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傳奇] 國士無雙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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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andy 發表於 2013-9-15 17:58
第三十八章 秋高馬肥,正好打仗

陳大帥升堂問案,又是趕集的大日子,立刻引得大批老百姓圍觀,縣衙大堂里三層外三層全是人。
衛隊暫代衙役之職,拿著水火棍在兩旁站班,陳子錕換了戎裝升堂,一拍驚堂木,副官處長趙玉峰大喝一聲:“升堂”

原告被帶了上來,是一名五大三粗的少婦,生的跟黑鐵塔死的,聲若洪鐘,面如夜叉,連陳子錕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少婦撲通一聲跪倒,殺豬一般嚎叫,眼角沒有一滴淚,嘴里嚷嚷著民婦冤枉。

陳子錕道:“這位大嫂,你哪里冤枉?”

少婦唱道,奴家苦啊,巴拉巴拉一大通,都是自己如何命苦的陳詞濫調,聽的陳子錕直打哈欠,道:“撿主要的說。”

“奴家被小叔子強占了身子,奴家不活了!”少婦大哭起來,圍觀群眾本來也有些昏昏欲睡,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豎起耳朵來傾聽著。

陳子錕道:“哦,被告來了么,帶上來。”

兩個衛兵將一個白凈少年帶了上來,怯生生站在一旁,篩糠一般發抖,身上臉上還有些淤痕,顯然是挨過一頓胖揍的。

陳子錕上下打量一番,問道:“你叫什么?多大了?”

少年戰戰兢兢道:“回稟大人,小的叫安學,十七歲了。”

“看你知書達理的樣子,讀過書?”

“讀過幾年私塾。”

陳子錕道:“既然是讀過圣賢書的學生,那就好辦了,你嫂子說你強奸了她,可有此事?”

“大人冤枉啊,小的沒有。”安學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陳子錕道:“我尋思你這年紀,毛還沒扎齊,也做不出此等禽獸之事來,其中定然有蹊蹺。”

安學不住磕頭:“大人明鑒!”

少婦大怒,蹦起來道:“放屁,老娘清白身子都被他睡了,還能有假不成。”

下面一大群粗魯村漢都是少婦的族親,也跟著起哄。

陳子錕一拍驚堂木,罵道:“咆哮公堂,該當何罪,來人啊,給我拖下去打屁股。”

看熱鬧的老百姓們又鬧開了鍋,看打板子本來就是樂呵的事情,更何況是打得是女人的屁股。

那少婦倒也知道羞恥,當兩個衛士上前剝她的褲子之時,死命護住褲帶,兩下里糾纏了許久,兩個膀大腰圓的衛士竟然奈何不得她。看的老百姓哄笑不止。

“好了,停手吧。”陳子錕懶洋洋道。

衛士悻悻回來,陳子錕道:“兩個大老爺們都扒不下你的褲子,你小叔子那么羸弱的少年,如何強奸你?”

少婦雖然蠢笨,也明白中計了,還想撒潑,早被陳子錕一根令箭砸在臉上:“左右,給我叉出去掌嘴,媽了個巴子的,讓你信口雌黃誣告良善。”

衛士拿著令箭將少婦的一張胖臉抽的血花四濺,轉瞬就腫起老高來,老百姓看了無不拍手稱快,可見其人是個潑婦,早已不得人心。

陳子錕略施小計就破了案子,心中得意洋洋,正要退堂回后宅吹噓,忽然那個安學磕頭不止道:“求大人救小的一命。”

“此話怎講?”陳子錕道。

安學道:“小的自幼隨兄長入贅王家,此番回去,定然會被他們打死。”

陳子錕明白了,雖然冤案告破,但是少年乃是寄人籬下,回到家里哪有好日子過,思忖片刻道:“你既是讀過書的人,不如到我軍中當個文書吧。”

安學喜不自禁:“多謝大人!”

堂審結束,誣告者被抽昏,由家人抬走,百姓們也都散了,今后一段時間的談資是少不了的,安學充入手槍營擔任文書不提,陳子錕回到后宅,眉飛色舞的將審案經過吹噓一番,把姚依蕾和鑒冰樂得咯咯直笑。

正說的眉飛色舞,忽然護兵來報,說薛營長回來了,陳子錕大喜道:“想必是貨款到了。”

前幾天他派薛斌帶得力手下押送第二批一千斤鴉片前往上海,按時間算,正該回來,薛斌進來卻是一臉苦相:“大帥,我沒辦好差事,死了好些兄弟,貨也被劫了。”

陳子錕神色如常道:“知道是誰做的么?”

薛斌道:“是淞滬護軍使何豐林的手下。”

陳子錕道:“我和何豐林井水不犯河水,他為啥要向我下手?想必幕后還有黑手吧。”

薛斌道:“李老板說,興許是張嘯林在里面搗的鬼,不過暫時沒有證據。”

陳子錕獰笑道:“老子又不是法官,要什么證據,三鑫公司和何豐林向來關系交好,串通一氣對付我也是情理之中,一千斤鴉片小意思,老子讓他十倍償還,薛斌,想不想找回這個場子?”

“想!”

“好,點五百人馬,帶上家伙去上海鏟了張嘯林。”

薛斌道:“帶什么家伙?”

陳子錕道:“新買的美國迫擊炮和芝加哥打字機很好使。”

正殺氣騰騰的商量著如何干翻張嘯林,參謀長閻肅來了,笑問道:“你們商量什么呢?”

薛斌道:“卑職在黃浦江上翻船了,護軍使正要帶兄弟們去討個公道。”

閻肅道:“萬萬不可。”

陳子錕奇道:“此話怎講?”

閻肅道:“大戰在即,護軍使怎可以身犯險,去做那些小事,這次若運作得好,江東省就是咱們的了。”

陳子錕大驚:“吳玉帥要向東南用兵了?”

閻肅不慌不忙展開全國地圖指點道:“并非吳玉帥用兵,而是大帥們看不過盧永祥的所作所為,要武力解決他了,咱們正好趁機分一杯羹。”

陳子錕道:“參謀長,你詳細說說是怎么回事?”

閻肅道:“兩年前徐樹錚在孫文的支持下在福建搞了一個建國軍政制置府,妄圖與中央對抗,可是只維持了一個月就垮臺了,曹老帥派直系驍將孫傳芳當了福建督辦,孫傳芳辛辛苦苦和當地勢力斗了兩年才掌握了福建,原福建軍兩個師的部隊被盧永祥收編了,浙江軍實力大增,打破了平衡,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江蘇、安徽、福建的督軍大帥們,就要對盧永祥動手了。”

陳子錕一點就透,登時喜道:“盧永祥與奉張、孫文形成三角聯盟,東南局勢改變,孫先生不好說,奉張必不會坐視不管,屆時揮軍南下,這仗就有的打了,吳玉帥把我放在江北,就是為了對付孫開勤,秋高馬肥,正好打仗,我必不會讓玉帥失望的。”

閻肅道:“此言甚是,仗是有的打了,可惜百姓又要生靈涂炭。”

陳子錕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軍閥割據窮兵黷武,與其長痛不如短痛,我等追隨吳玉帥武力統一全國,就是為了天下百姓的安康。”

薛斌雖然聽不懂他們說的什么,但從二人的只言片語和表情中也能知道有大事發生,他問道:“那還去不去上海對付張嘯林了?”

陳子錕冷笑道:“一個上海癟三還用的著我親自出手么,這回我要揮兵上海,”取何豐林的人頭,為犧牲的兄弟們報仇。

閻肅道:“事不宜遲,咱們得未雨綢繆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起仗來錢糧消耗可是大頭,馬虎不得。”

陳子錕道:“龔梓君辭職以后,后勤糧秣這一塊讓趙副官兼著呢,咱們找他去。”

兩人來到后勤處門口,就看到里面人頭攢動,副官處長趙玉峰正和一幫小軍官斗蛐蛐呢,門口衛兵看到陳子錕和閻肅過來,趕緊大喊一聲:“護軍使到,參謀長到。”

一幫軍官趕緊立正,噤若寒蟬,陳子錕的馬靴吱吱呀呀的響著,目光所及,眾人都低下頭去。

“這蛐蛐叫什么名字?”陳子錕指著罐子里張牙舞爪的小蟲問道。

趙玉峰道:“這是卑職的鐵頭將軍,已經連勝了八局了。”

陳子錕道:“你的鐵頭將軍雖然厲害,不如我的紅頭元帥。”

眾人見陳子錕沒有發飆,心情放松下來,膽子也大了,七嘴八舌要和大帥交流蛐蛐經,趙玉峰更是一臉驕傲道:“大帥,別的我都服您,斗蛐蛐您可不行,我這只鐵頭將軍是從一百多只蛐蛐里挑出來的,任憑你什么紅頭綠頭元帥也不是個。”

陳子錕冷笑:“來人,把我的紅頭元帥抱來。”

青鋒眨眨眼睛下去了,眾人忽然回過味來,大帥平時不喜歡斗蛐蛐的啊,哪來的什么紅頭元帥。

不大工夫,青鋒抱著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雞來了,雞冠子跟一團火似的,眾人都咽了一口唾沫,用憐憫的目光看著趙玉峰。

趙玉峰也傻眼了,紅頭元帥是個大公雞啊,這可是昆蟲的天敵,再厲害的蛐蛐也不是個啊。

陳子錕一擺手,青鋒把大公雞放到了桌上,大公雞真不含糊,幾下就把藏在罐子里的各路將軍總兵統統叨起來吃了,吃的非常滿意,以至于引吭高歌起來。

眾人心里那個疼啊,又不敢言語,差點憋出內傷。

陳子錕道:“身為軍人,在公事房里斗蛐蛐,成何體統,今天滅了你們的蛐蛐略施懲戒,下回滅的就不是蛐蛐了,懂么?”

眾人一起敬禮:“懂了!”

陳子錕打發他們滾蛋,問趙玉峰道:“你接管后勤的賬也有一段時間了,庫里有多少現款,多少糧食,多少彈藥?”

趙玉峰眨巴著眼睛啥也說不上來。

陳子錕就明白要壞事。
woandy 發表於 2013-9-15 17:58
國士無雙 第三十九章 龍之死

清點賬目之后,陳子錕傻眼了,槍械子彈還有些庫存,糧食和現款所剩無幾,自己從北京帶來二十萬大洋,每月還有煤炭收入和夜上海的進項,竟然都花的一干二凈。
“這錢都他娘的跑哪兒去了?”陳子錕將賬本狠狠摔在地上。

趙玉峰是有前科的人,當年直皖大戰的時候他就曾經倒賣過軍糧,陳子錕對他知根知底,焉有不懷疑的道理。

“大帥,冤枉啊,我這個人雖然貪財,最多也就是弄百十塊零花,斷不敢貪墨如此巨額的軍資啊,最近花銷是大了點,且容我慢慢給你算。”趙玉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

陳子錕也知道趙玉峰沒那么大膽子,定下心神來聽他解釋,原來最近花銷是大,和省軍激戰一場,傷亡雖然不大,也有百十人之多,安置傷員,撫恤死者,都需要花錢,補充彈藥器械軍裝也要花錢,而且兩團人馬在江灣屯田,前期投入也頗為巨大,林林總總花了十幾萬大洋下去,那點家底子早就糟蹋光了。

閻肅道:“咱們家底子薄,這陣子開銷確實大了些,光是買罌粟種子就耗資巨萬,這錢不經花啊。”

陳子錕也感慨:“入不敷出啊……”

雖然他已經開了幾個開采白煤的礦井,儲量也很可觀,但開采完全依靠人力,產量有限,更是受到運輸能力的限制,有煤也運不出去,每月至多能有一萬多塊錢的進項,杯水車薪不頂事。

至于夜上海就更不用提了,那點收入貼補家用還行,用來行軍打仗就是開玩笑。

閻肅道:“要不這樣……收田賦。”

陳子錕搖頭道:“不可,我承諾過百姓,免征田賦,朝令夕改絕不可為。”

閻肅一攤手:“那仗總歸要打吧,護軍使您得拿個辦法出來。”

陳子錕在公事房里來回踱著步子,想了半天終于道:“有了,吃大戶,拿夏大龍開刀,這頭豬養了這么久,也該宰了。”

閻肅道:“您不是答應過龔梓君,不殺他老丈人么?”

