方向可供選擇,這也是一直以來,長期為所有人忽視的方向——地下,或者說,星球內部。

  嚴格來說,星球內部適宜生存的空間並不算多,就拿直徑上萬公里的地球來說,因為溫度過高,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區域都是一片煉獄,人類能夠棲身的地方,也不過區區地殼曾,數千米範圍之內。

  然而,比起太空環境,星球內部有許多優點,都是太空永遠無法比擬的。

  首先,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地下建立城市,對技術的要求遠遠低於太空,特別是在地球建造,地下城市唯一需要解決的,就只有能源問題,而不必擔心宇宙輻射,材料匱乏,生態平衡等等,因為地下城市就和卡梅爾位面一樣,許多東西都可以從星球本身尋求支撐,相比起人類自己製造的微型生態,大自然的生態系統抗風險能力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食物,空氣,材料,幾乎人類需要的一切,都可以很方便在星期上獲得,即使把地球換成月球也一樣,最起碼,從生存角度來說,地下世界是可以長期誇張的,而一艘太空中飛船,即使做的再大,在空間上也沒有發展的餘地,在超密集型農業,也就是只存在科幻中的「糧食工廠」還未真正發展出來之前,空間永遠是制約太空技術發展的最大因素。

  起碼,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要在太空中種糧食,還是顯得有一些天方夜譚,因為人類目前能掌握的能量密度並不算高,即使是核能發電,也不可能用核能強行製造人造光,進行封閉性的農業種植,而魔法發電在星球本土搞還可以,搬到太空,對魔法的消耗,以及技術要求實在是太高,根本沒有推廣價值,如果考慮到下一步還要讓飛船動起來,那就更不可能了。

  造出真正的宇宙飛船,哪怕只是恆星系內部的飛船,正是封敬亭長久以來最大的願望所在,這從他對空間站設計的執著,大概也能看出一二,但夢誰都會做,真正要實現起來,中間需要克服數不清的技術障礙,人類目前的科技水平,也就相當於古時候原始人造獨木舟差不多,也就能在近海游個泳,劃拉幾下,或者往海裡扔點漂流瓶,真要靠獨木舟下海,一個大浪就能將他們全都打翻入水。

  伊凡「空間工程」的建議給了封敬亭很大的啟發,在他原來的思路中,魔法這種東西就像一個小型作弊器,儘管他來卡梅爾已經四五年,可是潛意識當中,總是把魔法當成「錦上添花」的東西,能有用,起到幫助最好,就像魔法發電,但要真正涉及技術上的創新,還是要紮紮實實通過科學手段。

  但是現在回頭看過來,封敬亭發現,宇宙飛船在本質上,也不過就是克服距離的一種工具,而如何克服距離,魔法已經給出了直接明了的答案,按照伊凡所說,以人類目前的力量,改造一顆行星部分空間結構都不成問題,那麼何必還要轉一個大圈,費盡心力鑽研如何造船,換句話來說,都會飛了,還要學游泳做什麼。

  想到這裡,封敬亭又忍不住想起,伊凡之前所說的「挖洞」生存,如果這樣來看,未來地球的發展,也可能是沿著「挖洞」的路線來進行,第一步是在月球上挖洞,生活在地下,人類根本不需要克服月球表面兩百多度的晝夜溫差,也可以建立「相對開放」的環境,因為地殼就是天然的空氣密封艙,如果按照這個思路進行,封敬亭發現,在地球周圍的許多原來他們認為不適合生存的行星,現在在技術上都有了開發的可能。

  就拿火星來說,表面寒冷,大氣稀薄,如果按照以前的想法,人類想在火星上生存,做到如地球一般,完全開放性的生存,則必然要投入巨大的經歷來進行大氣環境改造,這種改造能不能做到暫且兩說,就算改造成功,也沒人能保證這個新建設的生態以後會不會惡化。但要是在火星地層下挖洞,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首先,挖掘的經濟投入比造飛船小了不少不說,這種行為本身就可能帶來一定的經濟效益,月球上的氦三,火星上的鐵礦,甚至考慮長遠一點,海王星上的冰,這些東西本身都是人類未來需要大量利用的資源。

  其次,如果順著這個思路繼續想下去,封敬亭發現,挖掘本身甚至可以替代一些「宇宙飛船」功能,假設一下,在太陽系的小行星帶捕獲一顆小行星,將其內部挖空,裝載動力,這不就是一艘天然的宇宙飛船麼?雖然這種「石頭飛船」可能不太禁得起太高的加速度,結構上強度也有待考證,但如果僅僅把它們作為太空中的天然基地,卻是再理想不過。

  不止是小行星,一些星球的衛星,也可以天然擔負起這樣的功能,最重要的一點是,在「行星級」的空間門聯繫下,所有這些獨立的「洞穴」全都是相互連通的,就像地球上各大城市的空間門一樣,現在只是「地球交點」,未來的某一天,卡梅爾極有可能製造出「太陽系交點」,這也就意味著,人類可以控制的區域,將超出目前數千萬倍,而所需要支付的成本,卻幾乎忽略不計。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36
  合作時代  305 兩個新「朋友」

  




  伊凡還記得,四年之前,在自己第一次見到蒙戈的時候,這裡只不過是乍得再普通的一個小鎮,雖然在某種程度上說,蒙戈還算的上是乍得的交通樞紐,但這裡除了一個破破爛爛航站樓,和非洲其他村鎮似乎沒有一點差別,衣不蔽體的成年人,光著屁股滿街亂跑的小孩,持槍的士兵,以及滿街飛舞的蚊蠅。

  但是現在,比起國際上那些一二六的城市,蒙戈或許還差距很遠,但是起碼,來這的每一個人,都開始承認,蒙戈已經是一座城市的名字,而不僅僅是地圖上的一個地名。

  世界交點帶來的交通便利以及徹底改變了這個昔日的小鎮,伊凡只是在街道一旁稍稍停頓了一下,就有一臉出租車停在他身旁,裡面探出一張黑人司機的臉,用熟練的英語告訴他,不論是這座城市的中心,世界交點,還是通往這座城市周邊臨時開發的「旅遊區」,都有著不小的一段距離,他的話其實是在潛意識提醒伊凡,坐他的計程車會是最好的選擇。

  受逃亡生涯的影響,伊凡在卡梅爾的生活雖然算的上一個「宅」字,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反感出門,正如計程車司機所說,從這裡到世界交點還有好幾公里的路程,對於不是經常出門的伊凡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散步機會。

  於是他對著司機輕輕搖了搖頭,待後者離開之後,他抬起頭,朝著道路盡頭,遠處一個朦朧的建築身影的眺望,那是一座藍白相間,側面看來就像一個巨型體育場的龐大建築,在伊凡看來,世界交點的整體給人的印象,就像是剛剛完工的一座全新城堡。

  儘管蒙戈已經在這四年內陸續擴建了幾次,但相對於從空間門中源源不斷走出的人流量,這裡的街道總還是有著擁擠之嫌,在伊凡經過的這條街道上,放眼望去,道路兩旁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來自全世界不同城市的人,操著不同的語言,打著不同的手勢,當然,更多的是帶一模一樣的通訊器,在路邊上每一處商場徘徊,而這些商場的名字,伊凡一眼望去,自己竟然還認不全,日文,韓文,中文,英文,俄文,甚至還有非洲本地不知名的文字,但不管商店招牌掛的是什麼文字,裡面的顧客都是一樣的爆滿,甚至在一家吃飯的速食餐館外,伊凡看到排隊的隊伍都已經被擠出了門外,許多顧客顧客甚至就直接站在大街上等,

  唯一和其他城市稍有不同的是,目前在蒙戈的街面上,除了公共車、計程車這種公共性質的交通,幾乎看不見任何私人汽車,因為現在乍得對汽車進口目前徵收的是超過百分之兩百的重稅,而且對私人汽車的行駛有著嚴格的限制,在幾名施法者和伊凡的眼中看來,汽車這種交通工具,如果放開限制,未來可能會對蒙戈造成很快的影響,蒙戈的人流量巨大,城市空間本就不足,人只是靠兩隻腳走過來都嫌不夠,更不用說加上汽車。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所有卡梅爾人都相信,汽車這種交通工具,即使對生活的便利再大,最多也不過用上幾年時間,按照卡梅爾空間站現在的建設速度,再過五年,卡梅爾可以容納的人口,將遠遠超過當前的乍得,因此,現在幾乎所有的乍得城市,私人交通工具都是電瓶車和自行車的天下,而這種制度帶來的城市特色就是,在所有街道的非機動車道(電瓶車在乍得被劃為非機動車,城市限速不超過40),旁邊的商家都會特意往外建出迴廊,用於遮陽和擋雨,所以,在乍得的街上散步,抬頭是看不見天空的,這些迴廊的支撐柱平均每隔幾米就能見到一根,因此整座城市看起來就像一個巨大的宮殿。

  為了排水的方便,迴廊頂端專門設計成朝外傾斜的斜坡狀,其中還可以留下了一些分米見方的,各種圖案的小孔,用玻璃封住,整個設計思路和一些建築的屋頂差不多,在天晴的時候,陽光順著這些小孔正好照射在人行道上,伊凡在走路的時候,就下意識看著地上的這些圖案,他們有的是動物,有的是幾何形狀,還有一些,是很明顯的文字,他稍加辨認了一些,發現這些文字有許多竟然是名字。

  在一個拐角處,一間寫著「城市管理處」,看起來就像一家普通商店的辦公室裡,伊凡得知了這些文字的來源——這是蒙戈上任市長,也是一個普通荷蘭移民的主意,遊客可以通過繳納一定的費用,在這座城市中永遠留下自己的姓名,用這種方式完成類似「到此一遊」的功能,政府會負責維護這些「字窗」,並承諾如有損毀,將無償退還款項,在這位蒙戈市長看來,這種方法既能讓這座新城市在最快的時間能增加一些人文氣息,也不失為是一種「旅遊增收」手段。

  伊凡隨口問了一下城管處的工作人員,有關留字的價錢,如果是要刻中文,他五個字外加一個著重號大概是要花100美元左右,平均一個字20美元,如果他要刻一些特別的寓意,比如情侶刻字,一個家庭刻字,或者增加什麼圖案,價格還要適當貴一點。

  伊凡記得曾經在李立天的工作報告中,提到過這一點,他說蒙戈市政府之前提出過一個申請,往外招聘幾名剛從大學裡畢業的美術生,專門從事建築裝飾設計,其中就提到過廊頂留字的想法。

  「兩個人就要一千多塊錢,你們怎麼不去搶,」伊凡正準備離開這裡的時候,他聽到一句稍感熟悉的中文,帶著明顯的寧州地方口音,他下意識的轉身去看了一眼,看到一對完全陌生的情侶,男的正對著工作人員在電腦上做出來的效果圖,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起來是不能承受這個價格。

  這對情侶看起來還是學生,一千多塊錢留兩個名字對他們來說還是稍顯奢侈,按照伊凡的瞭解,一千塊差不多是一個學生一個月的生活費了,儘管這個名字可能會伴隨著這座城市,留存的時間比兩人的壽命還長。

  面對兩人的質疑,工作人員只能抱歉的一攤手——因為兩人手上沒有通訊器的緣故,他們互相之間無法交流,這種情況在蒙戈很常見,以中、美、俄、日四國為代表的國家是從法律禁止意識網的,儘管在美國,一些州已經開始質疑這種禁令是不是有意義,但畢竟還只是在口頭提出,在這些國家,關於意識網以及魔法的研究已經進行了整整四年,但四年後的今天,幾國政府對魔法的瞭解,似乎並不比四年前多多少,所以有關意識網是否對人意識有害,或者是否涉嫌控制人自主意識,一直也沒有得出準確的做法。

  男人拽著女朋友的手準備離開這裡的時候,女的忽然站住腳步,眼光有些不可置信的朝伊凡的方向看來,伊凡心裡暗道糟糕,正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時候,女孩一臉興奮的走了過來,眼看著她準備放開音量驚呼出口的時候,女孩忽然又改變了主意,對著伊凡輕輕一笑,壓低音量到:「你真是伊凡!」

  伊凡並未否認,他看了女孩一眼,只是傳話:「怎麼,我很有名嗎?」

  女孩的男朋友此時走了過來,同時主動牽過女朋友的手,略帶戒備的問:「曉娟,你們認識?」

  女孩回過頭,兩眼盯了自己男朋友一眼,但又很快意識到,自己這不是在和伊凡說話,身上沒有通訊器,傳話是不管用的,於是把嘴湊到男朋友的耳朵,悄悄告訴了他。

  男孩看著伊凡的表情簡直就像燈泡一樣,放出了神采,他激動的嘴都有些哆嗦了:「你知道嗎?我們也是寧州大學的,今天剛上大二,你當年在圖書館坐的那張位置,現在簡直都成了聖地,我還在學校還專門申請建了一個「魔法研究會」,我就是會長,我們會所有人都非常崇拜你……」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粉絲,伊凡有些啞然失笑:「是嗎?」

  之前林泉就告訴過他,現在在許多國家,都湧現了一片「崇拜魔法」的人群,這種現象尤其是在年輕人當中更流行,雖然因為伊凡的低調,從不在公共場合出現,一開始許多普通人對卡梅爾的印象,還停留在李立天的形象上,把他看成是一個領導者,但是隨著這幾年的交流的增加,許多人已經開始瞭解到,伊凡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因為國家正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在卡梅爾許多場合,李立天也提到過「國王」這個字眼,而他自己也親口承認過,自己不過是一位財政兼外交部長。

  據說,現在在寧州大學教書的老師,上課見有學生不認真的時候,都要對著伊凡做過的位置苦口婆心勸上兩句;「我的課你們還別不願意聽,就是當年的伊凡,在我課上也是老老實實的,你看人家現在……」搞的好像是他手把手交伊凡魔法一樣。

