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六星魔想 作者:風亞《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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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ven90566 發表於 2012-1-31 16:35
第六章 愛珞妲兒

由於耽擱了會,雷法特抵達池塘時山賊們已準備下手。他慶幸來得及時,英雄救美的戲碼雖然老套,卻不失為使對方信任自己的方法。

敵方有十一人,對劫掠一個小女孩而言是很誇張的人數,但看山賊們不自覺拉扯褲頭的動作,雷法特不禁冷笑。

腰間的錢袋鼓得皮帶重重下沉,這些沒品的傢伙還沒把搶來的財寶運回老巢藏好就急著下一宗生意啊?真是好胃口。

由隨意站立的姿態及長短不勻的呼吸輕易可知他們只是仗勢欺人的普通盜匪,只要各個擊破,再多人也不足懼。

「老大,是這娃兒沒錯!」緊挨頭目身邊,頗具小人之風的猴子臉攤開人圖逢迎獻媚道。

「法洛家族的千金嗎……」老大伸手磨蹭著下顎,猴子臉見他似難決斷,又補了句:「法洛家族家大業大,聽說挺疼這娃兒的。」

「值三千金幣嗎?」

「值,當然值!法洛家為了她,再多錢也會拿出來的。」猴子臉賊笑著,百分之九十九的小人相,只差沒根狗尾巴左右搖擺。

自從歷孚亞諾芮先王駕崩後,可悲的法洛家就失了寵,新王雖是先王嫡子,父子關係卻很淡漠,尤其新王直來直往的硬脾氣,認為長年霸著高位吃香喝辣的腐舊家族是敗壞朝綱的根源,於是登基後即廢除官職世襲的傳統。法洛家世代為官,自然也被列入這波掃除名單,任職右相的法洛大家長炎朗因怨新王不顧舊情,憤而罷官還鄉。也許是享慣了富貴榮華,回鄉不過半年便身染重疾,從此一病不起,於今年春過逝,只留下一雙兒女。

法洛家雖漸落沒,仍有良田萬頃,長子泰喀杰忒年有十八,為了重振家族風光毅然從軍。畢竟冠著法洛姓氏,泰喀杰忒輕易得到小隊長的職位,但因服役的關係,大部份時間都待在軍中,家裡只剩年幼的妹妹。

這名女孩卻成為邪門歪道窺伺的目標。

原來炎朗生性貪財,有利必圖,又因先王寵信坐上右相位子,每年俸祿加上暗中收受的紅包,黑心錢可堆滿一整間房。當了四十年官下來,不知撈了多少油水。現在泰喀杰忒從軍去了,隨時可能死在戰場,家裡的希望自是落在女兒身上,萬一泰喀杰忒發生不幸,也能靠招贅延續法洛家的香火,無形間這女孩便代表了法洛家族的龐大財產。

幻想堆得比山還高的珠寶首飾,誰管得住貪婪的慾望?山賊頭目自是眉開眼笑:「那好,把她帶回去。」

「遵命!」領了旨,猴子臉收起刀,笑嘻嘻的走到女孩面前,蹲下身,攤開雙手:「來,小妹妹,乖乖跟叔叔們走吧。」

「你們……你們是誰?」女孩萬般不安道。

「我們是來帶妳回家的呀!」猴子臉裝出慈藹的表情,維持著笑容一面向前逼近。

女孩似能感受笑聲裡的惡意,本能後退,直到鞋跟觸碰了池水,她不禁慌張起來。

「幾位大叔,你們在做什麼?」雷法特忍住呵欠跳出來搭救解圍。

誘拐得用糖,要綁架就直接抱走,這些蠢蛋還演什麼戲啊?

「還用問嗎,當然是綁架這位小姑娘。」猴子臉不屑道。

「她有這麼值錢嗎?」他故作不知。

仗著小孩姿態,山賊們倒不把他放在眼裡,因此無警戒地讓他不著痕跡走到猴子臉後方,頭目的面前。

「廢話,不然咱們兄弟大費周章為了什麼!這小姑娘家裡有錢的不得了,擄到手的話價碼就隨我們開了。」

「混蛋!說那麼多做什麼,辦你自己的事就好,何必跟這毛頭小子解釋。」舉腳踹向猴子臉,山賊頭目啐道。

「是……」猴子臉揉著發痛的臀部。

「喂!小鬼,這沒你的事,滾一邊去。算你運氣好,大爺我今天沒心情殺你。」老大揮揮手中的大刀。

「哦?我運氣好,那大叔豈不楣運臨頭了?」雷法特回道。

「小子,我看你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也不放亮眼瞧瞧我們是誰。別以為大爺不想殺你就可以放肆了!」

「這不是放肆,是實話。」雷法特正說道,冷不防提起右足,朝山賊頭目膝關結踹下,只聞「喀啦」一聲,腿斷了,山賊頭目也痛昏了去。「我可是特來斷你們財路的煞星。」

「卑鄙的小子!大夥上,給我殺!」猴子臉吼道。

「不許動。」雷法特提手制止。見識了他的狠勁,山賊們竟一時不敢向前。雷法特轉頭對猴子臉道:「卑不卑鄙得看對象吧,反正你們也不是有為有守的善良人士,不如趁現在快逃,否則會死得很難看喔。」說到這,雷法特又向後一蹬,斷了條想從背後偷襲他的山賊左腿。

逼供術他懂得不少,適用於此種情況,不傷性命又能折磨人的方法至少有三十種可慢慢嘗試。

猴子臉知這小子不好惹,僅出兩腳連傷兩人,只得叫聲:「咱們走!」基於山賊本色,臨去前還是心有未甘地咒了些僅供受害者參考用的穢言。

待山賊們離去,雷法特才走向發抖不止的女孩,輕聲問道:「沒事吧?」女孩嚇得說不出話來,雷法特嘆口氣,安撫她在樹邊坐了下來。

這麼嬌弱的女孩單獨外出居然穿了一身上等布料縫製的衣裳,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擺明等人來搶?自己要保護的居然是這等不解世事的嬌弱千金,雷法特只能搖頭外加嘆氣。

「叫什麼名字?」細細瞧她,卻是陌生非常,對這女孩他真的一點印象也無,但轉念一想,十二歲的他已被迷昏在蛇窟裡了,面都沒見過,哪來的印象?

「愛……愛珞妲兒……」女孩總算回了點神。

「有沒有兄弟姊妹?」趁她還不甚清醒,雷法特藉機問道。

「有個大哥……」

「該不會叫泰喀杰忒吧?」

「咦……你認識他?」女孩吃驚地看著他。

果然跟泰喀杰忒有關。「不……只是聽過他的大名。怎沒見他陪妳一道出門?難道不怕妳出什麼意外?」

被雷法特一問,心思單純的愛珞妲兒居然老實全招了:「他……他不知道,我是瞞著家裡人偷偷出來透氣的。我從小體弱多病,醫生說是天生身骨子虛要多調養……我吃了好多藥,也一直乖乖躺在床上好多年,我真的好想出門走走,但是大哥始終不肯……」

「所以妳只好偷溜出門,又怕逛大街沒三秒就被家裡人發現硬架回去,因此躲到荒郊野嶺遊山玩水順便透透氣,但是運氣不好遇上壞人是不是?」這麼快就對恩人掏心挖肺的,這小妹妹還真不懂得提防外人。

「大哥哥,你好厲害喔!」

「哪裡哪裡……」收到愛珞妲兒崇拜的眼神,雷法特啼笑皆非。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逃亡模式,策劃時間極長,成功機率不高,通常發生在教育封建的上流家庭,尤以女孩兒最易發作。

「那妳現在該怎麼辦?有什麼計劃嗎?」

「我……我不曉得……」

「既然都溜出家門不如就玩個過癮吧!反正都要挨罵的,玩少了是妳自個兒吃虧,何況明天回去對妳也比較有利。」雷法特鼓吹道。

「為什麼?」

「還用問嗎,今天回家的話妳應該也猜到會發生什麼事吧。你大哥絕對暴跳如雷,說不定會狠狠揍妳一頓,日後對妳嚴加看管,還不許妳踏出房門一步。可明天的話就不一定了,自己妹子失蹤一天一夜,妳大哥會怎麼想?是離家出走還是遭人綁架?他肯定心急如焚,哪還有生氣的心思?看到妳平安無事回到家裡,他一定滿面笑容迎接,天天把妳捧在掌心當星星疼。妳瞧,只差一天待遇就有天壤之別,妳覺得哪種比較好?」如此醜化泰喀杰忒的形象還真有點對他不住,但如今愈少人與愛珞妲兒接觸她就愈安全,何況還不到他與泰喀杰忒見面的時候。

「我……還是明天回去好了。」愛珞妲兒小小聲道。

要是家裡派人通知大哥,他一定立刻告假回家,差點被強擄後,她很想躲回安全的大屋子裡,但卻更害怕面對生氣的大哥。

「妳真是個聰明的女孩,今日不宜回家,那就先找個可以過夜的地方吧。」拐帶成功!雷法特在心裡大大稱讚了自己一番。

憑著有素的訓練,雷法特很快在臨水不遠處尋獲一處乾爽的岩洞。

洞口十分矮小,自己一米五的身高還得彎身,進入裡頭後才發現洞穴深有六米高二米,洞口長了株大樹,夜間燃火時能完全掩蓋火光。

「這地方不錯,也很安全。今晚就委屈些睡一夜吧,又硬又髒的地板不像妳家的床,明早起來妳可能會渾身痠痛。」

「這個山洞好棒。」第一次接觸外面的世界,愛珞妲兒不管看到什麼都覺得新奇。

「明天天亮妳要是還笑得出來再這麼說吧。」雷法特可以想見她哭喪著臉央求他揹她回家的情景。

大略整理了洞穴內部,他便要愛珞妲兒乖乖待在洞裡,自己則外出準備糧草。完全天黑前,他已架起火堆、鋪好乾草,順便拎了兩條大魚回來。

天一暗,空氣便冷了下來。雷法特用打火石燃了火,開始去鱗烤魚,怕冷的愛珞妲兒也坐到火堆旁取暖。

看著逐漸熟透的食物,她一雙眼楮閃閃發亮著。

不過烤條魚,有什麼值得興奮嗎……雷法特留意著她的舉動,這孩子搞不好連廚房都沒進過。

「雷法特哥哥……為什麼你會來這種地方呢?」愛珞妲兒忽地開口問他。

「我?我是出門辦事正好路過。」總不能說是專程來保護妳的吧!

「很重要嗎?」

「也許吧,至少它悠關我下半輩子。」

「那你快去吧,這麼重要的事不能擔誤啊!你不用陪我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愛珞妲兒顯得比他還著急。

「傻瓜,妳還有空閒替我操心呀!反正這事不趕時間,明兒個下午送妳回家後再說吧。」而且這事已經在進行了。

「下午?」

「不是說好玩個過癮?」他故意誇張的比劃著:「我會帶妳去尋野兔窩、灌蟋蟀和捉螃蟹,一定讓妳不無聊的!」

「可是……」愛珞妲兒滿心期待著,卻怕耽誤他的大事。

「別猶豫了,我這麼做也不全是為了妳。」雷法特看出她的心事。

「咦?」

「出生到現在活了二……不,十二年,好像從沒過過什麼像樣的日子。有時候想想,人生嘛,才幾十載而已,何必過得如此辛苦?就會忍不住想逃到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或許還能活得更像自己……唉,如果每件事都能心想事成就好了。」

打從得知身世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將一輩子與獸族牽扯不休。雖然痛苦,卻是個相當適合他,只要力量足夠就能被認可的社會。

「……雷法特哥哥,你這麼年輕就得工作呀?」

「每個人都得工作啊!要不跟米蟲又有什麼不同?早點開始才能早點結束,我已決定五十歲那年引退,用過去攢下的錢好好享受人生,這就是我的夢想。」

「好平凡喔!」

「平凡的人會追求不平凡,不平凡的人也想追求平凡。就像妳,幸福舒適的日子過慣了,就想往外逃不是嗎?我則是想要平平安安的生活啊!娶個漂亮老婆,生幾個可愛的小蘿蔔頭,一起住在親手砌建的大房子裡,這就是快樂的人生了啊!」

「那如果……如果雷法特哥哥你活不到五十歲呢?」愛珞妲兒異想天開地問。

「什麼……」雷法特被她的問題嚇了一跳。

「如果在退休前死掉的話……為什麼要賺那麼多錢呢?」

「這個……哈哈……也許是因為我現在還無法辭去這份工作吧!說身不由己也許有點宿命,可是有時人生就是這麼無奈。其實我也不敢奢望過平凡的日子,結下那麼多仇家,有家累只會害了他們。夢想可以實現固然很好,要是不行,至少可以在它成真前努力的活下去。」

「……你好堅強喔。」

「環境使然吧!我倒是很羨慕妳,雖然身體不太好,卻有個疼妳的大哥、安穩的家、無慮的生活,也許妳覺得日子太過沉悶,但這樣的生活卻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妳應該要好好珍惜。」

「可是……爸爸媽媽都死了……大哥又經常不在,我好寂寞……」愛珞妲兒又傷感起來。

「這樣算不幸嗎?至少他們都愛妳吧。」雷法特不以然道。

「嗯……」

「世上有許多孩子是被雙親嫌惡的,即使如此,他們還是努力的活下來。愛珞妲兒,妳也許是不幸的孩子,但那是對最幸福的孩子而言。妳生活無憂,沒嚐過苦痛、看不見在生死邊緣掙扎的那些真正不幸的孩子們,妳是在天國般的環境中長大的,要懂得知足。」他藉機點醒她。

「對不起……我好不懂事……」被雷法特這麼一責備,愛珞妲兒難過得幾乎收不住淚水。

「回去以後別再偷溜出來了,妳太脆弱,人生的真實面卻太殘酷。你大哥這麼做也是為妳好。」雷法特勸道。

「那……雷法特哥哥你會來看我嗎?」愛珞妲兒怯怯問道。

「會。」他應承。

「那我會乖乖聽話……你一定要常來看我……」

「放心,一有空我就會去探望妳,所以妳得快點把身體調養好,這樣我才有理由說服妳大哥放妳出門啊!好啦,天很晚了,妳再不睡的話明天怎麼有力氣玩呢?」

「…………」

發覺身邊的人兒沒有反應,雷法特不禁低頭,卻見她靠著自己肩頭不知覺睡著了。小孩子的作息真是規律,就寢時間一到生理時鐘就乖乖投降了,果然沒熬夜的本事。

這麼虛弱的身體要是著涼可就不好了。雷法特在火堆裡多添了幾根樹枝,又脫下外衣覆在她身上。好不容易哄這千金小小姐入睡,趁她熟睡的幾個時辰,正好讓他辦點事。

輕輕將愛珞妲兒抱到草堆上,雷法特取出黑布蒙住面孔,鑽出岩洞,無聲無息離去。

此時城門已經緊閉,雷法特潛行數里,總算看見一戶已熄燈就寢的人家。他悄悄摸進馬槽,半晌,牽出匹拉磨的溫和老馬。

抱歉了,老馬先暫借一晚,天明前就會歸還的。心中懺告一陣,雷法特這才翻身上馬,驅著牠往百里外的悠灅村狂奔。

照泰喀杰忒的說法,他是在愛珞妲兒死後追查到悠灅村下手殺害他的親人。從泰喀杰忒認定他為殺人兇手來看,愛珞妲兒臨死前定扯下足以辦視他身份的物品。腰帶!泰喀杰忒必定在腰帶夾層紙片上看見他的名字。

如今愛珞妲兒好端端的,泰喀杰忒還在家裡乾著急,尚不知他家人的存在,自己理當不必擔憂,但他卻想到另一個可能……如果泰喀杰忒撒謊呢?

假如泰喀杰忒說的並非實話,惟一的可能就是從他離家到泰喀杰忒抵達悠灅村的這段時間裡,她們已經死了!

是病死的,還是其他人殺死的?

若是生病,他會請大夫診治;要是被人殺死,也許現在趕回去還來得及阻止。他希望泰喀杰忒說的沒錯,如果母親與妹妹在他手下殞命,至少還有機會化解這場血劫。

懷著忐忑思緒來到悠灅村,將老馬拴在村口的古井邊,雷法特徒步走到了家門前。

那是間有些年代的木屋,外型簡單、普通,無趣的三角屋頂、方型窗戶,是最基礎而便宜的平民屋。很小,卻蓋得堅固。懷念著記憶中的老房子,雷法特心裡微微發痛,好一會兒才移動腳步。

他避開正門,繞到了屋後。

記得從前為了貼補家用,母親故意到鄰村替他引了兩份工作,每日放羊砍柴,常錯過晚飯時間,一身疲累回到家時,母親早已熄燈就寢,門也帶上鎖,他只好窩在屋外又冷又餓的發抖。幾回下來他學到了教訓,偷偷拆下木板造了面假牆,好方便進出。

現在他已知曉橇開門鎖的方法,卻不能這麼做,歲月的流逝加重了門板開關時的磨擦聲,容易驚醒淺眠的母親。他只好走到老地方搬開假牆,鑽進自己的房間。

上鎖的門證明家人安好,但他仍放不下心,想親眼確定她們無恙。

頭部撞上了空木箱,雷法特吃痛的揉著痛處,對改變舊貌的熟悉空間感到絲絲吃驚。

簡陋的房間已變成堆放雜貨的倉庫,看著被重物壓彎的床板,心臟也被壓得喘不過氣。他以為母親縱使不掩飾對他的厭惡,心裡仍會念在自己兒子份上存有些母愛,怎知卻是他自作多情,離家沒多久,母親就急著抹滅他的一切。

走了好,走得愈遠愈好!盤旋了一整年的念頭,卻是有生以來最正確的決定。他心灰意冷,不管十年後再怎麼後悔,母親一點兒也不在乎。

忍下被秉棄的窒息,他沉重地走到母親臥房前,輕推開一條門縫。

年過三十的婦人躺在床上安詳睡著,窗外月光照亮床頭的藍色相框,裡頭擺著一張合照。拍攝的地點在家門口,以木屋為背景,母親摟著妹妹溫柔微笑,就樣一般慈愛的母親,小他五歲的蔻兒拉著母親裙擺,躲在後方露出半個身子,害羞地撒嬌。

一幅令人稱羨的溫馨構圖,卻不知讓他黯然幾回,只因相片裡沒有他。

嘆息著將目光再度放回熟睡的母親身上,時光已磨去他眼中的憤恨不平。數不清是第幾次夜間偷窺,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好好正視被他稱為母親的女人,而不招來耳光和白眼。

不明白母親的恨意何以如此深、如此切,甚至在重男輕女的社會裡依然把他當成害物看待,即使深夜發出夢語,也是咒他去死。他不明白,直到他害死對這個家而言最重要的男人。

為救失足的他而使繼父摔下山崖那天,他幾乎被活活打死。母親歇斯底里地叫罵著,不顧他是因為差些被獵戶棄置的獸夾夾斷左腳才會滑落山谷。想阻止的蔻兒被失去理智的瘋狂母親使勁一推撞上桌緣昏了過去,他心裡著急,棍棒卻像雨點般不斷落下。

「你這個煞星!為什麼還不去死?害死了我的父母還嫌不夠,現在又奪走我的男人!村裡斷崖古井那麼多,你怎麼不跳下去?!你跟你那畜生父親一樣,只會破壞別人的家庭,掠奪所有的一切!我好恨,恨自己為什麼那時沒有勇氣去死,居然還生下你這個孽種……」

他呆呆聽著,居然忘了掙扎,任淚水爬滿了臉龐。繼父的死令母親崩潰,積怨全爆發出來,她管不住情緒,也停不了口,藏在內心的怨怒化作刀槍,將他靈魂刺得鮮血淋漓。

生在貧困家庭,十六歲那年她為了救治患病的父母獨自入山採藥卻慘遭獸人侵犯,雖然百般掩飾,一天天隆起的腹部卻瞞不過村人的眼。未婚生子的大罪逼她承受亂石砸頂,父母拖著孱弱的病體以身護女,用兩條老命換回女兒生機,但她也被逐出家園,在人生地不熟的異鄉徬徨。

編織的少女美夢全碎了,沒有男人肯娶這種女人,更別提替獸人養孩子。不管她走到哪裡總是四處碰壁,和氣的村人見著她也都在背後指指點點,加重她承受的壓力。

從抱到牽,不知走過多少村子,就靠著打零工糊口。他的存在不斷提醒她所經歷的痛苦,無法承受的她為減輕屈辱便將怨懟轉嫁到他身上。不知何時,他的皮膚開始出現青紫,而他只是默默穿起冬衣,無言地跟隨母親流浪。

四歲那年,終於遇見願意收留他們的好心樵夫,那男人後來成為他的繼父。一年後母親生下蔻兒,他終於擁有正常家庭的幸福日子。

如果那惟一會關懷自己的男人還活在世上,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了吧?他痛苦地將臉埋入雙膝間。

為何不再早回溯幾個月?如果繼父還活著,如果他不必回到獸族,如果沒遇見艾珞妲兒……如果她註定這麼死去……如果可以的話……為何不能讓一切更加完美?

回溯之門啊……

床上婦人翻身繼續睡著,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抬頭望著母親,他並沒有任何怨恨。她個可憐的女人,在花樣的少女時代慘遭蹂躪,非自願被奪走貞操,還懷上孽種受盡世人冷言冷語,換作是誰都會恨的!

幼時不敢還手,知道真相後,他更沒有理由還手。

不如走吧!既然母親視他為惡魔之子,既然蔻兒才是母親認同的孩子,那麼他繼續留在這個家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他離開了。被毒打後,他拖著一條腿爬出了家、爬出了村口,連告別的話也沒說,躲進山裡休養了好幾天。

找到親生父親後,他加入了獸族。後來得知有個由獸人與外族結合生下的棄子所組成的集團,他毅然加入他們,成為幻族的一員,開始了暗殺者的生涯。

關上房門,雷法特走向蔻兒的房間。對母親的情感,只能說是一種複雜的滋味,但蔻兒他是付出全部心力來關愛,尤其她是他最敬愛的那個男人的惟一女兒。

他不能改變回溯之門的決定,但至少要讓蔻兒平安長大。

坐在床畔,雷法特凝望著手足,神色柔和了下來。雖已間隔十年,此刻乾涸孤獨的心房卻被親情給緊緊填滿。原來思念是那麼容易被滿足,僅是剎那的重逢,甚至不需言語,就能覺得此生無憾。

「你是誰?」

母親的質問聲震醒了他。潛藏的服從讓他感到慌亂與愧疚,彷彿歸鄉卻闖空門的他犯了不可饒恕的死罪。

他還是害怕,害怕母親忿怒的臉,害怕從她嘴裡說出任何可能刺傷他的話。儘管他不斷告訴自己這並不是他的錯,但……母親並不在蒄兒房裡。

闖入者是誰?

一把抓起桌上削得尖銳的鉛筆,他貼著牆板裂縫往母親房間看去,漆黑的房裡傳出移動家俱的聲響,門口映出模糊的高大黑影,一個抓著布袋的男人。

小偷?

他放輕動作推開房門,踩著黑暗中的陰影接近偷兒,就像等待捕食螳螂的黃鵲。

應該要立刻解決那名竊賊,但他不敢,因為母親醒著。他只能暫時隱身看那偷兒和撲上前的母親糾纏在一塊。母親狂亂地用指甲在偷兒臉上一陣亂抓,嘴裡發出失控野獸般的吼叫:「你回來作什麼!你這個畜生!我早知道你想殺了我,哈哈……被我逮到了吧!這次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

雷法特感到窒息,母親的理性早已被夢魘完全主宰,她甚至分不清攻擊的對象是個男人,而他只是個十二歲的少年。

那偷兒被母親非理性的激烈態度弄得不知所措,有那麼幾秒只是處於挨打的狀態,但身體上的疼痛痛很快激起他反擊的本能,他用力掙脫,朝母親左臉揮出兇惡的一拳。母親哀叫一聲,虛弱的身子倒回床上,一動也不動。

「該死的瘋婆子!」偷兒怒罵道,抹著發燙的雙頰,抽出暗藏在股間的利刃預備行兇。「上西天去吧!」他得意地狂笑。然後,失去了意識。



愛珞妲兒悠悠轉醒,一睜開眼,就看見雷法特正剝著橘子皮。

「早安。」雷法特神清氣爽的打著招呼,已經熄滅的灰燼旁叉著兩條香噴噴的烤魚。「大概是起得太早,山產們還在睡覺,再忍耐吃一餐魚,中午再換其他口味好嗎?」

愛珞妲兒昏沉沉地爬起,在脫離夢境與感官知覺恢復的曖昧分際,鼻端嗅到了涼涼空氣裡的橘子香。

「山裡也有橘子樹嗎?」她揉揉眼。

「也許吧,我並沒有仔細的找過。」雷法特向上拋著橘子,「這不是在山裡摘的。我到城裡繞了一圈,剛好看見一家果攤,就想妳也許想來點飯後水果。」

「謝謝你。」

「不客氣。喔,對了,我有稍微打聽妳家的情況,似乎還未張貼尋人公告,或許妳大哥在等歹徒的恐嚇信……這麼說也不太對,我沒確認妳大哥是否已經告假回家了。」

聽完他的描述,愛珞妲兒吶吶道:「雷法特哥哥……你說我是不是太任性了?這麼做給大家添了好多麻煩。」

「法洛家沒表現出慌亂不就表示相信妳的安全?下午回去好好道個歉就沒事了。快梳洗一下,用完餐我們就出發了。」

「嗯。」

早飯後,他覆行諾言帶愛珞妲兒體驗山中事物。到了正午,則替她做了簡單的改裝,到城裡各處晃蕩。

歷孚亞諾芮以農立國,利用每一吋土地發展精緻農業,累積足夠資金與外匯,憑著源源產出的米粟搭配外交手段與其他公國進行貿易,進口各式必需品和武器。外國商品加上本地土產,使得市場貨品多彩多姿,攤位上擺的多是具有各地民族風的日常用品。

這個國家商人不多,也沒什麼觀光價值,但在這裡定居絕對餓不死人。

雷法特帶愛珞妲兒參觀了各種行業,當鋪、打鐵鋪、藥鋪……「瞭解百姓的生活是必要的。」雷法特這麼說,但愛珞妲兒打死也不進妓院。

「有什麼關係,裡面的大姐姐很溫柔的。」雷法特可沒那麼輕易離開,「妳知道妓院是什麼地方嗎?」

「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那不是個好地方,只要男人住一晚,女人就會生氣。我聽洗衣服的姐姐們說的……我們還是走吧!」愛珞妲兒實道。

「我還不是個男人,」雷法特比比自己,「而妳,是女的。所以不用擔心妳家的女性同胞會抓狂。」但妳大哥會。雷法特暗想。

「我不要……」愛珞妲兒低低道。

「是嗎,真可惜。」雷法特抓抓黑髮:「我以為孤單寂寞的妳會想跟年輕漂亮的姐姐們親近的說……」

「姐姐……會像你這樣陪我玩嗎……」她彆扭地問道。

「當然囉,她們會很溫柔的。」雷法特指著妓院的招牌:「妳瞧。愉芳樓,一看就知道裡面的姐姐過得很快樂,而且妓院本來就是個賣笑的地方,妳進去會很開心的。只是我們得付點錢。」當然是用山賊腰間摸來的銀兩付帳。

「……我大哥會生氣的。」

「別讓他知道就不會。」雷法特偷笑著,將幾乎妥協的愛珞妲兒拉進愉芳樓裡。

一個小時後,愛珞妲兒開心的走出妓院門口,雷法特卻臭著一張臉。

愉芳樓夜間營業,這時候姑娘們還在休息,只有歐巴桑老鴇出來招待,一看是孩子,還以為他們誤將妓院當成飯館。她正好無聊,索性端了點心出來聊天。從頭到尾她和愛珞妲兒相談甚歡,他則喝了一肚子悶茶,直到嬤嬤不懷好意地問愛珞妲兒再過幾年要不要來愉芳樓工作,他這才警覺,趁愛珞妲兒簽下賣身契前將她拖離是非之地。

「要再來玩喔。」老鴇還真是依依不捨。

「會的,羅姨也要努力工作喔。」

雷法特嘆著氣,虧她還能無邪的道別,羅姨可不是區區打掃的下人,而且「工作」也輪不到她。

晃晃乾癟的錢袋,時間也差不多了,得在妮珞接他前送愛珞妲兒回家才行。

「現在要到最後一個地方了。」雷法特道。

「還有呀?」

「當然啦,壓軸是最後登場的。」他笑笑,「我們要去法洛家。」

「要回去了嗎?」愛珞妲兒很吃驚,「可不可以再多玩一會兒?」她央求。

「妳總不能永遠不回家吧?」雷法特道:「離籠的金絲雀可以嚐到快樂,但卻不會活太久,妳適合的生存環境在那棟大房子裡。」

愛珞妲兒低下頭,似在猶豫,好一會兒才悶悶道:「……在西邊,我會帶你去的。」

「愛珞妲兒,我不是急著甩開妳。」

「我知道,我們昨天就說好的。」

感受到愛珞妲兒不捨的想法,雷法特沒說什麼,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後,盯著她微髒的衣裙,保持一個影子距離護衛著。

直到走出市區,看見被高聳圍牆與黑色鐵桿護衛的白色洋房,他們才停了下來。

「……你會來看我嗎?」背對著雷法特,愛珞妲兒用帶著微微鼻音的語調問。

「會。」如果十年後,她還活著。

「……真的?」

「我發誓。」

愛珞妲兒轉過身來,雷法特看見她臉上的淚珠。

「雷法特哥哥!」她撲進了他的懷裡。「你一定要來,不可以騙我!」

「會的,我還想帶妳去看好多東西。」他拍拍她的頭,「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多吃些補品,嬌滴滴的小姐不一定要很虛弱的。」

「別再像大哥一樣唸我了。」她破涕為笑,輕輕推開他:「那我走了。」

「進去吧。」

看著愛珞妲兒一步步往前走,雷法特露出釋然的笑容,跟著轉身往回走。

耳邊聽見打開大門的聲音。

「是小姐,小姐回來了!」

「對不起,各位……我回來晚了……」

「您平安無事就好,平安無事就好,感謝老天保祐!」

這種被關心的幸福是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吧?