陳子錕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老東西多次和我做對,我還沒和他算過賬呢,這回非罰的他傾家蕩產不可。”

夏家大宅,昔日榮華富貴都被雨打風吹去,去年一場大火燒掉幾乎半個宅院,到現在也沒有修繕,夏家完了,護院保鏢作鳥獸散,門庭冷落車馬稀,親生女兒跟了死對頭的兒子遠走高飛,只剩下一個腦殼挨了子彈,已經癡呆了的丘富兆整天坐在院子里流著口水發傻。

屋檐下,老態龍鐘的夏老爺坐在輪椅上,膝蓋上鋪了條毯子,右手里依然轉著兩枚鐵膽,不過轉的很吃力,鐵膽竟然掉在地上滾出老遠,這時候丘富兆就會顛顛的跑過去撿起鐵膽送過來,這也是夏大龍唯一的樂趣了。

忽然一群團丁破門而入,其中好些熟悉的面孔,以前在夏大龍面前都跟哈巴狗似的,如今卻耀武揚威不可一世。

夏大龍眼睛微微瞇著,如同正在假寐的老獅子,雖然老態龍鐘但余威還在,沒人敢動他。

“終于要對老夫下手了么?”夏大龍冷笑一聲,“下刀子的時候麻利點,老夫不想折騰。”

一個小頭目道:“夏老爺對不住了,有人把你告了,俺們奉了上面的命令來請您,您老別和俺們一般見識。”

說完一擺手,兩個團丁上來就要架夏大龍,沒成想丘富兆猛撲過來,口齒不清的說著什么,將團丁推到一旁,團丁們大怒,將其暴打一頓,還是把夏大龍架走了。

夏大龍被抓走以后,陳子錕的衛隊查抄了夏宅,翻箱倒柜的搜查,連夾皮墻都砸開了,所獲甚微,只有幾百個大洋,十幾吊銅錢,一些錫器瓷器字畫什么的,傳說中家財萬貫的夏家原來只是個空殼子。

這也難怪,夏大龍中風之后,他的幾房姨太太就卷著細軟跑了,遣散保鏢護院的時候又花了一些錢,現錢是沒有,但地契房契還是有些的,夏家這些年強取豪奪,弄了三千多畝良田,其中光水澆地就有一百五十畝之多!

衛隊拿著地契喜氣洋洋回報陳子錕去了。

縣衙外院的監牢里,一個偏癱的老頭子被丟在鋪著漚爛稻草的陰暗監房里無人問津,風光了大半輩子的夏大龍終于明白,自己死期將近了。

但陳子錕并沒有不聲不響的處決他,因為這樣做是違法的,他要公審夏大龍。

原告很好找,第一團中校團長陳壽就是現成的,當年陳家和夏家發生沖突,夏大龍仗勢欺人,將陳家害的家破人亡,可是鐵證如山的。

陳壽狀告夏大龍的事情一經傳開,全縣都沸騰了,夏大龍為非作歹多年可積攢了不少仇家,墻倒眾人推,縣衙的鳴冤鼓都快敲破了,這回陳子錕沒有親自審案,而是讓柳縣長出馬。

“縣長,夏大龍和你有殺父之仇,是你報仇的時候了。”陳子錕這樣對柳優晉說。

柳優晉卻有些尷尬:“不能公報私仇啊。”

陳子錕哪里容他推辭,硬是把他推上了公堂,好在柳縣長學識淵博,法律條文說的頭頭是道,審問犯人也很有一套,可夏大龍軟硬不吃,根本不承認那些犯下的案子,他爛命一條無所顧忌,柳優晉也不好對一個垂死老人用刑,只好草草收場。

陳子錕急啊,省城方面傳來消息說,自從上次省軍第二師走了麥城之后,孫開勤就發了瘋一樣購置軍火,招兵買馬,他派人到河南、山東、安徽等地招募了兩萬青壯,組成了兩個師又一個混成旅的新軍,又買了上萬條毛瑟步槍,這是要對付誰還用問么。

大敵當前,自家鴉片銷路又斷了,入不敷出難以維系,良田又都種上了罌粟,搞得江北糧價飛漲,老百姓已經怨聲載道了,再不解決,自己這個護軍使的位子就坐不穩了。

當夜,陳子錕帶了一個人來到牢房,老眼昏花的夏大龍并未認出眼前的漢子就是當年曾縣令的公子,還以為是來送飯的獄卒呢,道:“把飯擱下,滾蛋。”

曾蛟略帶嘲諷道:“夏大叔,您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我是誰了?”

夏大龍瞅了半天還是搖搖頭:“不記得。”

曾蛟道:“前年八月十五夜里,我到府上給您老請安,那事兒您也忘了?”

夏大龍登時抬起了頭:“原來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殺我。”

曾蛟道:“我就是混江龍。”

夏大龍依然疑惑:“我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苦苦相逼?”

曾蛟道:“想來夏大叔真的忘了,我小時候經常和景夕一塊玩呢,當時您還開玩笑說要把景夕許配給我,這也忘了?”

夏大龍虎軀一震,瞳孔收縮,他終于意識到,站在面前的是曾縣令的兒子,可是昔日文質彬彬的少年怎么會變成彪悍的水匪,他想不通。

曾蛟逼近他的面孔,壓低聲音惡狠狠道:“想起來了么,血海深仇,我可一時一刻都沒忘記過,虧我爹那么信任你,提拔你,你卻恩將仇報,殺我全家,這筆帳早晚要和你算。”

夏大龍愕然,隨即坐在角落里老淚縱橫:“報應啊,報應。”

陳子錕知道夏大龍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便拉著曾蛟離開了。

“大人,讓我斃了他吧,我好幾次進城殺他,都被這老賊逃脫了。”曾蛟恨意未消,他是水匪,在岸上撲騰不開,曾經數次意圖暗殺夏大龍,都失敗了。

陳子錕道:“有仇的不止你一個,改日將老賊明正典刑才叫痛快,到時候讓你行刑便是。”

曾蛟深以為然。

陳子錕又道:“當初夏大龍逼殺縣令滿門,據說是為了財寶,不知道得手沒有。”

曾蛟愕然道:“家父乃是清官,兩袖清風一塵不染,何來財寶一說。”

陳子錕笑道:“我也是道聽途說過。”

第二天,再度公審夏大龍,或許是出于對老上級曾縣令的愧疚之情,或許是因為相信因果循環報應之說,夏大龍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犯下的罪行全招待了,從光緒年間欺男霸女,到民國初年逼死縣令一家,再到強取豪奪,依仗權勢害死無辜良民,串通土匪荼毒百姓,甚至還有毒死自家小妾這種雞毛蒜皮的小案子,一樁樁一件件,全招了。

柳優晉當即宣判,夏大龍罪無可恕,家產充公,斬立決。

百姓們一陣歡騰,其實在場的苦主并不多,大都是看熱鬧瞎起哄的,在眾人的簇擁下,人犯夏大龍被綁赴南門外處斬,一切都是依著前清的規矩,用鬼頭大刀砍腦袋,這可是稀罕景兒,全縣老百姓傾巢出動,圍的層層疊疊,樂呵呵的看砍腦殼。

保安團彈壓秩序,用棍子打出一個十丈見方的空地來,夏大龍就跪在中間,一陣風吹過,花白胡子飄拂,昏花的老眼四處看去,到處是麻木的笑容和迫不及待的眼神,這些窮棒子,急等著看砍頭呢。

縣長柳優晉監斬,他不慌不忙走到夏大龍跟前,低頭道:“夏老爺,對不住了。”

夏大龍淡淡道:“和你無關,我自作孽不可活。”

柳優晉道:“我問你個事兒,當初你抄縣衙后宅,可曾找到曾縣令的財寶?”

夏大龍張開了瞇縫的眼睛,打量一番柳優晉,鄙夷的笑了:“縣長啊縣長,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柳優晉道:“夏老爺,你時候不多了,不妨和我做個交易,你告訴我財寶下落,我幫你照顧令嬡,你知道,這幫苦主在你家沒翻到錢可都不大高興。”

夏大龍猶豫了一下道:“后宅都翻遍了,啥也沒有,唯有那口井沒找過,當初我曾去探查,結果……看到曾縣令顯靈……報應啊。”

一滴混濁的老淚流出了眼眶。

柳優晉恍然大悟,道:“謝了,我會照顧夏小姐的,決不讓她受欺負。”說罷起身去了,拿起令箭道:“時辰已到,行刑。”
woandy 發表於 2013-9-15 17:59
第四十章 井底寶藏

龔梓君辭職以后就帶著夏景夕搬到省城去了,先在叔父的匯金銀行幫忙,積累一些經驗后打算去日本早稻田留學,學習金融經濟學。
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如今訂了終身更是無話不談,夏景夕說父親雖然罪孽深重,但畢竟骨肉連心,留他在南泰早晚被人害死,不如接到省城來居住,也好早晚照顧,于是兩人便搭乘客船回了南泰。

下船的時候,夏景夕就覺得心神不寧,右眼皮老跳,龔梓君還笑話說她才離家個把月就近鄉情怯了,雇了輛騾車一路來到縣城南門,只見成千百姓圍成一個大圈,里面不知道在演什么大戲。

“走,看看去。”龔梓君拉著夏景夕擠了過去,有認識他的人熱情的打著招呼:“龔少爺,看熱鬧啊。”并且自發的給他倆讓出一條道路來,龔梓君正納悶為啥這些人如此客氣,走過去一看,嚇了一大跳。

跪在空地上的正是夏大龍。

旁邊站著一個魁梧的漢子,一手拿著把鬼頭大刀,另一手端著碗烈酒,將酒一口喝了,噴在刀刃上,仰天念念有詞。

夏大龍面如死灰,引頸就戮。

再看身畔夏景夕,面色慘白,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龔梓君急了:“我求過護軍使的,不要對夏家趕盡殺絕,怎么會這樣,不行,我找他去!”

夏景夕拉住了他,低聲道:“沒用的。”

曾蛟默默念叨著:“爹,娘,你們在天之靈也該可以瞑目了,兒子今天手刃仇人,為你們報仇。”

言罷高高舉起了鬼頭刀,大喝一聲,長刀劈下,人群發出一陣驚呼,齊刷刷向外退了兩步,仿佛一只無形的手劃了一個圈。

這一刀沒劈準,砍在夏大龍肩膀上,血呼呼的往外冒,人卻不死。

監斬的柳優晉皺起了眉頭,擺擺手道:“利索點,別折騰人。”

曾蛟并非刀法不精,而是故意沒劈準,讓夏大龍多受些罪罷了,他又砍了兩刀,依然沒砍開頸子。

夏大龍到底是條硬漢,身負重傷愣是不叫疼,歪在地上也不掙扎,任憑血往外噴灑。

監斬臺上下來一人,二話不說拔出手槍,朝夏大龍后腦勺開了一槍。

夏大龍一顆大好頭顱頓時變成了血葫蘆,人栽在地上死了。

曾蛟怒目而視,那認得槍斃夏大龍的是一團長陳壽,此人也和夏大龍有不共戴天之仇。

陳壽收了手槍,揚長而去。

曾蛟再次揮刀,將夏大龍的首級剁了下來,這回倒是利落的很,一刀解決問題。

圍觀百姓發出陣陣驚嘆之聲,好久沒看斬首了,看的他們心潮澎湃,興奮不已,跟喝了二兩白酒一般。

夏景夕已經暈了過去,龔梓君手忙腳亂,將她抱了出去,放上騾車回家安頓好了,忿忿不平的來到護軍使公署質問陳子錕。

陳子錕讓勤務兵捧出一摞狀子來給龔梓君看,全是對夏大龍欺男霸女為非作歹的血淚控訴,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

“梓君,我說適當照顧他,那是看你的面子,給他一個公平,而不是任他逍遙法外,你懂么?”陳子錕道。

龔梓君點點頭,長嘆道:“是我沖動了。”

陳子錕道:“夏大龍已死,恩怨就此了結,夏家這些年來強取豪奪了不少財產,地產都要充公拍賣,賠償苦主,宅子就給夏家留著吧,不過也沒有夏小姐的份兒,這有一份遺囑,是從夏家搜來的,你拿著吧。”

龔梓君接了遺囑,上面寫著夏家財產田畝一概歸養子夏景琦所有,夏景夕只有一些首飾綢緞作為陪嫁。

“還有,夏大龍供述,夏小姐的生母其實并非病故,而是因為和貨郎有染,被夏大龍私刑處死的,你回去告訴夏小姐吧,送客。”陳子錕說完了話,起身走了。

龔梓君步履沉重的回了家,把這一切都告訴了夏景夕,夏大小姐到底是夏大龍的親生女兒,一滴眼淚都沒有,冷靜無比的說,我早就知道娘是爹殺的,但不管怎么說,他是我爹,我得給他收尸。