  「要不是我在一個學姐那裡見過你的照片,我還認不出你,對了,你怎麼會來這的?」被稱為曉娟的人盯著伊凡問道,不等他回答,卻又自己有了答案,「我,我知道了,你這是微服私訪來了吧。」

  「只是隨便看看。」伊凡一邊回答,一邊朝著前方走去,兩人就像他的僕人一樣,一左一右跟上了他。

  「誒,對了,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余曉娟,他是我男朋友杜偉,」余曉娟有些自來熟的自我介紹道。

  「你們好,」伊凡一左一右各看了兩人一眼,問了一個問題,「能不能告訴我,你剛才說,有我照片的那個學姐叫什麼名字。」

  伊凡似乎不記得,除了趙真雪之外,他給誰留過照片。

  「是一位法律系的學姐,叫劉妍,聽說今年剛剛畢業,就拿到了你們卡梅爾的藍卡,她說她進大學之前就認識你了,她給我們看到照片,好像還是偷拍的……」

  說到劉妍這個名字,伊凡就下意識想起,那個剛剛見面,就慫恿他玩連連看的女生,在他認識的人當中,這種事確實也就她能做的出來。

  余曉娟看伊凡臉上露出了淡淡笑意,又大著膽子多問了一句:「對了,進你們卡梅爾工作到底要什麼條件啊,我們學校好多畢業的都申請過,但就是通不過。」

  「不能通過是正常的,」伊凡隨口解釋了兩句,「這兩年卡梅爾的移民政策越來越嚴格,以前只要是個技術工人都能進,但是現在……卡梅爾和歐美一些國家在學術上的合作更緊密一些,一般招人的話,也是優先從那裡的一些大學收。」

  「為什麼?」杜偉對伊凡的回答有些失望,「是那裡的學生更優秀麼?」

  「這倒未必,」伊凡否認到,「主要還是考慮到,歐美的學生大多都有幾年使用通訊器的經驗,對意識網的熟悉程度高,你們知道,卡梅爾是一個靠意識網聯結的社會,我們需要新來的移民和工作人員盡快融入我們的社會。」

  「那劉妍學姐怎麼……」從伊凡的話當中,余曉娟已經意識到,她和杜偉現在暢想的畢業進卡梅爾,似乎已經沒什麼希望了,但她還是下意識多問了一句。

  「劉妍是我的朋友,我們很早就認識,」伊凡說,「還有,他的一個男朋友卡梅爾全權公民,也就是你們說的紅卡,根據卡梅爾的移民製度,紅卡持有者每年都可以擔保幾名親朋好友加入卡梅爾,她應該是用這種方式進來的。」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我們有一個朋友有卡梅爾紅卡,就可以擔保我們進去?」在一個十字路口前等紅燈的時候,兩人齊聲問道。

  「是這樣的。」在說話間,伊凡看了一眼路口中正在維持秩序的一名黑人,他胸口別著一個六角形的徽章,發出淡淡的紅光,這正是紅卡持有者的標記,這意味著他被授權可以在特定情況下,根據情況需要使用魔法。

  余曉娟和杜偉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但從對方眼裡收穫的只能是失望,因為「魔法研究會」的關係,杜偉倒是認識一些卡梅爾的人,畢竟現在卡梅爾和寧州幾乎是零距離,週末的時候,在寧州許多景點很容易就認識一些卡梅爾人,但他認識的這些人大多也只是藍卡,也就是在卡梅爾有穩定工作,其中一些還是有居留期限的綠卡,連永久居留權都沒有,至於紅卡,他也只是聽他們說起過,知道其比例相對於其他幾種卡實在是小的可憐。

  「難道卡梅爾就沒有一些特殊移民政策嗎?」余曉娟有些失望的問,「聽說卡梅爾是一個純粹的移民國家,移民政策怎麼比美國加拿大還保守,聽說連投資移民都沒有。」

  「也許只是卡梅爾不需要這麼多錢吧,」伊凡盯著馬路拐角處一棟正在施工的摩天大廈,抬頭仰望那直入雲霄的高度,隨意說道,「投資移民目前僅限於乍得境內,門檻是兩百萬美元,創造15個以上的工作崗位。」

  「兩百萬美元!」余曉娟和杜偉無奈的相視一笑,如果他們有這個錢,至於連一千塊的名字都留不起嗎。

  「至於你剛才說的特殊人才,」綠燈亮起的時候,伊凡在抬腳的同時,對兩人傳話道,「確實有,不過……」

  伊凡話說道一般,馬路中央那名黑人忽然朝著自己徑直看過來,然後,身體筆直的轉向伊凡的方向,敬了一個標準的卡梅爾軍禮。

  他認識自己,伊凡稍稍楞了一下,隨機醒悟過來,對著他笑了笑,傳話說:「禮畢吧。」

  在川流的人潮中,這個好像交通警察的黑人敬禮並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但是跟著伊凡的兩人卻很敏感的察覺到了這一點,杜偉沉默不語,余曉娟卻追著伊凡剛才的問題沒放:「不過什麼?」

  伊凡掃了兩人一眼,搖頭:「不過你們兩個並不在符合條件之列。」

  「為什麼?」余曉娟不太服氣,「你說說看,到底需要什麼條件。」

  伊凡沒有再回答她的問題,又過了一個路口之後,他回過頭,對著兩人笑道:「我到了。」

  余曉娟抬起頭,出現在眼前的,不是世界交點又是什麼。

  說起來,除了在設計空間門的時候,伊凡來考察指點過幾次,但要說真的使用,他還確實沒親身用過,也許對地球人來說,空間門來往就像奇蹟一般快捷,但對他來說,還是顯得有些笨拙,如果打個比方的話,定向空間門就好比火車,只到達固定的站點,而他自己的魔法,就像是直升機,想停哪裡,就停在哪裡。

  所以,在進入大廳之後,伊凡就逕自去了諮詢台,詢問去卡梅爾的空間門在哪裡,世界交點的建築實在太大,站在大廳裡一眼望去,四處都看不到邊,只能看到那成環狀的,似乎沒有盡頭的走廊,如果要他自己找,即使動用空間之眼,估計也要費上一段時間勁,況且,他也知道,世界交點裡面就像卡梅爾,按照規定是在沒有緊急狀況下,禁用魔法,任何魔法的使用都可能會被發覺,雖然對於他的身份問題不大,但引起安保人員騷動是一定的,作為一個國王,既然他同意設立這些規矩,那自己遵守,還是做得到的。

  「請問,去卡梅爾的空間門……哦,是你?」伊凡問題問到一半,那名工作人員就下意識的抬起頭,兩人都在這一瞬間,同時愣住了。

  是夏婧,雖然她的臉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但伊凡記住一個人,從來不是靠容貌,甚至不靠行為和身體,都是直接在靈魂上的觸碰。

  記憶中那張原本標誌白淨的臉,因為大面積燒傷的緣故,現在看起來就坑坑窪窪的山水畫,特別是脖子到左臉下巴那一塊,都是暗紅色的褶皺,看起來就像蠕動的毛毛蟲,雖然臉型還保持著以前的模樣,但是乍一看起來,還是讓人覺得有些不能適應。

  「怎麼?認不出我了?」夏婧苦澀的一笑。

  她很早就知道伊凡統治卡梅爾的消息,但此時的她,實在已經無處可去,前兩天從新聞上得知鄭家完蛋的消息後,她還有想過回去,但這四年來,她已經習慣了在卡梅爾的生活,她同樣也清醒的認識到,自己以前最大的資本已經不在擁有,現在回到國內,可能連掃廁所人家都怕影響市容,而在卡梅爾,因為她曾經受到過的那次傷害,在工作中還能得到一些額外照顧,現在的她,已經洗脫了自己黑卡的身份,現在持有的是藍卡,起碼在生活上,基本可以做到衣食無憂。

  「我聽說過那次爆炸案,但卻不知道受害者有你。」伊凡對夏婧沒有太深刻的印象,對他來說,夏婧只是千千萬萬犯錯者中,觸及到自己的一個,當然,她所犯下的錯誤,在伊凡看來也只是一個笑話。

  「如果我記得沒錯,卡梅爾應該會負擔所有這次事故的手術費用,」伊凡說,「像你這種情況,為什麼不去做一個整容手術?」

  夏婧沒有回答,她只是抬起頭,以一個工作人員的態度問:「請問您需要諮詢什麼問題?」

  她不想說,伊凡自然也不會多問:「去卡梅爾的空間門怎麼走。」

  這時候,一直跟在伊凡後面的余曉娟和杜偉也已經排到了窗口,伊凡聽見他們對著另一個工作人員問:「請問去卡梅爾要什麼條件?」

  「憑卡梅爾的身份證就可以。」

  「如果我們沒有呢?」事實上,這個問題在兩人剛來的時候,都已經問過了,他們辦的是遊客的臨時卡,僅限於在一些特定國家通行,一般是免簽國家,從目前來說,也就是從寧州到蒙戈,來看個熱鬧而已,之所以在現在提起來,只不過是因為看伊凡在旁邊,看看有沒有其他希望罷了。

  「如果有任何持藍色或者綠色身份證卡梅爾居民作擔保,並且經過移民部門批准,也可以在卡梅爾逗留三天到一週時間,」工作人員說著,同時指了指大廳牆上貼著的那些制度,「如果是紅色身份證,則可以無條件逗留一個月。」

  「伊凡,」余曉娟扭過頭,問伊凡說,「你能幫我們擔保嗎?我們只是想進卡梅爾參觀一下。」

  伊凡扭過頭,看著大廳牆上的制度,迅速瀏覽了一下,皺了皺眉頭:「我似乎沒這個權限,這些制度上沒提到。」

  「啊?」余曉娟不可置信的看著伊凡,「不可能吧?你是卡梅爾的國王?沒紅卡?」

  「也許是他們忘了,我也一直沒有瞭解。」伊凡說著,從兜裡掏出那張屬於自己的身份證,遞給夏婧說,「還有,問一下,金色是什麼權限?可以擔保兩個朋友嘛?」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37
  合作時代  306 世界交點







  作為在職時間最長的一名信息諮詢員,夏婧已經對自己這份工作非常的熟悉,即使是金色的身份證,她也不是第一次見,也許新來的一些員工並不瞭解,但只要他們能在這裡多干一段時間,一定會有機會幾次類似的身份證,就夏婧個人而言,她就遇到過好幾次,一名同樣拿著金色卡片的女孩子來諮詢過類似的問題。

  至於她的名字,只要是一名卡梅爾人應該都能答的出來,沒錯,正是卡梅爾名義上的王后,華婷婷。

  金色在Z國的傳統中,就是貴族專屬的顏色,而管理這個國家,最重要的幾名施法者當中,除了安娜,幾乎全都是Z國人,而他們會選擇用金色作為王室的顏色,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通常來說,一張金色的身份證,意味著所有者在涉及卡梅爾公用項目時,全部免費而且不受限制,可以拒絕接受安檢程序,攜帶物品不受違禁品限制,在卡梅爾任何場所,不論是國有還是私有單位,享受最惠待遇,以及被禮貌對待的權利。

  以上的這些,只是一位金卡持有者可以享受的基本權利,就好像在卡梅爾,一名白卡(一般指無勞動能力的老弱病殘),可以享受特定的免費食物、醫療、教育服務,而涉及具體的人,可能拿的卡不同,其他方面也會有相應的變化,在夏婧的印象中,華婷婷除了以上的這些基本權利,其他並沒有額外值得的地方,甚至連使用魔法的權限都沒有。

  後來她從林泉嘴裡聽說,好像是因為華婷婷也沒能通過魔法考試,也就是說,連基本的魔法使用都無法很好掌握,在卡梅爾,魔法就像學開汽車,權限就是駕駛證,魔法管理部門就是發小汽車的,有證沒車自然是沒辦法,不過有車沒證,照樣也不讓開。

  通常來說,卡梅爾的身份證中,通常會包含以下一些信息:姓名,住址,權限,賬戶餘額,以及一些特殊職業的備註,比如夏婧自己的這張藍卡,在備註中就提到,因為她個人曾因公收到傷害,卡梅爾將授予她緊急避險的權利,也就是說,現在夏婧的通訊器中,常年預備著一次緊急定向空間門魔法,從這一點上來說,她比華婷婷還要強上一些。

  夏婧曾經見過林泉的身份證,一張紅色的身份證,在電腦介紹權限那一欄裡,她看到的權限說明簡直就像是一篇說明文:自由使用魔法,意識網管理委員會投票權,意識網管理委員會否決權,意識網管理委員會提案權,全權公民議會……意識網成員最高監察權(伊凡除外),意識網成員封鎖權,緊急狀況臨時決斷權……

  每一項這種權限後面,都有一系列長篇大論的細節論述,比如在什麼情況下適用,什麼範圍,可以做到什麼程度,把全部的權限看下來,簡直就和一篇中篇小說差不多長度,在將伊凡的身份證放上刷卡機的這一瞬間,夏婧還在心裡暗自猜測,作為卡梅爾的國王,他享有的權限說明,將會多到何種程度。

  刷卡機發出「嘀」的一聲脆響,電腦上很快就彈出信息,夏婧下意識將鼠標往下拖,直到看見權限一欄,她忍不住稍稍楞了一下,在她本該以為是大片說明的地方,只看到三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字——無限制。

  這應該是夏婧看到最簡單的權限說明了,在卡梅爾,不管是什麼顏色的身份證,都會在權限一欄,無比清晰的寫明許多需要注意的地方,這不僅僅象徵著卡梅爾對身份證主人權利的授予,更像征著卡梅爾對他的約束,即使是一名剛剛出生的嬰兒,在他的權限那一欄裡,也會有不下幾十行的說明。

  無限制這三個字,起碼在字面上說明了這樣一個問題:沒有任何人授予伊凡權利,也沒有任何人來限制他,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沒有,不虧不賺,但只要細細一想,就不難發現這三個字隱藏的含義——一個國王的權利,需要由其他人來認同嗎?國家都是他的創造物,難道他的權利還需要假手這個創造物賦予自己?