在尚熾熱的陽光籠罩下,雷法特懷著欣羨的心情離開了法洛家。

然後,回溯之門出現在他眼前。
steven90566 發表於 2012-1-31 16:35
第五集第一章 夢中陷阱

無視路上的行人,妮珞大膽地在街道中央敞開大門迎接。

「雷法特先生,請進吧。」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往身側一擺,妮珞向前微微傾身,做出可愛的邀請動作。

「這樣就算成功了嗎?」回到會客室,雷法特恢復靈體狀態,肉體帶來的額外負重感瞬間消失無蹤。

「是的,非常恭喜您。那麼我們立刻進入復活的程序吧!」鎖起回溯之門,金色鑰匙在妮珞手中拋呀拋,不過那麼上下幾回,同一把鑰匙卻從金色變成了黑色。「這是逆轉之鑰喔。」她將黑色鑰匙插入鎖孔,第二度打開回溯之門。

推開門扇,驟吹而來的乾燥風沙灑了一整會客室薄薄黃粉。門的背後是一片遍佈高低沙丘的荒涼沙漠,妮珞指著前方一座階梯狀的高聳土塔道:「看到了嗎?雷法特先生。只要直直往前走,一個小時內就可以抵達。塔的一樓有座大噴泉,小心別被水花濺到,復活之道就在塔的頂層,爬上去後會有人告訴您該怎麼做的。」

望著約有十層樓的高塔,雷法特心中暗自打算,回到人間第一件事就是回悠灅村看個究竟,再到法洛家完成與艾珞妲兒的約定。最好當他醒來時無名隊已遭淘汰,他就能立刻自由了。

靴底踩上乾燥的沙堆。

「拜拜囉!」妮珞依然樂天無憂的模樣,「您要特別小心,沙漠的陷阱很多的,特別是流沙,踩到可是會致命的喔!」

像是預言,又像是印證,妮珞才提醒完,滾滾黃沙便像被觸動的陷阱,猛然伸出不規則狀的觸手,想將措手不及的雷法特拖向下方幽暗的世界。

「這是什麼?」雷法特甩動雙足,卻只是更將充滿黏性的沙粒不斷帶高,轉眼雙膝以下便被埋得動彈不得。

「不是才請您留心嗎……雷法特先生真是粗心呀!」倚在門邊,妮珞像個看見表演者出糗而嗤嗤暗笑的觀眾,一點也不同情道:「可是誰又知道無底地獄會正好出現在您腳下呢?真是太巧了!不過雷法特先生一定逃得出來的,對吧?」

黃沙淹到了腰部,雷法特避免用力掙扎,他縱有真本事,卻也幾乎不可能從這以回溯之門為中心,半徑足有五十尺的巨大流沙中逃脫。

「我已完成回溯,而妳想毀約嗎?」雷法特朝她喊道:「妳就這麼想我留下來?」

「雷法特先生是這麼想的嗎?」妮珞煩惱似地道:「沒錯,流沙是妮珞召喚來的,因為這裡是妮珞的世界呀!逆轉之門最適合成為您的安息之所了,雷法特先生是不是也喜歡這裡呀?」

雷法特抵抗著流沙的侵犯,沙子卻像一波波打上岸的浪潮,鑽進全身空隙。而此刻,四周環境也像濺濕的水彩畫般開始模糊流下,露出無數漩渦組成的黑色背景。

「既然不想讓我離開,又何必玩什麼回溯的把戲?」雷法特吐出鑽入口鼻裡的沙粒,努力想抽出被胸口高的流沙吞沒的雙手。

「之前妮珞真的認為雷法特先生會是第一個走出真實夢境的迷失者。妮珞好失望,因為雷法特先生您辜負了妮珞的期待啊!」妮珞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比起初次見面的印象顯得沉靜許多,卻也另有風情。「您知道嗎,死之書的演算已經完成了。」旁觀者般看著雷法特瞬時改變的表情,「就在剛剛。」

「這和妳說的時間不符。」雷法特不滿道。

「只怪您讓愛珞妲兒對您產生不該有的感情。是您過度的付出使她走向死亡之途,也迫使您必需面對懲罰。」妮珞微微晃動足踝,發出催魂般的鈴聲,「她等不及了,您遲遲沒去見她,使她以為您已遺忘了諾言,所以四年後,她再次離家到岩穴找您,只是這次沒有那麼幸運。」

「她是怎麼死的?」

「遇上同一批山賊,和註定的一樣。」妮珞的最後的笑意也消失了,此時看來竟與領航者一樣無情。「所以,雷法特先生,妮珞得請您留下來。」她蹲下身子,將細弱的右手放在雷法特惟一露出流沙的頭顱上,「您不用太過害怕,待會兒我們就會見面了,只要再一下子就好。」語罷,搭在頭頂上的五指加重勁道,「妳……」雷法特沒有發言的餘地,轉眼被流沙完全吞沒。

「地獄的亡魂還有輪迴的可能,真實夢境的迷失者卻幾乎沒有逃脫的機會。二十分之一的機率……您的運氣實在太差了啊!雷法特先生。」妮珞露出邪惡的微笑,對著空無一人的流沙道:「歡迎走進真實夢境,一場美麗的惡夢。」

三掌長的布偶從天花板落到妮珞腳邊。

撿起長得和雷法特一模一樣的娃娃,妮珞細心拍去它髮裡的、衣裡的、鞋裡的黃沙。

「玩偶化很成功呢!好個漂亮的娃娃呀!」她開心的高舉布偶原地轉圈子,「什麼都不用擔心,雷法特先生,妮珞會永遠疼愛您的!」

「讓我走,讓我走……」「不,該我了!」「是我……」

書架傳出細碎的哀求。

妮珞抱著新得手的玩偶,走到書架前睨視著擁塞的空間:「急什麼,這麼快就想破壞我的好心情嗎?」布偶們立即鴉雀無聲。「算了,反正我也沒想你們會永遠留下來。現在我有新娃娃了,得清出個位置讓它睡得舒服,你們誰要讓賢呀?」

「我!」「我!」「我!」布偶們推擠起來。

「讓賢」代表可進入輪迴,對被困在真實夢境的靈魂而言可是救命良機。畢竟誤入真實夢境的亡靈少之又少,它們盼著再創新生的輪迴已許久。

「你們就這麼不喜歡待在這裡嗎?」妮珞沉下臉,娃娃們立刻恐懼地閉上嘴。見安靜下來,妮珞復道:「上次是抽籤,再上一次是比來到會客室的順序,這次該誰了……」她思索著。

選我吧!選我吧!所有娃娃在心中一致吶喊。

等待真是漫長的折磨,妮珞的手指一一撫過布偶們,最後抓起其中一個:「就你吧!」

「為什麼?」「是呀!為什麼?」「求您挑我吧,主人!」「我比它還早到的呀!」

未雀屏中選的布偶們不服氣道。

「閉嘴!」妮珞一聲命令,布偶們立時噤若寒蟬。

「早到的先走?別笑死人了!真實夢境裡可沒這條規定。抽籤難道就公平嗎?這裡是我的地頭,我要誰走誰就抽得中!現在,」她對被選中的娃娃道:「你長得太醜了,我也不想要缺條腿的玩具,你可以滾了。」

「謝謝主人!」醜娃娃興高采烈道。

「哼,得意什麼!」「被選中了不起嗎?」「我也可以鋸斷手腳呀!」布偶們嫉妒地私語。

「想念我的話下次死掉再來玩喔。」雖是被捨棄的玩物,但被虛設的書架空間所抑制的,想要更多玩偶的貪心卻是永無止盡。「要帶著完整的身體來。」

「是的!」醜娃娃滿口應承,至於下次來不來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無論這樣的回答是否出自真心,妮珞還是顯得十分高興,手中黑鑰匙扔啊扔,變成了豔麗無比的紅鑰匙。

紅色鑰匙打開的輪迴之門內,暗紅色長道不斷引誘著萬念俱灰的布偶們。

醜娃娃跳到了道路上,整整頭部的黑色海盜帽,轉身向妮珞磕了三個響頭:「我尊貴的主人啊!布洛祝您永遠安康。」隨後跳起,關上大門,朝輪迴之境一蹦一跳而去。

「真好!」「真羨慕他……」「是啊……」

欣羨的娃娃們只能失望地等待渺茫的珍貴機會。

「好囉,雷法特先生,以後這裡就是您的家了……真是的,怎麼還沒清醒呀?」發覺懷裡的娃娃眼簾未掀,妮珞咯咯笑道:「您好好休息吧,玩偶化的暈昡是必然的呀!」

「看來妳過得蠻開心的啊,玩了這麼多年家家酒還不膩嗎?」

驀然出現的女聲令妮珞繃緊神經,竟有人在不讓她察覺下闖進會客室,奧塔麗在做什麼?!

「是誰?給我出來!」她忿怒叫道。

「別急,這不就出來了。」女聲不急不徐的飄著,筍尖般的金屬片就從妮珞鼻樑前五吋探出了來。認出熟悉的刀尖,妮珞鐵青著俏臉,向後跳開。就在這短短時間內,刀尖橫向劃開二尺,會客室的空間就像清晨甦醒的眼楮緩緩張了開,灰色眼瞳佇立在霧狀眼白裡:「不認得我了嗎?菲祀。」

「不許在我面前提起那個名字!」妮珞刺聲尖叫:「闍魅,妳來做什麼?這裡不歡迎不素之客!奧塔麗、奧塔麗!」

「妳找的是這個引路的娃娃嗎?」女人瞭然微笑,故意提高左手,露出一直為灰色斗篷所遮掩的僵死身軀。「真是對不住,誰教這傀儡妄想阻檔,害我一時忘記力道,不小心就把它給弄壞了。」掐住傀儡頸子的五指一鬆,領航者被扔到妮珞腳邊,四肢淒慘地扭曲著。

「奧塔麗!」妮珞悲叫一聲,咬牙切齒地瞪著那僅有上半身的女人:「妳竟敢破壞我心愛的娃娃!」

「不過是個死物,再做就行了,依妳的能力再簡單不過吧?如果她的『符』沒被我打壞的話。」闍魅語氣冷淡道:「聽說妳剛得到不錯的娃娃?」

「妳想要?」妮珞不怒反笑,「可以啊,不過先用鎌刀把妳那雙髒手剁下來給我。」

「別搞錯了,對娃娃感興趣的人不是我,」灰袍死神微笑,「是芙莉。」

「芙莉……」妮珞愣了愣,音調不再強硬,卻仍惡狠狠道:「我憑什麼相信妳?」

「妳感覺不到嗎?返生術的呼喚。芙莉大人指名要那魂魄,請妳放手吧。」

「真實夢境的規矩早已制定,就算芙莉大人說情也沒用。其他的事我可以退讓,就這娃娃不行!」

「是為了妮珞嗎?」

「我就是妮珞!闍魅,閉緊妳的嘴,別忘了妳在誰的地盤上,在真實夢境裡妳打不過我的!」妮珞眼裡燃燒著怒火。

「真可憐啊,妳連自己真正的名字都忘了。」

「這不干妳的事!」

「把娃娃交給我,我就替妳向芙莉大人央請三百年壽命的恩賜。待在會客室處理靈魂的轉生工作很枯燥吧?」

「誰要妳多管閒事!」

「菲祀,芙莉大人的事一定為第一優先,要是不把娃娃交出來,我可要稍微粗暴點了。」死神舉起鎌刀。

「終於露出真面目了!」妮珞一副久等的好戰神情,「炎女!」她喚道,裝飾品似的銀色小斧由壁爐中飛出。「炎女」一脫離火焰,浩大火勢隨即銳減下來。

一把握住紅白雙色絲帶纏繞的尺長斧身,妮珞示威性在身前一揮,繫在斧尾的精巧中國結左右搖擺,室內溫度立刻上升了五度。

「來呀,怕了嗎?」

「妳這麼想毀了自己的巢穴嗎?」闍魅瞬時來得切近,兩把神兵一交鋒,會客室裡一陣地動天搖,刀斧數次碰撞,鎌刀發出的銳利的氣刃在封閉空間裡飛散開來,見物便斬。

「好痛啊!」布偶們紛紛慘叫,沒躲過襲面氣刃的立刻被割成碎塊。「快,躲到這裡!」後來是兩三個娃娃發現身邊的精裝書完好無恙,便合力抬起書本充作盾牌,但「炎女」吐出的熾熱氣息卻讓它們無法忍受。「請手下留情啊,主人!」它們大聲呼求,但和闍魅陷入死鬥的妮珞跟本懶得理。

「只要能殺了妳,賠上整個真實夢境也值得!」

茶杯、畫框等小物品在空中相撞,玻璃和木屑尖利的一角在牆壁、書架留下一道道利爪刮過般的傷痕。熱浪讓室溫不斷飆高,幾乎悶融了布偶們,幸虧破裂的核形空間不斷有大量的陰冷空氣湧入,勉強中和了會客室裡的熱度。

「好大的決心。妳最好收斂些,要是弄壞了娃娃芙莉可是會生氣的。」

「那又如何?無法交代是妳的事!」

「看來誤會得很嚴重啊!我只是義務前來,並未接到任何授命。弄壞與否是妳的事,無論返生結果如何都毋需我擔負責任。」妮珞的牽制達不到效果,闍魅右手一揮,死神之鎌對準妮珞頸部砍去,妮珞白著臉向後一仰,避開了奪命要害,手中「炎女」卻變成目標,受鎌刀重重一擊,被擊飛了去,直直嵌入牆裡。「但妳既然釋出善意,再打鬥下去就太可笑了,妳說是不?」

妮珞不明究理,下一秒卻發現原在自己懷裡的布偶已被闍魅奪去,幾乎失去理智:「妳休想離開!」忿怒一吼,回溯之門瞬間出現在闍魅身後,門扇蚌殼般一張一闔,轉眼將灰袍死神吞進肚內的未知空間。

「嘻嘻嘻……妳就在那個世界被囚禁到死吧!妳那把心愛的鎌刀破壞不了回溯之門的!」妮珞露出猙獰的笑容。

「是嗎?」

令人痛恨的聲音竟又在身後冒出,妮珞大驚失色:「妳……怎麼可能出的來?」

「我是動不了回溯之門,」銀色鎌刀從容威脅著妮珞的眼楮:「所以只好劃開門邊的空間了。」

「哼,小聰明。」妮珞閉上眼,「妳想在這裡殺了我嗎?」

「不,無法在真實夢境裡鎖定妳的本體才是最麻煩的事啊。」闍魅道:「下回的戰場在人界,我會在那兒等著,妳也早點來吧。」

感覺鎌刀移開眼前,妮珞向後一翻,「炎女!」她伸出手,紅斧再度回到身邊。

「少拖拖拉拉,要就這次解決!」

「抱歉,我現在可沒這心情。」闍魅回絕,不理會妮珞,逕自隱入霧色空間。

「闍魅!」妮珞大吼,但灰袍死神早已飄然離去,只留她在會客室裡憤恨的跺腳。

「我不會放過妳的!絕對!」



魔法陣轉速漸慢,像被鎖到底的螺絲帽停止了轉動。令它喪失功能的最大原因是憑空現身的灰袍死神。或者說,她手中的布偶。

無論如何,它總算功成身退,只是玩偶化後的雷法特無法立即回到自己的肉體。

闍魅並不考慮這些,這點小問題是留給芙莉處理的。最大的麻煩就是從菲祀那兒奪回雷法特的靈體,而她已經辦妥。剩下的步驟就只是還原魂魄和活化肉體而已。

死神也有救人的一天嗎……真令人難以相信啊!

「何必為人類使用這麼危險的禁咒呢?」望了眼雷法特的死屍,闍魅將懷裡的布偶塞入芙莉衣襟。「不過這次,妳也許救對人了。」



東北場地結束賽程後,希維爾卻同傑洛斯先行離開會場,也不管其他三場地仍在激鬥中。

大部份的人還留在裡面觀看比賽,街道此刻寬敞又好走,希維爾打了個大大呵欠,喃喃抱怨:「真不敢相信我居然會陪你來,結果歷孚亞諾芮隊還不是輸了?」

這是必然的嘛,誰教他們只剩一半的人能上場,只是對手也贏得不輕鬆,輪番車輪戰,直到第六人才把氣力耗盡的泰喀杰忒給撂倒。

「歷孚亞諾芮隊戰況不利,過程卻很精彩。」傑洛斯道。

「還說咧!你真的有在看嗎?」他總覺得傑洛斯對其他隊伍更有興趣。

說來最神奇的還是維修小組的修繕速度,擂臺損壞得那麼離譜,他們卻只花了幾個小時就修理得完好無缺,功夫真是一流。

「心意到就好。」傑洛斯也不否認,「倒是你,居然睡了整場,門票也是要花錢買的。」

「有什麼關係,心意到比較重要嘛!」希維爾以其人之言還堵其人之口,反正票錢不用他付。「都過了三天,返生術到底成不成功啊?」他想起什麼似問道。
「時候到了我們自然知曉。」

「芙莉也沒說執行時間多長,現在能上場的也只剩你、我和蘿蕾娜而已,萬一雷法特拖到鬥技會結束才醒來,契約不就作廢了嗎?」這樣可不劃算,救人一命換來的一紙契約只用一場比賽就還清,這虧可大了!

「雖然大恩不需言謝,知恩總該圖報吧!古人不也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換句話說就是人命比浮屠值錢囉!扣掉比賽出場費,他還得賠我不少錢呢!嘿嘿……」

傑洛斯冷眼看著沒人性的希維爾逕自打算,提醒道:「如果雷法特活不了,難不成你連冥紙也收?」

「別咒我,冥紙收早了也花不了,死人錢還是等我死後再催討。」希維爾道,「要是他死了,欠我的錢當然得從喪葬費用裡扣除,奠儀也得充公貼補,草席費麻煩你出,我會負責埋好他的。」

「……你這小子是惡魔轉世嗎?」

「誰知,至少我現在是人。」希維爾不在乎道,卻見傑洛斯突然改變踩地的力道。

「我們被跟蹤了。」他輕道。

「兩個男的,偽裝成乞丐和販子。」希維爾以同樣微細的聲量回道。

扮得太假啦!哪有乞丐會在街上到處遊走,販子隨便推銷,沒等客人掏出錢就離開的?

「不對,還有一個。扮成路人。」傑洛斯笑笑:「他很聰明,每隔幾個轉角就變更服裝和髮型。」

「你怎麼看出來的?」希維爾奇道。

「他沒易容,鞋子也忘了換。大街上玩服裝表演是很可疑的。」

「也對。你覺得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希維爾鎮定且冷靜,那三人有意無意的保持距離,一遠一中一近尾隨,偶爾也蓄意並行,三兩句簡短交談,似乎在確認什麼計劃。「該不會又是昨晚那些白癡盜賊吧?」

「這和你不愛錢的機率一般高。」傑洛斯打著比喻,「尤塔盜賊是大陸通緝犯,再怎麼大膽也不該白晝外出而不易容。若是其他隊伍派來監視我們,至少該訓練他們的跟蹤技巧。」

「那就看是不理他們或是通通抓起來拷打囉!」希維爾道。最可能的情況有兩種:一是蒐集無名隊的情報,二是打探雷法特的死活。如果是後者,那些人必是泰喀杰忒派來的,只有他才會這麼對雷法特耿耿於懷。

「借問一下,通緝犯真的那麼見不得光嗎?」希維爾突然冒出一句。

「你想問的是我們被普班公國通緝一事吧?」真不謂是傑洛斯,一下子聯想起那件陳年往事:「多半撤銷了吧!我們在普班公國沒犯下公開大罪,他們所能捏造的罪行有限,到目前為止沒人追殺我們就是最好的佐證。普班公國若下令追查我們的身份,就會發現當時也在城裡的尤塔盜賊更為可疑。」

「不是皇室這麼想,是百姓逼他們這麼做吧?尤塔盜賊是公國的人,總不能將他們公開處死,可皇室也得自保,只好暗中放他們走卻又通緝他們?」希維爾猜道。

所以盜賊們不辭千里也要來報復。

「只能這麼想不是嗎?」傑洛斯反問。

「你覺得抄小路怎麼樣?」希維爾可沒忘了後面三個跟屁蟲。

「也好,我也覺得煩了!」

兩人齊步走進小巷,趁最近的跟蹤者追上來前突然加快速度衝刺。

跟在後頭的人沒出聲,卻一致放開腳步窮追而上。

五分鐘後,希維爾和傑洛斯若無其事地從巷子踱了出來,用觀光般超緩慢的步伐。

「結果是平手。」希維爾遺憾地搖搖頭。

「可憐了那第三個人,白白挨了兩拳。」傑洛斯也道。

「你動作真夠慢的,一分鐘完成的事也能拖成五分鐘,蝴蝶結幹嘛綁那麼漂亮?」希維爾實在有些受不了他的苛求完美。

「創造美感啊。」

「好吧,蝴蝶結就算了,你那特殊的綁法又是在哪學的?」死中求活的藝術繩結該不會也是龍姬的征服手段之一吧?

「祕密。」傑洛斯道。



這一切是突然開始的。

原先安然相處的闇系護壁突然侵蝕起聖結界,就像倒入水裡的糖,不斷被溶解,卻也改變了水的本質。兩道結界互相較勁,使得接觸面出現的顆粒狀缺口開始增多。

這是光闇元素彼此化消的現象。

克萊兒看著一切,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不是外部因素引起的情況,但她卻不確定使得結界失常的原因是否來自內部。

還是很安靜。

如果房裡發出奇怪的聲音,至少她可以猜測會是什麼樣的情況。怪就怪在結界起了異常,而房間卻仍跟往常一樣沉默。

整個崩解的過程很快,克萊兒沒有仔細計算,不過在她將蘿蕾娜和長牙找來研究之前,結界就已經完全消失了。

「怎麼辦,要進去嗎?」克萊兒很猶豫,她憶起希維爾惡聲惡氣的警告。

「還是等他們回來吧,鬥技會也快結束了。」蘿蕾娜傾向較保險的作法。

「不,我們進去。」讓人吃驚的是,長牙竟然提議進屋裡去。「當初芙莉說過,結界解除之時就是儀式完成的時候,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面對儀式的成敗。」

「不等希維爾他們嗎?」蘿蕾娜道。

「必須先設想最壞的情況,如果返生術失敗,芙莉和邁奇也會有生命危險。現在先進去,能救一個算一個。」長牙道。

這可不像拆生日禮物讓大夥同喜,如果門一打開看見的卻是三具屍體,那可真是諷刺不過。

「說的對,我們不能等下去。」提到救人,克萊兒可不管會有什麼後果,何況長牙站在她這邊,挨罵的話也可分攤風險。她將手覆到門把上,嚥了口口水道:「我要開了?」

沒有人反對。

深吸一口氣……再一口……克萊兒逃避似地閉緊眼,心一橫,右手往順時針方向一轉,發出喀的一聲……

門沒開。被鎖住了!

溫度一時間驟降。

「天……誰上鎖的?芙莉嗎?」克萊兒左右扭動把手,無名指意外劃過門把粗糙的表面,她彎低身體,瞇眼讀起刻在上頭的一串米粒般的小字:「未經允許……禁止開門?」

「特別是妳,克萊兒。」最後這一句是由及時回來的希維爾本人直述。「妳真的愈來愈高竿了,居然把結界給毀啦!」

克萊兒縮回手,有絲心虛:「才不是!是長牙說要開的。」

「一定是妳威脅人家吧?」傑洛斯也不怎麼相信,可見她人格早已宣告破產。

「幫我說句話嘛!」克萊兒瞪著裝作沒事的長牙。

「好啦,我相信妳。」希維爾道:「怎,雷法特已經起床了嗎?」

「還不知道,結界才剛解除。」克萊兒照實道,「今天的比賽……鐵桶大叔他們贏了沒?」

「贏啦,贏了先回國的權利。」希維爾伸手揮趕著在身邊飛來飛去找尋機會張嘴咬人的幼龍道:「知道結果的比賽實在沒什麼看頭,關心我們下一場的對手還來得有意義!」

「情報都在掌握中。」傑洛斯老神在在,「下一場和下下場的成員、擅長招式以及弱點,全蒐集完了!」

「什麼時候的事……」大夥全嚇了一跳,這傢伙不是整天窩在別院裡?

「什麼你啊!」傑洛斯敲了希維爾後腦一拳,「睡了整場的混蛋果然不曉得他們在西邊場地打得可熱鬧了。」

無預警的拳頭害希維爾咬破了舌尖。

「我才在想你怎會這麼好心去助陣,果真是另有目的。」他瞪了傑洛斯一眼。

「好了,別瞎扯了。希維爾,錀匙在你那兒吧?」怕他倆一抬槓就忘了時間,克萊兒趕忙提醒。

「喔,鑰匙在這。」希維爾扔給她兩根鐵絲,「自己開。」

「別鬧了。」克萊兒嗔責道:「萬一芙莉和邁奇出事,你得負全責!」

「這就是鑰匙,只是不怎麼合法而已。如果妳想找制式形狀的金屬,很抱歉,沒有。」希維爾攤攤手。愈少東西能開啟的才是好鎖嘛!

見希維爾說得肯定,克萊兒急了。看看手裡的鐵絲,她露出求救般的可憐神情:「我不會用這個……」

「我來吧。」希維爾從她手裡取回鐵絲,插裡鎖孔裡一陣撥弄,「喀嚓」兩聲,鎖應聲而開。「看吧,很簡單。」他象徵性轉動把手,卻不開門,然後又將鐵絲放入鎖孔裡往角落的小凹點一勾,「喀嚓」,門又鎖上了!

希維爾笑容滿面的將開鎖工具交給克萊兒,「示範完畢,輪到妳實作了。」

「惡魔!」蘿蕾娜忍不住道。

「惡魔!」長牙應和。

「你這個惡魔!」克萊兒笨拙的在鎖孔裡胡亂翻攪,都快哭了。「以後你受傷我一定見死不救!」她詛咒道。

「那機會一定很少。」希維爾倒不害怕。

見死不救?這可不被她的本能允許。

大小傷有治癒系魔法和藥品,陣亡則有返生術,哪支隊伍有這麼完美的醫療體系?

「由他去玩吧,你們的擔憂是不必要的。」傑洛斯對蘿蕾娜道。

長牙靜下心豎耳傾聽:「他說的對,房裡確實有兩個穩定的心跳。」

「兩個……」蘿蕾娜憂慮道,不一會兒便釋懷了。還沒結束,在芙莉出來之前,返生術都不能算是結束。「別忙了,克萊兒,我們先去吃午餐吧。」

「不行,我一定要打開這個鎖!」帶著不服輸的心理,克萊兒氣鼓鼓道。

「該走了。」傑洛斯可不讓她如願,勸不動就用老方法,扛走就是了。

忙得香汗淋漓的克萊兒後領一緊,發出一聲驚呼,感覺雙腳離了地,忽地天旋地轉,待她適應突然間改變的視野,才發現自己又被傑洛斯當成了沙袋。

「放我下來!」克萊兒氣憤地捶打他肩背。

「對對對,就是那裡,再用力點。」傑洛斯很享受的樣子,「又發掘妳一項潛能,只可惜力道稍嫌不足,要多練習啊!」

「你真的是個討人厭的傢伙!」明知對傑洛斯無效,克萊兒還是多捶了幾拳洩憤。

「如果只有妳這麼認為,那我很懷疑這句話的可信度。」

「我贊成。」希維爾插嘴道。

「你更討厭!」克萊兒眼兒對他白了又白。

「我贊成。」傑洛斯道。

「我贊成。」長牙也道。

「我……」蘿蕾娜為難道:「大家要和平相處啊……」

「三對一,廢票一張,看來提案通過得很快嘛!」傑洛斯又露出惹人厭的微笑。

希維爾也不辯解,兀自別過頭咕噥著。

「好像玩得有點過份,他生氣了的樣子。」長牙收起戲弄的神態。

「我才不道歉呢!」剛被欺負過的克萊兒仍有餘怒。「有話就直說嘛,別在背後罵人,那是小人作風。」

「好好好,別氣。」傑洛斯招來幼龍轉移克萊兒的注意力,對希維爾道:「有什麼話就說出來,我們能接受批評的。」

希維爾這才轉過頭來,嘴裡仍碎碎唸著。

「不好!」聽力靈敏的長牙發覺是咒文,還來不及跳開,就聽希維爾放大了音量:「祈炎之舞!」十五支流光閃耀的火矛凌空襲來,瞬間引發一起小規模爆炸。煙塵漫漫,三人一狼往地面伏低,水結界覆上身,避開了暗算。

「有些話直說會壞了目的,所以直接動手比較保險。當然,這麼壯的體格絕對禁得起小攻擊,所以還是把你們打趴了好。我連君子都不當了,還管什麼小人不小人?要罵的話請便,我能接受批評的。」希維爾一貫離經叛道的輕浮調調。

沒想到希維爾竟不知輕重對隊友下重手,藉黃濁的煙霧,被撩起怒火的傑洛斯算準方向,握緊掌心朝希維爾揮出重拳。

感受直撲而來的危險,希維爾早有防範,給自己架了個小結界,哪知動了真怒的傑洛斯用上八成力,一拳粉碎防壁,差點打斷他的鼻骨。

「你幹什麼!」希維爾摀著鼻樑大叫。

「依你說的,直接動手比較保險。」大量釋出的鬥氣像團燃燒的火,傑洛斯不再客氣,打算好好教導這個乏人管教的小子。

「等等,別這麼生氣,我又不是存心攻擊你們!」

「現在才要道歉?」傑洛斯正處盛怒,每一拳都像要人命。

「等等!」

「這句話跟別人說去吧!」

「等等啦!」

希維爾沒命似地閃躲。

「說等等的是我!」長牙一口咬住傑洛斯腿部。

「呼……得救啦!」希維爾驚險暗噓,仍不明白傑洛斯何以如此衝動?