夏大龍的尸體被拉了回來,裝殮下葬,埋在夏家祖墳,一應事宜都由女婿龔梓君操辦,繼承夏家家業的過繼兒子夏景琦連個面都沒露,他當然不會出面,只要他在南泰出現,立刻就會被陳子錕抓去槍斃。

可憐夏大龍威風了半輩子,最后連個送終的兒子都沒有,在一個清冷的早晨,悄無聲息的出殯了,當天上午,拍賣夏家良田地畝的大會也在縣衙外召開了。

夏家良田甚多,縣里沒人能全部吃下,即便那些大戶也是有心無力,拍賣會夭折,這些土地只好充作官產,租給佃戶收取田賦。

陳子錕沒預料到這個結果,弄翻了夏家還是沒找到錢,眼見風聲越來越緊,大戰一觸即發,他這個急啊。

忽然下人來報,說是柳縣長帶著幾個工人來到后宅,用井繩吊著下井去了。

陳子錕急忙趕到后宅,只見水井旁站了好幾個工人,正一桶桶的從下面往上吊運泥漿、磚頭,柳優晉一臉興奮的打著手電筒向下面觀望。

“護軍使,終于有眉目了,我苦心研究多日,認定東西在井下。”柳優晉看到陳子錕進來,興高采烈的向他稟告。

“好,快挖。”陳子錕也是大喜過望。

不多時,井下傳來報告,說是井壁上發現機關,挖出一個大洞來,里面埋了很多東西。

繼續挖掘,埋藏多年的財寶終于面世了,一筐筐沉甸甸的烏黑顏色的金屬物被吊了上來,形狀各異,有馬蹄,有餅子,有方塊有元寶,上面的戳子印記也各不相同,有私人銀號的,有官府銀庫的,還有地主財東家的。

除了各種制式的銀錠銀塊之外,還有大量用油紙包裹的銀幣,英國站洋,墨西哥鷹洋、西班牙雙柱、日本龍洋,因為在井下時日長久,成色都不大好看,但確實是貨真價實的銀子。

“發了發了!”柳優晉直搓手,他到南泰來當縣長,就是為了這筆財寶,如今終于大獲成功,焉能不為之激動。

上大秤一稱,足有兩萬斤,合成三十二萬兩銀子。

“咱們二一添作五,分了它!”柳優晉道。

陳子錕道:“分?憑什么?”

柳優晉大驚:“你可不能出爾反爾啊,咱們說好的,挖出財寶五五對分。”

陳子錕冷笑:“不錯,我是這么說過,可是你欺騙在先,我反悔也是應該的。”

“天地良心,我哪有欺騙你?”柳優晉氣的顫抖了。

陳子錕斥退工人們,壓低聲音道:“你說你是曾縣令的兒子,叫曾蛟,可是我認識了另一個叫曾蛟的人,他也說自己是縣令的兒子。”

“不可能,決不可能,他一定是騙子。”柳優晉有些慌了。

“哼,騙子當然有一個,不過不是他,是你!”陳子錕盯著柳優晉的眼睛道:“你真的是縣長么?”

柳優晉回避著他的目光,道:“我是省政府委任的縣長,那還有錯?”

“哼哼,我派人去省里查過了,真的柳優晉是個四十歲的中年人,大暴牙,和你一點都不像,說,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優晉傻眼了,沉默半晌道:“我是誰并不重要,這個縣長確實是我騙來的,你想怎么處置我?”

陳子錕道:“你這個人,除了貪財一點,優點還是挺多的,如果你愿意的話,就繼續當這個縣長,如果不愿意,我也不難為你,你愿意去哪兒就去哪兒。”

柳優晉看了看地上堆積如山的銀塊,凄然一笑:“到頭來為他人作嫁衣裳,這些錢護軍使準備怎么用?”

陳子錕正色道:“曾蛟說了,他父親兩袖清風,定然不會貪污受賄,所以這些銀子應該是前任縣令留下的,都是南泰百姓的血汗錢,我當然不會吞沒,這筆錢充入官庫,用之于民。”

柳優晉笑了一下,這話冠冕堂皇,卻只能騙一般老百姓,不過形勢比人強,他現在已經沒有發言權了。

“護軍使,既然您不計前嫌,我就繼續當這個縣長,為您效力。”柳優晉拱手道。

“這才對嘛,好好干,我不會虧待你的,等打進省城,我讓你當省長。”陳子錕拍了拍柳優晉的肩膀信心滿滿道。

柳優晉無可奈何的苦笑。

三十二萬兩銀子的出現,極大的緩解了陳子錕的經濟壓力,雖然現在國內流通的是以袁大頭為主的銀元,銀錠和外國銀幣已經退出流通領域,但是在國際貿易上還是以銀兩為結算單位,所以不必擔心這錢花不出去。

有了前車之鑒,銀子不敢再往上海輸送,而是走陸路運往北京,先采購了一批面粉大米,醫藥布匹等急缺的物資,剩下的存在交通銀行的賬戶里,隨時取用。

戰爭的氣氛越來越濃,八月,洛陽吳佩孚電令豫皖鄂贛各省督軍襄助江蘇督軍齊燮元對浙江用兵,督軍們紛紛通電發布檄文對浙江督軍盧永祥口誅筆伐,八月中旬,齊燮元在南京召開秘密軍事會議,陳子錕作為江東省的直系力量,也參加了會議。

這是他首次以一方霸主的身份參加巨頭會議。
woandy 發表於 2013-9-15 17:59
第四十一章 討逆軍第五路司令

陳子錕帶著參謀長閻肅和衛隊長薛斌以及一個排的護兵乘船抵達南京下關碼頭,船剛靠上棧橋就聽到岸上軍樂隊開始演奏,長長的紅地毯鋪在地上,儼然是迎接貴賓的規格。
“這是在歡迎我么?”陳子錕和閻肅面面相覷,他只是一個少將級的護軍使而已,于情于理都沒資格享受這樣的待遇,可是此時靠岸的就只有自家一條船,不可能是歡迎別人。

既來之則安之,陳子錕整理軍裝,從容下船,走上紅地毯才發現對面站了個五短身材的軍人,大禮服、綬帶佩刀,一只眼睛斜著,滿面都是笑容,肩章上三顆金星。

蘇皖贛巡閱使齊燮元竟然屈尊親自來迎接自己!陳子錕大為驚訝,要知道齊燮元可是和吳佩孚平起平坐的直系老將,資歷不知道比自己高多少,就算是一省督軍在他面前也是小字輩,何況自己這個新出爐還熱乎的江北護軍使。

陳子錕腦子很快,對方如此高規格的歡迎自己,肯定有貓膩,他疾步上前大禮參拜:“撫帥,卑職給您磕頭了。”作勢就要磕頭。

齊燮元趕緊攙扶:“昆吾賢侄,你這是作甚,快起來快起來。”

陳子錕道:“撫帥軍務繁忙,怎勞您大駕前來。”

齊燮元道:“你是子玉兄的千里駒,我們直系的后起之秀,一旅人馬就打得孫開勤丟盔卸甲,我是急著想見你這位驍將啊,哈哈。”

陳子錕也跟著笑,心里卻道,沒事就給老子戴高帽子,肯定沒安好心啊。

一番寒暄后,齊燮元攜著陳子錕的手上了自己的專車,一路馳往城內,車上齊燮元問了一些不久前和省軍戰斗的經過,更是贊不絕口,夸陳子錕年輕有為,用兵如神。

陳子錕及其隨員被安排在南京鬧市區一座雅致無比的園子里下榻,當晚齊燮元設宴款待各路大員,安徽督軍,江西軍務督理、閩粵邊防督辦孫傳芳的代表,以及江蘇軍各路將領齊聚獅子樓。

直系將領歡聚一堂,酒酣耳熱,齊燮元又大贊了一番陳子錕,夸他是玉帥麾下第一戰將,此番東南用兵,正是大顯身手的好時機,眾人見風使舵,也都一起拍陳子錕的馬屁,陳子錕仗著多喝了兩杯酒,也是得意洋洋,不換是高帽子還是敬酒,一概來者不拒,竟然醉了過去。

宴罷,陳調元將結拜兄弟送回了住所,喝了一碗醒酒湯之后,陳子錕清醒了一些,贊道:“撫帥真是好客,往日我是千杯不醉的,今天竟然高了。”

陳調元道:“哪里哪里,老弟經常喝白酒,這南方的女兒紅反而容易上頭,對了,你可知道住的是什么地方?”

陳子錕道:“這園子還有什么典故不成?”

陳調元道:“園子名為瞻園,以往是明朝開國元勛徐達的府邸,太平天國時,東王楊秀清住在這兒,放眼整個江南,這園子也是一等一的。”

陳子錕驚訝道:“那別人都住在何處?”

陳調元道:“各省督軍以及代表,都住旅社,唯有老弟你是特別照顧的,撫帥聽說你是美國留學回來的,怕你吃不慣江南菜,還從上海請了西餐師傅,專門給你做洋人的飯菜呢。”

陳子錕感慨道:“撫帥如此厚待我,何以為報。”

陳調元道:“時候不早了,我回去了,老弟好好休息,明天還有軍事會議要開。”說完拿起軍帽告辭而去。

閻肅送陳調元出了大門,回來后發現陳子錕嘴角掛著冷笑在屋里來回踱步。

“護軍使,你沒醉?”閻肅道。

“齊燮元的迷魂湯灌不醉我,他打得什么主意,我已經猜到了。”陳子錕笑道。

閻肅笑道:“齊燮元想讓咱們牽制孫開勤,他好全力對付盧永祥。”

陳子錕道:“恐怕還不止如此……”

第二天正式召開軍事會議,齊燮元組建“討逆軍”,自任總司令,兵分五路,第一路由蘇軍精銳組成,主攻上海,第二路由陳調元率領,在宜興采取守勢,第三路由安徽陸軍負責,攻打浙江廣德,這前三路由齊燮元親自率領。

第四路由閩粵邊防督辦孫傳芳擔任司令,率本部人馬以及江西軍一個師,由仙霞關攻浙。

第五路由江北護軍使陳子錕擔任司令,率本部人馬吸引江東省軍,阻止孫開勤援助盧永祥。

眾將各自領命,陳子錕年紀輕輕就和齊燮元孫傳芳比肩,擔任了一路司令,更是志得意滿,甚至有些飄飄然了。

會后,齊燮元又找到陳子錕談心。

“昆吾賢侄,這次討逆行動成功與否,就全看你的了,盧永祥盤踞浙江,更有上海財源支持,兵力雄厚,武器精良,實難對付,我方雖然是五路大軍,數十萬人馬,其實實力有限的很啊。”

陳子錕道:“撫帥不需掛慮,只不過我軍糧秣彈藥不足,恐怕堅持不了幾天啊。”

齊燮元道:“這個我早有打算,十萬大洋,一千條步槍,二十萬發子彈,已經裝上船了,賢侄回去的時候一并帶著。”

陳子錕大喜:“多謝撫帥,孫開勤就交給我了。”

齊燮元拍著陳子錕的肩膀道:“后生可畏啊,這次順利解決盧永祥后,我保舉你做淮江巡閱使,再上一層樓嘛。”

“謝撫帥!”陳子錕站起來,啪的一個立正,敬禮。

齊燮元笑呵呵的拱手:“祝你馬到成功。”

送走了齊燮元,陳子錕冷笑一聲:“淮江巡閱使就想打發我,那江東督軍誰來做?”

閻肅接口道:“齊燮元打得如意算盤,讓咱們當炮灰,和孫開勤打得兩敗俱傷,他好趁機占據江東省的地盤。”

陳子錕道:“打起來誰管那個,老子不但要當江東省督軍,還要當淞滬護軍使!”

閻肅道:“那齊燮元給的槍械資金收不收?”