  如果上面真是寫了些什麼東西,那才是真的讓人覺得好笑,用自己的政府授予自己權限,這就好像自己從左手拿蘋果交給右手一樣,只能是讓人貽笑大方。

  夏婧面無表情的取下伊凡的身份證,將它遞還給伊凡的時候,給予了自己標準的工作回答:「你的權限是無限制,也就是說,你可以做任何你願意做的事情,至於通往卡梅爾的空間門,你可以去休息處那邊自動售票機查詢。」

  按照夏婧剛才指引的方向,三人穿過這個圓形大廳,然後他們就看到世界交點最有代表性的環狀走廊,而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好就是兩個圓形相切的地方,往前是一條相當於直徑的貫穿通道,夏婧所說的售票點,就在這條通道的中央,而左右兩邊,應該就是內置空間門的房間。

  在通道的正上方,還有醒目的路標指示著這裡所代表的方位:1層1環,在牌子的下方,還有許多小號字體,寫著這一帶所包含的城市,主要都是一些東南亞國家城市,曼谷,馬尼拉,雅加達,吉隆坡……路牌旁還有提示,在進入之前,請確認城市名字,看清楚是入口還是出口,入口是綠色,出口是紅色,如果進錯門,回程需要再次補票,若沒有權限私自通過,被發現將會面臨15日以上,三個月以下監禁雲雲。

  這這條通道中,不斷可以看到走廊側邊的玻璃門被打開,人們提著公文包,或者背著旅行袋走出來,其中的一些人匆忙的在路口處怪了個彎,朝著售票處走去,還有一些則毫不猶豫的朝著走廊對面的某扇門走去,整條走廊上的門不斷的在開合著,每一個人臉上看起來都行色匆匆,如同伊凡曾經在地鐵站看到過的人群。

  在這條中軸線通道的兩側,類似的走廊每隔十幾米就會有一條,而關於這些走廊的命名也很有意思,一環後面是二環,然後是三環,四環,而每一環對應的國家都不一樣,在經過五環的時候,伊凡聽到熟悉的中文說話聲,余曉娟和杜偉兩人指指點點,五個小時前,他們正是從這裡出來的,因為Z國的城市較多,在亞洲區也佔據了很大一部分區域,這一環代表的大多是中國東南城市。

  如果整個「傳送大廳」的設計圖鋪開,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張巨大的靶紙,他們沿著這張紙的直徑通道,一直往靶心位置走去,知道看到「休息處」這三個字的時候,這條路終於到達了盡頭。

  所謂的休息處,和剛才伊凡他們所見的大廳一樣,同樣也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房間,只不過高度似乎差了很多,這裡看起來就像機場的候機室,到處都放著座位,在房間的邊緣,還能看到許多出售商品的商店,賣快餐的飯館,還有衛生間,電梯,甚至伊凡還看見一家畫著紅色十字的醫院,這些店面、設施和單位均勻分佈在這個圓形房間的周圍,在伊凡看來,這簡直就相當於一座袖珍城市了。

  在房間的中央,也就是圓心位置,有一塊特意空出來的圓形區域,大概直徑五六米左右,周圍用和房間齊高的欄杆圍著,看起來應該是刻意圍起來的一片空地,許多人正圍在這欄杆周圍,像是在看熱鬧一樣,興致勃勃的互相說話,討論,不時還朝著上下看去。

  「這裡可真大,快趕得上一個足球場了!」乘著伊凡去排隊買票,余曉娟就拉著杜偉去欄杆附近湊了一下熱鬧,看見從那些放射形的通道遠遠不到走過來的人群,他忍不住感慨道,在過來的時候,兩人一心只想出城去看看,卻沒注意到世界交點建築本身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杜偉原以為這欄杆中間可能放的是什麼裝飾,比如雕塑、噴泉什麼的,但靠近時才發現,這中間其實什麼都沒有,但這什麼都沒有,卻比任何珍奇都帶給人震撼的感覺——這裡是從頂到底,貫穿世界交點的一個空洞,貼著欄杆周圍,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樓上樓下,每一層都有這樣一模一樣的欄杆,余曉娟驚訝的朝上看,發現有許多和自己一樣,圍著欄杆的遊客在互相打招呼,再網上,就只看到一個發光的穹頂,往下看,則是黑乎乎,深不可測的深井,彷彿直達地心深入。

  「這裡到底有多少層啊?我記得我們進來不是第一次層嗎?」余曉娟問道。

  「來之前我查過資料,好像是地上十層,地下五層,」杜偉說,「聽說地面上都是地球城市的空間站,沒一兩層代表一個州,我記得好像一二樓是亞洲,三四五樓歐洲,六七樓北美,八樓南,九樓非洲,十樓是地球其他非政治區域,南極什麼的……至於地下,據說,那裡都是去地球以外的地方,聽說過風箏系列的同步空間城市嗎?好像空間門就是在地下。」

  「是這樣啊,那卡梅爾是不是肯定就在地下第五層?」

  「這個……資料上沒說,也許吧。」

  兩人當然不會知道,地下五層在這裡被稱之為「軍事保密區」,整座建築其實尚未完工,在這座未來可能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建築之下,卡梅爾政府正在進行「地下城市」的建設嘗試,按照施法者議會的設計,如果可能的話,未來將在這裡建成一座,也是卡梅爾和乍得的第一座永備地下核防工事,這這些地下建設的經驗一旦成熟,卡梅爾可能會在未來幾十年的時間內,將人口有計劃朝地下城市,或者卡梅爾境內遷徙。

  不論是相對於核彈,還是相對於皇帝,地表永遠是最危險的區域,只是人類的臨時住所。

  在欄杆附近看了一陣熱鬧,兩人又很快去找伊凡,因為是第一次使用自動售票機,他還在費勁的摸索當中。

  嚴格來說,伊凡面前的這台機器,不應該叫自動售票機,而應該稱「自動充值機」,因為它根本不賣票,提供的最大服務只是為「卡梅爾身份證」充值,之所以叫它這個名字,只是出於語言習慣,再者從功能上來看,它的確和自動售票機有很大的相似之處。

  充值機默認的界面是一張三維地球模型,可以使用手指拖著它在屏幕中轉動,地球模型上面密密麻麻的分佈著許多小紅點,正是代表存在空間門的城市,伊凡看了一下屏幕界面周圍,有一個其他選項,點擊進入以後,地球模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個懸浮在空中的圓柱形滾筒,其中最大的一個名稱就是「風靜停站」,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幾個站名,分別是「新空間站」、「北極星站」以及「孔明燈站」。

  伊凡選了風靜停站,電腦很快就給予了回應:「風靜停站空間門位於B2層,一環,一號門,所需票價,0。前往路線提示1,往前方50米。乘坐下行電梯……是否需要打印路線提示。」

  伊凡選了是,電腦就像取款機一樣,吱嘎吱嘎的吐出一張小字條,伊凡拿著小紙條,朝著電梯方向走去,余曉娟和杜偉兩人則趕快跟上。

  這裡幹什麼都要排隊,買票也是,坐電梯更是當然,好在這裡排隊的人雖然很多,但是他們要去的下行電梯面前人還是少了不少,伊凡看了一下電梯荷載人數,和排在前面的人,目測下下次剛好輪到他們。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所有排隊的人都下意識往一邊避讓了一下,待前面的人進去之後,電梯下去之後,伊凡正好排在第三個,伊凡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不知不覺,從自己剛開始散步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印象中,自從自己成為法師之後,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再久也沒用超過五分鐘時間的,由此看來,魔法的確為自己省去了不少不必要的時間。

  從這個角度來看,伊凡已經多少能夠理解,世界交點對地球人而言,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意義,今年春節除夕的時候,他就見過一條來自Z國的新聞,新聞說在中央的正確領導下,Z國終於徹底解決了春運回家難的難題,採訪中如往常一樣提到鐵路部門的官員,但是在鏡頭中,記者只能看見幾個寥寥無幾的旅客,被採訪的官員聲稱,這是因為他們工作做的好,隨後鏡頭又切換到火車站的入站口,黑壓壓的人群如同人山人海……

  這條新聞在卡梅爾是被當做笑話來說的,因為新聞中根本沒有提到,對春運起到關鍵作用的空間門,似乎火車站里根本就不存在這樣一個地方,當然,新聞更不會提到,許多人寧願花比火車票貴幾倍的價格走空間門,也不願意接受鐵路部門提供的「溫暖服務」,對於這一點,封敬亭當時就說道:「在火車上浪費的那些時間,多花的那點錢,再加上受的那些罪,加起來怎麼也值這麼多錢了,有了空間門,許多人現在都敢在除夕回去,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空間門是永遠都不會晚點的。」

  「是中國人嗎?」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伊凡身後響起,伊凡轉過身,發現是一位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正在對他身後的杜偉說話。

  杜偉點了點頭,中年婦女又朝他湊近了一些,眼光打量了幾人一眼之後,壓低音量悄聲問道:「通訊器要嗎?黑市貨,比正品便宜。」

  杜偉下意識的朝著伊凡看了一眼,伊凡明白他擔心什麼,他說:「別管我,你自便。」

  黑市通訊器杜偉在國內聽說的很多,也從新聞上瞭解到,這一直都是國家大力打擊的對象,雖說這兩年因為卡梅爾的緣故,銷路跌了不少,但市場總還是存在,雖然無法在境內使用,但並不妨礙一些人私底下收藏,以便「不時之需。」

  雖然伊凡剛才都這麼說了,杜偉還是忍不住在心裡考量了一下,終於,通訊器的誘惑還是壓過了他心裡的那絲猶豫,一想到進卡梅爾之後,有沒有通訊器可能會成為關鍵。

  因為他聽說,卡梅爾內部Z國人的比例也不過百分之十幾,大部分人交流都通過卡梅爾,而他還希望,在進卡梅爾之後,能夠多認識一些人,特別是那些有紅卡的人,說不準,未來真可以順著這個機遇,進卡梅爾工作呢,一想到在卡梅爾,只要你在這裡工作一天,都可以享受免費的標準住房,雖說這房子不是私人產權,但只要對比一下寧州的房價和物價……

  「多少錢一塊?」杜偉壓低聲音問道,這裡雖然不是國內,可他也聽說過,在卡梅爾和乍得境內,私下將通訊器賣給外國人是違法的,這條法律只規定交易的地點,而無關出售者身份,自己真要是被抓了,作為買的一方,肯定會被處以罰款……雖說卡梅爾的國王就在旁邊,可他還是下意識忍不住的擔心,這大概就是做賊心虛了吧。

  「120,」大媽一邊說著,一邊偷偷從兜裡拿出一塊來,當著三人的面,摸了一下,通訊器亮了,「你看,絕對真貨。」

  卡梅爾官方的通訊器價格對外售價差不多已經降到三百五十左右,雖說比起之前已經回落了不少,但是相對於杜偉和余曉娟,還是有一定的壓力,兩人這次來蒙戈,光是來回路費就得八百多,之前他們也路過蒙戈的通訊器官方商店,但想了想,還是沒捨得買,當時兩人的想法是,要是買的話,兩個人加起來,又差不多是八百,與其花這麼多錢圖幾天的高興,還不如下次找機會再來玩一次,畢竟回去之後,通訊器就用不著了,蒙戈的消費又高,兩人錢本來就不多,根本在這裡逗留不了多久。

  但如果通訊器的價格換成一百二,而且有免費去一次卡梅爾的機會,那代表的意義就大不一樣了。

  「行,我要兩塊,」杜偉一邊掏錢包,一邊打算接過通訊器,「不過得讓我先試試看真假才行。」

  「這絕對是真的,你看,還會發光呢。」中年大媽接過錢,在找錢的空當,給杜偉解釋道,隨後她又看了一眼伊凡空無一物的手腕,「你買不買?」

  伊凡搖了搖頭。

  「是真是假,還是要用了才知道。」杜偉直接把通訊器帶上了手,執意要嘗試,之前他就聽說過一些同學關於買假通訊器的例子,說現在許多假貨看起來和真貨一樣,有圖案,摸了會發光,但怎麼都不能用,後來才知道,那光其實是內置LED燈假冒。

  「別試,」大媽看杜偉正準備摸通訊器,急忙伸過手來阻止道,「你傻啊,你現在一試,監察部那些人馬上就會知道,你這不是在害我麼。」

  杜偉楞了一下神,很快明白大媽所說的意思,只要他真正連上了意識網,違法,就會有暴露的危險,而且根據傳言,這危險係數還相當的大,只有等過一兩天,這事的印象不像現在這樣大,才可能會沒事。

  在一本全球出版的,由一位芬蘭記者寫的名為《如何保密你的隱私》的暢銷書中,就提到了一些常規的,可以規避意識網監察的方法,當然,這種方法僅限於一些連當事人自己都不放在心上的小事情,小違法,如果是監察部刻意關注的幾類行為,比如故意傷害,經濟犯罪……作者建議最好的辦法就是用錘子砸自己的頭,或許可以造成永久性失憶。

  「那萬一是假的……」

  「沒有萬一,保證是真的,你放一百個心。」

  就在整個時候,電梯門打開了,等裡面的人都離開之後,伊凡正準備進去,卻發現杜偉下意識拉著自己的衣服,神色還在兩塊通訊器上看來看去,看上去猶豫不決。

  「別看了,是真的。」伊凡說,同時手指輕輕一動,正在合攏的電梯門又被打開了,進電梯之後,伊凡對著門口沒反應過來的杜偉加了一句,「你們要是再不走,我可就改變主意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38
  合作時代  307 禍福難料







  今天對伊凡來講,或許只是普通的一天,遇到兩個陌生人,互相聊了幾句,就順便滿足兩人的心願,帶兩人來卡梅爾「旅遊」,但是對於余曉娟和杜偉來說,這一天無疑是兩人的幸運日,原本計劃中一次普通的一日遊,竟然讓兩人莫名奇妙的成了卡梅爾的官方客人,用接待人員的話來說,國王的朋友,就是卡梅爾的朋友。