「他不是想攻擊我們。」長牙道。

煙塵終於消散,眾人總算可以將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方才傑洛斯等人站立的方圓五尺內絲毫沒有毀壞的痕跡,倒是圍牆破了個大洞,五名男子被震昏在地。

傑洛斯一眼認出其中三人正是幾分鐘前的跟蹤者。看來他們裝昏技術不錯,只是這回可真暈過去了。

「我怎麼可能隨便攻擊你們嘛!」希維爾反駁道。

是嗎?

他馬上收到傑洛斯和長牙凌厲的目光。

「維維德亞!」才剛爬起的克萊兒害怕得發抖。

「力柏大叔!」蘿蕾娜吃驚道。

「真可憐,掃到颱風尾了!」希維爾同情道。

「還有個人在飯廳裡!」聽見心音的長牙道。

「是誰這麼膽大包天,竟敢偷吃我的午餐!」希維爾激憤道。

「這時候你該說有何企圖吧?」傑洛斯糾正道。希維爾出奇不意的行為總是搞得人心惶惶。

「隨便你說,別讓那混帳溜了就好!」

大夥兒趕到飯廳前,長牙及蘿蕾娜脫離隊伍堵住兩扇窗,剩餘三人默數到三,一齊破門而入。

「不准動!」

「不准動我的午飯!」這句特別鏗鏘有力。

被眾人圍捕,不請自來的客人非但不慌張,居然已用完餐,大搖大擺喝著茶,看樣子還不急著走。

「你們的午餐?真對不起,我以為有算我一份。」那人淡淡道歉:「這頓飯多少錢?我付帳。」

「芙莉?!」大夥驚喜交加,「當然是免費!」
steven90566 發表於 2012-1-31 16:36
第二章 起死回生

閉上的雙眼如果還有機會再張開,就值得為未竟的生命感到喜悅。

有人認為,第一印象會影響當事者的心境,冥冥中左右思想。這事的真假難以判斷,準的人多,不準的人也多。不過他不想深入探討這個問題,這不是重點。

雷法特的心情不太好,也好不起來。如果一覺醒來發現床邊有人,相信多少會起戒心,尤其他一直從事高風險職業,而此刻坐在他床邊的也不是什麼善類。

「醒啦?」滿口飯菜,一雙腿老大不客氣地放在他身上,短短兩個字,希維爾卻是在嚥下嘴裡的食物到扒另一口飯間的空檔隨便一問,完全沒有誠意。

雷法特轉動一直朝向天花板的面部,虛弱僵硬地看著房裡惟一活蹦亂跳的活人。

飯粒菜渣不至亂噴,吃相卻能氣死任何一位優雅的禮儀師,這就是號稱高尚尊貴的魔法師啊……

幸好那種「士可殺,不可辱」名譽至上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不然以死示清白的下場可能導致全大陸只剩一個糟糕的流氓魔法師而已。

「我睡了多久?」好不容易醒來,大家居然沒在床邊列隊歡迎,真是大大的美中不足。

床鋪是很柔軟舒適,但躺久了身體也會吃不消。久未翻身,臟器和腰側有著強烈疼痛感,背脊毫無知覺,就像和床間隔著一道厚板,大概是循環不良吧!

費了好些力氣坐起,衝過腦管的新鮮血液令他又涼又暈。

「很含蓄的說法。」希維爾道,「你已經掛了三天了!聽說那邊有小河和花海,但我想你最大的目的是去泡那群在岸邊採花的美女吧?」

「真有的話我寧死也不回來。」雷法特虛弱的開著玩笑。

原來他真的死過一回,真實夢境並不是單純的夢,而是只讓亡者短暫夢幻的虛渺之地。被希維爾一說,似乎模模糊糊憶起一些片斷,黑暗……門……領航者……會客室……還有個女孩的臉孔……妮珞!

雷法特感到一陣憤怒。

妮珞騙了他!她很懂得利用亡魂留戀人世的心理,一步步將他誘進陷阱。千方百計騙他進回溯之門,把亡者的過去當成娛興節目看待……該死!誰知道那段回溯是真是假?

「你的臉色真可怕,肚子餓了嗎?」將空碗盤堆到托盤上,希維爾悠哉的擦擦嘴。

三天沒進食應該還不至於營養不良吧?

雷法特按下情緒,向希維爾問道:「我是怎麼活過來的?」

妮珞不可能放他走。

「返生術啊!除你之外大家都累垮了。」

「看不出來……」雷法特懷疑看著正常不過的希維爾。「其他人呢?」

「在吃午餐。」希維爾道,更進一步問:「你難道不想問我們怎會懂得返生術這禁咒?」

雷法特搖頭,「我倒懷疑有什麼事情是你們做不到的?」無名隊裡怪人一堆,不做正常事也是正常。

「會這麼說表示你已經習慣這種作風,要不就是你也不太正常。」希維爾不太驚訝,「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雖然你的身體已完全修復,但靈魂的再結合可能會產生什麼副作用吧?」

雷法伸展著手腳:「大致來說適應得不錯,只是胸口有點悶痛,也許是心臟放假太久舒服得不想上工,我想幾分鐘後應該就沒事了。除此之外一切都很自然。」

「重要器官想罷工那怎麼行?說不定受了損傷,得好好治一治才行。」希維爾的眼神變了。

「不!沒事,一切都很好!」雷法特立刻否認。看來身體恢復的很快,毛孔已經會出汗了!「你不放心的話就去找克萊兒……喔不,外面的大夫來診斷,反正你們別碰我就是了!」

「你不相信治癒術?」希維爾扳起臉,「除了一些特殊疾病和異常狀態,治癒術可說是萬能的,你居然瞧不起這偉大的魔法?」

「我是不相信你!」雷法特掙扎著想下床逃命,再不落跑他很難活過一分鐘!

「你看看你,走路還得扶牆,哪叫痊癒了?也不照照鏡子,你的臉還是死白色的。」對於雷法特的逞強和嘴硬,希維爾無奈地搖頭攤手:「在自己人面前不用故意維持自尊嘛!喏,我馬上治好你,讓你待會兒就能在女性面前生龍活虎。怎樣,不錯吧?」

雷法特一點一點摸到門邊,確定希維爾從椅上站起到走出門外還需一些時間,忽地一把推開門,拼著老命拔腿狂奔。「不用了,我比較信任身體的自然恢復力!」他可不想就此斷送殘生。

希維爾怎會讓他如意,一見雷法特開溜立刻在後頭狂追,口裡一面喊著:「別胡說,我又不會殺了你,是男人就給我站住!」

「等你不當魔法師再說!」



飯廳裡,大夥擺好碗筷,圍成圈一同坐定,這可是具有特別意義的一餐。雖然少了雷法特,但可預知,等他完全康復了,會有更豐富的盛宴款待。

十二道菜排成漂亮的花形,但有兩盤已經少了大半,其它則幾乎沒有動過的跡象。克萊兒猜那是芙莉特別喜歡的菜色,但挑食卻不是個好現象。

「妳是怎麼從房間離開的?」蘿蕾娜問。

「爬窗。」芙莉很乾脆的回答。

其實結界化消時她就已經醒來,只是當時還沒什麼氣力,後來發覺門外越來越多人,更不想出去接受盤問。知道希維爾對魔法特別敏感,於是她從反面開了窗,一躍而出,溜到飯廳裡飽餐一頓。

「可妳沒帶邁奇一起走?」克萊兒不解。使役獸與主人幾乎形影不離,哪有這麼不負責任的主人會拋下使役獸不管?

「就怕有人偵測心跳,所以才將牠暫時扔下,在自家地盤上如果還會出事,那就是你們守備不周了。」

芙莉說的沒錯,別院在重重守衛下安全性已達一定水準,特別是執行返生的臥房更是嚴密。

「希維爾怎麼那麼慢……不是只端個飯菜去給雷法特嗎?」克萊兒盛著飯,一邊疑惑道。

「也許是想等雷法特醒來。」蘿蕾娜將舀好的蔬菜湯分端給眾人,心情十分愉快。

「他有那麼好心嗎?」

「是去確定契約的有效性吧。」傑洛斯道。

「咦?」兩人完全不懂。

「不,沒什麼。我是說希維爾可能沒那麼早回來,他應該不會介意我們先吃。」傑洛斯輕輕帶過,舉箸動筷。「別想太多,要是希維爾想害死雷法特,也不會堅持進行返生術。」

比賽漸漸密集,一個場地每日平均進行四場比賽,加上不斷有隊伍遭到淘汰,再過幾日他們可能就得天天上場。正式進入六十四強決賽後,四場地就會合而為一,每支隊伍同日就只有一次出賽機會。

在雷法特完全康復前他會建議讓他多在屋裡休息,芙莉也需幾日悉心的調理,三天返生術下來,她也得休養生息。明日就由他和希維爾、克萊兒一起出賽,芙莉和雷法特需要有戰鬥能力的人來保護。

「快住手,你想殺了我嗎!」

傑洛斯正考慮明天的人員配置,遠遠就聽見雷法特的怒吼。

「你不閃不就沒事了?別忽左忽右,很難瞄準的!治癒爆彈!」

「什麼治癒爆彈!你這兩光魔法師,治癒術加火球術算哪門子魔法?」

「不混合火元素扔不遠啊!怕痛就停下受縛嘛,你再不站住我可要多加一道風箭了!」

「我要是乖乖任你擺佈就是白癡!」

熟悉的聲音、不祥的對話,啪噠啪噠的奔跑聲由左響到右,餐廳裡的動作一瞬間定格,雕像般望著門外一閃而逝的兩條人影,轟隆隆的爆炸聲夾雜著撲面而來的冷風,充滿熱鬧和不幸的詭異感。

「那……那不是……」克萊兒緊張得結結巴巴,夾到一半的青菜又一葉葉摔回盤裡。

「真厲害,這麼快就能動了嗎?這該歸功於治癒術還是獸人強韌的體質呢?」芙莉又喝了口茶。

「一半一半吧。」傑洛斯道。

看來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好!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克萊兒反駁道:「我們得去阻止才對呀!」

「我有點累,」芙莉委婉道:「看樣子希維爾的魔法益處多過壞處,雷法特原本要再多躺個幾天的。」

「等我吃飽再去。」傑洛斯也不急著動。

「這算哪門子的隊友?」長牙從碗裡抬起頭來,幾顆飯粒黏在牠深藍色的鼻頭上,就像吃相不雅的小孩。「不過,我喜歡!」

「聽我的勸,如果想多活幾年就別太接近那魔頭,只要牽扯上希維爾三個字,有幾條命都不夠賠。」一條黑影搖搖晃晃地進門,看得出想努力保持平衡,只是四肢無法正確施力,就像走在漂浮水面的木板上,欲摔欲跌,呈微微蛇行前進。

「邁奇!你的頭怎麼腫成那樣!」克萊兒指頭不覺一鬆,碗筷紛紛落下,把菜盤砸出不少裂縫。

四、五個大包在頭上疊羅漢,邁奇整張臉腫得不成貓形,活像剛被抓去玩地鼠遊戲似的。

「除了希維爾還有誰!我一定要殺了他,喵~~~」述起前事,邁奇便無法遏止憤怒:「那混帳居然為了證明黑貓過屍會引起屍變的傳說把我扔去撞牆,喵~~~」那人類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對牠下手,害牠到現在還頭昏腦脹、耳朵嗡嗡作響。幸好牠命大,要是有什麼差誤,大夥就等著再準備第二次返生術吧!

「原來這假的呀?」克萊兒恍然大悟,她可是被這神話騙了好久。

「當然不可能成功,在我飛過雷法特前他早就還魂了,你們看他哪點像僵屍?還有,我不是貓,雖然長得很像。」邁奇一臉「貓是低等生物,別拿我相提並論」的表情。

「不是貓?可是很像呀!」克萊兒奇道。

「叫兩聲來聽聽。」傑洛斯道。

「喵……喵嗚……」

傑洛斯認真聽著,皺眉摸著下巴思考,轉頭對眾人道:「依我的判斷……是貓!」

「就說不是了!主人,您解釋給這群鄉巴佬聽吧!」邁奇火大的伸出必殺貓爪。

焦點一下子又轉回芙莉身上。

「這件陳年往事如果要追究源頭我怕你們會不支倒地,因此前略。用你們可以理解的方法來說呢,在我出生時,也是邁奇誕生的那刻,因為某些意外使牠喪失了肉體,為了不使牠消失,魔族用了移魂之術將牠的魂魄轉移到剛死的小貓體內,就成了你們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芙莉簡略述說。

「有這等事啊?所以說這是後天形成的囉!」克萊兒有趣道。

「你們明白就好,雖然我外表是貓,卻比貓高級多了!」牠驕傲道,「不過別問我移魂前是什麼樣子,當時主人和我都還小,不可能會記得。」

「這是不值得否認的理由,照你這麼解釋,我也不是狼,只是長得有點像罷了。不管靈魂的真面目是什麼,這個世界是以外貌來判斷的,你說自己不是貓?一百個人裡會有九十九個說是。」長牙駁斥。

「剩下的那一個呢?」蘿蕾娜問。

「妳知道,在廚子眼裡很少會有一整隻動物的。」

「所以說,邁奇是貓,而且是隻很乖又會說話的貓囉?」克萊兒摸摸牠滑順光亮的毛髮。

「我已經說過我不是貓了!」邁奇再次指正。

傑洛斯沒說什麼,只是從盤裡拎出條裏粉酥炸過的魚,在牠眼前搖晃:「這三天你也盡了不少力,喏!犒賞你的,要不要?」

油香和胡椒香讓貓嘴頓時成了瀑布,邁奇高興地伸出前爪一把勾來,「喵~~~太棒……」才說到一半,便見大夥眼神晶亮,主人不予置評地喝著熱茶,牠立刻驚覺自己說了什麼蠢話。

「看吧,還說自己不是貓,本性難移。」傑洛斯彈彈邁奇的貓鬚,笑道:「靈魂是會受外貌限制的,可愛的黑貓,你不用再否認了。」

「真的耶!」克萊兒也有了新的體悟。

邁奇氣得渾身發抖。

「你們……實在太過份了!!」



屋外,雷法特正被迫與希維爾進行生死競賽,雷法特臉上充滿恐懼,身後青面獠牙的惡鬼窮追不捨,不論在精神還是肉體上都是沉重的壓力。

「喂,你跑也沒用的,快死心吧!」希維爾一邊勸降,手中的治癒爆彈卻也一顆接一顆朝前方投擲,不炸倒目標誓不罷休。

使用治癒爆彈的結果就是無法並行施展風行術,要不然他早抓到雷法特了!反正雷法特的體能此刻降到最低點,自己靠兩條腿也不會慢到哪裡去,讓他選擇的話,他也會繼續丟治癒爆彈,耳裡聽著雷法特的慘叫,眼裡看著治癒爆彈砸中雷法特的瞬間治癒魔法滲入皮膚,過濾出的火焰反彈向外飛散,無數美麗的火星由明而暗,燦爛不輸煙花,真是視覺的一大享受!

「他真的想要我死……」感覺自己就像被餓獅追捕的倒楣羚羊,雷法特豁出老命為生存而逃,冷汗泉湧不絕,在跑過的路線形成了條彎曲水路。

快要力盡時,他只好咬牙故意迎合希維爾的治癒爆彈,雖然痛得要人命,但光元素卻能適時補充體力,讓他再次提高速度遠離身後的威脅,等氣力再次不足時,又得忍痛讓治癒爆彈砸著好玩。治癒魔法就在這種無意義的循環下全部浪費在跑步上。

「喂,這樣跑你不累嗎?你只要停個三十秒讓我醫治就可以去吃飯啦!你很餓對吧?難道不想吃克萊兒做的好菜?她會哭的喔!」威脅過後,希維爾又開始動之以情。

嘴上說歸嘴上說,心裡倒不是很希望雷法特放棄抵抗,這樣逮到他的時候才有理由藉故修理。

壞主意正打著,沒想到雷法特居然自動慢了下來。

這傢伙!計劃流產的希維爾非常不悅。一開始叫他停偏不停,現在要他繼續跑卻反倒不跑了!

他想棄械,希維爾卻不打算這麼簡單放過他。

「別以為愚弄我一陣就可以當作沒事了!都怪你害我白耗了一堆魔力,醫療費你準備付到死吧!」希維爾嚷嚷著,雷法特不跑他也只好停下腳步,而這時他也才發現門口橫著個討人厭的路障。

泰喀杰忒?他到這裡來幹嘛?表情那麼臭,活像他們無名隊欠了多少錢!啊,說不定是來為雷法特送終的哪!不過很可惜,無名隊要留的人可不會太早死。

雷法特面對一語不發的泰喀杰忒,心裡很是震驚,這一面是非見不可,就算他不來,自己遲早還是得去找他的。

和泰喀杰忒對戰那時候,對他莫名的仇恨是一頭霧水。現在可不同了,夾在兩人間無形的女孩倩影就是他與泰喀杰忒的交集之處。

客觀來說,他和愛珞妲兒只認識一天,但以時間而言交情卻有十年,說自己和她不熟?不,泰喀杰忒不會這麼想,親生妹妹是自己間接害死,他也無法否認。

就算他沒回溯,十二歲的自己仍會成為愛珞妲兒生命裡的過客,卻不會記得這個女孩的名字、也不會曉得為何被她的兄長追殺至今。至少現在他明白事情的原委,知道自己欠了什麼、該還什麼。

泰喀杰忒來這的理由很清楚,討個公道,討一條命。

「愛珞妲兒的事我很抱歉……」

才提起這個名字,泰喀杰忒便失控的一拳揮來。他不躲也不閃,直挺挺接下這一拳,身軀向後擊飛。幸好希維爾機靈,見狀立即後退個幾步,才沒被他壓個正著。

希維爾怒氣沖沖:「喂!你這人不請自來就算了,怎麼還動手打人?」

「希維爾,你別管,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雷法特推開希維爾攙扶的雙手。

「我別管?」好意被拒,希維爾黑著臉,周身竄出陣陣陰風:「我說雷法特啊,別忘了你是我的奴隸,你的事我也有權插一手!」

「奴隸……」雷法特呆呆重覆這個名詞,他什麼時候……

「別忘了我們簽過契約,你可是欠我兩條命,所以鬥技會結束前我沒要你死就不准死。」希維爾嘿嘿笑著,頭上冒出了一對惡魔角。

「當……當初有這麼說嗎?」

「我自己加的。」

「別太過份了!」雷法特真想掐死這小子。

「好啦,別那麼計較。你看,泰喀杰忒的樣子好像怪怪的。」希維爾成功的轉移了話題。

果然,泰喀杰忒目光並未在他身上,只是直盯著腳邊反射日光的褐色物體。當他拾起那塊只有銅幣大小的橢圓琥珀,雷法特也同時看見淺淺刻在側邊的那個名字。

愛珞妲兒?

泰喀杰忒握緊琥珀,瞇著眼道:「你不提愛珞妲兒的名字,卻將它帶在身上六年?」

琥珀是從他身上掉下來的?這怎麼可能!

雷法特內心也是風雨交織。

是愛珞妲兒塞進他衣襟裡的?她與他惟一一次近身接觸只有分手時那個擁抱,琥珀從那時起跟著他從過去到現在?

這絕對不可能!

臨時肉體回到會客室後時已消滅,實物怎可能與靈體共同還陽?

『是您內心的希望使它移動。這裡不是人界,先生。夢境裡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他驀地憶起領航者的話語。

是啊!那是個夢,真實夢境是個詭異的地方。

琥珀是真的,回溯也是真的!

「如果不想見妲兒,當初何必說謊騙她?雷法特哥哥來了沒,他什麼時候會來看我?被這麼問的時候,你教我該如何回答?」

「我真的很抱歉……我有無法回去的理由。」雷法特吶吶道。

他不是不想回去,是回不去。

見雷法特態度不是做作,泰喀杰忒冷哼了聲,扔還琥珀,冷著張臉轉身離開。

「慢著。」雷法特喚住他,「琥珀是愛珞妲兒的遺物,我想還給你比較合適。」

泰喀杰忒回過頭,似乎認為雷法特的行為十分無知,嘲諷道:「愛珞妲兒將它托付給你,就不該在我手上。明日我便要回祖國,這輩子我們不會再見第三次面。我不需要你的承諾,但若一年內你不到愛珞妲兒墳前焚香懺悔,我會親自取你狗命。」

「我發誓。」雷法特道。

「你的保證像瞬息萬變的天氣,我說過我不需要。」泰喀杰忒輕視道,別過頭不再與他言談。

雷法特靜靜目送他離去,背負著沉重往事的黑色背影竟有種說不上來的蒼涼。

「你不問愛珞妲兒葬在哪兒嗎?」希維爾問道。

「不用了,我想我知道。」雷法特落寞一笑,「愛珞妲兒長眠的只有那個地方。」



六年前.法洛宅邸。

「小姐,愛珞妲兒小姐,您醒了嗎?」蓓絲卡端著湯藥,第六次敲著房門。

「請進。」房間裡終於傳出帶有睏意的應答。

聽見愛珞妲兒的回覆,蓓絲卡這才擱下擔憂推門進房,將藥端到愛珞妲兒床邊。

「小姐,該吃藥了。您最近都睡得比較晚呢!」

「我也不知道,總是覺得好累。是藥的關係吧!」愛珞妲兒揉著眼,順從地接過藥碗,「我睡著的時候雷法特哥哥來過嗎?」

「有的,不過伊莎太太說您還在休息,他有事要忙就先走了,還說下次再抽空來看您。」蓓絲卡強顏歡笑撒著謊,不敢說那藥是提神用的。

「是嗎……」愛珞妲兒轉頭望向窗外,「大哥也一樣,前天只回來一會兒又走了。蓓絲卡,我的要求會不會太過份了?雷法特哥哥要工作,還得常來看我,他也會覺得累吧?」

「您別這麼想,探望朋友怎會覺得麻煩呢!雷法特先生只是遺憾沒法當面見到小姐而已。」蓓絲卡安慰著愛珞妲兒,為她每天相同的問題感到心酸。

她沒辦法繼續欺騙愛珞妲兒,只好哄她快快服下湯藥,好離開這裡。

「蓓絲卡,妳怎麼了?」看著快速收拾藥碗的蓓絲卡的反應,愛珞妲兒問道。

「沒什麼,只是廚房有好多碗盤要洗,我想早點做完它。」蓓絲卡勉強笑道:「小姐,您要多休息才會好的快,蓓絲卡不吵您了。」

「嗯。」愛珞妲兒見她推門離去,再度望向窗外。

每個人都說同樣的話、做同樣的事。

今天雷法特哥哥還是沒來。

什麼時候才會來看她?還是他已經忘了他們的約定了?

不,雷法特哥哥不是這種人!

會不會是進不來?大哥說過,貴族的房子不是平民能夠隨便進出的地方,他們是不是把雷法特哥哥擋在門外,不讓他來找她?

她不是特別跟伊莎太太交待過了嗎?

如果雷法特哥哥不能進法洛家,一定會在附近等她,在哪裡呢……

愛珞妲兒想到了那個山洞。

雷法特哥哥一定在那裡!

一關上房門,蓓絲卡立刻摀住嘴,怕自己哭出聲來。

小姐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只是為了遵守約定而強撐著。為了讓愛珞妲兒小姐有活下去的動力,她祈禱雷法特先生永遠不會出現,但昨天貝瑞醫生檢查後,告訴她們小姐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雷法特先生若不來,只怕再也見不到小姐了!

總管伊莎太太推著空餐車經過,正好瞧見蓓絲卡杵在愛珞妲兒房前啜泣,急忙將她拉到走廊轉角低聲訓斥:「蓓絲卡,要哭泣的話就回房裡躲著,讓小姐聽到就不好了。剛才送藥的時候有沒有照我教妳的話說?」

「有的……」蓓絲卡咬住下脣,像是覺得不妥,對伊莎太太道:「我知道這是為了小姐好,可事情都到這地步了,我想我們應該對小姐說實話……」

「這是少爺的決定。」伊莎太太嘆了口氣,這一點她和蓓絲卡想法是相同的,但是下人就該遵從主人的命令,她無法擅自作主。

「不能改變的事情就別煩惱,妳在廚房的工作還沒忙完吧?還不快點去!」回答完蓓絲卡的問題,伊莎太太一點也不客氣的打發她去工作,她自己也有一大堆事等著要做。

「是!」蓓絲卡緊張的行了個禮,小跑步往廚房方向奔去,不敢逗留。

要是惹毛了伊莎太太,明天的工作量一定會增加的!

她心裡雖牽掛著小姐,但伊莎太太說得對,對於主人的決定下人是很無力的,她只希望明天伊莎太太別再叫她端藥給小姐,這種欺騙令她非常痛苦。

蓓絲卡祈禱著,而此刻的她卻未料到祈禱竟會應驗的如此之快!



「你們鬧完了啊?」

炸爆聲停止後,屋內的眾人才出外查看。

「都怪有人莫名其妙冒出來搗亂!」希維爾道。

雷法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害他也玩不下去了。

「沒事就好,那我跟蘿蕾娜去收拾飯廳囉!」克萊兒道。

「等一下!」原本握著琥珀出神的雷法特因肚皮巨大的抗議聲阻止道:「我還沒吃啊!」

「咦,希維爾不是端去給你了嗎?」克萊兒疑道。

「那不是他的份嗎?」雷法特吃驚道。

「…………」

「希維爾~~~」兩人目露兇光。

希維爾倒抽一口涼氣。慘了!這麼快就曝光啦?

「誰教他這麼晚復活,我很餓耶!」希維爾拔腿就跑。

「你偷吃的習慣為什麼改不掉!飯廳裡有留你的飯菜呀!」克萊兒生氣的追打。

「哎唷,那些菜跟本不能吃嘛!」希維爾大叫。

「你說什麼!」

「別生氣……我又不是嫌妳做的菜難吃!妳要知道,我偷吃是不得已的呀!誰教我不小心踢飛不知是誰擱在桌邊的那桶水……放心,菜只有潑到一點點啦!」才半桶而已。

「水?什麼水?」

「啊!克萊兒……」蘿蕾娜眼前一黑,幾乎站不住腳:「他說的可能是……我今天拖地的……的……」

「什麼!」長牙和傑洛斯跟著抓狂,也加入了追打的行列。

這小子闖了禍居然什麼都沒說,還讓他們吃得津津有味。

「有什麼關係,這樣比較營養啊!我不是有收拾善後嗎?那些魚排我都用抹布擦乾淨了,火腿也是。」希維爾辯解道,原本想讓他們冷靜些,誰知理智卻飛離他們更遠!

「我一定要把剩下的食物塞進你肚子裡……」長牙怒道。

「拜託聽我說好不好,我不是拿廚房那塊,是用掛在浴室那條擦身體的藍色毛巾耶!」

「那是拿來擦馬桶的,白癡!!」一時間劍氣、冰箭、藥粉齊飛。

「主人……您不去嗎?」唉,怎麼追逐戰又開始了!難道這裡就沒有安靜的時候嗎?沒碰食物的邁奇不怎麼生氣,但主人不是吃了那頓飯,怎麼沒什麼反應?

「沒關係,我沒吃到受汙染的東西。」芙莉盯著雷法特,淡淡微笑。

「不愧是我的主人。」邁奇吹捧著,望著那群糾纏在一塊的人影,忽然發現雷法特身邊多了個靈體。「哪來的女孩遊魂?」牠知道主人在看什麼了。

「是滯魂。」芙莉道。

「管她是哪種魂魄。主人,我可以吃掉她嗎?」飢腸轆轆的邁奇舔了舔雙脣。

「放她一馬吧。她只能靠啃食人們的思念存活下來,傷不了人的。」那靈體依附的琥珀似乎是雷法特的寶貝。

「您又心軟了!滯魂最多只能存活個百年,人們不會記住它們太久的。」哎!主人說句話牠就得餓一頓,牠真是命苦。

「是啊。不過能和惦記著它們的人們一起死,也是一種幸福。」

「我怎麼不覺得啊……」突然想起自己坎坷命運的邁奇喃喃道。
steven90566 發表於 2012-1-31 16:36
第三章 初顯身手

「可惡,放開我!你們不可以這麼做!」希維爾扯著脖子上的狗鍊,氣得朝將他牢牢拴在柱子上的眾人亂吠。

「你再叫也沒有用,把你留在別院是大家的決定,你就認命點。」傑洛斯冷笑著,長腳「一不小心」就滑到了希維爾臉上。

多虧這混蛋讓大夥昨晚吃了特別衛生的一餐,他們當然得好好答謝東家的美意,所以當長牙撲倒希維爾時,他與雷法特自然多貢獻了些拳腳之力。吃完飯後氣力飽滿,踩起來特別有力,痛毆一頓後,他向克萊兒討了條封魔鍊,決定給希維爾最嚴厲的懲罰。

封魔鍊,故名思義當然用來封魔。封者,魔也。用在希維爾身上可謂功效淋漓盡致:封惡魔、封魔法師,外加封魔力。

失去魔力的希維爾不過是個普通小鬼,只要別讓他拿到工具,這條特粗鐵鍊他是掙不開的。

「放開我,這是妨礙人權!我一定要參加鬥技會,你們不能把我丟在家裡!」希維爾絕望的大喊。

「人權是給人用的,你就乖乖待著,慢慢欣賞鬥技場傳來的歡呼聲吧!」希維爾坐立難安的慌張的確讓傑洛斯心情舒緩不少。

「你們哪打得贏?芙莉跟雷法特根本動彈不得,克萊兒也不能戰鬥,要是少了我,你跟蘿蕾娜怎麼可能容易晉級?」

「你對這種事特別精明嘛!」傑洛斯道。

不管希維爾是否是為了替自己爭取出賽權,這判斷倒是沒錯。

先不提無法上場的三人,蘿蕾娜雖可和長牙搭擋,卻無法和近戰對手較量,加上休息不足和闇楔的額外消耗,體力和集中度也未達最佳狀態;自己雖恃龍族血統沒多大影響,卻不能在提防的那幫人面前洩露了真正實力。今日這戰若能多個元氣飽滿的魔法師當然最好,可惜……大夥兒不想!