“收,當然收,咱們畢竟是幫他打仗,干嘛不要。”

陳子錕從南京滿載而歸,有了井底起出的三十二萬兩銀子和齊燮元送的十萬大洋,他的軍費極其充足,美國進口的迫擊炮和手提機槍和裝備了部隊,軍力大增。

但省城來的情報卻不容樂觀,自從上次省軍戰敗之后,孫開勤撤換了一批無能的軍官,象聶金庫之類的老油條都被裁撤了,取而代之的是年輕有為的少壯派,其中旅團級的主官基本上都是上過軍校的,甚至有不少人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

省軍新招募了兩萬人馬,全部新槍新炮,兵力總數達到六萬之多,足足比江北軍多十倍,更有淮江天險,想渡江擊之,勝算極小。

反觀陳子錕的部隊,主力全由土匪收編而成,雖然戰斗力頗強,但缺乏陣地戰,攻堅戰的經驗,紀律更是渙散,打順風仗還行,稍有挫折,全軍就會崩潰。而且武器以機槍步槍為主,火炮很少,嚴重缺乏壓制火力,根本無法和省軍的四個炮兵團對抗。

即便如此,陳子錕還是舉起了討逆軍第五路的大旗,臨時組建了江北陸軍速成學堂,對排以上軍官加以軍事培訓,又將手槍營一部改編成憲兵連,負責整肅軍紀。

屯田的兩個團部隊已經撤回,全軍布置在淮江沿岸,每日組織士兵在江里學習游泳,曾蛟征集了大批帆船、舢板,云集岸邊,做出要渡江的樣子。

江北秣馬厲兵,江南膽戰心驚,省軍三個師五個混成旅全都開到南岸,隨時準備痛擊來犯之敵,水警總隊的炮艇也開過來了,日夜在淮江巡弋,嚴防北軍渡江,更有江東省航空隊的雙翼飛機在江北飛行偵察。

八月下旬,省城方面傳來消息,盧永祥、何豐林、孫開勤組成江浙滬聯軍,盧永祥擔任聯軍總司令,對抗齊燮元的討逆軍,同時奉天張作霖通電表示,一旦江浙有戰事發生,即揮兵南下,入關相助,廣州孫中山亦通電對盧永祥表示支持,稱如果開戰,即派兵北伐。

前皖系大佬們也都齊聚上海,徐樹錚、曲同豐等人召集舊部,編練新軍,上海制造局加班加點生產機槍步槍火炮以及各式彈藥,武裝江浙滬聯軍。

戰爭一觸即發。

江北護軍使公署內,軍事會議正在召開,已經是九月了,天氣依然酷熱難當,大槐樹上的知了不停叫著,讓人煩悶異常。

閻參謀長發言道:“盧永祥四面受敵,奉張遠在關外,遠水不解近渴,孫文飽受陳炯明騷擾,手上也沒有堪用的嫡系部隊,北伐就是一句空話,依我看來,這次討逆軍勝算很大,浙江和上海遲早都是他的囊中物,可惜我們白白替他吸引了江東省軍大部人馬,帶頭來很可能一杯羹也分不到。”

陳子錕道:“就憑咱們一旅人馬想渡江打垮省軍,那純粹是做夢,齊燮元也料到這一點,他就是讓咱們牽制孫開勤而已,只要他上海戰線得手,立刻就會出兵攻占江東,他們賺的滿盆滿缽的,最多給我一個淮江巡閱使的虛銜。”

閻肅道:“護軍使看得透徹,我們應當如何應對才是?”

陳子錕道:“我早有對策,參謀處長何在?”

許久沒在南泰露面的蘇青彥道:“輪船已經停靠在碼頭上了。”

陳子錕領著眾人來到碼頭,只見一艘插著英國米字旗的散裝蒸汽貨船靜靜停在江邊。

“這船能裝多少人?”陳子錕問道。

“裝一個營妥妥的。”蘇青彥道。
woandy 發表於 2013-9-15 18:00
第四十二章 強渡淮江

民國十三年九月三日,江浙戰爭正式開鑼,齊燮元和盧永祥的部隊在江蘇宜興交火,雙方互有傷亡。
江東省這邊也動了起來,督軍孫開勤任江浙滬聯軍副總司令,段海祥任省軍前敵總指揮,負責剿滅盤踞在江北一帶的陳子錕。

段海祥自打上次戰敗之后,一直和陳子錕保持著良好的關系,但心里未嘗不想報這一箭之仇,他將大軍在南岸一字擺開,挖工事修戰壕,擺出防御的架勢,但暗地里卻在收集船只,準備排成浮橋,渡江北上。

這是夏景琦出的主意,所謂兵不厭詐,對付狡猾的陳子錕,就得比他還精明才行。

雖說戰端一開,但兩岸正常來往未斷,運煤炭的,拉桐油的貨船在淮江中自由航行,兩邊互相派了不少細作探聽軍情,每日里夏景琦都要坐船到江里,拿著望遠鏡觀察北岸,偵查江北軍的動靜。

江北不但演習渡江作戰,還扎了許多的木筏子作為渡船不足的補充,看來是打定主意要南下了。

省軍前敵指揮部,桌上擺著沙盤,夏參謀和一幫陸軍講武堂畢業的少壯派軍官雄赳赳的站在一旁,段海祥在護兵馬弁的簇擁下從外面進來,哈哈大笑道:“今天有什么好消息?”

夏景琦道:“回司令,北邊開始扎木筏子了,看樣子是一門心思想渡江打咱們。”

段海祥道:“上回讓他們占了些便宜,真當我老段好欺負啊,這回不把小陳的屎打出來,我就不姓段。”

夏景琦接口道:“驕兵必敗,更何況我軍有壓倒性的優勢,只要浮橋搭起,便能長驅直入,直搗南泰,取了江北,便可兵進徐州,抄齊燮元的后路”

段海祥道:“可笑陳子錕覆滅在即,還在做渡江的清秋大夢呢。”

眾人哈哈大笑。

夏景琦忽然跪地道:“司令,請給卑職做主!”

段海祥趕緊攙扶:“夏參謀何出此言,快快請起。”

夏景琦道:“卑職的父親被陳子錕害死,請司令為卑職報此血海深仇。”

段海祥道:“你有家仇,我有國恨,江北軍乃是一幫土匪草寇組成,這回打過江北,定然將他們斬草除根,陳子錕雖然放了我一馬,但那是私人交情,大是大非面前本司令絕不會念舊的,你放心,屆時我會把陳子錕交給你處置,只是就不要禍及無辜,他的家人就不必追究了。”

夏景琦道:“謝司令!”

段海祥道:“來,咱們制定一個周詳的渡江方案吧。”

省軍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時候,江北軍也在忙碌著,他們雖然表面上擺出渡江的架勢,其實暗中卻修繕城墻,挖掘工事,存儲糧食彈藥,陳子錕的兩位夫人也都被送到徐州,乘火車北上前往北京躲避戰禍去了。

傍晚時分,南泰城外大營吹響了集合號,五百名身穿灰藍夏布軍裝的士兵迅速集結在校場上,他們和其他第七混成旅的弟兄截然不同,穿的是正規軍的軍裝,頭戴綴著五色星徽的大檐帽,腰帶上掛著牛皮子彈盒,綁腿一直扎到膝蓋,步槍是嶄新的德國毛瑟,軍銜領章肩章一應俱全,胳膊上還裹著一個白色袖章,上面寫了一個“孫”字。

這是省軍警備旅的標準打扮。

陳子錕一襲戎裝,佩刀鏗鏘的走過來,檢閱了部隊后開始講話:“弟兄們,訓練你們這么久就是為了今天,淮江對岸,是省軍六萬人馬,咱們打不過他,只能掏他的老窩去,弟兄們,富貴險中求,以后是吃香喝辣,還是吃糠咽菜,就看這一回了。”

說著摘了帽子,噗通跪在地上:“弟兄們,此去九死一生,我陳子錕先給你們磕頭了!”

五百兄弟齊刷刷的跪下,五百雙膝蓋在大校場上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五百只酒碗,全都斟滿了淮江水和南泰紅高粱釀成的烈酒,陳子錕捧起酒碗道:“干!”飲罷將碗摔在地上,弟兄們也都咕咚咕咚將酒干了,五百只碗摔碎在煙塵里。

陳子錕掏出懷表看看時間,低聲道:“出發!”

天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部隊披上蓑衣戴上斗笠,連夜出動了。

與此同時,南泰碼頭邊停著的蒸汽貨船裝滿了煤炭,悄悄起航了,但是剛開到江心就有一道刺眼的光柱射過來,是省城水警總隊的炮艇。

為了防備江北軍強渡淮江,孫開勤把水警總隊的幾艘炮艇也劃給孫開勤節制,專門搜檢南泰出來的船只,戰爭期間,就算是掛英國旗的船只也一樣臨檢。

水警跳幫過去查看一番,船艙里裝的都是白煤,并無不妥,收取例行孝敬之后放行,貨船再度前行了數十里,在江灣出靠岸停泊,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將艙里的白煤全都傾倒進江里,露出埋在煤堆里一個龐然大物,揭開附在上面的油布,原來是一輛黑色的英國羅孚轎車。

又過了幾個小時,岸上來人了。陳子錕親自率領五百虎賁冒雨趕到江灣,這也是最后一個適合登船的地點,再向前就是山巒起伏的地帶,江船無法靠岸。

五百士兵丟下蓑衣,魚貫上船,一場秋雨一場寒,船艙里干燥溫暖,行軍疲憊的士兵們靠在艙壁上漸漸進入夢鄉。

陳子錕卻沒入睡,他和曾蛟巡視完全船后,來到駕駛臺用望遠鏡眺望漆黑的江面,今夜有雨,江船全都停航了,唯有這艘冒牌的太古輪船突突的鳴響著馬達乘風破浪而行。

行了一夜后,接近省城水域,光天化日之下運兵船不敢靠岸,在北岸淺水區下錨休整,五百人馬就藏在艙里不動,時值夏日,烈日當空,雖然有篷布遮蓋,還是曬得不少人中暑昏倒,這么多人吃喝拉撒在狹小的空間內,氣味熏天,極不舒坦。

船長室里,便裝打扮的陳子錕用望遠鏡觀察著對岸的省城,雖然省軍大部隊都壓在江南,但省城依然有一個精銳的警備旅和兩個新編旅的兵力,就憑自己五百人馬能否順利拿下省城還是個未知數。

與此同時,三百里外的省軍大部隊開始行動,三個炮兵團所屬的十二門德國格魯森57山炮和二十四門日本三一式75毫米速射山炮開始向北岸轟擊,傾瀉了數百發炮彈后,北軍陣地被炸的一片狼藉,半成品的木筏被炸爛,停在岸邊的船只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透過望遠鏡,段海祥看到對岸升起的一道道煙拄,得意道:“陳子錕,來而不往非禮也,風水輪流轉,今天該你吃苦頭了。”

強渡部隊已經登船,只等司令大人的命令了,第一波攻擊風險很大,傷亡率極高,沒有高級軍官愿意帶隊,夏景琦作為師部參謀主動請纓,段海祥當場晉升他為中校團長,帶領重新整編的第十一團作為先鋒渡江。

風蕭蕭兮易水寒,夏團長率領部下,千帆競發,向北岸殺去,殺到江心位置時,北岸開火了,重機槍的子彈在江里打出一串串高高的水柱,官兵們嚇得趴在船板上不敢亂動,夏景琦卻舉著手槍屹立船頭,凜然不動。

省軍炮兵繼續開火壓制對岸,槍聲炮聲響成一片,江北軍的前沿指揮閻肅見敵人炮火太猛,下令部隊后撤。

其實擺在一線的也只有一個團的部隊而已,后撤有條不紊,退到距離江邊三里的位置,跳進已經挖好的戰壕,一條條步槍齊刷刷的端起來,恭候省軍的到來。

省軍的船只順利在江邊靠岸了,遠遠望去,江北軍早已退卻,丟了滿地的輜重,夏景琦大喜,一揮手槍:“弟兄們,打下南泰,三日不封刀!”