  兩人並不知道,他們兩個,是到現在為止,伊凡第一次帶進卡梅爾的客人,因此,當兩人住進卡梅爾官方為他們安排的住處之後,都還覺得有些忐忑不安,尤其是余曉娟,旁敲側擊的問了一下價錢,工作人員告知兩人,他們兩個在卡梅爾一切「基本消費」都將是免費的,如果兩人願意,他們可以在卡梅爾逗留最多一個月。

  待工作人員走後,這一對小情侶忍不住在房間裡興奮的歡呼起來,一個月,現在還有什麼,能夠比的上兩個意識網擁躉,在卡梅爾度過一個月的暑假更值得慶祝。

  在房間裡經過短暫的計劃之後,兩人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拿著卡梅爾的基本路線圖,出發了。

  兩人現在所處的風靜停站,是卡梅爾最早的一個站,也是卡梅爾到目前為止,四個站中最大的一個站,根據封敬亭最初的設計,現在這個站已經達到了飽和,四年時間內,風靜停站因為擴建,累計停運過幾十次,幾乎平均一兩個月就會停運一次,而每一次停運,都意味著風靜停站的「厚度」又增加了幾層,甚至十幾層。

  到現在為止,風靜停站已經從最初的那個「薄餅」形狀,成功便成封敬亭在最初設計時說過的圓筒狀,但從體積上來計算,已經超過了當年的數百倍,從當年只能容納數千人的規模,到現在整個站內可以容納十幾萬人,而四個站全部加起來,卡梅爾的總人口已經超過了三十萬,到目前為止,卡梅爾基本實現了這個國家在創立之初的預言——卡梅爾的人口只受空間限制,這個國家能容納多少人,就能有多少人。

  杜偉曾經在新聞上聽記者提起過,說卡梅爾平均每年要從國內進口數千萬噸的合金板材,儼然已經成了國內合金成品市場潛在的最大客戶,而卡梅爾之所以要這麼多板材,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擴建他們的空間站。

  可以說,切割空間,和擴建空間站,已經成了卡梅爾制定的一項長期國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前者在魔法上的消耗比例,常年維持在百分之90以上,而為後者所花費的資金,也佔了卡梅爾政府收入相當大的一部分。

  而這些投入所帶來的成果,無疑是相當明顯的,杜偉在經過一處學校的時候,就無不驚訝的發現,在這裡的學校中,竟然還有足球場!而更讓他驚訝的是,這裡的足球場草皮都是真實的,踩在草坪上,根本就沒有其他地方踩在硬質地面上的感覺,彷彿這裡是再自然不過的土地。

  足球上上正有兩批學生在踢比賽,旁邊還有一些成年人躺在附近的草坪上,似乎是在閉目養神,看他們的樣子,如果是在地球上,杜偉八成認為他們是在曬太陽,可是在這裡……杜偉抬起頭,「太陽」倒是有一個,不過是作為模擬光源而存在,根本就感受不到什麼熱量。

  通過意識網,杜偉上前和其中一個人隨便打聽了幾句,這才知道,這個足球場在兩年之前就有了,當時卡梅爾還專門從乍得運來配置的草皮和泥土,將足球場上面的幾層完全打通,就是為了營造一種寬闊的視野空間感,等於說,整個足球場就是在空間站當中,刻意挖出來的一塊長方體區域。

  類似的區域在空間站當中還有許多,比如學校,醫院,廣場,公園……幾乎是地球城市該有的一些設施,卡梅爾現在也全有,只是限於空間,在面積上可能略遜一籌,整體的效果如果客觀比起來,恐怕比真實場景要略遜一籌,畢竟這裡只是一種模擬,但要是放在卡梅爾內部來看,這些場所所蘊含的特定意義要比地球上深刻了許多,可能在地球,許多人已經習慣了這些自然資源的存在,泥土,植物,陽光,但是在卡梅爾,這些東西都是無比珍貴的。

  杜偉還得知,如果是在週末,或者卡梅爾「學生假」(類似地球上的暑假和寒假,只不過卡梅爾沒有四季之分,所以稱這假期為學生假)期間,這個足球場不需要用到的時候,這裡會成為卡梅爾最熱鬧的地方,整個風靜停站的人可能都會湧來,在這裡組織燒烤派對,意識網遊戲聚會,或者僅僅是在草坪上躺著。

  得知杜偉是一位遊客之後,對方又好心的告訴他,後天正好是週末,如果他們到時候還沒離開的話,可以過來看看,畢竟在地球上,他可能很少有機會能看到上萬人規模的集會,而在卡梅爾,或者說是在意識網內,這樣的活動簡直是再正常不過。

  這話杜偉倒是相信,他在報紙上已經見過不少類似的報導,在歐洲,自從意識網出現之後,動輒就能出現十幾萬人的大游行,這些游行的作用往往不是示威,或者有其他什麼目的,根據一些新聞的採訪,僅僅是「聚會」性質,人們給這些因為意識網而起的游行,稱為「意識聚會」,而這種聚會發起的原因,往往就和互聯網上一條熱門一樣,往往看起來都毫不起眼,比如某個特定的人死亡,人們組織紀念,或者是因為某個節假日,大家集體組織狂歡。

  但不可否認的是,每一次意識聚會的發起,對所在城市,甚至所在國家而言,都將是一次巨大的挑戰,誰也不知道,當原本平靜的社會狀態逐漸掀起了波瀾,對這個社會本身,究竟是好是壞。

  ……

  在進入卡梅爾之前,伊凡就隱隱察覺到,意識網又出現了一次大幅度的波動,不過這次幅度雖然大,伊凡卻沒有太過重視,因為引起波動的內容,都是一些在意識網內被討論過無數次的話題,比如「假如卡梅爾統治世界」之類的話。

  伊凡坐在桌前,伸手去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感覺有些無奈,倒不是說這些波動對他精神世界產生了什麼壞影響,而是……覺得有些無聊,作為意識網的創建者以及至關重要的維繫者,意識網整體一旦出現了什麼變化,他總是不可比避免會為這些變化分心,這就好像看電視的時候,出現廣告,儘管主觀上不願意看,但還是下意識接受了,對於伊凡來說,這些一遍又一遍的提議所起到的效果,就和電視廣告差不多,只是,意識網作為一個信息傳播媒介,和電視一樣,自己不需要的信息總是會存在,而且往往佔多數。

  就在伊凡準備排除干擾,定下心來找幾本書看的時候,敲門聲出現了,是封敬亭,他的申請看起來有些嚴肅,似乎是準備找自己談什麼事情,這讓伊凡下意識想到今天早上和他在車上的那些,他以為封敬亭是來繼續找自己談有關「魔法工程」的事情,但是打開門之後,卻發現自己猜錯了,封敬亭這次來,是代表施法者議會,請他過去做一個決定。

  這個邀請讓伊凡覺得有些奇怪,這種讓伊凡出面做決定的現象,也只是在卡梅爾建國的那幾年,因為施法者互相之前還沒有形成默契,所以往往會有不能形成一致決議的時候,才讓伊凡出面,但是近來幾年,卻是越來越少,所以伊凡這個國王也顯得越來越清閒。

  到封敬亭辦公室的時候,所有的施法者已經在那裡等著他了,在請他坐下之後,李立天第一個上前,給伊凡遞過一份報紙。

  伊凡看了一眼報紙名,是鼎鼎大名的紐約時報,看時間是今天早上的,報紙的頭版上,只有一個大大的藍色六角星芒標誌,這也是魔法和意識網在世界上公認的標誌之一,背景是一張世界地圖,在標誌下面,用很大號的字體寫著主標題——意識網!卡梅爾統治世界的方式!

  在主標題下面,還有稍小一號字體寫著副標題——非洲中部五國正式向聯合國以及卡梅爾政府提交申請,希望加入意識網聯盟。

  伊凡快速翻過了報紙,大概瀏覽了一下新聞,看完之後,又看了一下李立天:「這上面說的是真的?」

  李立天點點頭,隨後又從自己公文包裡拿出一疊文件,擺在伊凡面前,伊凡打開一看,文件確實是以中非、利比亞、尼日爾、埃及這五國政府的名義,起草的申請加入意識網聯盟的聯合聲明,在聲明中,五國宣稱,目前在他們國內,意識網用戶的平均比例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三十,而且這些用戶大多都以青年居多,儘管這些國家在歷史上淵源不大,民族成分也不算統一,但是意識網的出現已經讓這些隔閡淡然無存,所以,五國一致希望,卡梅爾能夠承擔起「國際樞紐」的責任,接受他們的申請,在五國之中,實行類似乍得的「意識網統治」……

  看完之後,伊凡又對著幾名施法者看了一眼,不解的問:「這份申請有什麼問題嗎?」

  所有人都搖了搖頭,齊聲回答道:「沒有問題,只不過,事關重大,需要得到你的同意。」

  「只要你們同意,我同意。」伊凡說著,合上手中的文件,看著眼前一群人面色好像有些凝重的樣子,又詫異的問道,「我怎麼覺著你們都不高興啊,這不是你們一直在期盼的事情嗎,尤其是你,李立天,還記得四年前,你就建議過讓我在這些國家搞政變……怎麼怎麼,人家主動要求接受我們統治,你們看起來還老大不情願。」

  李立天沒有說話,只是又從桌子兜裡掏出另一份報紙,伊凡接過來一看,驚訝的發現,竟然也是是今天的紐約時報,頭版上畫的六角星芒依然沒變,只是作為背景的世界地圖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隻像樹林一樣,傾斜著對著前方伸出,但卻統一閃著藍光的手腕,標題也跟剛才完全不同,沒有主副標題,也沒有詳情介紹,只有漸漸淡淡的一句話:上億意識網用戶集體游行,對本國政府施壓,要求加入意識網聯盟。

  在這句話下面,是密密麻麻,用小字體寫的城市名稱,巴黎,倫敦,沙特,里約熱內盧……幾乎所有允許意識網存在的國家,都有城市出現在名單上,這是一次全球範圍的游行。

  「這份報紙是紐約時報的臨時增刊,」李立天先做了第一個解釋,還有一個警告,「現在的主流媒體都懷疑,這是我們聯手操控的一次篡奪政權的陰謀,這種懷疑甚至在意識網內部也有一定的市場。」

  「根據監察部的觀察,半個小時前,也就是倫敦當地時間下午1點,發生的這次游行,不是事件準備或謀劃,而是意識網用戶受非洲五國申請的刺激,臨時做出的決定,」林泉解釋了一句,隨後又加了一句個人意見,「不過就現在的情況來說,不管我們怎麼解釋,都可能被視作事先準備。」

  「Z、美、俄、日、加、法、英等十幾個國家政府已經聯合向我們提出質疑,要求我們對這一系列事件作出解釋,他們認為我們是在干涉他國內政。」

  「干涉他國內政?怎麼感覺這麼熟悉?」聽到這個說法,伊凡難得幽默了一下,「不是說,游行是人權嗎?……難怪你們要來找我,說說吧,你們目前有哪些意見?」

  「本來這應該算的上是一件好事,」李立天埋怨道,「如果意識網中那些人不鬧,我們完全可以大大方方接受非洲五國的申請,即使事後發生了這種事,在政治上也會主動的多,現在倒好,好事變成了壞事,這些年許多政府一直都在懷疑,我們用意識網這種方式,在這些國家內部實行政治滲透,現在這事一出,反倒是幫他們做實了這一點。」

  汪銘本來對這個問題是保持沉默的,可現在也忍不住說:「當今歐美的政治環境,是歐美經過幾十年、乃至幾百年時間,不斷犯錯,不斷改良,不斷妥協才最終獲得的成果,不可能因為幾百萬老百姓一聚,就全盤否定,涉及政治問題,發言權永遠在那些政治家手上,雖然我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可能他們也真的希望加入卡梅爾,但他們這麼做,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在一個集體中,起決定作用的永遠不是理智,」林泉說,「大部分人還是很容易受煽動,更何況,這也確實是大部分意識網用戶真正希望的,監察部雖然之前已經發覺了這些徵兆,也做了一些安撫的宣傳,但起到的作用甚微,許多人甚至說,我們不要卡梅爾政府為我們擔心,我們只是在爭取自己的權利……」

  「剛才我們討論了一下,大概有兩種意見,」李立天斟酌了語句,說,「一,就是索性承認外界對我們的猜測,主動做出姿態,幫助這些政府平息事態,拒絕非洲五國加入意識網聯盟,以此安撫那些懷疑我們的政府,畢竟這一下子涉及那麼多國家,稍不謹慎,可能就會引發戰爭,這幾年時間內,幾個核大國一直沒有對我們放鬆警惕,如果他們真有動手的打算,我們不能保證……

  現在卡梅爾的人口也不過三十萬,乍得的工業也才剛剛形成規模,這個時候爆發衝突,對我們沒有好處,這是比較保守的建議,好處就是維持現狀,但壞處也很明顯,今天卡梅爾做出這樣的姿態,未來在政治上會限於被動,意識網聯盟也就名存實亡,以後再也不會有國家提起這事,同時這麼做,也會讓卡梅爾在意識網用戶中的影響力降低,因為這就等於是犧牲他們的利益,四年前,為了發展,我們已經犧牲了一次四國範圍內小部分的意識網用戶的利益,而且這麼做等於是示弱,我個人覺得,還是沒有這個必要……

  二,就是同意非洲五國的申請,同時對各國政府國內的游行保持中立,必要的時候,在意識網內進行疏導,不過這樣做,可能會帶來一些隱患,起碼,我們與這些國家目前的合作,會受到一些影響,目前這些國家正在等待我方的回應,其中有個別歐洲政府甚至直言不諱說,如果我們不拿出一個積極而有誠意的態度,他們將會考慮在國內強行通過禁止通訊器的法律。」