「不如我們棄權吧。反正每支隊伍都有兩次機會,輸一次也無所謂。」傑洛斯認真道。

「我反對!」希維爾氣道:「全勝可是我的夢想啊!就算放棄一次也是很危險,你們要是想棄權不如讓我上場,保證讓無名隊贏著回來!」

「聽起來很有道理……」傑洛斯伸手拍拍他的頭:「說的不錯,好狗兒。」

不管希維爾是否擔心他們的安全,這判斷還是沒錯。

雷法特沒死的事遲早會張揚出去,無名隊若出賽人數太少不免給人欲振乏力的揣測,同樣有奪冠野心的隊伍定會在幾日內找上門。最好趁早證明無名隊仍保持強悍之風,好斷絕是是非非的念頭。

「好吧,就如你所願。」傑洛斯替他解了鎖。

「傑洛斯……」克萊有些不贊同。他們可是費了番工夫才逮到希維爾,就這麼輕易把他放了……

「相信他的判斷吧。」雷法特亦是不願,但吃最多的傑洛斯都不計較了,自己的反對似乎太過卑微。

「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希維爾揉著被鍊子磨痛的頸部皮膚,隨意抹了抹被傑洛斯踩髒的臉:「所以今天是整隊出場?」

「考慮中。」傑洛斯挑眉,越到危險的時候,這小子的直覺就越準了!

希維爾不曉得傑洛斯的想法,逕自道:「我覺得雷法特跟我們一起出門比較好,可以順便壯壯場面。」

「壯壯場面?」雷法特比著自己。他?只是充個人頭能造成多大的效果?

「對啊!」希維爾笑得過分開朗。

只見克萊兒和蘿蕾娜不明所以,傑洛斯、長牙、芙莉卻同時點了點頭。



「……這就是你說的壯壯場面?」雷法特恨不得手中能有塊黑布將自己的臉遮得不見天日。

打從走在路上,就不時聽見路人口中發出「天呀!」「有鬼啊!」之類的驚嘆詞,雖然是驚嚇過度的自然反應,他的耳朵可忍受不了。再被這些尖叫刺殺下去,他很快就會壯烈成仁了!

「這不是很好嗎,你的臉有打擊對方士氣的作用,對我們很有利。」希維爾安慰著,對回整了雷法特感到得意。

「好個頭,被女性們閃避有損我的自信啊!」雷法特無力的摀著臉。

今天他算最倒楣的人了,還好芙莉告訴他個好消息,說返生後的靈體還在適應階段,最好避免劇烈運動,讓他能光明正大的搧涼休息。

鬥技會是被希維爾硬拖來參加的,他可不愛好這種只是點到為止的戰鬥。

「往好處想嘛!只要她們沒嚇死你就還有希望的。」說著,希維爾頭一個走進了會場。

觀眾席一片黑鴉鴉的人頭,猛一看就像搬糖的螞蟻們團團群聚,縱使有二成的座位是空著的,看起來還是挺壯觀。

「太棒了!終於不用再當個觀眾了,今天就讓你們好好瞧瞧我希維爾的實力!大家也很期待吧?」

「啊~~~!!」排山倒海的慘叫是群眾的回應,「他不是死了嗎……鬼、鬼啊!」

雷法特無言。

「現在的人真容易激動耶!」大眾焦點不在他身上,希維爾只好轉而向傑洛斯道:「先說明對手資料吧!我們好做個準備。」

傑洛斯沒立刻回答,而是等所有人都進入了休息室才開口說道:「蓋斯隊是俄薩公國派出的代表,三騎三法,戰力平均。目前戰績三勝零敗,採取的策略大多為騎士、魔法師交互上場,順序會視情況稍作改變。我們目前戰績為二勝零敗、一不戰而勝,不過我方隊員多偏輔助系,對方應會將主力放在騎士身上,穿插出場的機率很高,就看第一個上陣的是誰了。」

「騎法穿插……這種陣形很麻煩啊!能不能團體對戰?」希維爾問道:「還有,那場不戰而勝是?」

「連輸兩場提早出局的敗隊。」傑洛斯道:「能使近身戰的只有我一個,蓋斯隊大概也猜到雷法特無法上場,如此一來只有團體戰對我們較有利,他們自然不會答應。即便同意,只怕也是騎法混合,我們佔不到任何便宜。」

「好吧!那維持一對一的決案好了,你老早就擬好計策了吧?」

「沒錯,我們擲骰子。」傑洛斯吐出個令人僕倒的答案。

「這時候擲骰子有什麼用啊!你瘋了!」希維爾跳腳,「這算什麼好方法?我們可不是專程來輸的!」

「冷靜點,三對六可不容易。不管先派誰上場輸贏的結果都差不多,既然如此,不如來個擾敵策略。」

「好啦……聽你的。」希維爾也算是同意了。

傑洛斯向芙莉要了顆十面骰,卻不三人輪擲,而是走到角落暗示眾人閉氣,自顧自朝牆角反覆扔擲,沒幾下就見十面骰爆成碎片。

休息室裡煙霧繚繞,所有人躲在希維爾罩下的安全網裡等待辛香料顆粒沉澱,非常確定爆炸會藉由建築的物理傳導與觀眾的耳語傳入蓋斯隊耳中。

「希維爾先鋒、我第二、蘿蕾娜墊後。」傑洛斯拉開了休息室的大門。

「很好,我們上吧!」希維爾活動著筋骨。不管這次序是怎麼排出來的,只要自己第一個上場就行了!



剛坐上選手休息區就見蓋斯隊亦從休息室走出,「萬一對上騎士,千萬別勉強,隊裡可不允許有人再受傷了。」怕希維爾一時忘情玩過了頭,傑洛斯事先提醒道。

「安啦!管他是騎士還魔法師,我都會打敗他們的。」希維爾摩拳擦掌,他可是迫不及待了。

「哎……果然聽不進去……」

此時,裁判的哨聲響起:「比賽即將開始,請各隊先鋒上臺。」

「我走啦!」希維爾整整魔法袍,興奮的跳上擂臺。

今天過後,他要讓所有人都記住他的名字!

「克萊兒。」傑洛斯喚道。

「是。」

「妳今天帶了哪些藥?」

克萊兒滿腹疑雲,仍是道:「聖津和魂霞各一瓶,剩下的都是治內外傷的藥膏藥粉……另外還有幾個醫療用的魔法物品。」剩下的她放在別院裡沒帶出來。

「好好保管,我想待會應該會派上用場了。」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襲來,傑洛斯神色凝重道。

希望那小子別把鬥技場跟戰場搞錯了!

「哈,太幸運了!」見蓋斯隊派魔法師第一個上場,希維爾不禁暗慶。

雖然好運,卻不見得可以簡單獲勝。希維爾感覺出對方魔力較他強大,溫文儒雅的外貌,全身上下散發特殊的氣質,一看就知道受過嚴格的良好訓練。

可惜思想不夠成熟。

即使是傑洛斯,也不曾因種族的不同而予人階級化,不管是流浪的人類少年,還是漂泊異鄉的魔族。這對站在最優秀種族頂端的龍儲而言極難能可貴。因此當那魔法師越過自己身周混亂的元素精靈瞧見芙莉的紫眼時,很輕很淡的蔑視讓希維爾發誓要讓他輸得十分難看。

七百年的時光早使滅魔之戰發霉,儘管自己也曾因此熱血沸騰,甚至對魔族懷有自以為是的心結。但遇見傑洛斯與芙莉後,他意識到,縱使再怎麼慘烈、再怎麼壯闊,一切都已成為歷史。後人不需要忘記,但也不必刻意仇視彼此。

但,看來傳統的神職教育不斷灌輸未來的聖騎士與魔法師錯誤的思想。希維爾想起了導師老西格,想起他們在摩蘇森林裡暢所欲言批判滅魔之戰的種種,突然發覺自己的幸運。

也正因為這樣,他不能認同只因歷史包袱而仇視對方的行徑。

「那小子在氣什麼啊?」蜷縮在芙莉溫暖的斗篷內,只露出一顆貓頭的邁奇懶懶道。

累死了!返生術真是害貓不淺,牠到現在還是全身無力。

「英雄情結作祟吧。」照常翻著魔典,芙莉依然冷淡。

「多管閒事。」打哈欠似乎已經變成邁奇的習慣性動作了,返生完後,牠一直是這副愛睏臉。

張大嘴,外翻的雙脣下露出兩排整齊的貓牙。

一雙不知從哪伸出的魔爪突然用力扣住牠的上下顎,「喵~~~豬……豬守!(喵~~~住……住手!)」左眼只見克萊兒沉著俏臉貼近,「邁奇……」

「什……什模素?(什……什麼事?)」

「你有蛀牙喔!」

「啊?」邁奇冒著冷汗,她該不會想來個臨時治療吧?

「芙莉,邁奇借我一下喔!」克萊兒揹起藥箱,拎起邁奇後頸站起身。

「好。」芙莉應了聲,沒什麼明顯反應,似乎魔典的內容十分引人入勝。

「喵~~~!!」邁奇哀叫著,都什麼時候了,主人居然還在看書!眼看休息室的門一吋吋接近,牠劇烈發著抖。

一定會被殺的!喵~~~

「至少克萊兒比希維爾要好得多,你就安息吧!」雷法特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聽見休息室落了鎖,雙眼沒離開過希維爾的傑洛斯露出淺淺的微笑。

強悍驕傲的民族自有他們療傷的辦法,同情與鄙視不過是勝者想更加突顯自己的優越而已,這種多餘的情感只會更顯出人類的脆弱。不懂得同情自己的人,對別人的同情不會有癒療效果;同樣的,不責己的人的鄙視也不會造成傷害。

這簡單的道理幾百年後會有人明白嗎?

也許不會。



「比賽──開始!!」裁判一吹響哨聲,參賽者立刻展開攻擊。

希維爾充滿懷疑的觀察那魔法師。

人家說真正專心的狀態下聽不見外界任何聲音,這是真的嗎?

其他擂臺早就打成一團,他卻還是盯著芙莉不放。希維爾很想趁他未留意時大方送他一記超大火球,事實上他的手早就蠢蠢欲動,不過他最後還是選擇移動尊腳,用身體擋住那道時機不對的欠扁視線。

沒人愛也別用這麼俗氣的方法,小心怎麼被凍死的還不曉得,笨蛋!

「希維爾,無名隊的隊長。」他自我介紹道。

「甘霍。」那魔法師顯然不是很樂意地收回視線,改看向他的討厭眼神還是不變,原因卻是不同。

希維爾知是自己自稱為無名隊隊長的緣故。

不管在哪一種場合,基於什麼理由組成的隊伍,魔法師可以加入,卻幾乎不可能擔任隊長。除非那是整支皆由魔法師組成的小隊。

一般領隊多是由戰、騎士擔任,想想也不無道理,隊長是整個隊伍的門面,得最先面對兇險,要是老躲在隊員身後,豈不讓人氣餒?

不過鬥技會可算例外吧?雖是車輪戰卻沒規定隊長得第一個上場啊!

「無名隊真是寬大,居然連邪惡的魔族都能加入,令人佩服!」甘霍一開口就是酸溜溜的挖苦。

「我會把這句話當成是酸葡葡心理。」希維爾聳聳肩,倒是沒生氣:「魔族又如何?實力強就好啦!」

「你難道忘了滅魔之戰時魔族屠殺多少人類?你也讀過那段歷史吧,這麼深刻的前車之鑑可不能輕易忘了!」甘霍提醒著。

「我倒覺得你的正義感太過自我,當事人都沒抗議,你就這麼想替他們出頭啊?別忘了人類可不是戰敗者。」這個世界已經無趣到沒什麼好聊了嗎?怎麼大家都盡說這些!看來要有別的話題好說,得等到下一場大戰爭發動了吧?

「我和你話不投機,甘霍。」希維爾明道:「照這麼辯下去可能過五百年都沒個結果,擂臺上不是靠嘴勝負的,你想當帳本我沒意見,不過還是先辦正事再說,我等不及要把你送到巴賽洛菲身邊當奴隸了!」

「該去偉大巴賽洛菲神身邊懺悔的是你,魔族的走狗。」

真不謂是受過良好教育的魔法師,罵人時還不忘拍創世神的馬屁。

「光裁!」

甘霍是被惹毛了,但依然冷靜。他確實依照自己預先設計的步驟,一步步照著既定的策略執行。

「這點程度的魔法就想贏啊?你該不會把我當成死人了吧?」希維爾吹著口哨,身前架起闇系魔法漆黑指引。

一接觸那片表面傷痕累累的弧型黑盾,聖裁便迷失了方向,觀眾只見金光像早計算好似的拐了個九十度彎一飛衝天,一下子消失在無屬性結界裡。

「你居然學習邪惡的闇系魔法?」甘霍不恥道,卻也不禁為漆黑指引的防禦感到畏懼。

聖裁是被黑盾上不起眼的溝槽引走的。

「闇系魔法又如何?強就好。」希維爾又道,「感謝你的小看,現在換我了沒啊?」

「真是天真,我們可是站在擂臺上,攻擊還分先後輪流的嗎?」甘霍激將道,未見他吟誦咒文,竟有四、五顆炎烈爆往希維爾站立的地方擊下。

「卑鄙的小人!」希維爾啐道,無暇使用魔法防禦,乾脆秀出拿手的閃躲絕技,雙腳用力一蹬,一個單手跟斗,炎烈爆只砸中石板。

真是讓人反感的魔法,看到炎烈爆就像看到了佛雷克,悠哉玩弄對手,最後卻是以踢到鐵板收場!希維爾不想禁又想起安祺麗拉學院裡那個貢獻自己讓他提早畢業的可憐蟲。

出奇不意的炎烈爆沒得逞,甘霍繼續追加攻擊,壓縮火球的數量瞬間加倍。

希維爾滿場亂飛,炎烈爆頻頻砸在前後左右,竟然沒一顆命中目標,就連炸散的石板碎片也被希維爾神奇的閃過,衣角連粉塵也沒什麼沾上。

「他當魔法師太可惜了……」雷法特幾乎要對這神乎其技的表演起立致敬。

「這小子究竟是誰……居然這麼滑溜……」原以為能將希維爾逼入困境,卻見他光耍猴戲,炎烈爆在後方蛇行追趕,紛亂的場面讓站在水系結界裡的甘霍一時也不敢貿然再攻。

「咦?你問我為什麼能如此靈活?這可是環境造就,無數經驗累積的結果。」希維爾故意將將彎成弧形的手掌貼在耳後,笑嘻嘻地答道。

「是嗎……那就讓我看看你還能再笑多久?」甘霍冷笑,炎烈爆的數量再加倍,魔法火球毫無死角地填滿四面八方。

「誰會笨到等它們動了才開溜啊?」希維爾伏下身體,迅速鑽出炎烈爆的包圍。

數量龐大的火球鎖定敵人,只見希維爾奔過的路線全給轟得坑坑窪窪,希維爾抽空回頭看了眼擠成一團的炎烈爆,轉頭又見涼到快睡著的甘霍,不禁起了壞心。

「想躲進我的水結界是不可能的。」甘霍見希維爾朝自己直線奔來,口中誦唸著,在結界外覆上一層阻絕魔法。

「誰想啊?你付錢本大爺還不屑進去呢!」希維爾向上一躍,手掌按在堅硬的阻絕魔法上,雙腳向外撐開,就這麼把水系結界當成跳箱,輕鬆躍過甘霍頭頂。

「什麼!」甘霍吃了一驚,手上卻早凝聚好風刃,就等希維爾落地時給他來個迎頭痛擊。

「先擔心你自己吧,看看後面。」希維爾豎起大姆指,比了比自個兒身後。

甘霍驟然明白。

一安全落地,希維爾就往甘霍腳邊蹲去,樂呵呵的彎彎手指向他問安。

來不及逃了!甘霍怒色滿面,急急化去風刃掉頭防禦,周身結界陡然增強數倍。

炎烈爆顆顆擊在水結界上,擂臺頃刻一片灰濛濛。

袖口掩住口鼻,希維爾還有心情數數:「一、二、三……八……十六、十七……」算到最後一顆,這才跳離甘霍身邊,瞇起眼兒快意的等著煙塵散去。

「玩火自焚就是這個意思吧?」

煙消霧散後,結界早被炎烈爆抵了個精光,只見甘霍喘息不止,狼狽萬狀。

不愧是三勝零敗的蓋斯隊魔法師,居然還沒倒下!

「唷,看你很累的樣子,我們還是早點休戰吧!」希維爾很好心的提議。

「在……在巴賽洛菲神的面前……我甘霍……非打倒你不可。」他怒目切齒,手中火元素再度凝集,可炎烈爆才成形,卻又漸漸散失。

「巴賽洛菲?在哪在哪?」希維爾左右瞧瞧,雙手一攤,故作無知道:「沒來啊,你見鬼啦?」

「你……」

「好啦,我知道該休息了!你是自個跳下去,還是要我幫你一把?」希維爾禮貌地問,不過看甘霍的反應,就知道他是那種站在崖邊尋死三天最後還是沒勇氣跳下去的人。

要讓人「跳」,當然還是得用那招啦!

沒有咒文,巨大的魔法陣吞噬了擂臺每一吋。甘霍盯著足下黃光閃耀的圓形圖案,面色如土。

「你……你是魔導師?」

「什麼?這種嬰兒級的簡單塗鴨你還不會啊?」希維爾恐嚇道:「不想變成串燒的話趁早快跳喔!蒂什茨瓦的狙擊最少維持一分鐘,你沒地方躲的。」

有沙在還真方便,魔法陣的咒文都可以省了!

甘霍一時別無他法,只得恨恨照希維爾所道,往擂臺跳下。就在此刻,足有一尺高的石椎登時刺破地板冒出頭來,千鈞一髮。

除希維爾所站之處,擂臺佈滿櫛比鱗次的無數石椎,活像張大針床。

「對了,請叫我魔法師,」希維爾道,「我還沒通過聖殿評鑑呢!」

「第一戰,無名隊希維爾獲勝,蓋斯隊甘霍落敗!」裁判吹起響哨。

「贏了!」希維爾為得到的第一個勝利興奮歡呼。

除了自己,場邊沒有其他的呼噪聲。希維爾終於冷靜下來,發現觀眾全呆若木雞地望著他。

「怎麼了嗎?」他沒犯規吧?

「……其他六隊平手!」只聽裁判續道。

希維爾環顧四周,除了甘霍,被魔法陣逼出場外的另有六人,還留在擂臺上的只剩自己和隻手倒立在無屬性魔晶石上的可怕裁判。

「對不起啊,各位……這只是個意外!」希維爾乾笑道。

「果然……那天才又替我們樹立了不少敵人。」到現在傑洛斯也無力發怒了。

不能說風嘯王城失策,只是他們作夢也沒想到預賽時竟有魔導師不知死活的施展大型魔法陣,鑽了無屬性結界的漏洞。

無屬性結界確可擋下全屬性的魔法攻擊,但魔法陣只是個媒介,因此毫無阻礙地穿透結界延伸至其他場地,害得其他受到無妄之災的參賽者為了保命不得不放棄這一場比賽。

「不好意思,傑洛斯,我還想打第二場。」希維爾向休息區的隊員們揮了揮手。就算知道下一個對手是騎士,他還是想試試。

「還是別了,再讓你繼續妄作胡為我們也別想活著回去了。」傑洛斯道。

一場得罪六個,賽後就多了三十六個敵人。往後幾場要都是這樣的情形,鬥技會結束他們也成全大陸的公敵了!

原本參賽是為了減少敵人來犯的可能性,被希維爾這麼的一攪,卻是弄巧反拙,枉費心機。

「好啦,我保證控制自己。」希維爾連連賠罪。

蒂什茨瓦的狙擊就一定得這麼大,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哎唷,他要對付的只有甘霍一個,又沒叫其他人也跟著跳,沒見裁判大人就發揮獨特創意,照樣在臺上存活得好好的?

是他們反應太差了。

而蓋斯隊那頭──

「就讓老朽去會會那個小子吧。」六人中最年長的魔法師年歲七十有四,依然身體硬朗,精神抖擻:「那小子的魔法很有趣,老朽可是頭次見到有人能將齊庫曼誘法使用得如此流暢哪!」

「齊庫曼誘法?那不是被禁用的魔法方式嗎!」另一名騎士問道。

「是呀,到現在已經沒幾個魔法師會用了。就算是如此不光采的方法,各屬性元素精靈還是願意待在他的身邊,難得呀!不曉得他師承何人?」老魔法師背著手,向年歲只有他一半大的隊長請命道:「如何,蓋斯?大夥兒的順序就順延一下吧,這麼特別的小子要是一下子被打飛那還真是可惜!他讓我們看了場精采的比賽,也該讓他見識蓋斯隊的魔法實力才行哪!」

「說好您老只是出來散個心,就算欣賞對方,也毋需俄薩公國的大魔導師親自出馬啊。」蓋斯為難道:「請您多為屬下著想,萬一您老有個閃失,我們怎對得起王上?」

若非珮爾耶諾大人的堅持,俄薩公國原本是不打算參賽的。可偏偏珮爾耶諾大人不但身為大魔導師,又是王上的父親,即使眾人勸阻,王上也私下勸過不知幾回,可珮爾耶諾大人一個「不」字就讓他們的反對沒有份量可言。

既然報名參賽,那就得裝得像些。擔任謢衛的五人中除了自己是原本就在宮中任職的禁衛隊長,其餘四人都是從正規軍和神殿裡挑出的優秀人員,這麼做自是為了提防珮爾耶諾大人的真正身分曝露。

自二十五年前起,珮爾耶諾大人便一直待在王上為他興修的大聖堂內潛心修行,從未邁出大門一步。若不是戰事將近,為拉攏俄薩公國而絡繹登門求見的鄰國使者被拒於宮外,也不會將焦點轉向大聖堂來,擾得珮爾耶諾大人寢食難安,心血來潮的想來風嘯王城湊湊熱鬧。

「蓋斯先生說得沒錯,我們的任務是保護您的安全,還請珮爾耶諾大人多保重身體。」另一名年輕魔法師亦道。

眼見隊友兼護衛不約而合反對,老魔法師皺眉蹙眼,搖手興嘆:「好好……小聲些,老朽現在不過是個沒用的老魔法師。橫直你們只聽我那蠢兒子的命令,我看還是早點登天才能過些自由日子哪!」早知他們如此礙手礙腳,就該不辭而別才對。

大魔導師的身分真是麻煩。

年輕的時候拼命想往上爬,爬到頂端後卻再也下不來。該得到的全得到了,該失去的也都留不住。

高處不勝寒啊!

他老了,也漸漸失去年輕時候的雄心壯志,宮裡永無休止的明爭暗鬥讓他厭煩不已。將大位傳給兒子後,不再掌權的他最大的心願就是當個雲遊四海的魔法師,誰知在兒子堅持侍奉下,他依然得不到自由。

究竟是孝行重要還是他的志向重要啊!他那笨兒子就是看不清這一點,所以老被他罵蠢。

眼見願望是達不成了,他索性躲在深殿常年與世隔絕,沒想到平靜的生活依然不可求,真是可悲啊,算算他失去的可真比得到的更多!光陰無價、自由難求,活著當廢物也沒比死人好到哪兒去。

他相信大魔導師的頭銜一半是因為他曾地位顯赫,魔法公會也非常需要他的聲望和影響力。

反正再活也沒幾年了,老年人偶爾也要耍耍任性,日子才不會索然無趣。

「您老這麼說可折煞我們了!」蓋斯頭疼道,大魔導師開罪不得,但礙於君令又不可讓珮爾耶諾大人孤行己見,實在麻煩呀!一邊苦勸,又對那出言不狀的魔法師責難道:「不得無禮!」

「是。」年輕魔法師敬謹地退到後方。

「算啦,你也是個不錯的小子。」老魔法師道,「你就代我試試魔導師小子的能耐,看看咱們俄薩公國的魔法程度差人家多少?贏不了的話再讓騎士們上場吧。我這老骨頭就在休息區好好欣賞你們年輕人的比試,這樣總行吧,蓋斯?」

「一切按您的意思。」只要珮爾耶諾大人不上陣一切好談。蓋斯掃了年輕魔法師一眼,他心中領會,轉身行向擂臺。

「那小子可高興了。」珮爾耶諾眼裡藏著難解的意圖。
steven90566 發表於 2012-1-31 16:36
第四章 宿敵之爭

「希維爾選手試圖傷害裁判未果,判警告一支!」魔法效果消失後,裁判才由魔晶石翻下,第一件事就是對希維爾作出裁決。「再有第二次,判處禁賽一日!」

原來每天都有一次攻擊裁判的機會啊!希維爾恍然大悟,但還是做出受教的乖順樣:「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試圖?那裁判眼睛是瞎了,打倒他又不能直升冠軍,怕死的話一直待在魔晶石上別下來不就得了!

口頭警告過後,裁判吹了聲哨子,第二局比賽又將接著開始。

蓋斯隊的第二棒也上場了。

怎麼還是個魔法師?

希維爾既雖高興卻也不免猜疑,他都已經當著蓋斯隊的面擊敗了甘霍,他們卻一點也沒警戒心,繼續派魔法師上場,難道他們對自己就這麼有信心?

這次上場的魔法師打扮得十分詭異:死灰色的連帽斗篷,長長的帽緣掩住了他的眼鼻,只能看見淡紅嘴脣緊抿著。和玩闇楔那晚不小心召出來的死神倒有幾分異曲同工。

不會被附身了吧?

希維爾是有些戒備,還好那人並未纏繞著黑暗氣息。

奇怪的年輕人。

之所以認為他年輕,是從他脣邊平滑的肌膚、毫無窊皺的十指判斷。而由他身上,希維爾似乎嗅到一星星似曾相識的氣味。

彷彿能看見他困惑的表情,年輕魔法師伸手拉下帽子。

「久違了,我的宿敵。」

「佛雷克?」

雖然和佛雷克談不上什麼朋友,但在異鄉見到熟悉面孔,卻也讓人親切不已。這時希維爾也不再對甘霍愛用炎烈爆的行為感到奇怪,潛移默化嘛!

「宿敵……?我可沒承認過。」

「呵,一個多月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是啊,我這個性很難改得了。」才過三、四十天能有什麼改變?

「說的是,你改不改和我也沒什麼關係。」佛雷克點了點頭。

「意思是前一句可以當成廢話了?」他沒變,佛雷克倒換了一個人,個性穩重不少,魔力也似乎更強了。過去一個月他做了什麼特訓啊?

「你也從安祺麗拉畢業啦?」希維爾注意到他已褪下實習服,換上銀藍色的魔法師裝。

「我休學了。」像是知道希維爾會這麼問,佛雷克只是淡道:「自從那回戰敗之後,我向院方提出畢業的要求,導師們卻不同意。在他們眼中,我是大大的不如你,所以我放棄了安祺麗拉的學位,回到了祖國。你不曉得吧,希維爾,俄薩公國的茵凱亞魔法學院名聲雖次於安祺麗拉,實力卻是伯仲之間。重要的是,它不限定入學年數,讓我能輕易取得畢業徽章。」

「很感人的遭遇。」希維爾忍住睡意,敷衍道。蓋斯隊的人真的很喜歡聊天啊!如果這是鬆懈敵心的方法,那對他來說真的很有效。

剩下的話就甭說了,再怎樣也不出什麼為了證明不遜於自己,想和他再戰一回不惜費盡心思追到風嘯王城點點點什麼的,他連聽都不想聽的陳腔濫調。

「要打個賭嗎?」希維爾抹去眼角睏意的淚水,道。

敘舊是可以,至少得是個自己有正面評價的傢伙。這戰可不像上次有拒絕的權利,可單單只是比試又顯得寒酸,不如來些刺激,比起來也過癮。

「就用你的徽章下注吧。」佛雷克道。

「我對你的黃金獨角獸沒什麼興趣。」希維爾的臉臭了不少。

對以成為魔法師為職志的他來說,失去徽章就像要了他的命,就算他不認為自己會輸,除非茵凱亞也有熾羽鳳凰,否則他可不會答應。

「那這個如何?」佛雷克拿出了一枚希維爾從未見過的徽章,「茵凱亞的白虎配得上安祺麗拉的鳳凰吧?」

希維爾仔細瞧著,雖然有些距離,但佛雷克手裡那隻威風凜凜的白虎忽明忽暗地閃爍著他不陌生的冷光。顏色不同,但肯定是真貨。

他的鳳凰徽章是赤金色的魔法磁礦所製,配戴在身上時易於凝聚魔力。鳳凰本就是火焰與重生的象徵,因此徽章更有著提升火焰攻擊與魔力回復加快的效用,但希維爾卻不滿意,一來徽章太過珍貴,二來效果比不上克萊兒的魔法物品;他只要多套幾個戒指手鐲什麼的,額外的輔助加成就夠讓那隻火雞跳河輕生了。

眾目共睹下亮出白虎徽章,說明佛雷克的認真,當然徽章不可能造假,儘管希維爾對蒐集特殊徽章沒什麼興趣,仍是一口答應。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雙方道定後,總算有了開打的意願。而其它早場地你一刀我一槍,都快戰出人命了。

「閃雷!」乘其不意的青綠色雷電破空襲來,希維爾紋風不動,閃雷強勁地在他跟前擊出碗大深坑。

佛雷克不再悠哉,在他面前,全力應戰。

希維爾慢吞吞地佈起結界。「這時候就別試探了吧?」看來蓋斯隊不但喜歡聊天,還酷愛偷襲啊!