大兵們嗷嗷叫著向前猛沖,可是一陣炮彈落下來,炸的人仰馬翻,最可氣的是這不是江北軍打來的炮彈,而是自己人在開火,省軍根本沒有步炮協同之說,這邊已經登陸,后方炮兵依然按照調整好的標尺繼續開火,不炸到自己人才叫奇怪。

夏景琦急令手下回撤,大罵炮兵不長眼,迅速派快船回去報告段海祥,炮兵這才停火。

不管怎么說,省軍一個團六百人已經在北岸登陸,這仗就算打贏了一半了,段海祥大喜,下令全軍強渡,幾百條帆船裝運了士兵和輜重,向北岸駛去,可是船只太小,這種螞蟻搬家的方式效率極低,兩個時辰之內只運了一千余人過去,還都是輕裝步兵。

段海祥不急,他已經勝算在握,“弟兄們,明天在南泰吃早飯,我請你們吃雞蛋烙饃。”

軍官們一片阿諛奉承之聲。

北岸,戰壕內,閻肅手舉望遠鏡望著遠處,省軍很精明,并沒有立刻發動進攻,而是建立了灘頭陣地,防備敵人逆襲。

蓋龍泉道:“參謀長,打吧,我帶弟兄們沖過去,保證把他們趕下水去。”

閻肅道:“不急,這點人太少,不夠塞牙縫的。”

蓋龍泉哈哈大笑:“參謀長,你也是個狠角色啊。”

閻肅淡然一笑,他嘴上氣勢十足,心里卻七上八下,五千對六萬,這仗根本沒法打,現在就看那個老漁夫的話能不能應驗了。

忽然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隨即滾雷隆隆,暴雨傾盆而至,狂風呼嘯,能見度瞬間變得極低,江水怒濤滾滾,省軍的運兵船在江心打起了轉。

雨點啪啪的砸在工事頂篷上,戰壕里瞬間變成了,但閻肅卻松了一口氣,老漁民對天氣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場大雨來的太及時了。

夏景琦卻仰天長嘆,這場暴雨太突然了,已經秋天哪來的狂風驟雨,南岸的援兵過不來,自己孤軍深入,不就成了人家的囊中物么。
woandy 發表於 2013-9-15 18:00
第四十三章 閃擊省城

淮江兩岸炮聲隆隆,激戰正酣,遠在省城的陳子錕也面臨生死考驗,水警的巡邏艇在江中來回巡弋,萬一被他們發現這艘不起眼的運煤船里藏了五百精兵,奇襲失敗不說,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所幸的是水警們根本沒心思管這艘插著米字旗的貨船,洋人的船不是他們的菜,他們查的是那些中國人的貨船,那才有油水可揩。

天陰沉沉的,幾只江鷗貼著江面飛過,涼風習習,陳子錕伸手測了一下風向,道:“要下雨了。”

一團烏云飄來,雨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江東省督軍公署位于省城中央位置,原來是清朝鎮臺衙門,戰事一開,孫開勤便委任自己的把兄弟段海祥為前敵總指揮,率軍北進,他要的可不僅僅是解決一個陳子錕,此番江浙開戰,實際上已經醞釀了很久,算得上的是上次直皖戰爭和直奉戰爭的延續。

孫開勤上周去了杭州,和盧永祥何豐林一起開了軍事會議,盧永祥告訴他,奉天張作霖已經承諾,只要這邊一開打,奉軍即刻南下,并且奉上三十萬大洋作為軍費,廣州的孫文也表示率兵北伐以作響應。

一場全場范圍內的大戰即將拉開序幕,而孫開勤要做的是進軍中原,迂回到齊燮元的背后,切斷吳佩孚和江蘇軍的聯系,和南下的奉張一起,解決直系殘余,會議上盧永祥承諾,把河南、山東兩省的地盤劃給孫開勤。當前前提是他成功牽制吳佩孚的主力。

孫督軍不善打仗,但他自詡和劉備一樣,知人善任,并不以段海祥的上次失敗怪罪他,反而將全軍交給他統轄,六萬人馬啊,就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陳子錕淹死,這場仗基本上沒啥懸念,唯一擔心的是吳佩孚的第三師。

天涼了,空氣濕潤,后花園里幾只喜鵲嘰嘰喳喳的叫著,孫開勤一身拷綢的褲褂,悠然自得的欣賞著菊花,道:“這蟹爪菊開的不錯,挑兩盆給老段送去。”

五姨太嗔怪道:“哪有送人菊花的,要送就送金條美女才是。”

孫開勤笑道:“小五你真俗,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豈是你婦道人家能理解的,等打下河南,我讓老段當河南督軍。”

五姨太驚喜道:“真的?把我幾個表弟能當什么?”

孫開勤道:“都弄個縣長當當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爺你真好。”五姨太撒著嬌直往督軍懷里鉆。

忽然副官拿著一封軍報進來,滿臉喜色:“督軍,北邊捷報。”

孫開勤急不可待的接了戰報一看,正是段海祥的親筆,字跡歪斜,應該是草草寫成:大軍已渡江。

“好,我就知道老段不會讓我失望的。”孫開勤哈哈大笑,淮江天險是最大的障礙,大軍已經渡江,前面就是一馬平川的平原。

“老爺,要不要擺宴,我陪您喝兩杯?”五姨太順勢問道。

“要得,要得,把陳年的女兒紅拿出來,先拿兩壇子送到軍前賞給弟兄們。”孫開勤道。

副官剛要走,孫督軍又道:“把馬旅長他們叫來,大伙兒一塊樂呵樂呵。”

入夜,督軍公署燈紅酒綠,為了慶賀前線旗開得勝,孫督軍設宴款待軍政大員們,雨嘩嘩的下著,公署門前的哨兵屹立不動,院內的絲竹之聲不絕于耳,昏黃的電燈照耀下,一輛輛汽車的風擋玻璃反射著幽光。

省城水西門碼頭,一隊黑制服警察開了過來,宣布接管這里,哨兵稍有遲疑就被警察一刀抹了,原來這隊警察是早已滲透省城的江北軍假扮的,領頭的正是手槍營少校營長薛斌。

薛斌指揮手下迅速占領碼頭,用手電朝江中劃著圈子,手電的光柱穿透雨霧,船上的陳子錕下令:“靠岸。”

貨船緩緩駛來,靠上了棧橋,艙門打開,五百斗笠軍魚貫而出,在碼頭貨場上集合,雨下的不大,陳子錕環視一張張斗笠下彪悍的面孔,沒有多說什么:“弟兄們,成事就在今晚,動手!”

五百省軍打扮的士兵排成雙列縱隊向城內開去,路遇巡警哨所,披著雨衣的警察看到荷槍實彈的軍隊經過,根本不敢過問。

“這是要開拔到哪兒去啊。”一個警察喃喃自語道。

另一個老警察道:“最近部隊調動頻繁的很,這大半夜的調兵,怕是前線吃緊了。”

部隊在空蕩蕩的省城大街上齊步走,忽然對面來了四個憲兵,攔住隊伍喝道:“哪部分的?”

“老子是警備旅的。”少校打扮的薛斌上前一巴掌將憲兵抽了個踉蹌。

“你怎么打人!”憲兵捂著臉質問。

“打你,我還要斃了你呢,耽誤了軍機,你當得起么!”薛斌一擺手,上來五個士兵,端著湯普森手提機槍將憲兵們逼到了墻角綁了起來。

憲兵們恐懼極了,因為他們知道,警備旅根本沒有裝備過這樣的槍,而且省軍下雨天從不戴斗笠。

部隊兵分三路,第一路一百五十人,由陳子錕親自率領,直奔督軍公署,第二路一百人,負責占領警察廳和電話局,第三路二百五十人,由薛斌帶領,這一路的責任最大,警備旅就交給他們了。

督軍公署,笙歌依舊,大人們怕是要打徹夜的麻將,守門的士兵抱著步槍打起了瞌睡,忽然一輛汽車駛來,燈柱穿透雨霧,士兵強打精神站直了身體恭候長官駕臨。

這是一輛英國產的羅孚轎車,停在公署大門口,車門打開,副官先下來,打開后車門,一個少將軍官從容下車,從副官手里接過軍帽戴在頭上,他的馬靴锃亮無比,腰間掛著金絲刀柄的佩刀,甚是威風。

“立正!”哨兵們的腰桿挺得更直了,那少將身材極其高大,用戴著白手套的右手放在帽檐邊回敬了一個軍禮,匆匆進門,哨兵正納悶從未見過這位陌生的年輕將軍時候,他雙手揮過,兩個哨兵咽喉冒出了血花,汽車里迅速跳出兩個士兵,將尸體拖到一邊,拿起步槍接管了哨位。

副官是雙喜假扮的,他拿出手電晃了晃,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一百五十名士兵沖了過來,涌入了督軍公署。

督軍公署平時有一個營的衛隊,這個時間已經睡下了,外面沙沙下著雨,大兵們睡的正香,誰也沒發覺槍架子上一排排步槍都被人拿走了。

后宅花廳內,牌局還在繼續,茶幾上擺著糕點香茗鴉片煙,俊俏的小丫鬟輕輕搖著團扇,給督軍大人扇風,坐在孫開勤對面的是警備旅的旅長馬春,他也是孫開勤的結拜兄弟,槍法甚好,據說能左右開弓,炮打雙燈。

孫督軍今晚手氣很不好,連輸了七八局,還盡是放炮,搞得他很是郁悶,這一局剛打完,他又輸了二百大洋,一邊洗牌一邊道:“小五,老爺我和你換個位子行不行,坐這個風口太背了。”

五姨太扭著腰肢道:“才不要呢,人家還想多贏一些。”

忽然有個陌生的聲音道:“孫督軍賭場失意,戰場肯定得意,段師長旗開得勝,大軍北上,捷報頻傳,這才是大喜啊。”

眾人一起扭頭,看到一個年輕少將信步走來,一邊摘下白手套一邊道:“孫督軍,你該下場了,我來替你打一把。”

孫開勤狐疑道:“你是誰?來了客人管家怎么也不通傳一聲。”

他還以為對方是盧永祥派來的人呢。

那少將笑道:“我是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我叫陳子錕。”

孫開勤大驚失色,五姨太更是驚叫一聲,馬春一推牌桌,從腰間摸出兩把擼子就要開火,他速度是快,可陳子錕比他更快,眾人都沒看見他出手,槍聲就響了,啪啪兩聲,馬春的擼子就飛上了天,兩手震得生疼。

“來人啊,護兵都哪去了!”孫開勤跳起來大喝道。

陳子錕走過來,毫不客氣的坐在牌桌上:“你的護兵都被我繳械了,省城已在我掌控之中,孫督軍,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下場離桌,從此不再玩,二是坐上來,接著玩。”

這話語帶雙關,孫開勤何嘗聽不出來,他沉吟片刻,將五姨太提起來,又坐回了牌桌:“洗牌吧。”

到底是北洋老將,對手都進了公署還能保持冷靜,陳子錕不禁佩服起來。

孫開勤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陳護軍使沒帶多少人馬吧,我的主力雖然還在三百里外,但是省城尚有一個警備旅,兩個補充旅,八百武裝巡警,你以為你占了公署,扣了我,就能掌控全局了?”

陳子錕悠悠道:“孫督軍說的一點也不假,我就帶了五百精兵,不過我既然敢孤軍深入,自然有我的道理。”

牌局繼續,大家戰戰兢兢陪著陳子錕打麻將,孫開勤剛丟出一張紅中,陳子錕就叫道:“胡了!”一推面前的麻將牌,眾人鼻子差點氣歪,是最簡單的扳倒胡,沒有任何講究可言。

孫開勤鄙夷道:“小陳,省城的麻將牌不是這個規矩,必須贏五八才行。”

陳子錕道:“我不管你以前什么規矩,現在就得按我的規矩來,難道不是這個理么,孫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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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江東省易主

陳子錕這話說的極其囂張,但孫開勤等人卻不得不服,人家有囂張的資本,江北護軍使坐在了督軍公署的后宅里,這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了。
屋外人影閃動,一頂頂大斗笠走來走去,刺刀閃著寒光,五姨太嚇得花容失色,生怕被當兵的欺辱,孫開勤卻風輕云淡,拍著她的小手道:“陳護軍使是出過洋的留學生,是文明人,斷不會讓手下亂來的。”

陳子錕微微一笑,對雙喜道:“傳我的命令,不許騷擾女眷,違者槍斃。”

孫開勤點點頭,手上洗著牌,道:“謝了,小陳,我記得你當江北護軍使之前,是陸軍部的中尉科員?”

陳子錕道:“沒錯,我在陸軍部庶務科管茶爐房,再以前在第三師師部炊事班當伙夫,我蒸饅頭很有一手,改天弄兩籠給督軍和夫人嘗嘗。”

這話把孫開勤后面想說的全堵了回去,他只好開門見山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憑什么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個省的地盤,不錯,你是員猛將,可是當一省督軍可不是光憑勇武就能勝任的,不如咱們做個交易……”

陳子錕冷笑道:“孫督軍,我是年輕了點,可架不住有人幫我啊,這江東省也不是沒了你就轉不動,不是還有劉省長么。”

孫開勤這才明白對方早已做了周全的打算,不過他還不死心,道:“我累了,要睡了,就不陪護軍使打牌了,小五,你陪客人再打幾圈。”說著使了個眼色。

五姨太看陳子錕如此年輕英俊,賣相上比矮冬瓜一般的孫開勤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都快趕得上省城大戲院那個演趙云的武生了,一顆春心早就動了,督軍一聲吩咐,她便嬌滴滴道:“陳將軍,我陪您。”

陳子錕道:“來人吶,護送督軍大人和馬旅長下去休息,小心伺候著,傷了督軍一根毫毛我可要槍斃人。”

四個護兵就要押著孫開勤和馬春下去,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手提機槍的掃射聲,陳子錕罵道:“大半夜的打什么槍!”