  「這樣的法律,他們的老百姓和議員會答應嗎?」安娜有些懷疑的問道。

  「美國現成的例子就在前面,」李立天冷笑,「在所謂的研究報告面前,法律也不過是一張紙,更何況,通訊器在倫理上的問題,至今還沒有得到妥善解決。」

  「從博弈的角度來說,我們示弱是應該的,」聽李立天說完後,伊凡開口說,「我們害怕的東西比他們多,在地球範圍內,因為我們立於不敗之地,所以想儘量贏得更多的利益,我們害怕皇帝,而他們不怕,對我們來講,不打可能還會贏,打了估計一定輸,發展對我們更有利,所以我們更傾向於不打,但地球上這幾個國家不同,雖然他們自知實力不如我們,而且時間越拖越不利,這就好像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所以,我們主動示弱,是完全應該的。

  不過具體到這件事,我還是覺得,還沒到這個程度,不過真要是按第二種方案來辦,我也覺得有些風險,畢竟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不可能這麼輕鬆就讓我們過關,我在想,是不是還有除此之外,其他的一些表示誠意的方法。」

  「其他的方法?」汪銘搖了搖頭,「他們對卡梅爾的戒備根源是恐懼,對意識網影響力的恐懼,而今天的這個事件,等於是這種恐懼情緒的一個爆發,除了我們自己願意削弱這種影響力,也就是根據第一種方案來辦,很難想像還有其他能讓他們滿意的方法。」

  「也許我們可以同意他們以前提到過的,互相派遣駐軍?」封敬亭說。

  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搖頭否定:「不行,這個代價造成的損害比起第一種方案還要嚴重。」

  封敬亭剛剛提到的互相派遣駐軍,是在四年前,卡梅爾和地球上這些國家提起合作時,由美國提出的一種辦法,通俗的來理解,這種方法就是互相之間駐軍監視,雙方都不得在軍事上對對方保密,美國政府當時希望用這種方式,化解來自魔法的威脅,如果這個建議被採納,那美國人很有可能會在每個空間站綁上一枚核彈,哪怕這樣做的代價是,卡梅爾人在白宮和五角大樓下面也同樣埋上核彈,甚至會同意在讓他們的總統穿上卡梅爾人掌握的炸彈背心,起碼這樣一來,雙方的威脅是對等的,而不是像現在,總是由卡梅爾掌握主動。

  卡梅爾當然不會同意這樣的要求,這不僅僅是國家利益不符,更重要的是,伊凡不可能容忍自己的生命隨時被一群平民掌控,雖然當時美國提出,如果卡梅爾答應了這一條,美國甚至可以同意加入意識網聯盟,但卡梅爾還是堅決拒絕了。

  「削弱對意識網的恐懼?他們為什麼要對意識網恐懼?」在這個時候,林泉似乎想到了什麼,反問道,「因為隨著意識網的發展,意識網用戶比例的增加,那些不能接受意識網的人,擔心自己的利益會因此受損,他們的國家會成為意識網的,土地成為意識網的,甚至,可能整個地球都將成為意識網的,他們害怕自己被意識網包圍,被孤立,但如果我們能做出一些事情,讓他們打消這方面的恐懼,之前我就聽封敬亭對安娜提到,說他計劃等地下城市建設取得一定成果之後,在太陽系其他星球也建立這樣一些基地,說這樣一來可以解決未來地球表面生存空間有限的問題……」

  「你的意思是?」林泉的提議讓李立天看到了一絲新意,他想將這個意思說出來,但一時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我們主動放棄地球,但不放棄人,人才是一切的根本。」林泉將自己的設想大聲說出,「建設一個國家,未必要從打垮一個開始,以我們現在的基礎,完全可以另起爐灶。」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39
  合作時代  308 退避三舍







  亞當斯在國富論中認為,推動一個社會進步的最根本原因,不是社會的每一個成員都有意識要去這麼做,農民種糧食,不是為了填飽其他人的肚子,小販運貨,也不是為了給人圖方便,他們之所以會這麼做,究其原因,也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賺更多的錢,用更多的錢獲得更好的生活,滿足更多的享受。

  但奇妙的是,正是許許多多的個人為了他們自己的私利,卻在無意識間,在社會上形成了整體的推動作用,這也是著名的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觀點的最初來源。

  這觀點在林泉看來,其實還可以更加深入的衍生一層,因為人是組成社會的基礎細胞,所以,社會上所有的現象,一言一行,都是個人意志的放大體現,趨利固然是一種重要的行為動機,但避害也同樣能起到相同的效果,甚至在有些時候,比趨利的作用力還更強。

  所有的地球政府,不管他們對意識網懷著什麼樣的態度,但是對於卡梅爾,態度幾乎都是差不多的,大家雖然在明面上保持著合作,但只要魔法存在一天,這種合作就不可能真正做到徹底,或者坦誠相見,即使是如荷蘭,這種最早接受意識網的歐洲國家,在這次遊行中,也照樣有人站出來反對,聲稱貿然將荷蘭交給一個「獨裁」王國實非明智之舉,稱那些遊行的人是「視國家為兒戲。」

  是不是兒戲,沒人能說了算,也沒人能替別人做決定,林泉相信,站在阿姆斯特丹街頭上的那些示威者,他們的心裡是真這麼想的,現在在意識網中,「統一地球」,「建立地球聯合政府」類似的呼聲越來越高,而且令人擔憂的是,這股呼聲也正開始贏得越來越多人的贊同,就林泉本身來說,如果不考慮當前地球政府的態度,他也認為這是好事一件,但這個世界,從來就不是說是好事,就一定能辦成的。

  林泉剛剛的提議,就是在當前,利用地球當前執政政府的這種「恐懼心理」,徹底將意識網的發展,與地球當前政權之間的矛盾,做一個徹底的了斷,也許之前的那位德國教授說的沒錯,意識網現在,已經真的獨立成為了一個民族,這個民族雖然根植於地球,但與地球歷史形成的政權體系格格不入,或者說,與地球原有的倫理道德有一定的偏差,在用戶意識網與反對意識網的人群中,已經有了一條看不見的天塹,強行把這兩者關在地球這個小籠子裡,是早晚會出事的。

  現在,是到了分家的時候了。

  國際各大媒體都在嚴重關切卡梅爾官方的態度,事情剛剛發生沒多久,蒙戈的市中心廣場前,就已經擠滿了記者,架滿了長槍短炮,這幾年,這裡已經成了卡梅爾官方發言的地點。

  這座廣場的演講台被建在一座離地五六米的高台上,高台是用一整塊巨型花崗岩砌成,呈圓柱狀,據說是在地下深處「挖」出來直接擺在這裡的,也不知道用了什麼切割手法,高台的四壁都光滑無比,彷彿被刻意拋光過一般,高台頂端修建有一個遮陰用的小亭子,許多遊客除此來到這裡,還到處打聽怎麼上去,後來大家才知道,這樣的設計,就是為了不讓人上去。

  當李立天的身影憑空出現在這座高台上的時候,幾乎整個廣場等待的人群都沸騰了,在他們之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新聞媒體,記者,當然,更多的還是來自全世界各地遊行群眾的「代表」,他們手上到處舉著各種文字書寫的扣好,同時一起舉起帶著通訊器的那隻手,所有人非常默契的揮手搖擺。

  許多記者發現,就在這一刻,全世界參與遊行的人員忽然全部隨著蒙戈廣超這邊的節奏,做出了同樣的動作,來自全世界上百個不同的城市內,數千個大大小小的直播鏡頭中,所有人看見的,就是這樣整齊劃一的動作,雖然這個時候,在蒙戈是下午,在美國是上午,而在東南亞和澳洲,則是燈火通明的夜晚。

  「你知道我想起了什麼?」遠在Z國境內,被臨時調到京城的趙真雪,在和宋強一起看直播的時候,看到這樣的場景,面無表情的問道。

  宋強沒有回答,但是其中一位參與會議的老人卻開口了:「當年就是主席接見紅衛兵的時候,也未必有如此的壯觀。」

  雖然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但每一次看到自己腳下,這些黑壓壓一般的人群在靜靜等待自己發言,李立天還是覺得心潮澎湃,他很早就在幾個施法者當中承認,是的,他很享受這種感覺,這種在舉手投足之間,可以影響億萬人命運的感覺,他覺得這是一個男人的最高浪漫。

  李立天伸出了手,輕輕下壓,只在這一瞬間,廣場上這些許的躁動就很順從的消失了,數萬人的廣場鴉雀無聲,只有記者不斷按動的快門,和閃光燈的閃耀。

  「全世界在線的意識網成員們,請聽我說,全世界正在觀看直播的觀眾們,請聽我說,」李立天舉起手,指著自己的通訊器,大聲對著麥克風說,「放下你們正在進行的工作,理清你們的思路,請聽我說,人類歷史上,一個前所未有的偉大時刻,就要來臨了!」

  李立天的講話不僅通過眼前的麥克風,更多,而且更重要的,是通過意識網,就在他這句話說完的時候,地球彷彿也在一瞬間,安靜了。

  「就在一個小時前,卡梅爾政府收到了來自地球十幾個國家提出的聯合交涉,希望卡梅爾政府能對剛剛發生的這次世界範圍內的遊行做出解釋,在這裡,我想對這些國家說,錯了,你們錯了!你們不該來找我們要解釋,需要得到解釋的,是那些正在街頭遊行的,你們的數億人民!引發這場遊行的最根本原因,是他們心中的不滿,而不是所謂卡梅爾陰謀!

  每一個真正使用過通訊器的都應該知道,卡梅爾只是為他們提供產品,提供一個更好交流手段的產品,至於用戶真正做出什麼行為,則不是卡梅爾本身能夠控制的,這就好像在美國,槍械公司賣槍,至於買槍的人是不是拿去殺人,跟公司沒有太大關係,而且,在意識網涉及魔法的功能上,卡梅爾一直都保持著嚴格的控制,可以說,卡梅爾已經完全盡到了自己應盡的責任,各國政府完全沒有立場來就這場時間對我方提出指責,除非他們能提供足夠的證據,來證明卡梅爾確實參與了這次遊行的策劃。

  然而,即使有著這樣繁多的前提,卡梅爾官方還是願意站出來,願意站在一個比較客觀的角度,以盡快的緩解這次事態。

  首先,我要奉勸所有參與這次遊行的意識網成員,我建議你們,立刻停止你們當前的行為,因為不管你是帶著什麼目的而來,這樣做都不能產生任何讓人滿意的結果,你們現在對抗的,不僅僅是你們的政府,你們對抗的,還有地球上其他幾十億,和你們一樣,生活在這個星球的人,也許你們現在只是認為,是因為他們不瞭解意識網,你們這麼做是為他們好,但我要說,我要代表卡梅爾政府說,別這樣做,不要讓你們的意志,凌駕於他人之上,不要為他們做主,不要妄圖為他人做決定,做他人的主人。

  我知道,在你們很多人當中,在加入意識網之前,對當前自己生活的環境,感到非常的不滿意,你們覺得你們的政府官員無能,覺得周圍的人麻木不仁,生活單調,人生就像一次有期徒刑,難得的一點快樂,也好像是黑暗夜空中的一顆流星,甚至有些時候,你們會感覺,自己也像是要被這環境融化了一般,你們身上的光芒也開始逐漸變得暗淡,甚至成為這黑暗本身的一部分,

  意識網的出現,就好像讓千千萬萬這樣的星星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顆太陽,在這裡,你們能感受得到,你們的痛苦,不是個人的痛苦,而是這整個社會、乃至整個人類的痛苦,你們學會了互相理解,並在理解的基礎上,相互團結,終於,意識網讓你們凝聚成了一體,但你們卻不知道,在不知不覺間,你們的存在,成了這陽光之外,所有人的恐懼。

  曾經我在法國,問過一個普通人,問他對意識網的感受,當時他的回答讓我印象深刻:『我聽說過意識網,也覺得很好,但我卻不會加入。』我問他為什麼,他說,『沒有人不會犯錯,我不希望我在犯錯的時候,被別人發現。』

  四年前,我曾經天真的以為,意識網在今年的用戶能超過地球人口的一半,但是我錯了,即使現在上帝把天堂入口像空間門一樣開放在各大城市,我敢打賭,敢上去的人也不會超過現在意識網的人數,因為許多人的想法都很簡單,上帝那裡,是不容許犯錯的,相比起天堂的幸福,他們情願抱著自己的錯誤了卻一生。

  從此我知道,要讓一個人發自內心的懺悔,難度是非常大的,而要讓一個人願意為自己的錯誤承擔後果,並及時改正,對許多人來說,都非常難以做到,意識網不是一個不允許錯誤存在的世界,但它確是一個督促人進步的世界,而這種督促作用,其實是意識網中每一個人在潛移默化中所做的事情,一個人犯了小錯,其他人並不會知道,但其他人卻能輕微的感覺,彷彿那是他自己犯下的錯,意識網不能讓一個壞人變成好人,但卻能讓一個願意改變的人,變成一個能為大家接受的人。

  意識網的存在,只是為你們提供了平台,通過這個平台,你們能通過他人的意識觀察自己,通過他人的標準改變自己,讓人與人之間真正有靈魂層面上的接觸,但,我同時也要提醒所有人,這一切結果的來源,本質上都是源於你們的互相尊重,互相保持距離,相信你們一定聽過有關皇帝的故事,如果,現在你們加入的意識網,是皇帝的意識網,還會有現在的結果,以及你們對意識網的擁戴嗎?

  不,答案是肯定的,在皇帝的意識網中,一個人有錯誤,皇帝的做法是讓一個沒有錯誤的人來替代他這部分功能,如果他做的不夠好,那就找一個足夠好的來替代他,沒有尊重,只有支配,那樣的世界對所有自由人而言,都將是地獄。

  而現在你們想要做的事情,在那些非意識網成員看來,就是企圖支配他們的表現,他們害怕,如果你們推翻當前政府,如果卡梅爾統治他們的國家,他們將會失去自己最後的庇護所,所以,從這一點上來說,反對你們的人,也未必是錯,他們只是在保護那些他們認為值得保護的東西——「意識的絕對自由」,如果雙方都執意這樣做下去,那後果將很明顯,戰爭!一場意識形態的戰爭!