意想中的第二道閃雷擊來。這回可是對準他的腦門。

即使有相剋屬性的水系結界保護,愛惜生命的希維爾還是跳離了攻擊方向。才剛跳開,佛雷克就衝了過來。嘴裡叨了一長串咒文,兩掌間粒雪堆集。

耳尖的希維爾聽見其中一句,趕急卸除結界,改而推出炎烈爆,恰好化消差些讓他蝸步難移的冰結術。

沒想到佛雷克也懂得耍心機啦!這麼近的距離下,要不是炎烈爆施展得及時,他早被定在原地了!

近距離對魔法師可不是好事,佛雷克不是用高速魔法攻擊就是想把他釘得牢牢的,他可得相對提高逃命的速度才行。

見希維爾給自己放了個風系輔助魔法「速度增強」,佛雷克一聲冷笑,暗裡準備的風刃一道接一道砍殺過來。希維爾撒腿便跑,哪曉得一向直來直往的風刃竟長了眼似的,死死追著他跑。

該死,是同屬性魔法搞的鬼!

一般最廣為人知,連白癡都懂的戰鬥方式最佳的情況就是利用相剋屬性攻防,來取得最大的攻擊及守備效果,當然最差的就是被剋屬性的攻防。但大體上,能當上魔法師的人通常有點智商,別人用相剋屬性攻,自己當然也會用相剋屬性守,然後對手又用相剋屬性攻、自己又用相剋屬性守……就這樣剋來剋去,搞到最後誰也沒剋到誰,反而變成既不剋人也不被剋的普通魔法攻擊,這是目前普遍發生而且很難改變的戰鬥模式。

另一種方式則是同系攻防,亦即兩方施展相同屬性魔法進行戰鬥。這方式產生的攻擊力和防禦力沒普通魔法好,但卻有微妙的相吸作用,就面對面的戰鬥來說效果不是那麼令人滿意,但用在移動不停的目標上卻有不錯的鎖定作用。

這類方法之所以沒什麼人用,就是因為魔法師太古板、固執、正派,戰鬥時幾乎是呆站原地,防禦也只是用魔法架個結界,結界擋不住時就意思意思做做樣子左移兩步、右跑三步,再犧牲點也只是隨便找個方向一撲,躲過了就反擊,躲不過就認命掛點。

也許在他們古老的想法裡認為魔法師就該內斂、表現涵養,粗俗的逃命動作只會破壞氣質,給自己帶來負面的形象。

可這正派又高尚的情操到死也不會發生在希維爾身上。

他當魔法師可不是為了讓自己死的漂亮,所以他會逃、他愛逃。逃了,才有辦法活下去,活了,才有機會贏,贏了,才可能賺到寶物。

所以說,有什麼好不逃的呢?

這才更讓他的對手頭痛。

希維爾在擂臺上流竄,現在他有兩種選擇,一是繼續跑,二是解除輔助魔法。只是此刻他正忙著想別的事情,並未太快做出反應,因此暫時維持在跑步的狀態。

為什麼是風刃?

速度增強沒有任何防禦能力,佛雷克會使用下級風刃,是怕中上級魔法的攻擊會鬧出人命吧?

這也清楚表達了一個意念:比起取他性命,佛雷克更想得到徽章!

希維爾大可解除速度增強,用相剋魔法和佛雷克拆招,但他卻不。他的風系魔法正中佛雷克下懷,佛雷克的攻擊卻也中了他的計啊!

希維爾猛一回身,輔助魔法瞬時解除,雖然鎖定功效消失,恢復直線移動的風刃可還是全朝佇立不動的他殺來。希維爾從容誦著咒文,時間準確地在第一枚到達的風刃削掉他充滿邪念的腦袋前讓一面半人高的橢圓冰鏡當了他的擋箭牌。

冷冽無瑕的冰鏡用它滑亮的藍色鏡面逐個彈回風刃,佛雷克見魔法反撲,雖及時用水盾護身,仍是被一兩道風刃割破了皮肉。

這時候就該趁勝追擊啊!「火球!」希維爾呼喝,可卻一排石錐卻擊其不易,從佛雷克腳下鑽了出來。

佛雷克呆了一呆,等石椎刺破了他的靴尖才想到跳開,可這時又聽見希維爾譏道:「哼!你會風刃,難道我就不會嗎?你輸定啦!」

佛雷克雖心裡犯疑,仍是匆匆在身前放了一堵火牆。火牆才剛成形,便見幾道光影襲來,哪裡是彎形的風刃!剎那之間,光影穿透,寒颼颼的冷風撲面,竟是火牆被凍出了好幾個大窟窿。佛雷克激憤不已,自己又被希維爾擺了一道,原本是火剋風系,再穩當不過,沒料弄到後來卻反被冰箭破了功,自己反淪為被剋的一方。

火牆延緩了冰箭的速度,卻未能將其化消,冷銳的箭頭倒映出一張畸形而又汗涔涔的臉。

也虧佛雷克優秀機敏,一道楓石結界擋下了冰箭的襲擊,這樣的場面若發生在一個月前,他是肯定要倒的。

「卑鄙!」

「是你太笨,哪條法令規定嘴裡喊出和施展的得是同樣的魔法啊?」希維爾還故意落井下石道,「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哪!石擊術!」

佛雷克這下可放聰明了,他不防禦,也不猜測希維爾說的是真是假,一道閃雷簡捷直接的劈向他的敵人。

閃雷和石擊術撞在一塊,在兩人間推擠著。佛雷克拼盡全力,原本該一閃即逝的閃雷在源源釋出的魔力下漸轉成雷柱,希維爾也明白該是了結的時候,他的魔力被魔法陣消耗不少,換傑洛斯上場前,他要儘可能多除掉一些敵人。

石擊術和雷柱硬碰硬就算輸了也不奇怪,但地系魔法是希維爾的強項,加上這一次他也極其認真,兩方在場上苦苦僵持,就看誰先不支倒地。

徽章賭注對他們的重要性更勝比賽輸贏,一旦被奪走,代表魔法師的生涯將歸零,輸者又得再從實習生當起。就算能很快畢業,學院可再沒有第二枚鳳凰或白虎了!

這麼嚴重的後果誰也不想承擔,希維爾對上佛雷克的雙眼,知道彼此心裡都想著同一件事。

不能輸!

希維爾大喝一聲,一口氣提高石擊術的破壞力,佛雷克亦毫不退讓,雷柱威力是有增無減。如此無節制的釋放魔力只會使氣力快速衰竭,雙方明白,這只是看誰撐得久的問題了。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過份強烈的魔法碰撞終於引發了爆炸,兩人向後彈開,轟隆隆的巨響停止後,擂臺上只剩漫漫煙霧,不見青褐色的魔法色彩。

竟是不分勝負!

濃塵嗆得佛雷克雙目痠疼,他心裡暗暗計算:希維爾想必已耗乾魔力,自己雖好不了多少,但仍可擊出一次炎烈爆。怕只怕希維爾那狡詐的小子趁隙偷襲,自己可得快點離開原處才行!

果不其然,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正悄悄從正面接近。

太愚蠢了!佛雷克立刻屏住呼吸,快速朝左方移動。

勝利選擇了自己這一方,只要繞到希維爾身後,給他一記炎烈爆,熾羽鳳凰就是他的了!

安靜地移動到理想的位置,火元素開始在掌心凝聚,佛雷克輕聲冷嗤,他實在等不及要看到希維爾驚訝又悔恨的表情。

「真乖,你怎麼這麼好騙啊?」

希維爾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這在他意料中,但是太近了,近的讓他倍感威脅!佛雷克還未及細嚼希維爾的語意,就見一雙手從煙塵裡伸出,親熱地拉起他的手握了又握。佛雷克一陣顫抖,依附在那雙手裡的冰元素將他掌心的火元素吞得一乾二淨,抽手的念頭才興起,希維爾卻更快鬆開雙掌,一拳朝他左頰打來。

凌厲的拳風令他生畏,他向後跨去,卻是一腳踩空。

上當的人是他!趁著視線不清,他反而被希維爾騙到了角落!

「掰掰囉!」希維爾伸手一堆,重心不穩的佛雷克摔到了場外。

墜落的佛雷克彷彿看見一對高傲的雙眼冷漠盯著他,他的白虎緩緩往新主人的方向走去,不再回頭。希維爾站在炙光四射的鳳凰下,得意的微笑。

我怎麼能輸!

我的白虎,絕不交給你!

怒火迸射而出。

「漂浮術!」用盡最後的魔力,佛雷克被乏力的風元素搖搖晃晃托起,可十幾道重力鎖扣下來,只覺身軀一沉,人已觸到了地面。

希維爾擺動食指,口裡嘖嘖道:「很不幸的,你又輸囉!」

「佛雷克選手落敗,無名隊取得二勝!」裁判的聲音傳來。



「好厲害的小子啊!」老魔法師讚道。

「珮爾耶諾大人,稱讚敵人似乎不太恰當……」蓋斯低聲道。

「不是才告訴你別提那名字。」老魔法師大皺其眉,又望向正和支持觀眾高呼同樂的希維爾,「這小子真正不簡單呀!法師的比賽不是只靠魔法勝負,能搭配智謀與近戰漂亮的勝利,更證明了傳統魔法戰的迂腐,舊有觀念確實是需要改變。佛雷克雖然落敗,卻不代表茵凱亞不如安祺麗拉,那想法和反應不是被教出來的。」

「但卻丟了我國的白虎。」蓋斯仍為佛雷克的輕率感到忿怒。

「白虎是佛雷克的所有物,是否當賭注全看他的意思。不過現在已經是魔導師小子的了。」老魔法師一點也不緊張。

「只怕白虎徽章落到安祺麗拉畢業生手上,俄薩的魔法地位就更難以超越德瓦索了!」蓋斯道。

「沒關係。」指尖敲著法杖,珮爾耶諾呵呵笑道:「那小子若真有我想的聰明,徽章他是不會收的。」

佛雷克一時仍無法相信,自己居然又敗了第二次!很顯然的,希維爾剩餘的魔力比他要多的多。難道靠自己後天的努力也無法超越希維爾天生的資質嗎?

可恨啊!

忍辱爬起,他一把摘下別在左胸的白虎徽章扔給了希維爾。

「拿去,這是我們的賭注!」

「這麼乾脆啊?」希維爾接過徽章,冰冰涼涼的。可憐的佛雷克,他的心大概比它還冷吧!

白虎徽章一到手,希維爾就感覺到了,除了特殊徽章具有的易於凝聚魔力的功效外,另有著提升全屬性魔攻力的額外效果,看來佛雷克就是靠這個才能在短時間變強的吧!不過,這點小效果還不足以令他欣賞。

「喏,還你。」食指一彈,徽章奇準地落入佛雷克的袖口。

「這是什麼意思?」佛雷克沒有感謝,反倒一臉鐵青:「輸了就是輸了,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這不算施捨,叫回收。」那種破爛級的徽章他才不想要,「我有第一的鳳凰就夠啦,白虎你就留著飼養吧!」希維爾大方道。

不還也不行啊!不還的話,冤仇只會越結越深。為了一枚徽章讓佛雷克有藉口天天上門挑戰,他會瘋的。

「你以為說這話我就會收下嗎?既然一開始說好了,就不會反悔。」佛雷克倒有骨氣,白虎徽章又扔給了希維爾。

「我都說不要了。」這人還真煩!蓋斯隊的人在看著,總不能讓白虎徽章像垃圾般棄在地上,希維爾只得接下。「我不收的原因是知道自己會賣了它。」希維爾說著第二個理由:「沒用的東西留著也用不著,就像你的莫德之眼、瑪莎的魔源迷鈴。」

佛雷克的神色變了變。

「就像你想的那樣。」希維爾點點頭,解開腰間的布袋,挑出兩個手鐲套進腕間:「如果要同時凝聚魔力和增加魔攻力,兩個都要戴上,但還另外提供了異常狀態抗性和火系魔法增幅等輔助效果。如果這時候來些小火星的話……」希維爾彈了聲響指,擦出幾顆火星,身旁突然多了數十顆人頭大的火球:「就像你看到的這樣。」

「除了名氣,白虎徽章對我根本沒有用處,我也沒興趣蒐集,還是還你吧!」

將徽章二度交還佛雷克,這一次他總算沒再扔過來。希維爾見他還是不太滿意的樣子,便又道:「你的賭注就改成少在我面前出現吧,就這麼說定。」

佛雷克緊握徽章,沒說什麼,只是咬著牙走回休息區。

這個賭注不論對他或是希維爾都較有利,卻也更傷他的尊嚴。

果然是希維爾的作風!

「好啦,第三個挑戰的人是誰啊?」希維爾大聲嚷嚷。

「讓我去收拾他吧。」蓋斯隊的騎士之一,卡馬特斯道。

「可別輕敵啊!」甘霍切齒道。

「你說這句話可真有說服力啊。」卡馬特斯瞄了他一眼。

都是珮爾耶諾大人臨時換了順序,使得他們失去兩名法師,最大的原因還是甘霍太嫩,而佛雷克也被仇恨燒了理智,給蓋斯隊丟了個大臉。

他們自是不讓珮爾耶諾大人上場,所以更必須擊倒希維爾,免得珮爾耶諾大人到時候又有藉口活動骨頭!

「你很有勇氣。」

「怎麼說?」卡馬特斯一上臺就衝他說了這麼句,希維爾也很順口的接道,一面在腕上連套七個回復手環。反正有幾分鐘的閒扯時間,不回魔可惜。

「法師向來打不過騎士,你沒立刻跳下去已夠讓我另眼相看,尤其你已經沒剩什麼魔力了吧?」卡馬特斯道,「當然,就算你魔力充沛,也是無可奈何。」

意思是要他摸摸鼻子夾著尾巴趕快滾下臺嗎?對卡馬特斯的話希維爾嗤之以鼻。

衝著這句話,他們倆是槓定了!

「這難說,法師無法消受近戰,騎士也是幾近沒有魔防的狀態。」希維爾徐道:「即使跑得再快,只要把你定住,你還閃得過我的魔法攻擊嗎?」

「這只是虛聲恫嚇。」卡馬特斯早已識破:「你太執著眼前的勝利,所以前兩場完全沒考慮實力的保留。現在的你因為疲累失去了平常應有的操控力,就算是施放重力鎖,也不得不倚靠咒文了吧!」又指向他的右腕道:「你已經到了非藉助魔法物品的地步,證明你的魔力嚴重不足,攻擊的次數也是有限。」

「是啊。」說的是有七八分準兒,希維爾不諱言道:「我承認,重力鎖不唸咒文使展不出來……但是氣咒鎖不用啊!」說完,凝固如鐵的空氣便將卡馬特斯釘在原地。「該認輸了吧,大叔?」希維爾道。

「沒想到你還留了這一手。」卡馬特斯並不在意,只見他握緊雙拳,肌肉一塊塊突起,原本平滑的雙臂霎時高低起伏。

想破我的氣咒鎖嗎?希維爾乖乖站著,居然沒出手偷襲。

就算氣咒鎖破得了,至少可以耗掉卡馬特斯一些力氣。反正力盡或受傷前都可以一直待在場上,他得好好補償自己過去幾天的無聊才行。

看不見的透明鎖鏈緊緊纏住,卡馬特斯運足氣力,與氣咒鎖對抗著。鋼鐵般的雙臂被勒得泛紅,部份皮肉突兀的下陷,鎖鏈盤爬的形狀一覽無疑。

越是使勁,血管的青筋越是向上扭曲著柔嫩身軀,彷彿想釋放將被活生生斬斷的痛苦。卡馬特斯憋住氣,作出環抱姿勢,雙拳向內合攏,文風不動的堅硬鎖鏈發出一串龜裂的聲音,地板便叮叮噹噹響個不停。

卡馬特斯呼出長氣,不當一回事道:「你的氣咒鎖是可破解的。」

「是啊!」希維爾搭腔道。怎麼看你好像很辛苦的樣子?「但再多幾道氣咒鎖你就沒法子了吧!」

氣咒鎖摸得著卻看不見,感到空氣又將凝固,卡馬特斯心生警惕,電閃般拔劍出鞘,一劈一斬,擂臺又是一陣叮噹。

「法師,小心了!」魔法破除後,卡馬特斯展開攻勢,持劍攻來。

希維爾只能連連後退。

慘了!卡馬特斯移動個不停,氣咒鎖和重力鎖尋不到制住他的時機,猶豫間,劍鋒已達眼前。

近戰時,法師幾乎是死在騎士劍下。老西格教過的話居然在這生死關頭該死的重覆。

生命比無謂的堅持要更珍貴。雖然才剛說過要打敗卡馬特斯的大話,希維爾卻在千分之一秒內毅然排定了優先次序。

這場就交給你了,傑洛斯!「等等,我認--」希維爾扯開嗓子嚷道。

見希維爾已然求饒,卡馬特斯急急收勢,要命的劍尖還是斜劃過希維爾胸口。

我的衣服可是很貴的!希維爾向後一翻,深吸口氣,趁卡馬特斯回劍砍他前不帶句讀誦道:「前進的邪惡阻擋的正義無形的壁壘纏繞束縛捆綁重力鎖呼好險!」拍拍胸口,希維爾用力吸著空氣,低頭對瞬間被二十道重力鎖壓得死死的卡馬特斯笑道:「嘿,法師有腦袋就夠啦!」

「你……」卡馬特斯困難的喘著大氣。

這小子實在卑鄙!

「要不要認輸啊?」希維爾賊笑著,將剩餘的魔力全化作核融球,在卡馬特斯眼前晃來晃去。

看樣子是沒機會反擊了!卡馬特斯恨恨捶了擂臺一拳,道:「……我輸了!」

「承讓!」

「卡馬特斯選手落敗,無名隊取得三勝!」裁判道。

「好耶!」希維爾歡呼,但在看見蓋斯準備上場後,又馬上改口道:「不好!」

贏了一個騎士就好,別繼續待著找死。卡馬特斯才剛下臺,希維爾後腳就跟著棄權。

「傑洛斯,該你囉!」希維爾喚道,哪知休息區的隊友們等得太久,全睡得東倒西歪。

「…………」魔力不用完算是種遺憾嗎?希維爾凝聚了顆治癒爆彈,朝其中一人扔了過去。

死豬立刻發出慘叫。

「怎麼了!是誰偷襲?結界破了嗎?」被燙醒的雷法特跳起,一見希維爾,立刻猜到八分。「混蛋,下一個上場的是傑洛斯!」

「我知道啊。」希維爾倒是悠哉,「你嗓門大,叫醒你就夠了。」

瞧,這下大夥不是全起床了?

雷法特怒目圓睜,捋臂將拳,這小子一副被掏空的虛樣,倒是個剝他十層皮的好機會!

「不要打架嘛……」

「有沒有哪裡會痛?」

蘿蕾娜和克萊兒左右一句,天大的火也熄了。

「還好啦,皮肉那麼粗,要出事也很難。」邁奇擅自替他答道。

「輸了嗎?」傑洛斯問道。

「什麼輸了?這叫適時達變,急流勇退。」希維爾糾正。兩者差得可多了!

他是怕傑洛斯覺得無聊,特地讓出最後三場。

傑洛斯提劍走下休息區,「你先休息一會,可別睡著了。」

「知道啦。」希維爾懶懶應道。他都快累斃了!

傑洛斯的劍術果真精湛,接下來的局面也是一面倒,連同蓋斯在內的兩名騎士沒撐多久就被踢下台,只剩最後一個老魔法師。

「蓋斯隊棄……」蓋斯正欲向裁判提出棄權的要求,老魔法師卻抬起手,制止他的話語。

蓋斯急了,「珮……」

「嗯?」

「……不,沒事。」蓋斯雖噤聲,心裡卻擔憂珮爾耶諾大人仍不放棄上場的念頭。

希維爾已棄權,自不可能二次出場,難道珮爾耶諾大人只是純粹想找人比試?

「蓋斯隊長說的對,您老人家還是別上場的好。」奇的是,傑洛斯居然幫著他說話。

老魔法師笑笑:「年輕人,你是怕我打敗你嗎?」

「不,我是怕不留意傷了您。」傑洛斯有禮道。

「呵,有趣。要是我堅持要和你打呢?」

「那我只好棄權了。」傑洛斯令人意外的答道。

「我可不同意!」希維爾不滿道。他打得那麼辛苦,那傢伙這麼簡單就要棄權?

「你也是個難得的年輕人。」老魔法師沒問為什麼,只是撫著長鬚點頭微笑,對裁判道:「我棄權了。」

「好的。」裁判吹起哨子,「傑洛斯選手不戰而勝,無名隊合計四勝零敗,晉級前一百二十八強!」

霎時間,漫天漫地的歡呼聾了其他場地的打鬥聲。
steven90566 發表於 2012-1-31 16:37
第五章 敵的敵人

一道冷冽目光射進頸端,使無防備的腦袋一瞬間結凍,停止了所有思考。希維爾僵了一僵,回頭望著車水馬龍的繁華鬧市,卻找不著惡意視線的來源。

是我多心嗎?

揉揉發麻的頸部,蘿蕾娜、克萊兒和雷法特三人依然開心的聊天,傑洛斯和芙莉正嚴肅地談論龍族與魔族的未來發展,似乎沒查覺什麼怪異之處。

要是連他們都沒反應,那應該是沒問題了。希維爾這麼說服自己。

可侵肌透骨的寒意卻積在心裡,久久不散。

回到別院,克萊兒和蘿蕾娜像往常一樣進廚房做飯,雷法特和傑洛斯兩人在院子裡互試身手,芙莉則回房繼續研究那本魔典,自己就這麼被遺忘在門口晾人乾。

還是不太對勁。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喚了沙幾聲,沒有回應,大概在休息吧?為了找出奇怪的地方,他在別院四周繞了幾圈,卻沒找到可疑之處。

那潛蹤隱跡的影子真的只是自己的幻想嗎?

凝思著,惡毒視線又射來,他再度掉入冰窖。左右觀望,卻杳然無蹤。

在那裡!希維爾目光如電,鎖定了方向,才要追去,就聽見圍牆內傳出傑洛斯的聲音:「該進來了,別在外頭待得太久。」

「知道啦!」他應著,又往視線消失的方向望了眼,才往大門走去。



「你不把手環拿下來嗎?」晚間吃飯的時候,叮叮咚咚的碰撞聲引起克萊兒的注意。

經一提醒,希維爾這才留意回復手環到現在仍未取下。

盯著幽藍的環身,希維爾懷疑地問道:「這手環……真的只有回魔的功效嗎?」不知是否他敏感,怎覺得今日路人的眼光特別尖銳。

克萊兒險些被嘴裡的飯噎死。

「呃……這個……也不全是這樣啦……」她紅著臉,吞吐其辭道:「我在做這些手環的時候……不小心敲碎了旁邊的反應石,混了一些粉末在裡面……不過你放心,那只是少量,配戴的人一般是不會有感覺的。」

「要是一次套上七個呢?」

「嗯……也不會有什麼損害,只是五感比常人敏銳一倍而已。」

「這樣啊……」

這麼說果然不是望風捕影了?他之所以能感受那道視線,全是手環的關係。

有什麼不軌的陰謀在他們的背後蠢動?

「在限度內,這幾天最好可以避免外出。」傑洛斯道。

「他們已經來了。」芙莉也道。

「沒錯,像今天最笨的法師就差點被人拐走了。」雷法特大口大口吞著飯菜。

希維爾不禁一怔,這些人……早就知道了?

「今天好像真的怪怪的……有種下雨前悶悶的感覺。」克萊兒很不確定道。

「雖然等級比參加鬥技會的人高出不少,但還是露出了點殺意。」雷法特面不改容道。

「這麼快就派人來摸我們的底,比我預料的要早上許多。」傑洛斯又道。

希維爾可聽不下去了,「啪」一聲放下筷子,微怒道:「要嘛說清楚一點,要嘛就不要說,說那種鬼話誰聽得懂啊?」

那些跟蹤者和傑洛斯告知芙莉的「情報」有什麼關係嗎?

「也差不多是該讓他們知道的時候了吧?」芙莉道。

「……說來慚愧,這一切都是龍族造的孽。」傑洛斯終於道出原由:「龍之淵內部有座古老的藏書閣,為的是守護龍族持有的唯一一本禁咒,兩個多月前,守書人布瑞凱斯監守自盜,從皇家書庫竊走禁咒書後逃離了龍之淵,企圖在精幻大陸引發一場讓人類互相屠殺的戰爭。」

二個多月前?那不正是自己到微笑平原修習地系魔法的時候嗎!不會吧,一本禁咒書有那麼大的魅力?精靈神殿裡不就刻著一堆!希維爾不屑地想道。

「不見得。」沙終於出聲了,「有幾個人知道精靈神殿裡刻著禁咒?知道進入神殿的方法?禁咒房的開啟方式?」希維爾被問得啞口無言。

對喔……要不是剛好遇到沙,他哪走得進神殿?更別說背一堆亂七八糟的禁咒了!哪個法師不想得到禁咒,要不是自己已經學了一點,禁咒書說什麼也要搶到手!

「禁咒書一失竊,我便儘可能在最短時間內追到奧瑟雷斯,好不容易在街上發現布瑞凱斯的蹤跡,原想立即捕緝哪知卻被泰山壓頂,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好眼睜睜看他跑了。」傑洛斯說到這,瞄了克萊兒一眼,令她羞得無地自容,恨沒地洞好鑽。「反正叛徒遲早會到風嘯王城,既然無法及早遏制,不如以參加魔武鬥技會之名先來此地守株待兔。龍族獲得的情報顯示,那本禁咒書已被布瑞凱斯當成和魔族結盟的誘餌,風嘯王城為了分得禁咒,也派了不少間諜滲入各公國煽動戰火。」

「聽起來不太對,」希維爾懷疑道:「魔族沒有結盟的理由,他們根本不使用其它七系魔法,盜書者又為什麼要將禁咒交給魔族?直接送給某幾個公國的話一樣可以掀起大規模戰爭不是嗎?」

「可見他們看上魔族的戰力。除了魔族,沒人可以使用書裡記載的禁咒。」芙莉頭一回在眾人面前翻開她的魔語錄,書頁上流光一閃,奇怪的符號變成了一般文字。「那本禁咒書,就是這魔典的謄本。」

「這是……闇系禁咒嗎?」希維爾手心發汗,雙眼快速掃過書裡的內容,才看到一半,書就「啪」一聲闔上了!

「最好把你看到的忘了,九成的闇系禁咒是會吸食施術者的生命的。」芙莉冷冰冰道。

「放心,我一個字都沒記起來,談不上什麼忘不忘。」希維爾道。

他是很愛惜生命的,就算學了也不會傻傻施展,至少這下知道知道魔族為何願意和布瑞凱斯合作了!

「發動戰爭的目的是什麼?」雷法特問。

「人類勢力削弱後,魔族就有機會重回精幻大陸,只要有魔族的支持,布瑞凱斯就能輕易在戰後取得極大的政權。」人類已遺失了禁咒,和妖精族與矮人族的友誼也仍未修復,就算勉強組成聯軍,反攻行動也只是雷聲大雨點小。

「那芙莉為什麼要阻止這場戰爭呢?」克萊兒問了個相當可怕的問題。

眾人驀地意識到這個盲點。

對呀!發動戰事後,最大的贏家還是魔族。不但取回了禁咒書,還能在精幻享有一席之地,反戰的話不等於是將到口的肥肉往外推嗎?

關於這點,芙莉自有她的理由:「結盟之事是魔族長老擅作主張,並未經王的批准,一旦戰爭爆發,王的威信也必受影響。要是連魔族也起了內鬨,獸人族和翼族很可能也加入這場奪權的鬥爭。」也許因為魔族惟一一本闇系禁咒在她手上,才讓那些人更急切的想收回謄本吧!

「天呀,那會比滅魔之戰時更亂的!」克萊兒白了臉。

「應該沒那麼嚴重啦!」希維爾安慰道:「別把那些公國君王當白癡,他們哪會因為人家在耳邊嘀咕幾句就傻傻出兵啊?」

「沒錯,事實上光靠滲透是不足的,所以他們得再下劑猛藥。」傑洛斯道:「殺點人就行了!就算不情願,各公國還是會派人參加鬥技會作作樣子,要是此時發生兇案,波伊薾戰事聯盟與索尼雅皇室兩方便會互相猜忌,戰爭就非打不可。」

「好毒的計策!」希維爾咋舌道:「那他找上我們做什麼?」

無名隊在外打著德瓦索的名號,中立國拉攏都來不及,怎有心思向他們下手?

「正因是中立國才會被最先盯上!」傑洛斯知他想錯了方向,又道:「我剛說了,這是一場讓人類彼此殘殺的戰爭,他們自會施計讓更多人投入戰場。若是代表中立國的參賽者在風嘯王城遇害,不管支持哪方,中立國都會參戰。」

「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希維爾拍案而起,「我可不是德瓦索人,沒義務送死。就算我死了,德瓦索也絕不會參戰的!」即使不想承認,但安祺麗拉關起門來慶祝的可能性令人想哭的高。

「那是你作惡多端的報應。」雷法特吐嘈道。

「你這傢伙,我先送你下去等好了!」

「真是抱歉,我已經繞過一圈了。」

「好了,你們兩個都別說了。現在我們大家都有危險,應該將重心放在防範上呀!」克萊兒打住他倆的話頭。他們還真喜歡抬槓啊!