外面還下著雨,一個頭戴斗笠的士兵進來報告道:“回大帥,督軍的護兵不老實,斃了五個。”

他胸前的手提機槍依然冒著青煙,斗笠檐邊滴著雨水,看不清面目,更顯陰森恐怖,五姨太嚇得瑟瑟發抖,孫開勤更是皺起了眉頭,自家的警衛營也太廢物了。

孫督軍和馬旅長被帶下去嚴加看管,花廳中只剩下兩個女子,五姨太和一向沉默寡言的三姨太,兩人都怯生生的看著陳子錕,生怕他一不高興又殺人。

陳子錕露出一口白牙笑瞇瞇的問五姨太:“請問電話在哪里?”

“這里這里。”五姨太趕緊把電話機抱了過來,陳子錕搖了兩下,拿起話筒道:“我是陳子錕,誰在那邊。”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大嗓門:“報告大帥,警察廳和電話局已經被俺們拿下了。”正是陳子錕的部下在說話。

陳子錕道:“很好,留一個班守著電話局,其他人按計劃行動,讓接線員聽電話。”

值班接線員戰戰兢兢拿過聽筒,陳子錕道:“給我接劉省長公館。”

江東省長劉禹政是北洋政客出身,早年投身皖系,段祺瑞倒臺后隨風轉向曹錕,被北京政府委任為江東省長,但他這個省長純粹是空架子,大權全在孫督軍手里,平時也就是在省長公署里喝喝茶,看看報,打發打發時間而已,就連省內縣長的任免都不經他的手。

省長家住的是小洋樓,電話放在客廳里,此刻正是凌晨一點,電話忽然響起來,把傭人從睡夢中驚醒,揉著眼睛過來接了電話,張口就罵:“打什么打,睡覺了都。”

聽筒里傳來怒斥聲:“讓劉省長接電話!”

傭人嚇了一跳,趕緊問道:“你哪里?”

“這里是督軍公署,耽誤了大事老子槍斃你。”

傭人慌忙撂下電話,跑到臥室門口猛敲門:“老爺,督軍公署急電!”

過了好一會兒,劉省長才從臥室里出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系著睡衣帶子,走過來拿起電話,沒好氣的說:“孫督軍,有什么事不能天亮再說。”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是劉省長么?我是江北護軍使陳子錕。”

劉禹政一愣,心說南泰啥時候通電話了。

“劉省長,我現在孫督軍這里,省城已經被我拿下,現在需要您來主持政局,您意下如何?”

劉禹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午才有戰報說前線大捷,怎么夜里江北軍就進了省城了,莫非是孫督軍和自己逗悶子,想想又覺得不可能。

“陳將軍,這個這個,我實難勝任啊。”雖然滿心歡喜,但劉禹政還是下意識的客氣了一句。

“你是省長,你不能勝任,別人就更不能了,別推辭,換好衣服,我馬上派人來接你。”不能回答,那邊直接撂了電話。

劉禹政壯懷激烈,在客廳里來回踱著步子,傭人發現自家老爺忽然容光煥發,更是摸不著頭腦,太太也從臥室里出來了,抱怨道:“誰啊,這么晚還打電話來。”

“戰局逆轉,江北軍進省城了,請我去主持大局呢。”劉禹政強壓著興奮,很嚴肅的說道。

“哎呀,太好了,終于能當名正言順的省長夫人了。”太太立刻眉飛色舞起來。

當汽車來到公館的時候,劉省長已經換好了西裝,皮鞋擦得锃亮,戴著夾鼻眼鏡和懷表,拿著手杖急不可耐的站在門口了。

十分鐘后,劉省長被送到督軍公署,同時被請來的還有江東省警察廳長麥子龍,這位廳長大人和劉省長不一樣,他可是貨真價實的實權人物,手下三千名巡警,實力相當雄厚,而且和孫開勤不是一路人,兩人明爭暗斗多年,只是始終占了下風而已。

麥子龍是被陳子錕的兵從家里抓出來的,而且雙方還動了槍,打傷了好幾個麥廳長的保鏢,剛到的時候他還怒氣沖沖的,沒用幾分鐘就和陳子錕稱兄道弟了。

政壇混跡多年,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孫開勤敗了,江東軍就完了,盧永祥腹背受敵,焉能不敗,直系馬上就要清掃皖系余孽了,這時候不戰隊啥時候站。

劉省長和麥廳長都對陳子錕表示了熱烈的歡迎,并且表示盡全力維持省城治安,清理孫開勤叛黨。

陳子錕拉著麥廳長的手說:“老哥,兄弟帶來的兵不多,可全仰仗您了。”

麥子龍大包大攬:“我麾下三千巡警,任憑將軍調遣。”

陳子錕道:“煩請麥廳長先把水警總隊調開,方便我大軍南下。”

麥子龍面露難色:“水警總隊名義上歸警察廳管轄,其實是段海祥小舅子的人馬,我調不動。”

陳子錕道:“那算了,我自己處理,麥廳長派些人幫我看押警備旅的俘虜便可。”

這回麥子龍滿口答應,他和馬春素有齟齬,這回警備旅玩完,他可幸災樂禍的很。

陳子錕又轉向劉省長道:“煩請省長大人出面安撫父老,再發一通電,聲明我江東省上下一致擁護北京政府,曹大總統,即日向浙盧宣戰。”

劉禹政一臉嚴肅道:“分內之事,責無旁貸。”

督軍公署內徹夜燈火通明,政府各機關頭腦盡被電話從被窩里叫起來,到公署來向新督軍效忠,一輛輛汽車在細雨蒙蒙的省城街頭疾馳著,昏黃的路燈下,是披著橡膠雨衣的巡警和頭戴斗笠的江北軍在聯合執勤。

這省城,已然姓陳了。

攻打警備旅的過程就沒那么簡單了,這支部隊是孫開勤麾下最精銳的一個旅,齊裝滿員,一水的德國造武器,士兵也是經過精心挑選的老兵,軍官全部是孫開勤信得過的老部下。

軍營在省城東側,緊挨著城墻,薛斌帶領二百人喬裝打扮來到營門口,哨兵立刻拉槍栓喝問:“哪部分的?”

薛斌道:“我們是督軍衛隊。”

他這一嗓子露了餡,孫開勤是江南人,衛隊一水的老鄉,而薛斌則是燕趙豪杰,河北口音,哨兵很機警,端槍喝止:“站住,口令。”

薛斌知道壞事了,甩手就是一鏢,這枚飛鏢是用當二十文的制錢磨成,邊緣鋒利無比,正中哨兵咽喉,將其放倒在地,弟兄們不用吩咐,立刻沖進了大營,分頭行動,軍官宿舍,軍火庫是優先目標。

大營里駐扎著三千警備旅士兵,可不止一兩個崗哨,很快大營內的異動就被崗樓上的哨兵發現,喝止無效后鳴槍示警,江北突擊隊當即開槍射擊將哨兵打死,突襲變成了強攻。

警備旅的士兵們在睡夢中被槍聲驚醒,迷迷糊糊的就去拿槍,跟著排長涌出營房,卻被M1918自動步槍的火舌掃倒,沒有高級軍官的指揮,士兵們像無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竄,很多人被自己人誤傷而死。

薛斌率兵占領了軍官宿舍和軍火庫,警備旅的團以上軍官都不在軍營居住,而是在省城另有宅子,所以只俘虜了一些營長連長,不過軍火庫里倒是堆滿了武器彈藥,江北軍當即拖了三挺馬克沁出來,裝上彈鏈掃射那些企圖到軍火庫取彈藥的士兵。

混戰了二十分鐘后,所有士兵都被逼回了營房,他們不知道外面有多少敵人,甚至不知道是哪路人馬打來的,知道清晨時分,武裝巡警前來接管的時候才明白,是江北軍進了省城。

上午八點鐘,省城已經塵埃落定,警備旅被解決,兩個補充旅也盡在囊中,為防萬一,巡警盡數上街執勤,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嚴陣以待氣氛森嚴。

火車站、碼頭、城門口、各政府部門外,都張貼著安民告示,宣布逆賊孫開勤已經束手就擒,現在江東省軍務由江北護軍使陳子錕代為掌管。

老百姓們見慣不驚,風平浪靜,這年頭換督軍太平常了,不是事兒。

woandy 發表於 2013-9-15 18:01
第四十五章 飲鴆止渴軍用票

陳子錕掌控了省城之后,才知道這個督軍不好當,軍營里關著近一萬俘虜,江南還有六萬大軍虎視眈眈,雖然他表面上胸有成竹,鎮定自若,其實已經如坐針氈了。
當下最緊缺的一是錢,雖然江東省地處中原,農商還算發達,但孫開勤主政多年,橫征暴斂,民不聊生,省城附近的肥沃土地都種上了鴉片,連糧食都需要進口,當官的搜刮了民財,先往上海的外國銀行里存,然后才拿來買槍買炮擴充軍隊,孫部窮兵黷武,買了大批槍械,把錢都花光了,財政上現在是赤字狀態。

缺錢可以籌,但是缺人就不好辦了,陳子錕的嫡系還在江北,省城就五百人馬,劉省長、麥廳長舉薦的人不能擔當大任,孫開勤的舊部更是無法信任。

戰爭還在繼續,據蘇浙前線傳來的消息說,齊燮元部在宜興一線吃了敗仗,損失了五百多人,又有三個營嘩變,戰事很不順利,而奉天張作霖興兵十五萬已經南下了,唯一欣慰的是孫大炮光說不練,廣州方面還沒有動靜。

情況很不妙,陳子錕心里七上八下,省城可不是南泰,局勢復雜的多,只要戰局有了逆轉性的變化,劉省長麥廳長下一分鐘就能把自己賣了,三千警察反水,自己這點人馬可不夠看。

眼下最重要的是就是盡快把孫開勤的家當吞下去,形成戰斗力。

“梓君。”陳子錕喚道。

一身戎裝的龔梓君進來敬禮:“大帥。”

原來龔梓君所謂的辭職只是掩人耳目,他的真實使命是到省城來刺探軍情,省城地形圖、警備旅軍營防御圖等情報都是他提供的,現在陳子錕進了省城,他自然重新穿上了軍裝。

“走,會會你叔父。”陳子錕抓起帽子就走。

來到匯金銀行,陳子錕開門見山的要求龔稼軒借給自己一百萬大洋,龔總經理因為種罌粟的事情對陳子錕余怒未消,當即拒絕:“讓我借錢給一個武夫,一個毒梟,絕無可能。”

雙喜當場就要拔槍,卻被陳子錕喝止,他心平氣和的對龔稼軒說:“稼軒兄,國家這個樣子,你覺得是建設的時候么,沒有和平的環境,談什么都是不成立的,我種罌粟,我攻打省城,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就是要打造一個清平世界,你可以說我是武夫,但我要告訴你,止戈為武,你可以說我是一個毒梟,我也可以向你保證,在我治下,鴉片將會在江東省絕跡!”

龔稼軒直視陳子錕良久,緩緩道:“當真?”

“君子一言。”陳子錕伸出右手。

“我再相信你一回。”龔稼軒和他握了握手,回身坐到位子上,拿出支票簿說:“匯金銀行是一家小銀行,沒有那么多的資金,我至多只能拿出五十萬來,其余的還要你自己想辦法。”

陳子錕道:“多謝稼軒兄了,一事不煩二主,剩下的還要稼軒兄多幫忙,兄弟和省城銀行界的人也不熟。”

龔稼軒道:“咱們江東不是上海,市面上多是老式銀號錢莊,能和上海天津的外國銀行實現匯兌的只有我們匯金銀行,所以找那些人也沒有,如果大帥實在急缺資金的話,我倒有一個法子。”

“哦,請講。”

龔稼軒有些猶豫道:“這一招太過傷民,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用。”

陳子錕一笑:“不瞞稼軒兄,兄弟就帶了五百人馬到省城,現在各方勢力都虎視眈眈盯著我呢,不管是麥子龍反水,還是盧永祥打過來,亦或是段海祥部回援省城,我都是死路一條,你說,這算不算萬不得已。”

龔稼軒道:“好吧,這一招就是發行軍票!”

看龔總經理一臉沉痛的樣子,龔梓君和陳子錕面面相覷道:“軍票有如此恐怖?”