  但地球是在是太小了,而人類的戰爭規模太大,地球這麼小的地方,已經容不下這樣的衝突了,除了退讓,我們雙方都別無選擇,而主動退讓的一方,也只能是我們,因為我們還有其他地方可以退,在我們面前展開的,將是一個前所唯有的宏大世界,而他們……地球是我們的搖籃,卻是他們的養老院。

  為此,卡梅爾將向地球上這些政府正式提出交涉,希望他們能夠理智看待這起事件,在尊重意識網用戶自由選擇生活權利的前提下,希望這些國家和政府能夠允許他們申請移民加入意識網聯盟,卡梅爾政府將從今天開始,盡最大努力提高國內鋼鐵產量,以提高空間站建設速度。

  至於非洲五國提出的加入意識網聯盟的申請,我方認為,這樣的申請完全是合理合法的,如果質疑者不能拿出充分的證據,證明這些政府的申請是出於被迫,那一切就將按程序進行,在這裡,我首先代表意識網管理委員會,代表伊凡,歡迎這些國家的加入。」

  ……

  李立天的講話結束後不到一個小時,全世界的遊行隊伍大部分都解散回家了,同時,提出交涉的一系列國家,也私下舉行了會議,因為事關重大,而且牽扯的數億人口,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國家,因此,第一天會議結束之後,並沒有得出什麼結論,媒體只得到一些含糊其辭的回答,諸如:「XX國政府將慎重考慮卡梅爾的建議等等。」

  事情看起來,暫時應該得到了平息,李立天回到卡梅爾,第一件事就是問安娜,各國軍隊,尤其是美國軍隊,有沒有什麼動靜,作為卡梅爾高層官員,他早就知道,美國早就在乍得鄰近的大西洋海域,偷偷安排了兩艘以上的核潛艇,因為這些潛艇平時都採用完全靜默,而且在軍隊系統中屬於絕密,卡梅爾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不是伊凡動用預言魔法,得知了這一點,恐怕卡梅爾到現在還蒙在鼓裡。

  不過知道了,也就是心理多一個安慰,真到了兵戎相見的那一天,全世界那麼多軍隊,那麼多洲際導彈,乍得的地面部分是肯定保不住的。

  安娜搖了搖頭:「沒有太大動靜,除了一些例行的軍事調動,以及讓周邊的幾隻航母艦隊提高警戒,這些都是一些必要的防範措施,沒有太大可疑之處。」

  李立天琢磨了一下,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又去問林泉:「在這四年之間內,美國人平均每年在CIA上的預算花費要增加一倍,據說他們想要在卡梅爾發展間諜,你不是還曾經說過,查到過美國政府打算通過意識網來訓練反意識網特工,這些年空間站移民增加了這麼多,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這問題我都和你聊過八百遍了,」聽李立天又舊事重提,林泉只得又對他解釋一遍,「我不敢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如果美國特工能夠做到,完全不記得他來卡梅爾的任務,還能在這種無意識間,主動完成特工工作,那意識偵查對他也是沒用的。如果他們做不到這一點,光是申請卡梅爾身份證,就過不了關,對了,你平時看起來挺鎮定的,怎麼現在好像還有點緊張。」

  「哈,沒事。」李立天漫不經心的擺了擺手。

  過了幾秒,他又承認:「大概是之前演講說的太激動了,回來情緒上有點沒手收住。」

  林泉點點頭:「我看也是,你現在情緒波動確實挺大的,在這一點上,我們還是要跟伊凡學學。」

  「伊凡?」提到他,李立天下意識在辦公室裡四處看了看,封敬亭和安娜在那裡討論有關魔法工程的問題,安娜閉著眼睛,應該是在檢閱軍隊,汪銘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電腦前看新聞,並沒有看到伊凡的影子,「他又去哪了?」

  林泉一攤手,沒有回答,這已經是一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對了,你女朋友最近怎麼樣?」李立天問林泉,又笑著加了一句,「有沒有找到工作?」

  林泉自己也笑了,李立天剛才說的,是一個只在卡梅爾內部會發生的笑話。

  一個多月前,劉妍畢業後,來卡梅爾找林泉和伊凡,聊到自己以後想在卡梅爾找工作,當時兩人都沒多想,直接讓他去找李立天,移民辦公室現在在事務上已經歸李立天管,屬於卡梅爾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李立天和劉妍也認識,雖然她是在寧州讀的大學,可是每到週末都會來卡梅爾找林泉,算的上是半個卡梅爾人,因為性格,平時沒事都會互相開開玩笑,劉妍找到李立天的時候,李立天心情似乎不錯,就親自帶著她去移民辦。

  按照程序,李立天他們雖然有推薦權,但也沒有安排工作的權利,所以還需要移民辦的主任會對她進行面試。

  面試的具體過程不談,四年的大學鍛鍊,劉妍的口才比當時好了不知道多少,只把主任說的一愣一愣的,最後,主任問她,希望找什麼樣的工作,劉妍坦然回答:「跟法律相關的都行,最好是律師和法官,我比較擅長刑事方面的法律……」

  李立天當時就忍不住笑出了聲,劉妍還滿臉不解的瞪了他一眼,而面試的主任的當時正在喝水,人都嗆咳嗽了,隨後,他只能耐心的解釋:「卡梅爾並沒有這兩種職業的存在,唯一和法律相關的職業並且需要的職業,似乎是……監察部的情報機關,專門研究各國法律,特別是國際貿易這一塊……」

  從移民辦出來的時候,劉妍就埋怨李立天:「你們怎麼也不提醒我一下,早知道會這樣,那我還學什麼法律啊……你們這是什麼破國家,原始社會啊,連法官都沒……」

  對此,林泉當時一本正經的解釋說:「法律是歷史發展的必然,但也終有他的歷史生命,任何事物都是不斷發展和消亡的,沒有什麼能夠萬古長存……好了好了,我不笑,我不笑……其實卡梅爾不光沒有法官和律師,還缺乏許多地球上本來看起來理所應當的職業,比如警察,飯店服務員……你別看我,真的,這裡飯店吃飯你得自己去端盤子,廚師只把飯菜放在窗口,就跟食堂打飯一樣,不過倒是比較缺高素質的清潔工……嗯……」

  在那件事之後,劉妍一個星期沒搭理他們,在那之後,劉妍還面試了一大堆的工作,其中就包括林泉監察部的監察員,但一次也沒通過,用林泉的來說,許多女人就不適合來監察部工作,現在她正在家裡通過意識網虛擬環境苦練魔法,希望在魔法管理部碰碰運氣,用安娜的話來說,想像力要是不錯的話,魔法職業也是可以的。

  「不過,說真的,如果一切按照預定規劃,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卡梅爾最缺的職業,就只能是工人和工程人員,這將是有史以來,人類最大規模的人口遷移,數億人規模的空間站,我真不敢想像,究竟需要產出多少鋼鐵,才能滿足這樣龐大的需求。」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40
  合作時代  309 走向星空







  伊凡和封敬亭走出世界交點大門的時候,封敬亭認真的抬起頭,對著天空四處搜索了一下,伊凡也學著他的樣子,抬起頭仰望,除了漫天的星斗,他什麼也沒發現。

  忽然,伊凡注意到,在一整片靜止的光點中,出現了一個微微發亮,同時正在閃爍的紅小點,在星空的背景下,這個紅點以均勻的速度移動著:「是它嗎?」伊凡指著這個小紅點問。

  封敬亭看了一眼,笑著搖了搖頭:「不是,這只不過是一架普通的客機,風箏二型的運動速度比起它要小很多,看起來也沒有這麼明顯,按照預定的加速計劃,可能還要等半個小時,我們才能在地平線上看到它的影子。」

  風箏二型是卡梅爾在去年組裝的空間站,借用了幾個航天大國的技術,以及一些最新的科技,空間站在進入軌道之後,基本實現了不需要和地面維持聯通,也就是說,不像卡梅爾位面一樣,需要用魔法源源不斷維持空氣,空間站的電力採用傳統的太陽能發電,因為在太空中太陽能發電效率高,而且風箏二號幾乎不需要考慮質量成本的原因,風箏二型整個外壁幾乎都貼滿了太陽能電池,總發電功率足以維持空間站內,數百名科研人員的日常生活,以及實驗項目所用。

  作為第一款以長期居住為實驗目的的航天器,而且又有風箏一型作為前車之鑑,風箏二型在生態模擬上,採取了比風箏一型更保守的方案,風箏一型的步子邁的太大,當初上天的時候,簡直就是把它作為一個生態圈來建設的,什麼海藻,綠葉植物,能想到的辦法幾乎都想到了,但上天之後,一個多星期不到,空氣質量就急劇惡化,半個月後,氧氣含量甚至少到連老鼠都忍受不了的程度,之前想當然的,靠光合作用和呼吸作用達成完美平衡,徹底失敗了。

  風箏二型空間站採用的是化學方法來解決因為呼吸作用產生的二氧化碳,而氧氣則通過電解水來完成,這樣一來,雖然不能達到預期的「獨立生存」的效果,但最起碼可以做到,補充一次吸收劑、食物和水,整個空間站能夠維持運行半年左右。

  和通常意義的空間站不太一樣,風箏二型空間站作為當前人類在太空中最大的航天器,因為攜帶的質量足夠多,所以還具備一定的軌道機動能力,平時在定位階段,風箏二型一般都會懸浮的非洲赤道正上空,與地球自轉保持同步,但如果有任務需要,比如這一次,它也可以對自己實現主動加減速,變換軌道,從一顆同步空間站,變成非同步,這種變軌對於其他衛星來說,可能意味著巨大的消耗,但對於卡梅爾來說,也只不過是稍微增加一些魔法消耗量而已,以及一些航空燃料而已。

  如果把星空比作海洋,風箏二型差不多就是最原始的衝浪板,雖然離真正探索海洋還有很大一段距離,但這最起碼是一個開始。

  在等待的過程中,兩人在城中邊逛邊聊,在市中心的廣場處,伊凡發現,這裡還有許多人沒有散開,一些記者仍然敬業的呆在這裡,畢竟多國會議現在還沒有出現一個結果,新聞隨時可能都會出現,兩人只是遠遠的看了幾眼,沒有進去,進去的話,這本身又是一個新聞。

  當風箏二型在地平線上出現的時候,整座城市裡誰也沒有注意,就連一直刻意觀察的伊凡,也是經過封敬亭指點之後,也才勉強看見,風箏二型的亮度並不高,甚至可以說有點暗淡,如果要算星等,怎多也就算到兩三等那一個級別,和其他星星一樣,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因為大氣層波動的因素,它的亮光看起來彷彿是眨眼一般,毫無規律的閃爍著,不過,如果是稍微專業的天文人員,或者瞭解過一些天文知識,應該不難發現它是一顆人造飛行器,因為在星空的背景下,它與其他星星的相對位置總是在不斷發生改變。

  著名哲學家康德曾經說過,這世界有兩種東西最值得他敬畏,頭頂的星空,心中的道德,伊凡雖然對道德不以為然,但是對於星空,總還是覺得好奇,畢竟在他原來的世界,因為整個星球動被動過手腳,原有的那個真是世界已經被遮蔽,天空就只有一篇純淨的黑暗。

  又經過一個多小時的緩慢「飛行」,風箏二型來到了蒙戈城市的正上空偏北一點的方向,逐漸進入了減速狀態,當它最終完全靜止,和天空中其他星星完全混為一提的時候,封敬亭提醒伊凡:「注意看。」

  幾分鐘後,伊凡驚訝的看到,在風箏二型下面,竟然延伸出了一條細細的、隱約閃爍的紅光,遠遠的看去,這條紅光彷彿是牽引著風箏二型的一根風箏線,封敬亭告訴伊凡,這就是最新的激光信號傳輸系統,通過這種可視波段的激光,衛星可以在天氣晴好的狀況下,與地面站進行高效的信息交換,速度差不多可以和光纖比擬,剛才這次信號對接,就是風箏二型與地面站進行最終的位置確認,並由地面站主導,進行最後的微調,這次調整之後,風箏二型將會重新停止,相關的魔法工作人員會重新打開空間門——在空間站飛行的過程中,通往風箏二型的空間門是關閉著的。

  5分鐘後,在世界交點,地下一層,封敬亭和伊凡從空間門正式進入了風箏二型的內部,在他們進去的時候,兩人也同樣發現,一些空間站的工作人員也準備順便回家,這些工作人員大多來自全世界各地,各個國家,各個領域,在空間站從事科研工作,因為這一次的意外調整,他們許多科研項目都需要意外終止,因此,回去休個假對他們當中許多人來講,都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從這裡到自己所在的城市,也不過是邁邁腿,幾步路而已。

  風箏二型採用的是跟風靜停站差不多的設計,只是在結構強度、氣密性等方面,做了更嚴格細緻的規定,外層也不是像卡梅爾空間站那樣光禿禿的,而是像一隻刺蝟一樣,全身各處都插滿了設備,伊凡跟著封敬亭進入主控室的時候,就看見整個房間都是和這些設備有關的,密密麻麻的控制按鈕,十幾名留守的科研人員正圍坐在一起,舉行聚餐,其中有認識封敬亭的,還是Z國人,見到他就喊:「封部長,您老這是來視察工作來了?」

  封敬亭走過去,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又轉身給伊凡介紹:「這是讀碩士時候的同學,馬斌,也是跟我一樣,學高能物理的。」

  然後他回過頭,為這裡所有人用英語介紹:「這位我想大家也都認識,我也不多介紹了,伊凡。」

  在之前的風箏二型「發射」儀式上,伊凡曾經當著這些工作人員的面出現過,並親自主持這次施法,將空間站送上了軌道。

  封敬亭介紹之後,一位大鬍子的歐洲人站起身來,對伊凡說:「我是一名德國人,雖然我個人不讚同意識網,可我還是要說,魔法的存在確實給這個世界帶來了精彩,謝謝你的魔法。」