「怎麼防?敵人在暗,我們在明,難不成一直死守別院不上街?參加下一場比賽的時候不出門也不行啊!」坐困愁城不會有好結果的。希維爾道。

「難防總比不防好。從今天開始,能不出門就不出門,非得外出的時候,最好結伴行動。除了魔族,敵人也可能與不少中立公國結盟,對隊友以外的人都要保持戒心。」傑洛斯道。

「不出門就阻止不了敵人了。」希維爾不滿道。

足不出戶不等於是通知對方他們沒事就躲在家裡,炮彈準備好記得往這裡發射嗎?

「在造成更大傷亡前他們就會找上門來的。」傑洛斯露出城府深密的微笑,「無名隊在擂臺上表現得太過火,不先除掉我們,等我們有了防心會更難對付的。」

「奸詐的陰謀家……」希維爾偷偷嘀咕。難怪只是告訴他不准輸就任他在擂臺上鬧得天翻地覆,原來是早設計好的!

「我們只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其他的暫時不用擔心。」傑洛斯道。



「殿下。」

「被察覺了是嗎?」

明晃晃的燭光映出三道斜長黑影,緊鎖窗門的房內,依稀可辨過度奢華的擺設。光線與談話聲被封得滴水不漏,金碧熒煌的偏殿靜悄寂然,從外頭看來,不過是棟靜蕩蕩的瑰麗建築。

「是的,雖然差點就能削弱,但……」

「不要緊,你的任務只是前去探查,有幾人發現你了?」

「只有一個法師。」

「我看不只,若連法師都能看出你的行蹤,其他人不是老眼昏花就是在裝傻吧?」第三人道:「間諜已佈署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你們普班的工作,在這最重要的環節希望你優秀的手下們不會俐落的把事情搞砸。別忘了,事成之後普班城也能得到一部份禁咒,你們就卯勁賣命吧!嘿嘿……」

「不許對殿下無禮!」

「麥司,住口。」

「不愧是條忠心的狗,可惜吠錯了對象。記著,魔族不是不能取代你們的工作,而且也對禁咒書垂涎欲滴。要是你們還想要禁咒的話,就乖乖照約定的去做,懂嗎?」

「我自有打算。從現在起,先將無名隊擱在一旁,專注對付其他隊伍,免得另生變數,有所延誤。」

「可別把無名隊擱到忘了,他們一鬧起來可是會讓你坐臥不寧的。還是說,你投鼠忌器,怕傷了那個女人?」

「答應之事我自會完成,不勞你多費心。」

「……那好,我就等著看你的成果,可別因一時心軟而功敗垂成哪,黑菲特洛殿下。」



接下來兩天,無名隊一直保持警覺,但除今天來了個送信的,一切都很平靜。

「哎,好羨慕芙莉喔。她都不用擔心暗殺的事。」整理完藥箱,克萊兒又將一堆心愛的魔法物品搬到走廊上一一擦拭,一邊對坐在欄桿上看著她工作的蘿蕾娜吐苦水。

現在除了煮煮飯、洗洗衣服,也沒什麼工作好做,幼龍被傑洛斯收回去了,害她少了個玩伴,真的好無聊喔。

「芙莉也是無名隊的人呀。」蘿蕾娜道。

「但她是魔族。」克萊兒嘟著嘴:「只要和那些人講和,就不用像我們這樣擔驚受怕了吧?」

「但芙莉並沒有這麼做呀。」蘿蕾娜指著她身旁的帖子:「妳不看嗎?」

「我都忘了。」克萊兒暫時放下手中的東西,拿起請柬看道:「嗯……是黑菲特洛寄來的,邀我今晚一起吃飯。」

「傑洛斯不會讓妳去的。」蘿蕾娜道。

「我知道。不過我總覺得奇怪……」克萊兒又反覆看了請柬幾次,「黑菲特洛好像有什麼重要的話想對我說……」

「妳怎麼知道?」

「他只約我一個人呀。」克萊兒道:「黑菲特洛說過,未婚夫不能私下和我單獨用餐,被抓到就慘了!可這回還專程送帖子,表示他希望我這次一定要去。」

「不准去。」克萊兒手中的請柬不翼而飛。

「傑……傑洛斯!」

「要吃飯有的是機會,請妳未婚夫再忍耐一下。」傑洛斯將帖子塞進袖口,當場沒收。

「怎麼可以這樣!」克萊兒生氣道:「你只說儘量別出門而已,黑菲特洛他……」

「我說儘量別出門的意思就是千萬別出門。」傑洛斯彎下身,將臉湊到克萊兒面前,嚇唬道:「我說,誰是全隊最沒自保能力的人呢?」

「啊……這……我……我不知道。」克萊兒死不承認。

「沒關係,大家心照不宣就好。未婚夫妻見面除了甜言蜜語還能說什麼?妳想聽的話,我說也是一樣的。」傑洛斯越過她,邁著雍容雅步往芙莉的房間行去。「晚上妳就乖乖躲在房裡,不許偷跑。蘿蕾娜,麻煩妳替我看好她。」

「可惡!」克萊兒朝他的背影扮了個鬼臉,「我才不會聽你的呢!」

「妳真的要去嗎?」蘿蕾娜擔憂道。

「嗯。」克萊兒點頭,「希望是我杞人憂天,可是如果真有重要的事……」黑菲特洛不會無故找她的。

「那我請長牙陪妳去,妳不在的事我會設法替妳瞞住的。」蘿蕾娜跳下欄桿,道:「妳可要早點回來。」

「謝謝,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如果長牙也不見一定會被傑洛斯發現的。」克萊兒婉謝道。

晚間,克萊兒一直裝著氣臉,等拖過晚餐後才藉故躲回房間內,實際卻是在蘿蕾娜的掩護下從後門偷偷溜走。

「謝謝妳了。」帶著緊張的笑容,克萊兒看了看四周,就怕傑洛斯像鬼一般突然冒出來。

「一定要早去早回。」蘿蕾娜不放心的提醒,怕自己最後瞞不住就麻煩了。

「不會逗留太久的。」克萊兒保證。

她知道現在外頭是怎樣的情況,傑洛斯也是怕她出意外才攔著她,可她是非去不可的。黑菲特洛在請柬印下了雪羽石的痕跡,以未婚夫的身份邀請她,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話想對她說。

她要去,就算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

「果然跑了,真是叛逆。」傑洛斯倚在二樓窗邊,將克萊兒偷偷摸摸的作賊行為以及逃逸路線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你故意放她走,現在才反過頭說她有用嗎。」坐在搖椅上,芙莉捧著熱茶,悠悠道。

要真擔心克萊兒出事,請希維爾盯住她不是最有效率?

「被妳看穿了。」傑洛斯關上窗,並不否認。

盯梢的人已全部徹走,看來對方臨時改變了策略。

暗殺行動他們或許不知道,但普班公國選擇參戰,不可能不知情。黑菲特洛選在這時候約克萊兒出門,或許是想暗示暗殺他們是普班的工作。

為了確定這個想法,必須讓克萊兒涉險,若殺手真是黑菲特洛的人,克萊兒就不會是第一個被攻擊的目標。

而今看來,他是對的。但黑菲特洛暗暗背叛,洩露消息的目的是什麼?



雖然來不及打扮,克萊兒還是薄施脂粉前去赴宴。照著請柬上的地點,她推開微風茶樓第二十號房,卻不見黑菲特洛。

滿桌佳肴仍有餘溫,椅面早就冷了。

自己遲來,黑菲特洛一定是等不到人,所以先走了。克萊兒懊惱想道。

應該不是自己走錯房才對,請柬被傑洛斯拿走前她已經記下了房號……話說回來,如果黑菲特洛能這麼輕易的離開,可見他並不是真的有話想對自己說。

克萊兒有些生氣,但更多是失望。黑菲特洛曾答應來為她加油,後來的確到了風嘯王城,但無名隊的比賽他一場也沒來看過。而現在,他甚至不等她趕到就自行離開,他真的是喜歡自己的嗎?

她越想越生氣,也不動飯菜,憤憤轉身就要回別院,剛走到門口,冷不防和正要進房的男侍撞個正著。

克萊兒正在氣頭上,走路自然莽撞,男侍也沒心理準備,一個大男人就這麼狼狽的跌在地上。

「對……對不起!」

「不,您別在意,我並不疼……冒犯了。」男侍轉坐為蹲,伸手整理克萊兒凌亂的裙擺,這才起身,有禮問道:「請問是克萊兒小姐嗎?」

「……我就是。」克萊兒尷尬道。

「剛有位先生託我交給您這個。」男侍將一紙便條遞給克萊兒,又道:「還要我轉告您,他主子有急事不克前來,請您先行用餐。」

「主子……你有看見那人長什麼樣子嗎?」克萊兒打開紙條,是黑菲特洛的筆跡,但只有短短幾句道歉的話而已。

「不,他走得匆忙,我沒來得及看見他的臉。看他的打扮,應該是有錢人的跟班。」男侍說道:「您稍坐一會兒,我替您再把菜熱一熱。」

「不,不用了。」克萊兒辭謝道:「我這就要走了,嗯……要是你不嫌棄,裡面那桌菜就當是我賠罪的禮物吧。」

既然沒什麼事,她留著也沒用,早點回去才能讓蘿蕾娜少擔心一些。

「小姐,請留步。」男侍突然攔阻,害克萊兒在無防備下直直衝進他懷裡。

「還有……什麼事嗎?」克萊兒粉頰飛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很感謝小姐的好意,但這麼大桌菜我吃不完,您不如就留下來一起吃吧。」男侍為他的唐突解釋著。

克萊兒很為難,晚飯她已經吃過了,再留下來也吃不了多少,她和這個侍者又不熟,想了想,還是該謝卻。

「我想我不……」

「難道付完帳就有浪費食物的權利了?」男侍又道,眼神像在表達「有錢人就是這排場!」的不滿,讓克萊兒一時徬徨失措,無所適從。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就知道美麗善良的您會答應的。」男侍歡喜道,不容分說便將克萊兒拉進房裡。

「等等,等……」蘿蕾娜會擔心死的。克萊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房門已被砰然關上。



「還沒回來嗎?」

「嗯。」

別院的燈都熄得差不多了,蘿蕾娜和長牙雙雙守在後門,不敢明目張膽的掌燈。

為了掩瞞,整個晚上蘿蕾娜都提心吊膽的,好在其他人並未特別想到克萊兒,也沒別事麻煩,除了她和長牙,只有克萊兒知道自己不在。

「妳先去睡吧。」長牙道。

雖然還不算晚,但也到了該熄燈就寢的時間,到現在還沒看見克萊兒的人影,也不知是被未婚夫留住還是出了意外。不如讓蘿蕾娜先去休息,等她睡下自己再出去找人。

「我去看看好了。」克萊兒沒回來,蘿蕾娜一直行坐難安。

「還是再等等吧。」他們不知克萊兒赴約的地點,這樣瞎找一通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對不起,長牙。我等不下去了。」

撫平地上的沙子,蘿蕾娜用食指畫了個小小召喚陣,嘴裡唸著地楔,一邊在召喚陣中寫了個像是「山」和「土」疊合的奇特符號。

「妳要召喚那東西出來?」

「嗯,只有牠才能正確又快速的找到克萊兒。」誦完楔,橘子色的召喚陣震動著,應召喚而來,一隻戴著安全帽,有著蘋果綠濕潤皮膚的小小青蛙跳出了地面。

黃色安全帽上畫著裝可愛的青蛙頭,肥短的拇指與食指耍帥似在下巴處比了個橫七手勢,因超級燦爛的笑容而露出的兩排整齊白牙正發出刺目的白光。

「來囉來囉~~~有什麼緊急事件要請呱蛙大爺我幫忙?哇喔~~~久違不見的人類世界,大爺我真是太幸福了呱!咦,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妖精美眉,就是妳召我來的嗎?像妳這樣的美女,呱蛙大爺我當然是很樂意幫忙的啦!不過話先說在前頭,我可是只找美人兒的唷!要是像那隻醜狼老兄走失了,就不用花時間找啦,妳可以把握機會找個更帥的夥伴,例如呱蛙大爺我……呱哇哇哇!!」

「再召另一隻出來。」長牙一腳踩在蛙背上,對蘿蕾娜命令道。

「等等等等,有話好說嘛!啊啊……別畫、別畫,算我求妳啦,大姐!」呱蛙拼命左右扭動身軀,苦苦哀求改畫遣送陣的召喚者:「你們不是要找人嗎?呱蛙大爺我的能力在尋迷蛙一族裡可是最頂尖的,只要本大爺復出江湖,世上的獵犬都別想混了!說到這個,你們一定很想知道呱蛙大爺我的豐功偉業吧?嘿呱,說出來怕嚇死你們,大爺我曾經幫食人花女王找過假牙,還幫屠龍勇士找回遺失的滅火器,呱哈,你們聽不懂也沒關係啦,反正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事。不然我再說說上次來這裡幹過的偉大事蹟……哇!別再畫啦,我的姑奶奶,行行好嘛!」

「這隻青蛙實在太吵了!」長牙一腳將牠踩進土裡,呱蛙趁勢向下挖了個地道,從蘿蕾娜鞋尖前鑽了出來。

「別這麼說嘛,狼大哥,每個人都要有特別的風格才行啊!雖然呱蛙大爺我酷酷的也很帥,但平易近人點才把的到美眉嘛!」呱蛙解開安全帽扣帶,右手不知從哪變出條繡著兩朵香水百合的淺綠手帕,優雅地擦拭沾上汙泥的寶貝帽子。

多虧這頂忠心護主的安全帽屢次保住小命,當然該隨時隨地保養囉!

清理完畢,牠再次戴上閃亮如新的帽子,髒汙的手帕隨手一扔,化為地鼠鑽地跑了。「好啦,要找什麼說吧,呱蛙大爺我可是使命必達的喔!」

儘管說自己可靠的青蛙看起來並不是那麼的可靠,蘿蕾娜仍是道:「我們想找個名叫克萊兒的女孩,她現在人在這座城裡……」

「呱喔~~~是女孩啊,太讚了呱!」呱蛙高興的原地跳躍:「口頭描述這樣就夠了,有沒有沾有她氣味的物品啊?」

「這個可以嗎?」蘿蕾娜取出一支藍水晶髮夾。

「啊啊,好香啊!可以、可以。」呱蛙涎著臉,張口將整支水晶髮夾給吞下肚,打了個大大的飽嗝,又從身後取出一雙不知從哪變出裝有輪子的小鞋,套上道:「目標已經鎖定,夥計們,走囉!」

後腳一溜,立刻滑了個老遠。

「唷荷,快一點,追不上的話可不等你們,呱!」

一人一狼不敢鬆懈,呱蛙體型小,滑行速度快,加上夜間視線不清,稍不留意就會跟丟。長牙見蘿蕾娜跟的勉強,便道:「妳跟著我印記走吧!」說罷,便緊咬著呱蛙,將蘿蕾娜甩在身後。

蘿蕾娜放慢腳步,用最適自己的速度尾隨長牙留下的藍色足跡跟在最後方。

半小時後,終於到了微風茶樓,呱蛙和長牙已在門口等著了。

茶樓裡只剩幾桌客人,大多爛醉如泥,蘿蕾娜皺起秀眉,微風茶樓雖不打烊,一個女孩兒這時候還待在裡面實在不安全。

「就是這裡啦,兩位。克萊兒美眉在這裡待了很久喔!呱蛙大爺我還聞到她身邊有男人的味道。嘿嘿!真是太浪漫了呱,一起和呱蛙大爺我去破壞好事吧!」呱蛙不知何時脫掉了鞋子,總算用一隻青蛙該有的行動模式跳進茶樓。

一見長牙和呱蛙踏進店裡,掌櫃隨即斥責道:「小姑娘,這裡禁止寵物進入的……沒、沒事。」被長牙一瞪,掌櫃立刻背過身,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蘿蕾娜跟在呱蛙和長牙後方,卻開始猶豫,如果克萊兒和黑菲特洛正在房裡溫存,他們上門打擾……

呱蛙一路跳到二十號房口,房門緊閉著,但有微光從房門底下透出。

「嘿嘿,真令人興奮,希望可以看到限制級的畫面……」呱蛙流著口水,對蘿蕾娜道:「妖精美眉,快開門吧。」

「不行。」蘿蕾娜搖頭,「我們回去吧。」

「什麼,回去?我的大姐呀,妳要找的人就在裡面耶,再不開門妳不怕克萊兒美眉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啊,呱!」呱蛙不滿道。

「我們回去。」蘿蕾娜不為所動。

只要知道克萊兒平安就夠了。

「什麼啊,呱蛙大爺我可是為了看有礙兒童身心發展的畫面才這麼賣力的耶!你們這樣回去……呱蛙大爺我不甘心啦,呱!」呱蛙跳腳。

「你確定沒找錯地方嗎?」長牙問道。

「當然沒有!我用名字擔保,克萊兒美眉在裡面待了很久很久喔……」呱蛙曖昧暗示。

「那房裡為何一個心跳也沒有?」

「怎麼可能,呱!」

呱蛙跳上門把,扳了又扳,可惜力氣太小,門把動也不動。

蘿蕾娜替牠開了門,呱蛙趁勢跳到她肩上,大口吸著香氣,飄飄欲仙道:「噢,這次的工作實在太棒了!能和美人召喚師相處就是最好的報酬了啊!」

「人呢?」

聽到長牙的質問,蛙呱跳進房裡,轉了又轉。房裡有吃完的桌席、整齊的被鋪,就是沒人。

「呱蛙大爺我敢發誓,絕對沒找錯地方!」呱蛙理直氣壯道。這房間還殘留著克萊兒美眉的氣味呢!

「呱蛙大爺我沒說錯,他們就在這裡……十分鐘前一定在!」

「…………」

「呱啊啊啊啊!!」
steven90566 發表於 2012-1-31 16:38
第六章 設陷目的

背上趴著不勝酒力醉倒的克萊兒,他以平穩的腳步一路走回別院。

克萊兒肩頭披著他的上衣,睡得很沉;被萬家燈火映成淡橙色的雲朵,詩情畫意的伴著他倆。

夜間散步真是不錯,涼爽又不吵,如果女主角是清醒的就更好了。

「傷腦筋,妳對陌生男人就不能多些警覺嗎?」男侍沒輒道。

黑菲特洛說的沒錯,克萊兒根本記不得他的臉。沒辦法,能和克萊兒見面的時間太少了,就算克萊兒一天和一個人約會,也要一年多後才輪得到第二次,難怪競爭一直無法休止。

玉人難追呀!

這次的工作還真讓他撿了個便宜,人黑菲特洛約,飯他吃。

「整晚只顧著喝酒,我想妳大概沒發現那些妳愛吃的菜全是我燒的。」他對熟睡的克萊兒道。至少他釀的水果酒她還不討厭。

可酒都灌了,床也有了,那種事還是只能想不能做,他真是命苦。

忍吧!

他雖不是君子,但在偷走克萊兒的心前可不會無恥地偷走她的身體。

強迫別人不是件好事,他也想活著娶克萊兒。

腳程再怎麼慢,終點還是會到的。這段路實在不遠,別院的後門已經看的見了。

他將克萊兒揹進門裡,輕輕放在走廊上。

「看在我一路辛苦揹妳回來的份上,就賞我個吻吧。」撥開克萊兒臉上髮絲,男侍俯身偷嚐她的朱脣。

這不算強迫,是非禮。

吻到渾然忘我之際,左頰卻在不備之下吃了記狠勁十足的巴掌。力道之大,讓他一頭朝地板撞去,長廊劇烈搖晃,廊簷上的萬年灰塵全都震落下來。

「你幹什麼,壞蛋!」克萊兒怒斥道,外加往非禮者正臉踹上一腳。

「是……是我啊!克萊兒。」摀著發腫的臉頰,男侍口齒不清道,止不住的鼻血齒血染得胸前殷紅一片。

「不要碰我的蝕菇寶寶……討厭……」克萊兒頭一偏,磨著牙喃喃說著夢話。

「妳到底夢見什麼了啊……」搞了老半天,原來根本沒醒。他哭笑不得地撫著遭到重擊的俊臉。想不到睡著的克萊兒也有兇性大發的一面,真讓人消受不起。

想起慘絕人寰的「蝕菇草事變」,敢情她把自己當成裘修里了?

如果這是克萊兒的忿怒,那裘修里等到老死也別想有機會和她復合。連夢中也和解無望,可悲的裘修里啊!轉念一想,左頰竟不疼了。

這巴掌打的好!有氣魄、力道夠,他挨的值得!

「希望會有知道妳閨房在哪兒的好心紳仕送妳回去,可千萬別患病了。」退場的時間到了,男子漢就該默默離開才是。今日一別,又一陣子無法相見,單相思的苦楚難吞呀!

戀戀不捨地分離,他抬起左手擋住火焦火辣的左頰,遮遮掩掩地匆忙逃去。

完美無缺的形象是重要的,可不能讓克萊兒看到他這副慘樣!

「他知道我在啊?」人才跑得看不見,克萊兒身旁就多了一個人影。

抱起軟柔柔的克萊兒,雷法特儘可能不驚動她,卻不免為那輕盈的體重擰眉。

為了不讓他動未婚妻的歪腦筋,特意稱他紳仕嗎?這點小心機他還聽的出來。

「算了,回房吧。」

懷抱嬌姿,雷法特用一種讓所有憧憬變愛的懷春少女們為之傾心、悍衛中含著呵護的騎士英姿,一腳踩空,不幸摔進因撞擊與重壓雙重打擊而提早夭折的木板所形成的凹洞裡,連帶嚇壞不少夜間出遊的老鼠。

「搞什麼東西……可惡!」不幸誤觸被動式「陷阱」摔到地板下的雷法特撲倒在塵泥裡,因及時「高抬貴手」而逃過一劫的克萊兒渾然不覺,還在他手上睡得沉呢!

幸好沒醒……這副慘樣被瞧見可就糗了!

明兒個可要記得把洞補一補,希維爾掉下去不打緊,嬌弱的美女們遭殃可不好了。

騎士當不成,雷法特只好學人家祭司將克萊兒當成貢品捧回房,免得髒了她,沒發現那封從男侍外衣口袋落到走廊上的信。

等到雷法特離開,那封信才被傑洛斯撿起,打開了看。

「真是個不平靜的夜啊!」

一切終於要開始了,儘管除了他和芙莉,其他人都不該捲入這個事件。

該說是緣還是命呢?

從敞開的後門望去,街上幾乎沒人,明日還得與地主隊交手,希望蘿蕾娜和長牙兩個可別在外頭花整夜找人了。

傑洛斯一走,黑貓才從橫樑跳下,信裡的內容被居高臨下的牠讀得一字不漏。

「好玩的事情要發生了。」得快點向主子報告,雖然這事傑洛斯明日自然會說,但消息總是越早知道越好。

「無名隊的日子何時平靜過,還期待夜晚呢!」嘲笑傑洛斯方才的感嘆,牠睥睨著破洞裡嚇破膽的耗子們,敏捷無聲的回房報信去了。

今天暫且放你們一馬。

「這麼說也沒錯……」貓影消失後,走廊轉角才傳出遲來的回答。



「我沒騙你們呱,克萊兒美眉的氣味只有在這條路上才聞得到嘛!如果她不在這裡那就是回去啦,我以尋迷蛙一族的名義保證!」被揍成蛤蟆的呱蛙委屈道。

因著這話,長牙和蘿蕾娜又趕回別院,回到房間一看,正主兒果真酣夢著。

幸好人平安無事,雖然白跑一趟,但蘿蕾娜可嚇壞了,不管長牙怎麼勸,堅持守在克萊兒床邊,直到不自覺和衣睡去。

長牙只好跟著打地鋪。

翌晨,雷法特提著醒酒藥和早點來到房門外。

昨晚克萊兒醉成那德性,今早起床一定不好受,他沒法替她頭疼,至少可以讓她少不舒服一些。

拉開門,克萊兒還沒醒,蘿蕾娜趴在床邊休息,倆人好比遊戲人間玩累了的仙女,楚楚動人,惹人憐愛。

雷法特看著手中的食物,原本是打算陪克萊兒一塊用餐,沒想到蘿蕾娜也在。也罷,她們分著吃,他在旁邊看也是一樣的。

「醒醒,吃早飯囉!」

聽見雷法特的聲音,蘿蕾娜先被喚醒,睜眼見克萊兒仍在睡,伸手搖搖她,轉頭見雷法特進房朝她們行來,不禁叫道:「小心……」

過了半秒雷法特才意會危險來自腳下,可他卻更早踩中長牙,失去重心向後仰倒。蘿蕾娜又是一聲小心,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女性面前怎可出糗!他硬是作了個空翻,穩穩落地,背後卻碰著溫溫熱熱的東西,回頭一看,所有人都齊了。

「很不錯的歡迎方式。」傑洛斯讚美著。

「大清早就耍猴戲啊。」希維爾打著呵欠。

「快把你的尊足移開!」被雷法特踩在腳下的邁奇微怒道。

大家怎麼都到了,昨晚的事已拆穿了嗎?蘿蕾娜還在胡思亂想,克萊兒偏偏這時候醒來,立刻成為焦點所在。

「唔……」克萊兒翻了個身,第一眼看到蘿蕾娜,居然還未起警覺:「妳也來了呀……這裡跟我的房間好像喔……」

「這裡就是妳的房間呀,妳睡傻了!」蘿蕾娜強笑,拼命眨眼暗示。

「不可能呀,我明明在微風……微……」

「在微風茶樓跟黑菲特洛見面。」傑洛斯代她道。

「嗯,是呀……可是黑菲特洛沒去,我被一個男人拉去喝酒,後來好像醉倒了……」

「慘了……」蘿蕾娜低低呻吟。

克萊兒還迷迷惑惑,意識不甚清楚,人家問什麼就答什麼,她想幫忙矇混否認也難了!

「失身沒啊?」希維爾直言快語道,立刻挨了雷法特一拳。

「失……失身……」克萊兒面紅耳熱,囁嚅了老半天,才發現房間擠滿了人。「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來很久了啦!」希維爾道,原來傑洛斯找他們是來聽八卦的。

「我……我不……」

「沒關係,別理他。」雷法特拿醒酒藥給她:「頭還疼吧?喝完後吃點東西,這還一份是給蘿蕾娜的。」

「噢。」克萊兒接過手,心裡緊張萬分。只不過是偷跑嘛,怎麼所有人都準備審問她了?

「昨晚陪妳喝酒那人認識嗎?」傑洛斯首先提問。

「不認識。」克萊兒很肯定的搖頭:「他是微風茶樓的侍者,黑菲特洛的隨從托他告訴我說黑菲特洛不能來的。」

「厲害,跟不認識的人還能喝整夜!」希維爾揶揄,說不定她會醉倒是因為酒裡被下藥。

「我告訴妳他是誰吧。」傑洛斯嘆氣:「知道薩諾格這個人吧?」

「好像聽過……」克萊兒很不確定道。

「不就是那個七十八號?」希維爾記性不錯,在普班聽黑菲特洛說過一次就沒忘,「妳連未婚夫都認不出來啊?」

克萊兒不好意思答話了,再怎麼說……四百零一都是個很大的奇數呀!

「話說回來,你又知道那人叫薩諾格了?」早知這個不負責任的待嫁新娘會是這種反應,希維爾轉而問傑洛斯,連克萊兒都想不起來的人他會知道?

「我在地上拾到這個。」傑洛斯取出袖中的信:「黑菲特洛給我們的密函,用的卻是薩諾格的名字,所以我大膽假設他就是和克萊兒接觸的男人。」

這才是黑菲特洛的真正用意,他不能與無名隊直接接觸,才以用餐為藉口引克萊兒到微風茶樓去,讓薩諾格暗中傳遞消息,一般人很難會連想到身地位差距頗多的這三人會是未婚夫妻關係。

「內容說什麼?」搞什麼啊,怎麼才睡一覺起來就發生了那麼事?希維爾有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他要我們在今天和風嘯隊的比賽中認輸。」

「不可能!」希維爾立刻打了回票。

他可以瞭解地主隊不想輸的心理,雖然魔武鬥技會是公開公正的活動,大家一見風嘯隊也多少客氣些,但歷年的冠軍頭銜卻幾乎落在其他公國手上,也難怪暗地被譏有錢沒實力的風嘯王城會如此在乎,反正今年大家都對比賽不是很熱衷,使些小手段坐上冠軍寶座也沒人會太在意。

可這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管他風嘯王城怎麼想,他希維爾就偏要得第一,賣了人家面子又怎樣,就成英雄了?就不戰爭了?

他不為名,只要利。他要進國庫裡大挑特挑,賣了寶物讓自己到死都不必再為錢奔波,然後他就可以用剩下的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冒險到死。

照現在看來,棄權只有一個好處,就是免於被暗殺。表面看來似乎很好,但仔細想想就知道這是最吃虧的決定。就好比他沒事跑去跟人家要錢,威脅不給錢就放火,人家怎麼選?給了,損失一筆錢;不給,損失一棟房子,打不過他的人當然乖乖給錢。而他怎麼算都賺,不是收錢就是燒房子,自己什麼東西也沒少。

風嘯王城和無名隊就是這情形,就看他們是要錢還是要命了。要讓自己選,當然是留命,但他們卻不見得打不過風嘯隊,命留著錢還是可以照賺,要拼就來吧!