龔稼軒道:“軍票就是軍隊發行的鈔票,和銀行鈔票的區別在于它沒有準備金,無法對付現洋,就算是窮兵黷武的軍閥也不會在自己的地盤上發行軍票,而是在占領地區使用,以便搜刮民財,這是飲鴆止渴的辦法,不過也不是沒有補救的可能。”

陳子錕道:“我怎么忍心荼毒江東父老,發行軍票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等我穩定大局后,即刻將這些軍票如數兌付便是。”

龔稼軒一躬到底:“仁者無敵,將軍善待百姓,才不會落得和孫開勤一樣的下場。”

既然匯金銀行愿意幫忙,事情就好辦多了,陳子錕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刻成立江東省軍用票券管理局,就由梓君來兼任局長吧,只是軍票如何印制,還要稼軒兄指點。”

龔稼軒道:“倉促之間難以印刷出數額巨大的軍票,我看不如這樣,江東省以前有一家鹽業銀行,因為經營不善已經倒閉,金庫里尚有大量作廢鹽業鈔票,不如拿出來使用,先取一百萬票券,在上面加蓋江東省軍票管理局的蓋章即可投入市面。”

陳子錕贊不絕口:“好辦法,多謝稼軒兄,此事就煩勞你們爺倆了。”

解決了錢的問題,陳子錕又風風火火趕回公署處理軍務,段海祥的六萬大軍遠在三百里外,省城生變的消息還沒傳過去,他先以孫開勤的名義假傳了一道命令,解除段海祥的職務,以副職代之,然后截斷一切軍資糧秣彈藥供應。

正忙合著,曾蛟請見,他一到省城就帶著部下闖進監獄,將義父老混江龍救出,老人家兩條腳筋被挑斷,人已經廢了,不過能重見天日也算是幸運。

在省城監獄還發現一個老熟人,昔日蓋龍泉手下老十梁茂才身披鐐銬蹲在死牢里,據說這是最近才抓獲的重犯,還有三日就要行刑問斬了。

曾蛟認識梁茂才,便將他一并搭救了,帶回督軍公署。

自打大青山桿子被招安之后,梁茂才孤身一人南下省城,做起了江洋大盜,殺人越貨放火綁票無惡不作,但他總是對惡貫滿盈的大戶豪紳家下手,從不動貧苦百姓一根毫毛,打劫來的錢財除了花天酒地之外,一多半倒是散給了災民。

省城警察廳費盡心機,終于在一家妓院把梁茂才擒住,為了抓他死傷了八個偵探,有那早年就在衙門里做皂隸的老人說,省城幾十年都沒出過這樣的悍匪了。

梁茂才被判處死刑,秋后問斬,眼瞅著就到了喝斷頭酒的時候,一隊大兵闖進了監獄,不分青紅皂白將他提走,他還以為要提前處決呢,一路罵罵咧咧,哪知道沒上刑場,而是來到督軍公署。

后花園鳥語花香,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槍斃人的樣子,梁茂才帶著沉重的鐐銬站在原地,尋思著怎么才能逃跑,忽然一張熟面孔出現了,正是軍師蘇青彥。

“軍師,你怎么在這兒?”梁茂才奇道,心說難道軍師改換門庭投靠省軍了?

蘇青彥道:“不光我在,老九也在,大帥也在。”

梁茂才狐疑道:“你們咋在省城,還在督軍公署里?”

蘇青彥道:“還不是為你來的。”

“為我?”梁茂才更糊涂了。

蘇青彥道:“自打你離開山寨,大帥和大當家的一直掛念著你,聽說你在省城被捕,還判了死刑,大帥多方通融想撈你出來,哪知道孫開勤個狗日的執意要槍斃你,好像是因為你弄死了他的小舅子,有這回事?”

梁茂才歪著頭想了一會道:“好像是有這么檔子事。”

蘇青彥道:“總之孫督軍不給咱們大帥面子,大帥一怒之下,和他刀兵相見,親率五百精兵直搗黃龍,把姓孫的給擒了,把你給救出來了。”

梁茂才年紀輕,一根筋,蘇青彥的話哄不了別人,騙他綽綽有余,小伙子眼眶當時就紅了:“大帥不記恨我,還發兵來救我,我真不是人。”

蘇青彥道:“日久見人心,大帥也是愛才心切,眼下我軍正是用人之際,老十,你愿不愿意助大帥?”

梁茂才道:“只要大帥不嫌棄我,我這條命就賣個他了。”

一陣爽朗的大笑,陳子錕身披斗篷而來,見梁茂才鐐銬加身,當即喝道:“來人,把鐐銬解開。”

重達三十斤的死囚鐐銬是鉚死的,得用進口鋼鋸才能鋸開,怕梁茂才累著,陳子錕讓人給他搬了張椅子,見他衣不蔽體,又解下斗篷給他披上,把梁茂才感動的涕淚橫流。

“大帥,我的命是你給的,從今以后,上刀山下油鍋,全憑一句話。”

陳子錕連聲說好:“現如今就有一個事,非得一員驍將出馬才行。”

梁茂才就問什么事。

陳子錕道:“上海護軍使何豐林,劫了老子的貨,殺了老子的人,現在又要和我開兵見仗,這口氣你說咱們能咽得下么?”

梁茂才道:“我去料理了他!”

陳子錕大喜:“好!就等你這句話了,只是你這身子骨在死牢里待了多日,撐得住么?”

梁茂才道:“不礙事,我打小練過鐵布衫。”

陳子錕道:“我晉升你為江東省陸軍少校,選鋒隊長,帶領一營人馬趕赴上海,務必要把上海灘攪個天翻地覆。”

梁茂才道:“我懂,就是鉆進鐵扇公主肚里的孫猴子那樣。”

陳子錕哈哈大笑:“靠譜,事不宜遲,你明天就帶人出發,打下上海,我給你擺酒慶功。”

梁茂才囁嚅了一陣道:“紅玉……她還好么?”

陳子錕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紅玉好得很,等你凱旋歸來,我把紅玉賞給你。”
woandy 發表於 2013-9-15 18:02
第四十六章 孫開勤通電下野

陳子錕收了一員猛將,心情大好,連日陰霾的天氣看起來也有轉晴的趨勢。
在警察廳的大力協助下,省軍警備旅被迅速解決,團以上軍官全部開革不用,下級軍官愿意留任的就留任,不愿意干的按級別發放遣散費,排長三十塊,連長五十塊,營長七十塊,士兵一律是十塊錢,當然不給現洋,而是加蓋了軍票章的鹽業銀行報廢鈔票。

愿意留任的待遇可就不一樣了,白花花的現洋,香噴噴的豬肉燉粉條,軍餉連發三個月,警備旅的官兵們可不是傻子,孫開勤也好,陳子錕也罷,跟誰不一樣?看起來這位新來的陳大帥出手還大方些呢。

兩個補充旅更好處理,都是新招來的兵,懵懵懂懂啥也不知道,當官的說啥就是啥,派幾個軍官過去直接接管即可。

省城軍火庫里儲存著大量武器彈藥軍械,有馬克沁重機槍十挺,丹麥邁德森輕機槍五十支,舊式漢陽造套筒步槍一千二百支,西洋式軍官佩刀二百把,馬刀三百把,西班牙造盒子炮三百支,洋步號一百把,馬號五十把,銅吹哨、步鼓、八倍望遠鏡、炮隊鏡、擔架、馬燈、洋鎬、斧頭、鐵锨、刺刀、軍裝、皮鞋、綁腿、腰帶、軍帽若干,足夠裝備三個旅。

在火車站貨場又發現了驚喜,足足五千支嶄新的日本造三八式65口徑步槍,還沒開箱,據車站工作人員說,這批貨物是開戰不久前從上海運來的,想來是盧永祥為了武裝孫開勤特地贈送的軍資。

如今這些槍械彈藥全都便宜了陳子錕,正好用來裝備兩個補充旅,兩旅新兵剛接受了隊列和射擊訓練,已經有些兵的樣子,陳子錕將這五千人馬編成江東省陸軍新編第一師,可是師長的人選成了大問題。

陳子錕剛來南泰的時候一窮二白,手下人才也極其匱乏,只有一個閻肅,一個趙玉峰,趙副官還是個不堪大用的角色,收編南泰土匪后這個問題稍微得到解決,但不論是蓋龍泉、陳壽還是薛斌,都沒多少文化,他們打仗的路數完全和三國演義里一樣,熱兵器時代的各種戰術,什么步炮協同、機關槍跨越射擊、散兵線,挖戰壕之類的玩意一竅不通,讓他們當團長都是勉為其難,指揮一個師的人馬,那是趕鴨子上架,肯定要壞事。

想來想去,一個名字閃現在腦海里,陳子錕道:“給我把張鵬程找來。”

張鵬程是督軍公署的副官處長,保定陸軍講武堂畢業,日本士官學校留學,算得上是正牌科班的軍事人才,但他左右逢源、穿針引線的本事更強,陳子錕在他身上可沒少花錢,很多軍事情報都是張鵬程送來的。

陳子錕攻占省城后,孫開勤的一幫老部下躲的躲,逃的逃,唯有張鵬程依然在府里鎮定自若,當傳令兵來叫他的時候,他換上軍裝精神抖擻來到督軍公署面見陳子錕,口稱大帥,納頭便拜。

“哎呀呀,鵬程兄快快請起,咱們兄弟不興這個。”陳子錕趕緊攙扶,張鵬程笑吟吟的也就順勢起來了,道:“不知道大帥傳卑職來有何指示?”

陳子錕道:“鵬程兄是自己人,我就直說了,現在有個師長的位子,不知道老兄有沒有興趣?”

張鵬程眼睛一亮,師長可是實權人物,油水比當副官處長大多了,他雖然是正牌軍校出身,但一直不被孫開勤新任,只能屈尊當個幕僚,軍銜才是個上校,而同期的校友哪個不是將軍。

“卑職怕是難以勝任啊。”張鵬程嘴里客氣著,其實眼神已經將他出賣,他太想當這個師長了。

“鵬程兄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高材生,你不能勝任,那江東省就沒有人有這個資格了。”陳子錕這個馬屁拍的張鵬程極為舒坦,日本留學是他最引以為傲的事情,可惜孫督軍并不因此重用自己,現在陳子錕一來就讓自己當師長,焉有不興奮的道理。

“那卑職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張鵬程啪的一個立正,標準的日式軍禮。

任命書早就寫好了,蓋著江東省督軍的關防大印,簽著陳子錕的名字,雖然北京政府還沒有任命下來,但小陳實際上已經是貨真價實的督軍了。

張鵬程走馬上任,擔任了新編第一師的師長,軍銜暫時還是上校,但他卻給自己弄了一副中將的金板肩章掛上,不過后來發現陳子錕依然扛著少將肩章,他也就悄悄又換回了上校軍銜。

降將都被委任為師長,孫開勤舊部們的心眼都活泛起來,紛紛送禮托關系希望能在陳大帥麾下謀個職務,一時間劉省長麥廳長張師長家是門庭若市,省城迅速恢復了生機。

軍票管理局的工作進展神速,用了一天時間就把鹽業銀行的廢舊鈔票拿出來蓋上章子投入使用了,一共發行了一百萬額度,承兌期限是三個月,也就是說,三個月后憑票可以兌付相同數額的銀洋或者其他銀行的鈔票。

錢有了,槍桿子也有了,陳子錕懸著的心終于放回了肚里,而這一切僅僅用了兩天時間。

他決定見一見孫開勤,這位昔日的督軍,今天的階下囚。

來到督軍公署后宅的時候,雙喜報告說按照計劃,把警備旅長馬春放跑了,陳子錕點點頭:“很好,不過不能讓他在省城晃悠,派巡警抓他,盡快把他逼到段海祥那里去。”

雙喜領命去了,陳子錕讓人把孫開勤押了上來,孫督軍一襲綢緞衫褲,手里拿著佛珠,眼睛微微瞇縫著,與世無爭的樣子,也不客氣,坐下就問:“你準備如何處置本帥?”

陳子錕道:“孫督軍乃是北洋老將,卑職的上司,談何處置,就算是您老受了逆賊盧永祥的蒙蔽,也輪不到我這個小字輩插嘴啊,我只是奉了吳玉帥的命令來勸您懸崖勒馬的。”

孫開勤不為所動,一言不發。

陳子錕又道:“勤帥既然已經這樣了,不妨退居上海,在租界做個富家翁,不比刀光劍影來的舒坦,我卑職在,保證您的絕對安全。”

孫開勤沉吟一會,決定妥協:“好吧,你要我做什么?”