  伊凡看了他一眼,用不太熟練的德語回答:「謝謝。」說完之後,他微微注意了一下在場的人群,正如他之前所知道的那樣,這十幾個科學家當中,只有兩個帶著通訊器,而且這兩個通訊器還是關閉著的,意識網在高學歷人群中不受歡迎,起碼在當前,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大概是注意到了伊凡的眼光,那兩名帶著通訊器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們都是這艘飛船上的維修工程師,這個……只是我們工作的工具。」

  伊凡搖了搖頭:「你們無需解釋什麼,我並不要求每一個人都加入意識網,我能理解,科學的世界已經足夠精彩,滿足於這種精彩,不為其他事物所幹擾,這也是一種幸運,如果地球上每一個人都能像你們如此,那意識網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和這群人寒暄了一陣之後,封敬亭和這群人告別,大概參觀了一下整個空間站的構造,在工作人員用於睡覺的宿舍區,封敬亭還找到了幾名卡梅爾在空間站上安排的近衛軍成員,讓他們從現在開始,提高安全戒備級別,注意每一個可疑的人,知道兩人離開為止。

  這些軍人在這裡,是作為安全保衛性質存在的,也可以算的上是卡梅爾的「駐軍」,畢竟從所有權上來說,這個空間站是屬於卡梅爾的,甚至在空間站的外層,還漆著卡梅爾的國旗,幾名軍人向安娜確認了封敬亭的命令有效之後,各自釋放出空間之眼,開始監視整個空間站的一舉一動。

  隨著準備工作的完成,封敬亭和伊凡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並同時閉上了眼睛,漆黑的太空之中,一個無形的空間之眼穿過空間站的牆壁,沒入了無邊無際的太空之中。

  ……

  在太空中,沒有了空氣的干擾,許多事物都逐漸露出了他們本源的面目,現在是乍得的深夜,但伊凡仍然能夠看到,地球側面那因為陽光照射,而微微透亮的一道金邊,陽光的另外一部分打在他們身後的月亮上,原本溫暖華麗的陽光竟然折射出月光的冷冽,放眼四望,那無盡的天際盡頭,無數閃耀的璀璨星光如同鑽石一般,折射出令人心醉的光芒。

  在太空中,星空是永恆的視覺背景,恆星是物質世界的主旋律,只有親自置身於這個世界,感受這龐大的物質量,在物理規則的作用下,精妙的維持著運轉,人才能最直接的感受到,什麼是主真正主宰這個宇宙的規則。

  如果將宇宙的四種基本力按作用域做一個劃分,就感官上而言,強核力和弱核力基本只作用於原子內部,前者是粘合原子核,將質子和中子牢牢捆綁在一起的鎖鏈,它讓原子變得異常穩定,以至於只有將其處於恆星那種極端的高溫中,才可能打破強力的束縛,而後者就像是從這鎖鏈捆綁中偷逃的犯人,它的存在,讓原子核不至於一直無限膨脹下去,當它的結構大到一定程度,就會因為衰變作用而迅速瓦解。

  真正和人類活動密切相關的力,也是人肉眼,感官真切感受到的世界,是電磁力組成的世界,正是因為它的存在,才有了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電磁力讓原子之間相互排斥,讓他們因為不能靠的太近而「著火」,但又在某種程度上讓他們相互吸引,所以,我們才能看到這個世界不像沙子一樣亂成一團,而回形成相互獨立的個體。

  但若要說這個宇宙間,維持星辰運轉的君王,人類的目光,還不得不回到17世紀初,那位最富盛名的科學家,所發現的萬有引力,真正的物質之力,要是單獨來看,萬有引力好像一無是處,打個比方,即使把地球上60億人全部集中到一起,所產生的萬有引力,也不足以牽引一隻螞蟻,但萬有引力真正的可怕之處在於,所有的力互相之間都是疊加的,從理論上來說,在一個宇宙中,萬有引力的最終方向,就是這個宇宙的質量中心,如果沒有宇宙膨脹的效應,幾乎可以肯定的說,整個宇宙都會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下,最終被壓縮到無限小的一個點。

  而這兩者究竟誰的力量更強,空間與物質在宇宙級別上的博弈究竟誰會勝出,迄今為止,科學界還沒能給出統一的回答,一般普通的觀點是認為,空間的力量更勝一籌,宇宙最終將會在不斷膨脹中,走向熱寂,空間將會獲得最終的勝利。

  只是,這種空間的力量,本質上是源於這個宇宙創世之初,那一場空間爆炸,也被稱為宇宙大爆炸,這種力量在本質上,還是屬於自然力量,但魔法的存在,讓這種自然力量出現了為人所用的可能,60億「自然的人」也許不能改變一隻螞蟻,但只需要一兩億「意識的人」,就可以改變他們生存的這個小小寰球,生命的主動意識,來源於這個世界,卻狂妄的想要改變這個世界,這一點,從幾十萬年前,遠古人類第一次學會用棒子打架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這次「魔法工程」的實質,就是在地球大氣層之外,特定的距離,製造一系列空間門,這些空間門的作用,不是為了運送人活著其他什麼物品,而只是單純為了蒐集陽光,以適當降低撒哈拉地區的溫度。

  從這次「工程量」來計算,如果要達到預期效果,起碼需要讓當前撒哈拉沙漠地帶,另外加上乍得境內所受到的光照總強度,降低三分之一左右,而撒哈拉的總面積是七百七十萬平方公里,換句話說,這次施法的空間門總遮蔽面積,需要達到三百萬平方公里以上,這個面積的概念,差不多相當於三分之一大小的中國領土。

  既然是把這項計劃當做一項工程來推進,那做法自然也不能和之前搞的那樣,直接讓伊凡強行搞出來,事實上,伊凡現在就是想做,這個目前只有兩億成員不到的意識網,也不足以支撐這樣大規模的消耗,之前魔法部分已經對此做過測算,如果將空間門的施法規模繼續擴大,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減少魔法的消耗功率,這就好像大型發電站的平均發電成本,總比小電廠要低上不少,但只要這個規模上了一定的數量級(卡梅爾魔法實驗室的測試數據是,面積超過20平方公里以上),這種增加規模減小成本的效應就會遞減到一個幾乎忽略不計的數字,成本將差不多維持在平均每10平方米消耗一森,一平方公里就是一萬森,三百萬平方公里,那就需要三億森……

  即使是再強大的國家,一項工程也不能指望在一天之內完成,況且,因為這個工程影響的面積實在太大,可能的話,還是儘量慢一點好,如果在這之中發現有什麼不對,還可以及時彌補。

  封敬亭和伊凡此次來,更主要的是考察一下實際的「施工現場」,按照封敬亭的規劃,最好是處在同步軌道之外,保險計算,最好是在距離地面四萬公里以外,也就是說,施工的目標區域,距離風箏二型還要往外近五千公里,因為只有這樣做,才能防止這些空間門不會對衛星的發射造成意外,這樣一來,「施工」的成本又將進一步提高,因為施法距離與魔法消耗之間的關係,幾乎就是成正比。

  好在這些「太空遮陽」空間門不需要如地面交通空間門那樣,做到多少精緻,安全,只要結構大體對就行,所以對「施工人員」的素質要求也不算很高,從目前魔法管理部分統計的數據來看,當前卡梅爾三十萬人口,加上乍得一千三百多萬人口(三百多萬是近幾年外來移民,移民乍得與卡梅爾的人數比例幾乎是10比1),持空間門C級(也就是基本會使用)以上證照的,差不多有20多萬人,即使是按B級(熟練使用)以上,也有五千多人,而根據封敬亭的計算,整個工程的施工,總計也要不了200多人,可以說,從人力儲備這個角度看來,卡梅爾是綽綽有餘的。

  當前的問題是,卡梅爾需要在保證「工程效果」的前提下,儘量壓縮魔法消耗,為此,封敬亭還需要預先朝目標施法區域,發射一個可以作為「臨時工地」的所在,卡梅爾不可能真的讓人站在五千公里之外施法,因此,當前的現實是,卡梅爾需要製造這樣一艘有基本「航行」功能的宇宙飛船,讓它停在距離地球四萬公里的距離上,因為施工的需要,這艘飛船需要能容納200人的吃穿住行,而又因為地球公轉的因素,不僅要保證這片「空間門」也要如卡梅爾的那些空間門一樣,隨時和地球保持相對靜止,更重要的是,在整個施工過程中,飛船也要不斷移動位置,與地球保持靜止。

  伊凡並不擔心魔法這方面,事實上,讓空間門保持圓周運動也不過就是改變幾個參數,地球的公轉軌道幾乎就是一個固定參數,這一點不難做到,但困難的是,要讓這艘「施工船」在施工過程中保持運動,這就有些困難了,要知道,地球的公轉速度是每秒30公里!

  這就等於說,要在施工的這段時間內,讓這艘施工船一直以這個速度維持飛行,如果真能做到這一點,那它簡直就是一艘合格的行星級宇宙飛船了!

  卡梅爾能做到這一點嗎?說實話,封敬亭覺得心裡沒譜。

  僅從科技水準來說,卡梅爾並不比地球上高出多少,甚至可以說,在航天科技這種需要大量技術積累的領域,還落後了他們幾個數量級,以乍得的工業水準,現在造的空間站連基本的氣密性都無法得到保證,更別提其他的的了,如果不是因為「魔法入軌」可以大大拉低航天成本,以及其他國家的技術支持,現在的風箏二型根本就上不了天,靠卡梅爾單干,就算強行送進軌道,飛船也會因為內外壓力而解體,封敬亭就曾經毫不客氣的說過,乍得當前的工業水準,要是造艘船,下水就得散架,要是造輛車,上路就得拋錨。

  但困難從來就不是阻礙人類前進的因素,能親眼看見人類走上太陽系時代,看見真正在宇宙間航行的飛船,可以說是封敬亭此生最大的夙願,現在他終於有這麼一個機會接觸到這個夢想,在沒有真正窮盡希望之前,他絕不可能放棄。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41
  合作時代  310 AI







  伊凡和封敬亭回到卡梅爾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封敬亭一路上都在思考有關宇宙飛船的技術細節,而伊凡,則保持著習慣性的沉默,在一處路口,兩人沒有言語,分道離開了。

  伊凡現在站著的位置,屬於卡梅爾政府機關的集中區域,白天的時候,這裡的人流密度可以說是全卡梅爾最繁忙的,但是現在,周圍卻是一片安靜,商店的招牌燈光都暗淡著,因為是屬於休息時間,通道的燈光只開了平時的三分之一,還有個別的燈因為故障,不時發出閃爍,這讓伊凡想起一些經典的恐怖片。

  前面的路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對方在到達路口的時候,和伊凡互相對望了一下,因為隔的比較遠的原因,對方並沒有認出自己,只是對自己招了一下手,空氣中劃過一道淡藍色的弧光,伊凡也對著他招手回禮。

  對方是一名空間站組裝技術員,兩年前來卡梅爾工作……

  幾乎是在下意識間,伊凡就瞭解了對方的全部信息,當對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的時候,伊凡搖了搖頭,正如地球上許多人面對電腦,就有打開網頁的下意識衝動一樣,伊凡在無聊間,也有下意識瀏覽「意識網信息」的習慣,這個習慣不能說不好,但是現實告訴他,這種在無意識之間獲取的信息,往往都沒什麼作用。

  對於一名法師來說,這世界除了其他法師的思維,以及世界本身,對他是幾乎不存在什麼神秘感的,這樣一個缺乏神秘的世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稍微顯得有些無聊。

  之前他在網上見到過一種論調,說東方人擅長窺測人心,西方人擅長窺測世界,這種說法雖說有有失偏頗,可在伊凡看來,還是能說明一些東西方文化的,要按這個標準來說,自己應該算的上是一個最純正的東方人,唯一有些不同之處在於,許多人以能看準他人的想法,並將其為自己所用而感到一種成就感,從而獲得樂趣,但是在伊凡看來,這種能力毫無樂趣可言。

  相反,他倒是隱隱有些期待,期待什麼時候能夠出現,真正相對於他封閉的思維生命,比如另一名法師,比如皇帝……排除掉皇帝可能帶來的威脅,說真的,伊凡還真想和他見上一面。

  只是,那一天的到來,還為時尚早吧——在回去的路上,伊凡感嘆道。

  ……

  日本,築波大學。

  趙真雪在跟嚴可守來這裡之前,並沒有聽說過這所大學的名字,在她對日本名校的概念中,大概也只有影視作品中,能經常接觸到的,東京大學,早稻田大學一類,嚴可守告訴她,在機器人,以及涉及機器人的自動控制,AI理論研究方面,築波大學近幾年的表現,要遠遠超過上面的兩所名校。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也是他此行帶趙真雪前來的原因是,在此之前的幾年時間內,趙真雪以私人名義,累計在他身上投資的數千萬美元,其中有相當大的一部分,就砸在築波大學的實驗室,現在她的投資已經出現了一些「成果」,雖然趙真雪一直沒有主動詢問過這件事,但嚴可守還是覺得,有帶她來瞭解一下這個成果的必要。

  實驗室坐在在築波大學內部,兩人進去大樓的時候,發現周圍還有不少帶著眼鏡,抱著書本的學生,還看見不少學生手上還提著飯盒,她看了一下表,現在差不多正是午飯時間。

  「暑假學生們不放假嗎?」趙真雪隨口問了一句。

  「這些應該都是大三的學生,準備來年的畢業吧。」嚴可守說。

  「日本大學對畢業的要求很嚴格,我在這裡讀碩士的時候,也跟他們一樣,架起天天呆在實驗室啃泡麵,」嚴可守在一邊上樓的時候,一邊為趙真雪介紹,「其實你投資的項目,有很大一部分的工作,也都是這種學生做的,不過說實話,現在這個社會,除了學生,也沒其他人會真正在這方面花心思了,這兩年魔法的出現,幾乎颳起了一陣魔法熱,人工智能領域本來就有些天方夜譚,現在倒好……甚至還有大學準備開魔法專業的,真是……」