「先別這麼篤定。黑菲特洛承諾,要是無名隊棄權他會以私人名義給我們一筆補償金,要是我們堅持上場又臝了風嘯隊,他只好派人來暗殺我們。」傑洛斯道。

「那些錢讓他留著養老。還有,叫他別派太強的殺手過來,我怕全死了他會心痛。」

「好,一票反對,其他人怎麼說?」

蘿蕾娜、克萊兒:「沒意見。」

雷法特:「打也好,不打也好。」

芙莉:「不打也無所謂吧?」

「好,現在是一票贊成、一票反對,外加三張廢票。」傑洛斯統計了一下,發現他變成具決定性的關鍵票。

他不想表示意見,但總要有個結果。如果廢票不能投,那無論贊成或反對,都會得罪一個人,偏偏這兩人都不好惹。若不把希維爾和芙莉的反應考慮在內,單以他的判斷,上場是比較好的。

「我投希維爾一票,無名隊參加比賽,就這麼決定!」



「為什麼傑洛斯會選希維爾那邊啊?他看起來不是很想比賽的樣子呀……」出發的路上,百思莫解的克萊兒偷偷問著雷法特。

若是棄權,就有更多時間阻止其他中立國隊伍受到傷害,破壞戰爭計畫,傑洛斯不是一直對這事耿耿於懷嗎?

「輸可分兩種,一種是贏的輸,一種是失敗的輸。芙莉和希維爾的選擇都是贏的輸,差別在小贏或大贏。」雷法特道:「選芙莉,我們賺的是時間和金錢,這是小贏;選希維爾會有較大的風險,但賺的一定更多。」

上場不一定要贏,善用無名隊的輸贏為籌碼和風嘯王城交涉,就能得到更多的好處。要是贏了風嘯隊,就非得打進決賽,不然什麼都賺不到。

「原來是這樣啊……雷法特你真厲害!」克萊兒豁然大悟。

「哪裡……」

黑菲特洛既然要他們認輸,可見風嘯王城本身就有這個意思,要一個強隊沒事棄權,遮口條件自然不會太差,就怕里耶和王反覆無常,給了好處又怕他們嘴不牢,派人殺他們滅口。風嘯王城的殺手黑菲特洛無法掌握,所以及早通知他們,要他們在風嘯隊找上門前先棄權。

問題是,無名隊有個希維爾。

要讓希維爾滿意又要保命,就只有和風嘯王城談判,拿的東西愈貴重,里耶和王就會更加放心。

就看傑洛斯如何讓對方甘心吐出好貨。

晉級一百二十八強後,認識無名隊的人更多,越接近鬥技場,圍繞在他們身邊的支持者就越多,一束束鮮花鋪成的花道綿延到紅色小門前,「無名隊!」、「加油!」、「一定要贏!」不斷地重覆。

「這些人……」聽見歡呼裡傳出「老子這次可是賭了一大把,你們可千萬不能輸啊!」這麼句話的雷法特十分同情那人未來被債主追得無路可逃的命運。

面對支持者的關心,克萊兒開心的揮手,此舉更讓支持者口哨狂吹。

出戰至今,無名隊只有三人登場,觀眾們可等不及想看這些可愛女性在擂臺上的嬌悍模樣。

「我的天啊,打進一百二十八強有那麼值得高興嗎?」希維爾忙著撫平被幾十隻手拉皺的衣服。

「之前算是預賽,現在開始鬥技會才進入正式階段。不只我們,每支打進正式比賽的隊伍歡迎場面都這麼熱烈。」傑洛斯道。

進了紅門,支持群眾被擋在外邊,才變得安靜些。

風嘯隊也差不多時間入場,紅門外擠了一大群喘不過氣的沙丁魚,支持標語和旗海比街上的招牌還多。

「裡面一定有不少是風嘯王城出錢請來湊人頭的吧。」希維爾酸道。

不只如此,風嘯隊的休息區也一夕變了樣,突然冒出許多古畫盆景,瓷磚貼了、地毯鋪了,牆壁也有重新粉刷過的痕跡。

「畢竟是地主隊,差別待遇是應該的。那些額外的裝潢全是可以輕易拆下帶走的東西,羨慕的話三更半夜偷帶幾樣走就好了嘛!」雷法特雖不贊同,不過人家錢多自己又有什麼好說的?

「那些東西我還看不上眼。」希維爾不屑道,食指一勾,風嘯隊頭頂上嗶嗶剝剝下起了一陣碎石雨,他幸災樂禍的看著那些人慌張倒掉杯裡的茶,一副怕觀眾席垮下來急忙跑出休息區的可笑模樣,暗自偷笑。

傑洛斯並未阻止希維爾的惡作劇,他知道希維爾一直以為他選擇出場是要和風嘯隊一決高下,但他其實是想對風嘯王城進行勒索。要是知道真相,希維爾的反彈是可預期的,若最後仍無法說服他,就只好耍些小手段了。

「希維爾,別偷襲人家啦!」克萊兒一拉住希維爾的手,歡眾席還真的垮下來了。

「喂,幹什麼!施法中別搗亂,妳知不知道死人是要收白包的……糟了,快閃!」發現風嘯隊懷疑地向他們瞪來,希維爾更加兇惡地反瞪回去,直到對方心虛收回目光,才和克萊兒快步躲進休息室裡避難。

也不知是風嘯隊未卜先知還未雨綢繆,居然先派了個人在裡頭候著。

希維爾故意東看西瞧,反正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做文官打扮的中年人原本在室內來回踱步,一見他們進門立刻戴上虛偽的笑容道:「是無名隊嗎,我等你們很久了。」

遊說的人果然來了。

「您是……」傑洛斯同樣換上官場笑臉。

「噢,小的是里耶和王派來的使者,王上十分欣賞諸位的精采表現,特別設宴款待,希望各位賞光。」

「哦,里耶和王親自邀請,我們當然樂意,請問是什麼時候?」

聽到這樣的回答,希維爾臉色一變。傑洛斯在說什麼!他不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嗎?這株牆頭草居然臨陣倒戈!

「這個……王上吩咐越快越好,最好是現在。」使者暗示的非常明顯。

「那胖子想得美……唔!」

希維爾才開口,雷法特緊急將他拖到角落,低聲警告道:「你先冷靜點,別破壞傑洛斯的計畫!」

這小子,一天到晚自誇有多聰明,傑洛斯的心思他還猜不到嗎!要是此時把使者氣走了,豈不枉費傑洛斯作出出賽的決定?

「唔……唔!」奴隸想反抗契約主了?嘴巴被封住,咒文出不了口,希維爾只能氣極敗壞地旁觀傑洛斯和風嘯王城的使者繼續談話。

「我們也想立刻動身,但您也知道,待會我們就要與貴隊比試,不如您先在此稍等,會後無名隊再和您一起進宮可嗎?」

「那是當然,王上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只是宴已設妥,各位比完少說也過了一個時辰,王上等不到各位,只怕小的要遭殃了!」使者放低身段,可憐兮兮道。

一般來說,敵人的生死很難讓人心軟,不過傑洛斯還是表達深切的同情,一方面是情況照他的預期進行,一方面是為了讓使者相信龍族全都十分的善良。

「我們也不忍連累先生,只是參加鬥技會是我們的第一要務,您也知無名隊是代表德瓦索王城出戰,若是因與里耶和王用餐棄權,您叫我們隊長回國後如何向喀里王交代?這樣看來,里耶和王的美意我們只能心領了。」

原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傑洛斯居然回絕里耶和王的邀請,使者保持著笑容,拳頭不覺微微握了握,而這焦躁的動作又不幸讓傑洛斯捕捉到了!

「這……好吧!不瞞各位,王上是有急事與各位商談,才譴小的來此。王上也知道各位的難處,若各位肯馬上隨小的進宮,王願賞賜一萬金幣當作諸位的路費。」

好不容易掙脫雷法特的手,希維爾衝口便道:「叫他去死……唔!」一句話還沒說完,又馬上被制住了。

一萬金幣?光聽就知道是個分不平的數字,風嘯王城那麼有錢,多給兩千金幣是會死啊!想湊整數也該考慮人家滿不滿意。

「既然先生這麼說了,我們的確不該再推卻,但我還是得問問隊友的意見。」傑洛斯轉身假意詢問眾人的意見,一會兒才對使者道:「非常抱歉,我的隊友還是堅持參加鬥技會。嗯……如果里耶和王同意讓本隊們參觀國庫,也許我可以說服隊友立即隨先生進宮。」

「這……」使者開始猶豫起來,進國庫怎可能空手出來,這不就和直接打到冠軍沒什麼兩樣嗎?

「若先生不介意,在下有更好的提議。無名隊是公認的強隊,突然棄權恐怕對兩隊都有不好的影響,不如照常比試,敝隊自然對貴隊加倍禮遇,避免貴隊再次露出破綻。」

話裡的恐嚇使者明白,風嘯隊的確會對無勝算打贏的敵隊進行賄賂,傑洛斯道出的次數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暗中的勾當已經曝露,不快點封住缺口只會招來更大的麻煩!既然對方知曉內情,他也不得不答應:「這個……參觀國庫之事小的無法作主,但小的一定代各位懇求王上,請王至少讓各位參觀三級寶物區。」

「那就先謝過了。」

「小的這就回去秉報王上,為感謝各位的辛勞,『補品』今晚就會送達,還請各位好好調養身子,為三日後的進宮先做準備。」

雖然難纏,但畢竟和其他隊伍一樣用錢就能打發。收買費用是貴了點,但比起最後的底限還算便宜,只是自己少拿些回扣罷了!

「慢走。」送走使者,傑洛斯還得處理最後一個麻煩。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是不會被你說服的!」希維爾直接了當道。

那使者也太不稱職了,要口才沒口才,親和力也不佳,遊說的話聽起來像刻意背過的台詞。獐頭鼠目、鬼鬼祟祟,這種人說出來的話根本不能相信。

「有想爭取寶物權的人嗎?」傑洛斯不理會他,向其他人問道。

拿寶物的人排除在外,一萬金幣五個人就分的平了。

「我拿錢就好。」克萊兒聲明放棄,她根本沒上場,有錢可拿就要偷笑了,而且希維爾一直想要國庫裡的東西,誰敢跟他搶呀!

「那是名義,妳的那份我會代收。」戰龍的錢還欠不少。

「什麼嘛……」

「蘿蕾娜拿錢就好。」只是因為友情參賽的她從沒貪圖過國庫的寶物,況且她也不是將錢看得那麼重。

「我也是。」雷法特也棄權。

他是莫名其妙被契約綁來參賽的人,他如果真想要,國庫的大門絕對擋不住他。

「那就留給希維爾吧。」芙莉道。

她是身無分文才想參賽賺點錢,珍寶雖然值錢,換成金幣的過程卻太麻煩,她儘量不想引人注目。

「寶物的選擇權就留給你,沒意見吧?」傑洛斯對希維爾道。

「寶物……好啦,算了,看在你有誠意的份上,先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身體欠佳、技不如人……反正他有很多理由好說。現在自己取得選擇權,一點損失也沒有。

「多謝你的原諒。魚兒已經上鉤了,我們只要慢慢收網就好。現在來決定出場次序,這是最後一場比賽了,每個人至少出場亮相一次吧?」沒外人在,傑洛斯的表情變得輕鬆不少。

「好啊好啊……」克萊兒很高興,不用贏的比賽沒什麼壓力。

瞧見傑洛斯嘴邊的笑容,聰穎的希維爾終於想通了。

他被騙了!

這是個陷阱!所有的計謀、謊言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闇系禁咒書!

只要先一步搶走闇系禁咒,布瑞凱斯就失去籌碼,就算再怎麼掩飾,也無法長久控制魔族與其他公國。

這的確比直接制住他來的快且有效,但傑洛斯又是怎麼知道禁咒書不在布瑞凱斯手上?隨身攜帶禁咒書容易讓自己成為被攻擊的目標,因此另外藏書的機率很高,但布瑞凱斯懷疑自己被日夜跟蹤,而將禁咒書放在身上也不是不可能,傑洛又是基於什麼理由肯定禁咒書被另外藏放?

不,也許不是這樣,戰爭非同小可,傑洛斯不可能下這種賭注,他一定深信禁咒書藏在國庫裡,否則不會支持出場,設下陷坑讓使者自己跳下去……對了,計畫的執行地既然在風嘯王城,布瑞凱斯就需要風嘯王城的保護及協助,一方面躲避龍族的追殺,一方面透過里耶和王與能派上用場的同盟公國進行利益交換,為了讓風嘯王城甘心出力,他必須開出足以讓里耶和王心動的條件,就是禁咒!布瑞凱斯只要先將不足約定份量的一小部份禁咒交給風嘯王城,就可以得到足夠支援又不用擔心被背叛,里耶和王確認了闇系禁咒的真實性,就會幫著說服盟國。

禁咒到手,幾乎可以肯定里耶和王會藏進國庫,傑洛斯想得到它,所以將計就計棄權換取禁咒,這招真狠,連自己都給算計進去了!

從剛才笨拙的對談就知道那使者根本不是朝中官員,而是里耶和王隨便派來的僕人。一般國庫都是依寶物的型態分類:雕像、書、畫……哪會分什麼一級寶物、二級寶物的?尤其風嘯國庫珍稀物品特別多,他們又是怎麼鑑別寶物的年代、材質、保存度來判定它的價值?光想就知道這是一百年也做不完的事。就算真是這樣分類好了,使者從秉報到通過核准只要一天,是可是否馬上就能回覆,何必等上三天?如果說參觀國庫不在使者預期之內,因此打算花上三天說服主子,這個理由也太過牽強,反而顯出他們的慌張。

這三天足夠風嘯王城藏匿重要物品,塑造出使者口中的「三級寶物區」,里耶和王一定擔心他們會看上裡頭的寶物,要是不給就顯得自己小氣,可要送了王城又要賠上一大筆,所以臨時造出的「三級寶物區」一定只放普通的東西,就算被他們挑走三四樣也不痛不癢。這麼一來就表示他再怎麼挑也挑不到好東西,說不定連二千金幣都不到!可其他人擺明只拿錢不挑寶物,他一個人總不好意思拿太多東西走出國庫吧!

他反悔了,但可惡的傑洛斯卻早就做好應變,要大家出場是個漂亮的藉口,內地裡卻是避免他翻臉連贏風嘯隊好幾場。

這個大騙子!

傑洛斯也知道在「三級寶物區」裡看不到禁咒,參觀國庫實際上只是探個路,看哪兒有可以入侵的漏洞,也就是他還有第二次進國庫的機會。算啦!這次就吃虧點,以大局為重,下回再去大搬特搬吧!
steven90566 發表於 2012-1-31 16:38
第七章 意外結果

既然一切都準備好了,只要好好演完今天的比賽就好,輸是一定要的,但可不能太窩囊,風嘯隊的形象他才不管,重要的是得讓觀眾以為他們是堂堂正正的失敗,評價才不會太差。

轟轟烈烈的開始,就要轟轟烈烈的結束,這才是無名隊的風格啊!

「芙莉,剩下的十面骰可以全給我嗎?」希維爾討道。

「拿去吧。」芙莉從寬大的斗篷裡取出他想要的東西。

希維爾格外小心,避免搖晃,袋子裡裝的是危險物品,一堆骰子在手中爆炸開來他的下場可能是立碑傳世,供人貽笑。

「你又想到什麼鬼主意了?」雷法特警覺地問。

「放心,我受夠那些鬼胡椒了。」希維爾說著不太讓人安心的保證,拿過一袋約有四十來顆的十面骰,笑嘻嘻地出了休息室。「擲骰順序先決定好,剩下來就是我的事了。」

「我也要嗎?」克萊兒問。

「當然,妳不是也要上場?」

「那我第一個好了。」克萊兒自告奮勇。

「蘿蕾娜第二。」

「我要第三。」雷法特接著道。

「那我第四吧。」傑洛斯道。

「我們第五或第六都行。」邁奇道。

「好,那我選第六。」希維爾最後道。

他繼續向前,直到走出觀眾席的遮蔽,讓太陽能溫暖照著他。

將十面骰置在指腕間,他喊了聲:「克萊兒!」爾後將骰子扔進上方觀眾席裡。

十面骰碰到鐵桿,摔進人們腳下,但較觀眾暢談相對微小的聲音根本沒人聽見,也沒人注意。

等了兩秒沒動靜,希維爾又掏出第二顆十面骰,喊道:「蘿蕾娜!」骰子又給扔進人群中。

又過了兩秒,骰子一點反應也無,希維爾重重嘆氣:「運氣真差!」

「什麼運氣真差啊!」隊友們全體怒吼。

「哎呀呀,別那麼激動,冷靜、冷靜,太亢奮的話很難用體力不支這個藉口敗北的啦!」

「那用暴斃這個藉口如何!」

「別、別……」希維爾求饒,藏在身後的右手卻背地裡將骰子彈到觀眾席上,爆炸聲傳來,一陣濃濃鼻音的漫罵響起。

「雷法特第一個上場。」

「你打算用這種惡劣的方法決定上場次序嗎?」

「觀眾才不會被你算計第二次呢!」克萊兒指著被十面骰炸空的座位,涕淚縱橫的受害者讓人於心不忍。

「螞蟻愛搬糖的習性是不會改變的。」希維爾萬分肯定的將一把金幣灑向上方,立刻就有為財而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觀眾搶成一團。「看,這是永恆不變的定律。」

一串十面骰在爭搶中悄悄空襲。

「傑洛斯……芙莉……我……克萊兒……蘿蕾娜……」連著二聲爆炸聲,第二位和第三位上場的人也決定了。

「再來是我,之後是克萊兒。」希維爾宣佈。

「真服了你,沒想到錢鬼也會捨得花錢。」如果是觀眾自願「中獎」,那就沒法責怪他了。雷法特半臥在階梯上裝出虛弱的模樣,為等會兒的敗北鋪路。

「賺錢不花那叫吝嗇,我可不想被你們多冠一個封號。」希維爾吐吐舌,開始交互丟擲金幣與十面骰的動作。

很難評斷他的手氣是好還是壞,在錢袋完全乾癟之前,順序就已全定下了。

「根據天意,芙莉第四、傑洛斯第五、蘿蕾娜第六。」

「這小子把自己當神了……」第一就第一,雷法特算是接受了這不倫不類的決定方法,摸摸才剛貼上假皮看起來有些蒼白的臉,慢慢騰騰的走上擂臺。

確認兩人都準備好了,裁判舉起右手道:「無名隊雷法特選手v.s風嘯隊羅契選手,比賽……開始!」

使者似乎已將「協定」通報風嘯隊,羅契沒有臨戰的緊張,手上的劍輕輕抽出,要揮不揮的。

一開始,雷法特就假意先攻湊近羅契,附耳悄道:「依我指示出招,我會在適當時候認輸。」

羅契沒回答,反回了一劍,劃破雷法特袖口。

雷法特隨即反擊,開始一場真真假假的武鬥。

雷法特認真閃避羅契的功擊,還擊看似威猛,其實全是偷工減料過的,就算連挨三十拳也不見得會揍出瘀青,而羅契也照著雷法特的指示出劍或拳,由雷法特決定用手還是臉去接。

「連續出拳,很好。」雷法特下達指令,同時看似辛苦的擋下這串猛攻,「待會我會故意露出空隙,你趁機來記重踢,我會飛到場外。」雷法特又道。

羅契奸笑著點頭,他可不會這麼快就結束比賽,重踢之前,他會讓雷法特看起來傷痕累累。

既然收了錢,想必不敢介意。

仗著無名隊不法收賄,羅契無視雷法特的忍讓,只憑自己的好惡隨興出招。

照約定,雷法特右手故意誇張的撥開羅契的直拳,胸口洞門大開,就等羅契的臨門一腳,可羅契非但故作不知,反倒長劍突進,朝雷法特亂刺一通,逼得雷法特不得不向後退去,避開取他性命的一擊。

雷法特起先沒想太多,只當羅契眼力差,又在幾次過招間蓄意設計讓他反擊的佳機,但羅契只管表演劍法,哪理會雷法特的暗示,甚至把預告的招式當成利器反噬,數度將雷法特逼到險境。

雷法特神態漸漸嚴肅,也閉上了嘴。

羅契不顧他是傷是亡,只想提高個人名氣,佔了便宜還得寸進尺,真不知死活。

雖然羅契不按指示行動,在格擋上,雷法特反倒從容不迫了。以乎發現他有反撲的打算,羅契開始緊張,提腳便往他身上一個不大不小的漏洞踹去。

雷法特雙腕交疊護在頭前,退也沒退就擋下這一腳,羅契驚了,以為雷法特把它當成一般攻擊,又怕他翻臉變卦不願認輸。

不,不會的,無名隊已被籠絡,絕對不會出爾反爾。

「我說的是重踢,這就是你全部的力量嗎?」雷法特放下雙手,羅契看到的是一對堅毅而明亮的戰士眼神,嚇得他差點握不住劍柄。

「你剛才踢我的時候,花了太多無謂的力氣在保持平衡上,所以傷害削減許多。」

聽著雷法特的「教導」,被揪住領口提起的羅契害怕的點頭,像個不敢違抗師令的好學生。

「很好。」確定他聽懂了,雷法特將他重重放下,「現在先示範一次。」

「示……示範……我嗎?」羅契嚇得腿都軟了,哪還有力氣踢人。

「是我。」雷法特不像開始那般客氣,快速而狠戾的出腳,羅契胸口一疼,仰天倒下,往選手休息區方向直滑而去。

吐著血,他知道自己遲早會摔出擂臺,急急伸手勾住石板與石板間的小縫,但指片都快掀了,向後的衝力卻沒減少。

最後他還是滾落擂臺,還被愛劍劃破了臉。

「這才是重踢。」雷法特收腳。

正為自己完美正確的示範感到滿意,頸間突然冒出了條吐信的雙頭蛇,他嚇了一跳,以為是詭計,直到聽見其中一顆頭發出希維爾的嚷嚷,才知原來是蘿蕾娜的召喚獸。

「喂!混蛋,拿了兩千金幣就別跟我的寶物過不去,你不是該認輸的嗎!」

雷法特閉眼忍受怒吼的狂風吹過,揉揉還轟隆隆響的雙耳,解釋道:「我是在為風嘯隊著想,羅契這麼弱,我沒把握不露出馬腳。下一場我會輸的。」還好這隻召喚獸不會噴口水。

這白癡,喊這麼大聲是怕大家聽不到嗎?

「最好是。」希維爾冷哼,「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用不著你操心,這條蛇外人是看不見的。」

「那就好。」

羅契敗下後,風嘯隊開始懷疑「協定」的真實性,內部起了一陣小騷動,不過他們還是決定靜觀其變,又派出第二位選手。

雷法特果然一諾千金,對方還沒走上擂臺,他就摀住心口,白眼一翻,倒地裝昏。

裁判一見,立刻招手叫醫護人員過來,傑洛斯出面擋住他們,克萊兒和希維爾很快趕到雷法特身邊,一個把脈,一個替他檢視外傷。

「他才大病初癒就勉強自己上場,方才在比賽中又受了內傷,可能是沒調息好,一時岔了氣昏過去。」克萊兒開著假病歷。

「這隻死色狼!」希維爾不齒道,看著那名不戰而勝勾魂眼卻充塞慌亂的美麗幸運兒,低頭暗暗揍了雷法特幾拳。

這麼丟臉的敗法他還真敢做!

雷法特動也不動,彷彿真的昏迷一般。

風嘯隊的女魔法師一見雷法特倒地不起,立刻花容失色的拿出鏡子猛照,朝隊友尖叫:「我就說黃色眼影不行嘛,畫起來像鬼一樣,這樣叫我怎麼見人呀!夏維,快把卸妝面紙拿來啦!」她嗔忿地跺著腳,髮尾燙捲的淺棕色長髮散發出甜甜的誘惑。

「不會啊,慕娜塔,靛藍色緊身衣配上深紫紅色長靴很好看,橘色魔法披肩跟妳的髮色也很搭啊!」陣營裡一名年輕騎士討好道。

「誰叫你稱讚我的服裝了,我是在說我的眼影,眼影!」

「妳的眼影很棒……」

「胡說!那為什麼那個人嚇昏了?」慕娜塔氣憤地比著不省人事的雷法特。

「那登徒子只是承受不了妳的美麗,妳跟本不用在意,把他當路邊一隻好色蟑螂就好了。」

說的真好,這個夏維可以作雷法特的行為分析師了。希維爾和克萊兒忙一左一右將盜汗的雷法特給扶下臺。

「我才不管,我要把眼影擦掉回家重畫,下一場就交給你了。」慕娜塔耍潑道。

「別這樣,要是自作主張下臺,你會被判輸的。」夏維勸道。

「哪會,裁判又沒喊比賽開始。」

「夏維選手說的沒錯,」裁判開口道:「一旦站上擂臺就視同決定出場次序,不得更改,這和比賽是否開始是兩回事,若妳堅持下臺,本裁判只好判妳放棄比賽。」

「可惡,你們男人總是通合一氣!」慕娜塔鬧著脾氣。

「她為什麼對眼影那麼在意?」蘿蕾娜發問道。慕娜塔已經妝扮得非常亮麗,為何獨對魅眼周圍的色彩斤斤計較?

「我也不知道,不過女人都是追求美麗的,她只是想讓自己更加動人吧。」克萊兒打開從藥箱裡取出的銀製眼影盒,盒裡藏著一塊立體的精幻地圖,依各公國地理位置劃分成一塊塊小區域,每個區域裡都填有不同的色彩,有的眼影還摻了時尚的亮粉。「這是我最近的作品,我把它取名叫『眾神的戀情』,如果慕娜塔會是我的對手,希望這盒眼影能讓她別把我打的太慘。」

「好美的顏色。」

「對呀,而且全是市面上買不到的夢幻色彩喔!」慕娜塔加入了她們的對話。

「啊!妳……」

「妳叫克萊兒是嗎?這盒『眾神的戀情』以五枚金幣讓給我好嗎?」慕娜塔眼兒晶燦。

「不、不用,這只是試作品,如果妳喜歡的話送給妳也可以……」

「呀!真是太感謝妳了,那我先回去試用看看囉!」慕娜塔扔下充滿美人香的繡花錢包,高高興興捧著她新買的眼影嫋嫋婷婷離去,把鬥技會一事忘了個精光。

「慕娜塔、慕娜塔!慕……」夏維發急道,慕娜塔對他卻是不理不睬,興致勃勃撫著她的眼影盒,只回了一句「別吵」。

「由於慕娜塔選手棄戰,無名隊……」裁判看向無名隊,雷法特無法進行第二場比賽時就已落敗,慕娜塔的棄戰當然不能算在他頭上。

「第二個上場的是克萊兒!」希維爾舉手道,只好讓第三名超車了,誰教慕娜塔敗在克萊兒的眼影盒之下。

女人總是很難抗拒能讓自己變得更完美的那些花花綠綠的玩意兒,這手段真是有效,不過卻和今日宗旨背道而馳。

如果風嘯隊的人都像羅契或慕娜塔這樣,那假輸還真是一件高難度的工作。

「……無名隊克萊兒選手獲勝!」裁判判道。

「快上臺啊,第三場比賽快開始了。」希維爾推推她。

「我……我棄權!」

「為什麼?」

「我……我……」克萊兒有冤難申,她怎麼能說她是在害怕擂臺上宛若作祟冤魂死瞪著她看的夏維。她是「贏」了慕娜塔,卻也和夏維結冤成仇,要是上臺她可能會死的!這時,她忽然看見錢包旁的一支東西,高興藉口終於找到了:「……啊,慕娜塔忘記她的眼影筆,我拿去還她!」

「等等……回來!」希維爾想拉住她,但克萊兒還是很沒志氣的溜了。「沒擔當的膽小鬼……」這樣子他和克萊兒調換順序也沒多大不同,上場時間固定,沒延遲多少。

也難怪克萊兒會怕,她雖然會點魔法,但只用在和平的鍊金術上,怎能要求本就對打架比武不怎麼熱衷,也不在行的人突然間英勇起來?

現在兩隊都是二勝二敗,他也早點輸一輸去休息好了。



「你們太卑鄙了,故意讓慕娜塔喪失信心,再利用眼影盒收買她。嘴裡說要錢,其實心裡還對冠軍念念不忘!我不會再相信你們了。」羅契和心上人的落敗,讓夏維徹底否定了「協定」的真實性,反正他根本不屑用錢買通敵隊的作法,那只會顯出風嘯隊懦弱。

希維爾還沒站穩,就得忙著閃避突襲。

「冷靜點嘛,別動刀動槍的。是她自己太沒自信,雷法特是舊傷復發,與她的美醜毫無關係。」要輸還得顧及人家自尊,要求這麼多,很難做到盡善盡美的耶!

你們怎不反省反省,要不是你們弱的一塌糊塗,我們何必演的那麼辛苦?