“通電下野。”陳子錕一字一頓的說道。

雖然陳子錕已經控制江東省城兩天了,但是外界尚且不知道江東的天翻地覆,這是因為電報房電話局都被他派兵控制住了,紙里包不住火,他想做的只是延緩曝光的時間。

戰爭第五天,民國十三年九月八日,江東省督軍孫開勤通電全國,宣布下野,與此同時,江北護軍使陳子錕在江東省城亦通電全國,發布檄文,宣布討伐盧永祥。

通電一出,舉國震驚。

江浙前線,齊燮元的蘇軍和盧永祥的浙江交戰數日,互有輸贏,但總體來說雙方拼盡全力也只是打了個旗鼓相當而已,戰爭呈膠著狀態,江東易手的消息傳來,齊燮元大喜過望,立刻召開軍事會議宣布了這一特大捷報。

眾將俱是驚喜,江東事變,浙江腹背受堵,戰爭的天平已經開始向己方傾斜了。

齊燮元搖頭嘆道:“這個小陳,我真是小瞧了他,不過善用奇兵不是好事,江東軍還有六萬人馬未動,我看他怎么收場,保不齊到最后還得老子給他擦屁股。”

話雖這樣說,他還是喜滋滋的,畢竟江東易主,對戰局的影響頗大。

杭州,浙江督軍公署,盧永祥大發雷霆,孫開勤六萬人馬竟然撐不到一星期就敗了,而且還是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后輩手里,盧大帥倒不是敗不起,而是這場敗仗來的太突然,讓他猝不及防。

大帥震怒,摔碎了還幾個茶杯,副官參謀等人噤若寒蟬,離得遠遠不敢相勸,忽然一人從外面疾奔而入,口稱大事不好,副官們趕緊攔住他,說大帥正在發脾氣,有什么事兒改日再說。

那人急道:“前線緊急軍情,不敢不報。”

盧永祥遠遠的問道:“什么事,說!”

那人走進屋里低聲道:“大帥,仙霞關失手,孫傳芳打過來了。”

這下豈止是腹背受敵,簡直是三面夾擊,仙霞關是閩浙之間的天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更有浙軍重兵把守,孫傳芳難道插了翅膀不成。

“因何失手?”盧永祥問道。

“第二師張國威通敵叛變,引狼入室。”來人據實以報。

大敵當前,盧永祥反而不發火了,將參謀們召集起來商討應對之策,事到如今他已經明白過來,孫傳芳為何不早不晚,選擇這個時候突破仙霞關,宣戰以來,這家伙一直坐山觀虎斗,坐看江浙大戰,以圖收漁人之利,可是江東事變,陳子錕隨時會打進浙江,孫傳芳生怕浙江落入他人之手,這才迫不及待的動用關系,提兵入關。

亡羊補牢猶未為晚,盧永祥迅速調集人馬增援仙霞關,力圖將孫傳芳堵住,另外又調派兩個旅防備江東方面,事發突然,原本夠用的兵力一下子變得捉襟見肘,如果奉張再不入關,孫文再不北上,這場仗怕是希望渺茫了。

安排好了軍務,盧永祥將兒子盧小嘉叫來道:“小嘉,爹爹打算派你到奉天去見張雨亭,請他出兵以解燃眉之急。”

盧小嘉道:“爹,張作霖不是已經宣布討伐曹錕了么?”

盧永祥道:“宣布是宣布,真打是真打,兩碼事,爹爹知道,他們都想等爹的實力拼的差不多再動手,哼,爹要是下臺了,唇亡齒寒,他們也不好過,你得讓張胡子明白這個道理。”

盧小嘉眨眨眼睛:“知道了爹,我這就去收拾行李去。”心里樂開了花,又能借機出去花天酒地了。
woandy 發表於 2013-9-15 18:02
第四十七章 陳子錕走馬上任

被江東之變驚呆的不止齊燮元和盧永祥等人,遠在北京的曹錕吳佩孚更是大喜過望,江東易手,東南戰局迅速扭轉,勝券在握,大伙兒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總統府新華宮,內室浴池,曹錕圍著浴巾躺在榻上,李彥青輕輕給他按摩著肩膀,問道:“三爺,舒坦么?”

曹大總統瞇縫著眼睛,渾身骨頭沒有二兩重:“舒坦,舒坦,再往左邊來一點,哎,就是這兒。”

李彥青拿捏力道精準,把曹錕伺候的飄飄欲仙,趁機道:“三爺,我知道這么個人兒,挺有能耐的,我覺得他要是當了江東省的督軍,準能把盧永祥干趴下嘍。”

曹錕閉著眼睛:“你說。”

李彥青說了一個陌生的名字,贊不絕口道:“這位可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的,論打仗,那是一等一的猛將……”

話沒說完,曹錕猛然站起,臉色都變了:“你是什么東西,一省督軍也是你能保舉的么!荒唐!胡鬧!”

李彥青臉色煞白,嚇得跪地求饒,曹錕也不理他,徑自去了。

大總統更衣完畢來到公事房,吳佩孚已經坐在這兒等他了。

“大總統,江東不可一日無主,你看誰能勝任?”吳佩孚問道。

曹錕笑了笑:“已經有人舉薦江東督軍的人選了。”

吳佩孚臉色略變:“何人?”

曹錕道:“我不管誰來舉薦,一律拒絕,當年段祺瑞把子玉你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湖南交給張敬堯,結果如何?我曹錕可不能做那任人唯親的昏官。”

吳佩孚道:“三爺的意思是讓陳子錕來當這個督軍了?”

曹錕道:“陳子錕年輕是年輕了點,不過非常時期,就得有非常應對,張雨亭的十五萬奉軍馬上就要打過來了,東南再不穩,咱們直系的好日子就到頭了,我準備給他晉升陸軍中將,任命為督辦江東省軍務善后事宜,再授驍武將軍銜,子玉你看如何?”

吳佩孚淡淡道:“太重了吧。”

曹錕拍了拍吳佩孚的手背:“不重,一點也不重,子玉,咱們直系后繼有人吶,等小陳蕩平浙滬,調他北上對付張雨亭,讓關東胡子見識一下江北胡子的厲害,我聽說這個陳子錕白手起家,手底下全是招安的土匪呢,真是不簡單,不容易!”

吳佩孚臉上浮現出笑容:“陳子錕好用奇兵,調他來打張作霖倒是一步好棋。”

曹錕道:“事不宜遲,不能讓有功之臣寒心吶,這事兒趕緊辦,還得通電全國。”

吳佩孚道:“江東初定,但孫開勤主力還在,陳子錕兵力單薄,腹背受敵,我怕他撐不住,咱們這邊剛任命他江東督辦,他就被趕下臺,到時候可就貽笑大方了。”

曹錕笑道:“好辦,本大總統這就下令,給他補充二十萬大洋軍費,五千條槍,一百萬發子彈。”

吳佩孚這才展顏笑道:“我替這小子謝謝三爺了。”

九月十日,北京政府發布通電,將原江東督軍孫開勤撤職,任命原江北護軍使陳子錕為江東省軍務督辦,晉陸軍中將,授驍武將軍。

消息傳到北京京報社,阮銘川驚喜道:“想不到老朋友已經當上督辦了,這事兒要報道,大大的報道。”

小編問道:“多大的篇幅?”

阮銘川道:“整版!”

小編道:“總編那邊怕是說不過去。”

阮銘川道:“聽我的,沒錯。”

京報是北京發行量很大的報紙,一個整版用來刊登陳子錕的戎裝照片,效果相當的好,報紙上陳子錕身著陸軍少將大禮服,年輕英俊,玉樹臨風,一時間報紙竟然脫銷,不得不再版加印,老頭老太太們把報紙留著當門神過年時候貼,小姐太太們留著貼在床頭當電影明星,京城刮起一股小小的陳旋風,當然這是后話。

交通銀行大廈,副總裁姚啟楨坐在辦公桌后面叼著煙斗悠閑自得,仆役送來今天的報紙后躬身退了出去,姚總裁拿起報紙隨便瞄了一眼,眼神忽然被吸引住了,這么大一整版照片不是自家女婿么!

再看下面的注明文字:新任江東省軍務督辦陳子錕,全國第二年輕的陸軍中將。

姚啟楨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女婿這般本事,短短一年就從護軍使升到督軍了,還晉升了一級軍銜,年紀輕輕才二十五六歲就是陸軍中將,驍武將軍,唯一堪比的就是奉軍的張學良了,不過張小六是仗著有個好爹,陳子錕有什么,六年前還是北京城拉洋車的臭苦力,今天就是封疆大吏,一省督軍了!

拿起電話要通了自家,是太太接的電話:“喂,哪里?”

姚啟楨道:“是我,你女兒好眼力啊。”聲音略有顫抖。

姚太太不解:“什么啊,蕾蕾又惹什么禍了?”

“沒惹禍,是咱們的女婿,被大總統任命為江東省軍務督辦了,就是以前的督軍!陸軍中將,驍武將軍!”

電話那邊忽然沒了聲音,然后就隱約聽到下樓的聲音和遠遠的呼喊:“蕾蕾,大喜事,陳子錕當督軍了!”

半分鐘后,姚依蕾氣喘吁吁拿起了電話:“爹地,怎么回事?”

姚啟楨又把報紙上的報道說了一遍,道:“今天的京報,快去買來看。”

姚依蕾撂下電話就往外跑,姚太太緊追不舍:“蕾蕾,你慢點,小心肚里的小督辦。”

最后還是姚太太派仆人上街,將附近幾條街上報童的報紙全買了,姚依蕾拿著報紙怎么看怎么喜歡,忽然想到什么,道:“來人吶,拿幾份報紙送我家里去。”

想了想又道:“算了,我自己去,讓鑒冰也開心一下。”

她倆躲避戰禍暫回北京,姚依蕾和父母住在一起方便照顧,鑒冰一個人住在東文昌胡同的宅里里,正無聊呢,姚依蕾興沖沖的來了,把報紙一展:“看,陳子錕當督軍了。”

“呀,咱們是督軍夫人了。”鑒冰喜道。

兩個女人喜笑顏開,樂成一團。

總統府收支處長府邸,李彥青面前攤著報紙,心情很是不悅,昨天有人花了二十萬大洋托他在大總統面前進言,保舉當江東督辦,結果不但被三爺嚴詞拒絕,連帶著自己也被罵了一通。

李彥青把一肚子的氣撒在報紙上這位頭上,他指點著陳子錕的頭像道:“你何德何能,大總統如此看重于你,我偏就不信了,這個督辦你能下去!”

下人來報:“總統府送來的公文。”

李彥青接過來一看,是曹錕批示給江東省方面調撥軍餉槍械彈藥的批文,他懶洋洋將批文丟到了抽屜里,自言自語道:“想從我這兒拿錢,等著吧你。”

淮江南岸,淫雨霏霏,天地間白霧一片,這場雨已經下了一星期了,硬生生將省軍北進的步伐阻斷,大雨滂沱,渡船不能過江,炮兵無法開火,幾萬大軍被困在泥濘的江邊,進退不得。

省城早有消息傳來,說是陳子錕率兵偷襲,已經把孫督軍活捉了,段海祥下令嚴密封鎖消息,生怕擾亂軍心,他一邊派人回省城探聽情況,一邊繼續派兵強渡淮江,增援夏景琦的十一團。

派去的探子如同泥牛入海,再沒回來,省城方面的物資補給倒是中斷了,六萬大軍的吃喝,幾千頭牲畜的嚼谷,三十六門大炮數萬條槍的彈藥,全靠后方補充,斷了補給,大軍就是無源之水,難以維系。

如今段海祥的帳篷里坐著的是從省城逃來的警備旅長馬春,他九死一生才逃到軍中,聲淚俱下的向段海祥敘述了陳子錕如何在督軍公署猖狂放肆的事情。

“段師長,趕快提兵打回去,鏟除陳子錕,給弟兄們報仇啊。”馬春急切道。

段海祥道:“馬旅長,你可知道陳賊帶了多少兵馬進省城?”

馬春道:“據他自己說,只有五百人馬,所以咱們必須盡快動手,等他緩過勁來可就晚了。”

段海祥沉吟片刻道:“我會考慮的,你先下去休息。”

馬春心有不甘:“段師長,您可是督軍的結拜兄弟啊,不能見死不救啊!”

段海祥沉下臉來:“來人,送馬旅長下去休息!”

馬春被架走了,段海祥召集手下旅長團長們開會,把省城陷落的事情一說,眾人驚懼,議論紛紛,有的提議立刻揮兵馳援省城,有人說繼續北上,圍魏救趙,還有人說干脆咱們擁戴段師長當督軍得了。

段海祥心里也活絡起來,他雖然是孫開勤的結拜兄弟,但事到臨頭不得不為自己考慮,孫督軍的時代已經過去,眼下自己手里掌握六萬大軍,進可攻退可守,在這個亂世年代,何不豁出去搏一把!

“傳我命令,拔營起寨,回師省城!”段海祥終于下了決心。

說來也巧,他命令剛下,外面連日陰雨就停了,轉瞬間一輪日頭當空照,天放晴了。

眾將都說這是吉兆,段海祥深以為然,得意洋洋。

忽然一位旅長問道:“那北岸的十一團怎么辦?”

段海祥淡然道:“留著他們牽制江北主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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