  嚴可守剛才說的這件事,其實還跟趙真雪有點關係,差不多是兩年多以前,趙真雪就收到一個國內大學的邀請函,說是邀請她去大學做「名譽教授」,趙真雪當時真是一頭霧水,聯繫了對方才知道,原來這家大學準備開一個「魔法使用」教程,而趙真雪又是國內唯一一個可以自由使用魔法的人,所以想請她來當老師,教學生們「用魔法」,趙真雪當時哭笑不得的問校方,讓學生們學魔法幹什麼,而學校的回答至今讓她印象深刻——魔法的就業前景比較好,學生可以去卡梅爾留學,回來為祖國做貢獻雲雲……

  嚴可守的實驗室在三樓,很不起眼的一間,門上連一塊牌子都沒有,嚴可守在用鑰匙打開實驗室大門之前,轉過頭來對著趙真雪笑了笑:「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這可能跟你想像的有些不太一樣。」

  門打開的時候,裡面的景象果然印證了嚴可守的說法,確實跟趙真雪想像的不太一樣,原來趙真雪雪以為,嚴可守搞的是什麼「機器人」,在這裡肯定能看到一大堆各種各樣的機械,但是現在看來……

  實驗室的實際面積比外面看起來要小了很多,進門之後的第一眼,趙真雪就看見,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一排又一排的電腦,許多穿著T恤的年輕學生正一排一排的坐在電腦前,腳上帶著鞋套,頭上戴著耳機,專心致志的盯著電腦屏幕,房間裡沒有趙真雪之前所想像的那種安靜和嚴肅,反而,她能聽到許多學生正笑著對耳機說話,除此之外,還有不間斷的霹靂巴拉的打字聲。

  「這……這就是你說的……實驗室?」看著眼前這熟悉的一幕,趙真雪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嚴可守一眼,如果不是他此刻臉上的嚴肅,趙真雪幾乎以為,這就是他和自己開的一個拙劣玩笑,她可以接受幾千萬美元的投入徹底打了一個水漂,畢竟之前嚴可守也和她說過,他所從事的研究,是屬於很基礎的一種研究,別說幾千萬,就是幾十個億,扔進去沒有成果,也完全不意外,但她絕對無法接受,這麼多錢,最後換來的結果,就是在一所大學裡開一家網吧?

  似乎是猜到趙真雪此時的擔心,嚴可守帶著趙真雪走上前,在一台無人的電腦前坐下,對她說:「這的確是在做實驗,只不過,跟你想像中可能存在一點差距,如果你自己願意,可以親自體驗一下,你在這裡稍等,我進去設置一下。」

  說完,嚴可守朝著這個房間裡面走去,然後打開靠裡側的一個小門,趙真雪這才注意到,為什麼自己會覺得這個房間看起來比較小了,因為房間被一堵牆隔成了兩個部分。

  在等嚴可守回來的這一小段時間裡,趙真雪的眼光下意識放在自己身旁一個普通的男學生屏幕上,如果她猜的沒錯,男學生現在正在使用的是一款聊天軟件,不過因為顯示的大部分內容都是日文,所以看不懂這上面都是說的什麼,不過看這名學生目不轉睛盯著電腦屏幕,連自己坐下都沒有轉一下頭,趙真雪就知道,對方此刻一定非常投入。

  嚴可守很快就回來了,手上還拿著一張光盤,電腦是打開著的,嚴可守打開光驅,將光盤放了進去,趙真雪注意到一個細節,在裝著光盤的塑料盒上,有用粗油墨筆寫的幾個大字:「KL,中文」。

  打開軟件,安裝的過程中,嚴可守為趙真雪介紹:「因為實驗環境的原因,再此之前所有的測試軟件都是日文版的,中文版還需要另外安裝一套翻譯軟件,不過也許再過幾個月,翻譯軟件就不需要了。」

  「為什麼?」趙真雪問,嚴可守的話說的含糊不清,說了等於沒說,就從他說的這幾句話裡面,趙真雪什麼也沒聽出來。

  「嗯……原因嗎……待會再說,雙盲實驗你應該聽說過一點吧,因為跟你說的內容可能涉及實驗內容,影響實驗結果,所以最好等實驗結果出來之後,再告訴你,哦,裝好了。」

  嚴可守說著,主動為趙真雪打開軟件界面,界面很簡單,看起來就是一款普通的聊天軟件,不過和市面上的聊天軟件比起來,又顯得過於單調,除了一個空白的對話框,和一個結束測試的按鈕,其他地方幾乎空空如也。

  KL1021:「你好。」對話框主動跳出了這麼一段話,趙真雪回頭看了嚴可守一眼,有些不解。

  嚴可守說:「跟他聊天,就隨便聊,過會我再跟你說。」

  趙真雪正準備打字,但卻發現這電腦上連個中文打字軟件都沒,嚴可守一拍自己腦袋,叫:「真是傻了,忘了這裡是日本……我進去給你下一個。」

  「這裡不能下嗎?」趙真雪指了指眼前的電腦。

  「這是實驗用的電腦,操作系統都改過了,除了這款軟件和大字,其他什麼功能也沒有。」嚴可守說,「你在這裡等等。」

  嚴可守離開之後,趙真雪就百無聊賴的盯著自己電腦發呆,光標就在聊天軟件上那個KL1021說的「你好」,下面一排閃著光,趙真雪正在想,嚴可守說他搞的是機器人,這不會真是電腦在和她說話吧。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對方又說話了:「在嗎?」

  雖然一時之間不能打字,但也並不意味著人就全無其他表達方式,趙真雪在鍵盤上四處找了一下,日本的許多標點符號和中文都是通用的,在鍵盤上也能找到,在網絡聊天中,用符號來當做「表情」語言也是常有的事情,趙真雪在鍵盤上找到冒號,以及右括號,將它們打在一起,也就是:),形成了一個最簡單的笑臉,以作為回應。

  對方很快對她的回答有了反應:「:-)」。這也是一個笑臉,只不過是加了一個小破折號,略有不同。

  又過了幾秒鐘,對方再次主動說話:「不說點什麼嗎?畢竟做實驗很無聊。」

  這一句回答有些超出趙真雪的預料,她忍不住朝著實驗室四處看了一下,如果她猜的沒錯,跟她說話的這個人,很可能也是正在進行實驗的學生,但這裡正在進行實驗的學生很多,一時之間,她還找不過來。

  因為沒有打字工具,趙真雪只好在對方回答中的幾個字,來尋找特定的詞來作為自己的回答,她複製了其中的幾個,反問了對方一句:「很無聊嗎?」

  對方這次沉默的時間稍稍長了一些,大概二十多秒後,回答又出現了。

  KL1021:「KL1021,這是你的名字嗎?」

  這個問題正是趙真雪之前想問的,但是看到對方提問之後,她覺得自己已經有了答案,看來正是和她想的一樣,這是一個實驗,不管實驗者是誰,他在聊天界面裡,看到的,都是KL1021這個名字。

  她從聊天內容已經出現的這些字當中,複製粘貼,給了對方回答:「不,這是你的名字。」

  這次對方的回答很快,KL1021:「我知道你不會承認,但你相不相信,現在我已經非常確定,你就是AI,我已經看出了你的偽裝!」

  這回答讓趙真雪情不自禁的笑了,她仔細挑揀著字符,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KL1021:「因為到現在為止,你所有的回答,都是順著我的意思反問,這是最拙劣的電腦對話技巧。」

  趙真雪正準備從現有字符找出自己所需要的來回答,嚴可守拿著一個U盤出現了,在給她安裝輸入法的時候,嚴可守看了看她的輸入內容,迅速在鍵盤上輸入了一連串數字和英文的綜合字符,速度快的就像專業打字員,趙真雪看到,隨著他的輸入,對話框結束了,程序顯示了這次對話結果——與您進行這次對話的,是人工模擬智能,KL1021。

  「忘了跟你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嚴格的來說,你剛才的這次對話,是沒有實驗意義的,可能會對AI產生誤導,所以剛才這次實驗數據需要取消,」看著一臉驚訝的趙真雪,嚴可守介紹說,「我想剛才你應該也多少知道了一些,這項實驗,其實就是在電腦上實現圖靈測試……對了,你應該聽說過吧。」

  「哦,科幻小說中常見到,就是一種用於測試人和人工智能的方法,被測試的對象是一個人,以及另外一個聲稱自己是人的機器,如果最終人無法從機器所說的話當中,判斷他是人還是機器,則說明機器已經具備了人的智能。」

  「說的很對,不過唯一有一點差別的是,通常我們所說的圖靈測試,是機器作為被測者,人作為測試者,但是在這個實驗當中,人和機器都同屬被測的一方,也就是互相測試,就比如說剛才,和你說話的是一架機器,但它也不知道你是一個人,而根據它剛才的判斷,你是一架機器,通常的圖靈測試只是對人工智能的最後驗收,不過在這裡,我們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對AI進行對話訓練,讓它習慣人類的語言習慣。」

  趙真雪有些欣喜的抬起頭:「哦……原來是這樣,這跟人類的語言形成也很相像,不斷的學習,犯錯,糾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對,」嚴可守點頭說,「所以,在這個前提下,同作為被測試一方的人,也需要遵守一定的規則,也就是說,人也必須讓自己表現的像一個人,剛才你說的這些內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誤導了對方,而讓對方產生錯誤的判斷,而這樣的實驗結果是不存在什麼意義的,因為真正的人絕對不會通過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是人,其實不僅僅是人,就是算AI,也是一樣的規範,在不同的AI之間,都有嚴格的物理隔絕措施,在測試中,經常可以看到兩個AI在互相試圖讓對方相信,自己就是人類。」

  「我明白了。」趙真雪略帶興奮的說,她迫不及待想要再嘗試一次。

  「哦,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嚴可守又道,「跟你說話的人,是在AI和真人之間隨機分配的,也就是說,和你說話的另一方,並不一定是AI,這個幾率是一半一半,各佔百分之五十,很有可能,跟你說話的另一個人,就在這個房間中央。」

  「他們不都是日本學生嗎?」趙真雪詫異的問道。

  「這個實驗室只是項目的一部分而已,不然你以為,就這麼一間房間,需要花掉幾千萬?」嚴可守搖頭說,「請你過來,只不過是因為所有的AI程序,都安裝在這裡而已……哦,就是後面那個隔間裡面,其實在Z國一些有名的大學,也可以看到類似的這種實驗室。」

  待輸入法安裝完畢之後,談話框再次出現,只不過這一次,是趙真雪這邊主動發言,不用趙真雪打字,系統已經把「你好!」這兩個默認的開場白發送給了對方。

  KL1096:「你好,請問你是做什麼職業的?」

  「政府公務人員,」趙真雪回答,想了想,又發了一句,「你呢?」

  「哦,我是來參加實驗的學生,」對方很坦白的承認了,不過對於趙真雪回答,對方顯然還存有疑問,「政府公務人員怎麼會來參與實驗呢?」

  趙真雪:「是受一個朋友的邀請,你是男是女。」

  KL1096:「女,能說說你具體的工作嗎?」

  趙真雪:「和魔法有關,你長得漂亮嗎?」

  KL1096:「還可以吧。魔法?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趙真雪:「我沒有開玩笑,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嗎?」

  KL1096:「抱歉,沒有聽說過,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這個世界應該不存在這種東西。」

  趙真雪扭過頭,對著嚴可守一笑:「它是AI。」

  嚴可守點點頭:「沒錯,目前AI的知識庫還很貧乏,智能低下,類似魔法這種比較難以理解,而且又是新出現的概念,還沒有儲備和理解,總的說來,現在的它,還是很容易露出破綻的。」

  趙真雪說:「不過總的說來,這也是我到目前為止,見過的最像人的AI,能做到現在這種程度,已經大大超出我的意料。」

  嚴可守說:「你是成年人,對付它當然綽綽有餘,以它現在的智能,對付8歲以下的兒童,已經能夠魚目混珠,讓人無法識別。」

  趙真雪好奇的問:「哦?8歲以下兒童?你們怎麼做實驗的?兒童會遵守你們說的這些規則嗎?」

  「不用他們遵守,8歲以下許多兒童還沒有形成撒謊的習慣,」嚴可守道,「我們只需要給被實驗的兒童適當的物質刺激,比如告訴它猜對了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玩具之類,再讓兒童父母站在一邊,就可以比較理想化的進行這個實驗,相比較而言,許多成人在進行實驗的過程中,往往是不合格的,許多人以自己能欺騙愚弄AI為樂,有時候甚至會讓AI產生拒絕回答這種情況,嚴重干擾實驗進程,這種人是我們在尋找實驗對象時,優先考慮剔除的。」

  「AI拒絕回答?」趙真雪再一次驚訝了,「難道AI也出現了情緒?」

  「當然不是,」嚴可守說,「拒絕回答在圖靈測試中,也是策略的一種,這只不過是AI像人學習模擬到的一種行為方式,比如有人會在得知對方教徒身份之後,故意說一些抨擊宗教的話,以期望通過對方是否生氣,來判斷對方是否為AI,如果測試對象是真人,當然會拒絕回答,而AI想要模擬真人,學會像人類一樣生氣,模擬生氣時候的表現,也是很重要的一步。」

  「能夠學習生氣……難道做到這種程度,也就能騙騙8歲以下小孩嗎?8歲,8歲的小孩最多也就兩年級而已啊。」

  「這已經很不錯了,」嚴可守說,「你知道嗎,就在一開始的時候,連小孩都騙不過去,比如小孩讓它講故事給他聽,它就講,聽完一個又要聽一個,聽到第三個,小孩自己不耐煩了,嚷嚷說,你一定是假人,真人從來沒願意跟我說這麼長故事而不耐煩的……」這裡所說的能騙8歲小孩,也不過是普遍情況,碰到一些早熟的,或者比較聰明的孩子,照樣會露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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