「住口,你以為這樣說就可以掩蓋傷害慕娜塔的心的事實嗎?」夏維此刻已是怒髮衝冠。

「看這情形……你還是單戀吧?人家姑娘沒把你放在眼裡,一點也不考慮你的心情,這滋味很不好受吧?」希維爾開始刺激可悲的護花使者。

「犯不著你管!」夏維把劍一揮。

「未喊比賽開始前請勿私自行動,夏維選手,請立刻停止攻擊。」裁判制止道。

希維爾偏頭躲過迎面一劍,未用魔法還擊,再接再勵的煽動道:「我不是想管你,是應那張等待救贖的失意臉特來解救你的。」希維爾手中變出一套簪珥道:「瞧,這可不是普通的飾品,看它溫潤的質感、細膩的雕工、完美的構圖、深遠的意涵,這可是一代大師嘔心瀝血之作,不同凡俗,世上僅此一套。除裝飾作用還附靜心功效,讓你心儀的女性從此不再對你大聲吼叫。送禮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促銷價只要五十金幣。附帶一提,要是她堅持不收,你最好從此死心別再糾纏,或再跟我買套更貴重的鑽飾,相信總有天會打動她芳心的。」

「我不會上你當的!」夏維每一劍都揮斬扎實,看樣子基礎打得不錯。

「我做買賣童叟無欺,有口皆碑。」可惜你不老也不小。

「別枉費脣舌,你說什麼我都不會信的!」

「真的?」希維爾敬服道:「就算我說慕娜塔關心自己勝過於你,你的守候她看不見,你的癡情她根本不屑,你娶別的女孩時她還會送禮,這樣你也不信?」

「不信!」夏維抓狂道,劍法開始紊亂,看來是管不住自己的負面情緒。

「再次聲明,比賽未開始前禁止打鬥,夏維選手,請勿無視警告。」裁判開始猛吹哨子。

「何必這麼生氣,你不是說不信嗎?」希維爾臉上掛著和氣生財的笑容,一邊閃躲飛舞的劍影,一邊道:「你的劍太重才揮得這樣慢,光招式間的空白秒數就夠我想出七種對策,這樣怎打得贏敵人?剛好我這裡有浮石,要不要買兩顆試用看看?飛上天都有可能喔!」

「我先送你上西天吧!」夏維抓緊劍柄,身體蹲低,突然一個衝刺,像頭失去理智的公牛,只想用角刺穿敵人。

希維爾故意踩中他的靴頭,夏維衝勁過猛,理所當然向前撲去,希維爾配合時機向後仰倒,讓長劍順意往自己刺來。

請將不如激將,先激起夏維刺殺他的念頭,自己再在身前施放防壁。防壁的強度要拿捏得宜,使劍尖刺破防壁後剩下的餘力只會令他受點皮肉傷,最後只要捏破暗藏的血袋,製造出血流滿地的恐怖畫面,等著被抬出場就搞定了!

眼看劍尖就要進胃裡消化,瀕危之時,兩人間突然伸入一隻手,掌心對著夏維鴨子劃水般一撥,夏維的臉孔瞬間扭曲,腹部彷彿被看不見的鉛球正面擊中,整個人呈弓形直接撞進風嘯隊選手休息室裡。休息區與休息室隔間的磚牆應聲而倒,繼前排觀眾席陷落後後排觀眾席亦跟著淪陷,表面漂亮骨子裡卻不太堅穩的部份建築在所有人面前改頭換面,瞬間搭成座活人塚。

「因夏維選手明顯違反規則,屢勸不改,故判處強制退場,希維爾選手不戰而勝,請風嘯隊第四位選手準備上場。」裁判面不改色道。

這一掌令人深深震憾,使人雙目常自動忽略的透明裁判存在感立刻大增。

希維爾愣愣地躺在地上,腦裡不斷重播那近在眼前的一招。要是那掌是針對他,他可能已經沒命了!以削減過的防壁抵擋,就算沙來得及反應,自己也會身受重傷,或像夏維這樣,連隊友都給捲進去。

「希維爾選手,請站起來,否則要開始讀秒了。」裁判對他道。

露過兩手後,中立的請求似乎顯得更有強制力,希維爾流下冷汗,一躍而起,小心道:「為什麼幫我?」沒想到這裁判竟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裁判永遠中立,不偏坦任何一方。夏維選手違反比賽規則,我依規定將他驅逐出場,如此而已。」裁判答道。

「只是驅逐出場需要用這麼暴厲的手段?風嘯王城在場中安插了你這樣的高手,想必是有陰謀的吧?」

對於希維爾的質詢,裁判只是一笑,道:「你是第一次參加鬥技會吧?」

「是又怎樣?」

「大會規章你沒看完吧?」

「那又如何?」希維爾不耐煩了,大會規章是什麼金科玉律,沒看完會被抓去斬首啊?

「規章倒數第六頁有裁判簡介,我想你該看看。鬥技會的裁判是從大陸各地徵選而出,為了能維持場內秩序,裁判被要求具備相當武力。踏上鬥技會擂臺前,入選者必須進行武鬥,最後由二、三名共同主持預賽,第一名主持一百二十八強之後的比賽。具國籍的裁判不會在其本國以及與本國有合作關係的公國隊伍比賽場上出現,我是無國籍裁判,因此你的態度不必過於尖銳。雖然支風嘯王城薪奉,我的裁決絕對公正不帶成見。」

聽完裁判的說明,希維爾情緒平撫了些。說的也對,裁判不公的話明年還有誰要來?風嘯王城到現在還沒亡國,可見里耶和胖子也不笨。

回答完問題,裁判把頭一扭,對著那堆活人塚道:「請第四位選手上臺。」

石堆下有許多呻吟,埋的比較淺的人已自行脫困,回頭幫下面的人搬開頭頂上的石塊。被壓在最底下的風嘯隊就顯得不太樂觀,就算沒昏過去,要獨力鑽出恐怕有些困難。

等了幾分鐘沒回應,裁判道:「因風嘯隊第四位選手棄戰,希維爾選手不戰而勝,請風嘯隊第五位選手準備上臺。」

「…………」希維爾緊張了,要是沒人爬得出來,無名隊就會被判定勝出。里耶和胖子肯定會氣瘋,暗殺行動也會繼續。傑洛斯的計畫泡湯不說,他的寶物也飛了。他急急對裁判道:「夏維是該驅逐,但你可不能剝奪其他人上場的機會啊!至少先救他們出來吧?」

「很抱歉,我的工作範圍只在擂臺上,場邊的疑難排除不是我能介入的。」裁判清楚劃分權責。

可惡,你要不是裁判,我早就把你轟出去了!希維爾咬咬牙,退一步道:「要不,等風嘯隊獲救後再繼續比賽可以嗎?」

「不行,依規定選手必須於五分鐘內上場,否則視為棄戰。」

這是什麼爛規定啊!看著兩名守衛慢條斯理的搬著石塊,希維爾急得跳腳,這樣十分鐘內哪搬得完?

對了,棄戰!還有棄戰這招。

「我們這隊棄戰。」希維爾道。

「不行。」裁判知道他想做什麼,「第一場比賽開始前才能全隊棄賽,現在只接受個人棄賽。」

「那我們剩下的人全部棄賽,這樣風嘯隊就勝利了吧?」

「那得看五分鐘內風嘯隊是否能派人上場。若無,即使你們棄戰,仍是以四勝對二勝獲得晉級。」

「好,我們棄賽。」希維爾以最快速度徵求隊友同意,跳下擂臺,直往風嘯休息區衝去。

用魔法的話十分鐘內移開土石不是問題,再把一個沒出場過的選手丟上臺,風嘯隊就贏了。

「讓開!」希維爾推開守衛,對著磚石施展飄浮術。石塊失去重力浮起,重獲自由的受困觀眾立刻轉頭加入救援行列。經過一番努力,風嘯隊的五人終於被守衛拖出,但除了羅契,其他人皆已失去意識。

「喂,別裝死了,快給我起來!」希維爾猛甩其中一人耳光。

「別打了,這樣會出人命的!」看不過他的粗暴的觀眾道。

五分鐘一眨眼就過去了,「風嘯隊無力再戰,無名隊獲勝,晉級前六十四強!」裁判宣判。

怎麼會這樣!計畫化作泡影,希維爾垂下雙肩,滿心沮喪。

「真不知道該感到高興還難過。」希維爾有氣無力的走回無名隊休息區。

這年頭放水還真不容易。

「意外總是突如其來,就像你的作戰計畫,就像那名裁判,就像現在的勝利。」傑洛斯很平和的接受了這個結局。

「你還有備用計畫嗎?」希維爾仍未對寶物死心。

「回去再說吧。」

「……又是回去再說!」



回到別院,眾人聚集到傑洛斯的房間,房裡已經收拾得一塵不染,乾淨得令人發毛,完全沒有一絲人氣。希維爾甚至沒等傑洛斯關好門窗的耐心,便道:「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傑洛斯一笑。

「簡單兩句話:大家各自回房收拾收拾行李,咱們今晚就可以逃了。」

「……就這樣逃走,那禁咒呢?」克萊兒道。

「簡單一個字:偷!」

不管打到冠軍還是去參觀寶庫都得不到禁咒,偷是必要的最終手段。現在風嘯王城很難再待下去,等拿到禁咒,他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

「但寶庫在皇宮哪個地方,要怎麼進去?我們至少該進宮夜探一次吧。」雖然是撈錢的好時機,但希維爾可沒昏了頭。

傑洛斯走到書桌旁,拿起字紙簍,伸手往底部一探,取出一張草圖。

「不必勞師動眾,幼龍已實地勘察過,根據牠的描述,我繪了張路線圖。」傑洛斯指著一幢建築道,「你們看,國庫就位在皇宮北邊,緊鄰里耶和王的寢宮。白天有禁衛十名,到了晚上就增為三十名。整間房子都使用藍爾烏魔火磚,包括天花板和地板,因此無法挖地道。另外在國庫裡一切魔法失效,所以瞬間移動也不行。」

「沒煙囪沒窗戶,耐冷耐熱耐高溫,而且防盜防偷防搶,根本毫無死角。」雷法特搖頭。

「進去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取得里耶和王房裡的國庫鑰匙。」

「那簡單,叫你的幼龍再隱形一次潛進皇宮裡偷就好了。」希維爾道。

「誰說牠會隱形?」

「不然牠是怎麼勘察路線的?就算牠很貴,人家也不會讓一隻來歷不明的龍在禁區裡亂晃吧。」照地圖上看來,寢宮外也有十幾名禁衛把守。

「事實上,牠才剛踏進皇宮大門就被撞見了。幸虧發現牠的人是娜婭皇后,還帶著牠在皇宮裡逛了一圈。」傑洛斯道。

「呿,長得可愛真吃香。」希維爾捏捏幼龍的臉頰,卻被咬了一口,「臭笨龍,你又想打架嗎!」

「別再吵了。」克萊兒一把攬走幼龍。

「有發現鑰匙的蹤影嗎?」雷法特又問。

「當然。」傑洛斯道:「娜婭皇后帶牠參觀里耶和王的房間時國庫鑰匙正被壓在書桌上當紙鎮,牠趁皇后沒注意偷偷把鑰匙叼進鎖店打了備份,就在這裡。」傑洛斯拿出暗袋裡的灰色鑰匙,就算沒鑲上真正鑰匙上的寶石,還是能打開國庫大門。

紙鎮?虧那胖子真懂得物盡其用。希維爾頗不以為然道:「就算有鑰匙,難道能避開巡邏隊耳目,在三十名禁衛眼前開鎖進寶庫?」

「這個我有辦法。」雷法特道:「幻術可不只能用在臉皮上,不過我的幻術只能維持兩個鐘頭,因此必須儘快找到東西並逃出來。」

「那好,今晚十一時,大家行李帶著,一旦找到禁咒我們立刻離開此地。」傑洛斯道。
steven90566 發表於 2012-1-31 16:39
第六集第一章 夜盜國庫

「克萊兒,請等一下。」

剛提著行李走出房間沒多久的克萊兒停下腳步,回頭尋找喚住她的人。

一身深絳紫的芙莉靜靜站在她後方,除了魔語錄和使役獸,沒帶走任何東西。在她胸前,邁奇一雙弔詭貓眼帶著笑。克萊兒心臟漏跳了一拍,內心不禁升起恐怖的感覺。

她想說話,卻被四周的黑暗壓迫著。

每到夜晚,魔族就似乎能從無盡黑暗裡獲得某種詭譎的能量,使他們充滿奇異且神祕的活力。

克萊兒不禁發顫,這一刻似乎能夠體會魔族被壓迫的原因。太陽在天空出現的時候,魔族就像沉睡中的人類──溫和、沉默。但到了夜晚,他們清醒的時刻,就會變得妖異。像現在,就算只在戶外獨處,也讓她覺得自己十分無助。

因為她有個一捏即碎的生命,而魔族不然。

要殺死一個人,有很多方式;但要消滅魔族,只有光系魔法。如果自己不懂,身旁沒有光系法師,又得跟魔族面對面……誰能夠真的不害怕?

她開始後悔太早熄燈,芙莉叫住她之後一直不說話,她都快嚇死了,離十一時卻還有三分鐘。

究竟是什麼事?

邁奇終於眨了下眼皮,綠光一瞬間明滅。牠在芙莉臂彎上弓起身子,一躍,飛撲進她懷裡。

極度恐懼下,克萊兒還是本能伸手抱住牠。

邁奇穩穩身子,頂了她兩下,仰頭讓她能看見咬在嘴上的小袋子。

克萊兒接過,掂了掂,很輕。

裝著什麼?

她以為邁奇會主動告知,但牠一放下袋子,就又回到了牠的專屬位置。她只好用眼神詢問芙莉,芙莉也不語,像在等待她拆開禮物的驚喜表情。

遲疑地鬆開袋繩,袋內很黑,看得不甚清楚,卻有一種讓她不舒服的感覺不斷從袋口冒出來。

克萊兒抬頭看向芙莉,芙莉也正看著她,眼神裡還帶點鼓勵的味道。

好……好吧,看就看。她抓住袋子底部,慢慢倒出裡面的東西。

是一顆圓圓的珠子。

這不是普通的珠子,克萊兒一眼認出,這是返生當時,芙莉交給希維爾,要他盛裝兇靈的「容器」。

她狐疑瞧著黑玉般的珠子,忍住想將它扔棄的衝動。記得當時希維爾已將所有珠子摔碎,難道裡頭裝的是返生結束後剩下的惡靈?回想破門那時,房間裡的確連一縷邪惡幽魂都沒有。

先不管這個,芙莉給她珠子的動機才是個問題。

「這東西……我想我大概用不到……」克萊兒推卻。

「總有一天會的,它是最適合妳體質的藥,該吃它的時候妳會知道。」芙莉卻不讓她拒絕,「收下它吧!」

克萊兒其實不認同,但芙莉在看,她不好不收,只得將黑珠子放回袋內,綁緊袋口後丟進藥箱裡。「喔……謝謝。」

「不客氣。」芙莉微笑道。

「啊,時間到了,我們快走吧!」人多的時候沒感覺,只剩自己和芙莉在一起時真的很難呼吸。她假裝急到大廳與其他人會合,藉機將芙莉扔在身後,免得自己缺氧而亡。

「她真的會吃嗎?」邁奇問道。人類落荒而逃的畫面牠早已習慣。

「也許吧,就看她能否勇敢面對黑暗。」

「您是指她體內的另一個靈魂?」

「不,是她的內心。」芙莉道:「我很期待,一旦吞下珠子,她會作出何種抉擇呢?」

「喵?」

「那女孩始終沒發現,真正黑暗的其實是她自己。」



國庫四面八方,人影或立或動,每名禁衛都是同樣的裝束:堅硬無比的埃蘇抗魔盔與抗魔戰甲、特別向矮人訂製的沃克戰靴,還有一把羽毛般輕盈的奇維銀鋼劍。

只有卓越的禁衛才有守住國庫的資格,他們被賦與崇高的職責,只要沒有里耶和王的手諭,無論官員或不明人士,皆可先斬後奏。在他們守護的建築外也設了不少陷阱,以防敵人太多無法應付的情況。

他們能力不凡,受人民尊敬、同儕欽佩,但其實這份工作沒什麼人喜歡。

因為沒有任何的成就感,彷彿老人等死一般。

他們的「權利」其實沒機會嘗試,防衛太過嚴密,根本沒賊敢來光顧。里耶和王也甚少駕臨,通常一年現身的那一次,就是領著鬥技會冠軍進庫挑寶物的時候。

他們空有好身手,卻只能做這種單調無趣的工作,實在無法滿足內心的熱情,而且還得經常熬夜,搞得大夥兒個個面色憔悴,健康不佳。最讓他們不能忍受的是,為了不讓他們站崗時分心,宮裡故意只派容色中下的宮婢來送三餐,眼見同袍一個個娶妻生子、成家立室,他們這群光棍卻只能捶胸暗恨不已。

這種淒涼誰能夠體會?

恨歸恨,感情和公事卻不能混為一談,畢竟他們戒護的是足以左右所有公國的巨大意志。

「別再孵蛋了,還不快走!」雷法特踢著希維爾後腰,不耐道:「我們只有一個時辰,你要耗到什麼時候?」

都摸到門前了,這小子反而拖拖拉拉,難不成是近寶情更怯?

「我正在努力讓自己相信。」希維爾蹲在草叢後,非常仔細的觀察禁衛,一點兒也感覺不出他們的異狀。「你真的下了幻術?」

「要是被發現還叫幻術嗎?」雷法特忍住氣道:「你走是不走?」

「你請先。」

「罷了!」他長嘆,一腳跨出矮叢,穿過執勤中的禁衛軍,直走到國庫大門前,才回頭看著希維爾:「這樣你可相信了吧?」

「真神奇!」希維爾訝道,那些禁衛真把雷法特當成了隱形人,看也不看。

「我只矇蔽了他們的視覺和聽覺。走過來的時候留心點,別揚起太大的風,也別去觸碰他們。」

「瞭解。」希維爾大著膽子,跳出藏身的地方。

剩下的人緊跟在他身後,他們可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被某個路障擋了前路。

「真的耶!他們真的看不見我們。」克萊兒在一個禁衛面前擺手,對方看也不看,轉頭與另一人交談起來。

走到門邊,傑洛斯拿備份鑰匙開了鎖,大門保養得很好,從打開到關上,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總算進來了!」一把禁衛軍隔絕在外頭,總算可以鬆下心神。財寶就在眼前,希維爾聲音興奮的顫抖:「我們先做什麼?分組,還是一起找禁咒?」

「應該先點火。」雷法特燃起火把,照亮了無數區塊,「看樣子,這裡的寶物是按形態存放的。」那使者果然在撒謊。

「禁咒書不見得就藏在書籍區,大家各自分頭找,無論有沒有找到,一個半小時後在門邊集合。」傑洛斯道。

「要是沒找到呢?」克萊兒開口問。

「那就放火燒了這裡。」

「哇,真有個性!那我要去字畫區。」希維爾在頭上放了顆光球,其實是想趁這機會找看看有沒有什麼藏寶圖。

「書籍區交給我,也許會有不錯的古書。」芙莉道。

「我們也要去書籍區。」克萊兒拉著蘿蕾娜,高興的像個即將出遊的小孩。

「我來幫妳們忙吧,可疑的地方要先找才是。」雷法特道。兵器區、餐具區還有雕像區可以最後再找。

「我隨便從一個地方開始吧。」傑洛斯舉起火把,心裡卻在嘆氣。

一個為錢、一個為藥典、一個可能是為了召喚書、還有一個完全是為了女人。真心想找禁咒的只有他與芙莉兩個,一個半小時夠用嗎?



書籍區是個古色古香的地方。

有價值的古董不會擺在破爛紙箱裡,一排排初版精裝書自然珍藏在高大的霑杉書架內,受到良好的保護。

置身在排滿古今書冊的四層樓書架間,更讓人體會知識的浩瀚。

這裡的書少說百萬,一日夜也翻不盡,就算四人一起出力,也無法在限定時間內找完,最後可能還是得藉助祝融之火做個了結。這也不全是壞事,要是火舌能吞噬國庫一半以上的寶物,說不定能順利瓦解靠金錢連繫友情的戰事聯盟呢!

雷法特熄了火把,因為芙莉已為他們點亮四周。

「不夠亮的話還可以再多些。」

「我……我覺得這樣……就夠了……」克萊兒偷偷往雷法特挨近。頭頂一堆魔物將鬼火當成燈籠提著四處亂飛,青青綠綠的燐火再多幾盞她可受不了。

「需要的話再通知我。」

見隊友對照明設備頗為滿意,芙莉便逕自翻閱起一本稱不上藝術,也引不起色狼慾望,卻能狂銷百萬冊,既而引發熱烈討論迴響,傳說中的奇書、公認的世界名著,十八限的佛林克姆情慾遊記。

「看起來呆呆的。」點燈靈飄動很慢,雷法特隨手捉住一隻,小傢伙立刻氣成紅色。

水汪汪的大眼,肥短的小手,還有綿花糖般軟軟白白的身體。這些小東西外貌一點也不陰森,反而十分可愛。

「一般情況下,它們是無害的,只懂得提著鬼火飄來飄去。只要你們不流血的話……」芙莉的但書又讓他們起了惡寒。

點燈靈會……吸血?

不管那鬼火是把被吸乾的受害者烤來吃或是焚屍,雷法特都決定不再去招惹它們,而是把全部心思放在尋書上。

「這裡的書全都又老又舊。」一翻開「歷代女性魔法成就」,書頁立刻脫離封皮的擺佈,秋天落葉般在地上散成一片。「而且都是老婆婆……」一邊撿拾散落的紙片,他一邊抱怨。

不遠處的克萊兒墊起腳尖,努力抽出上方一本「咒語研究」。

「這本……也不是。」快速翻閱一次,發現都是普通魔法咒文,她將書推回原處,又抽出另一本「鍊金術奧祕」查找。

泛黃易碎的紙質反應出一百三十多年的蒼老書齡,克萊兒翻頁的力道放輕再放輕,緊張的都出汗了,就怕毀損國寶。此時背後突起一陣涼意,轉頭一看,恰好貼上一隻點燈靈無辜的大臉。她一聲尖叫,哪管什麼奇珍異寶,就把書一扔,背緊抵著可在各書櫃間滑動的木梯直喘。

這麼一撞,正在梯上取書的蘿蕾娜感到一陣天搖地動,立刻抓緊書櫃以免摔落,但在劇烈搖晃中,藥草辭海卻從手裡滑出,成了致命的危機。

「有書,小心!」她急向正下方的克萊兒示警,但克萊兒已被點燈靈嚇得無法動彈,忽略了從天而降的奪命暗器。

「克萊兒!」雷法特丟下書跋腿奔去,想將自己當成肉盾,哪知千鈞一髮之際,長牙已飛身撞開她,讓他摟抱的對象由柔軟女體轉眼變成冰冷的大地。

「磅!」的一聲,厚重書本殘酷的砸到了他腦門上。

「好痛……」克萊兒揉揉臀部,見雷法特為她壯烈成仁,也顧不得疼處,七跌八撞地拖著藥箱趕去救人。

「雷法特,你振作點啊!」克萊兒伸手搖了搖,見他動也不動。正努力想將人翻過身來,眼角餘光卻瞄見「兇器」書名,雙手竟像被透明絲線操縱似的,不由自主地一頁頁翻了起來。

「……咦,這本書好棒喔!分類得很仔細,圖畫也很逼真……啊!連生長地與用法都有介紹,好想要喔!決定了,就帶這本書走吧……不對,我在做什麼啊!」克萊兒猛然清醒,想起身旁還有個受到「重創」的傷患,總算回過神來,泣道:「雷法特你快醒醒,千萬別死啊!」

「我……沒事……別哭。」雷法特仰面,勉強笑道:「妳別看書那麼厚一本,其實是虛胖,反正我智商就這麼高,再打也不會更笨了。」

一見他的臉,克萊兒不禁瞪大眼,「血……你流血了!」

雷法特摸摸後腦,手上果真殷紅一片。

點燈靈嗅見血氣,模樣立刻變得兇狠,飢渴靠近。

「最好別讓它們碰到你,否則後果可是我們不樂見的喔,喵。」邁奇涼涼道。

「……落井下石的話就免了。」雷法特強忍暈眩支起身體,才剛恢復成半跪姿勢,就被一大群由外表無法想像其重量的魔物泰山壓頂,趴回原處繼續和大地親熱。

「好……重,這些傢伙用這鬼體重在空中漂浮嗎?」他大氣直喘道。

「它們的絕招是壓制。」邁奇奸笑道:「吸血則是興趣。」

「光之書!」見雷法特身處險境,蘿蕾娜即刻為他架起守護壁,卻意外的毫無效果,剩下的點燈靈輕鬆穿越光膜,湊到雷法特傷處大口吮血。

「雖然殺傷力不強,但它們的聖屬性抗力可是高得很喔。」邁奇又道。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才好?」睜睜看著雷法特漸被埋沒在魔物中,克萊兒無措。

「快幫他拍掉魔物。」忙著咬開一隻隻點燈靈的長牙道。

「可……」克萊兒正要退縮,連忙打了自己一巴掌,雷法特為了救她不顧安危,現在他有難,自己怎能忘恩負義?

「好……我知道了!」良知戰勝恐懼,克萊兒伸手,決定替雷法特驅走魔物,哪知還沒碰到點燈靈半分,它們卻紛紛落到地上,痛苦打滾。

鬼火一滾出燈靈手心,隨即熄滅,書籍區頃刻漆黑一片。

「這……怎麼會?」

「不是特別警告你們別見紅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芙莉唸了幾句咒文,重換了批點燈靈,書籍區再次明耀。「……它們老是忘記自己對血過敏。」

「故意也是一種人性嘛!」邁奇道。

「雷法特、雷法特死了啦!哇……」點燈靈一散開,就見雷法特雙頰凹陷,瘦骨嶙峋,渾身毫無血色。見他如此橫死,克萊兒不禁悲從中來,撫屍慟哭。

「真的……只差一點點就被死神勾走了……」聽見她的哭聲,存亡未卜的「屍體」迴光返照,微微抬頭,慘白著臉孔道:「別……擔心,我是金剛不壞之身。瞧,我還挺的住,只是少了一缸血,身體有點吃不消而已……」

「你這笨蛋,為什麼要捨身救我,要是真的死了怎麼辦啊?」克萊兒拭去淚痕,責怪道。

「妳有傑出的醫術……要是不幸香消玉殞,世上的病人不就完了嗎……現在有個可憐的病人正等著妳救治,求求妳救我吧!」

「還胡謅!」克萊兒轉悲為喜,手忙腳亂地從藥箱翻出瓶紅色藥水,「快,服下這個。」

「喝血補血啊……」

「不是啦,這是朱雁草的自然色。」她漲紅俏臉道。

「開玩笑的……」雷法特感激接過,飲下,張口噴火。

「這……是……辣椒……醬……嗎……」當過短暫的噴火龍後,沒力氣翻騰的雷法特又一次魂歸離恨天。

「別戲弄我了,快起來啦!」克萊兒嗔道,轉過瓶身,只見「特辣」兩個紅字在標籤上血腥跳躍。

「咦耶?藥箱裡怎麼會有調味料,誰把它收進來的?……雷法特,雷法特你別死呀!哇……」

「地獄之門在對我招手……」飽經摧殘的雷法特無意識喃道。

「誰在慘叫啊?」希維爾自展開的卷軸堆中抬起頭,「這裡是金屋不是鬼屋,還有時間裝神弄鬼?還好寶庫的隔音效果夠好。」注意力又放回到藏寶圖上。

傑洛斯也聽見了喧鬧聲。

「這時候還顧著玩……」他只是搖搖頭,繼續打開下一個錦盒。



一個半小時後,眾人準時在入口集合,希維爾擱下手中重重的麻布袋道:「哇塞!雷法特,你怎變得那麼削瘦?就算愛書也犯不著過度用功嘛!身體要緊。」

短短幾十分鐘內能比木乃伊還苗條可不簡單。

「這幾天吃太好,我怕自己過胖,稍微運動了一下。」睨著希維爾腳邊的大布袋,雷法特嗤道:「你也太貪心了!」

減肥?什麼樣的減重計畫這麼有成效?希維爾聳肩:「既然都是偷,誰還管偷多還是偷少啊!」

藏寶圖從缺,就算有,寶藏早被挖出運進國庫裡了。認清自己的天真後,他放棄了字畫區的探索,決計四處搜括以前從未看過的新奇玩意。

「闇系禁咒有著落嗎?」傑洛斯切入主題。

「是啊,看來這裡的寶物都逃過一劫了呢!」芙莉亮亮手中的遊記,笑道。

「找到了?」克萊兒驚訝道。那不是芙莉第一本翻開的書嗎?

「黑暗會彼此吸引啊,喵。」邁奇道。

「這只是大部份,中間尚短缺幾張,應是拿去賄賂里耶和王了。」芙莉又道。

「不,這次的行動很成功,我已經找齊了剩下的四頁。」傑洛斯招招手,幼龍咬著數張書頁,塞進了禁咒書裡。

「早說嘛,害我們找了那麼久!」希維爾一埋怨,立刻招來抗議的白眼。

「好,好……當我說錯了,你們別忙著練那招無形殺人術,時間快到了,先離開皇宮要緊吧?」

「啊!糟了,再三分鐘幻術就要失效了!」雷法特瞪著銀錶上不斷推進的指針冷汗如泉湧。

「你不是說幻術可以維持一個時辰?」在國庫前當了不知幾分鐘路障的笨蛋問道。

雷法特露出雕像般冷冰冰的微笑。

碰!

足以揍碎岩石的爆栗砸到了希維爾頭上。



溜出國庫、關好大門、逃離禁衛的巡守範圍後,幻術幾乎同時解除。在禁衛眼中,風景依然,還是個和平的夜。

禁咒書最後決定交由芙莉保管,原因是魔族對闇系禁咒有著較強的保護慾,而從她帶著魔典卻悶不吭聲的低調行為來看,也不會閒著沒事把禁咒唱著好玩。

依據傑洛斯規劃的逃跑路線來看,他們得穿過貧民區從南門出城。這裡的居民礙於經濟因素晚上捨不得點燈,是王城最黑暗的一區,夜裡睡不著爬上屋頂長期就著月光苦讀的學子們的視力也不會好到認出他們,等出了南門,禁衛軍想逮到他們就更難了。

「你真的不覺得重嗎?」雷法特心驚地問道,希維爾扛著的袋子可能與自己一般重,雖然沒什麼好同情,但看在他為財不顧性命,奮勇向前的堅韌意志下,還是頗有隊友之愛的問道。

「不重。」希維爾面不改色道,頸部的青筋早就突起。

「說謊。」

「當男人抱著一個女人卻又稱讚她像羽毛一樣輕盈時,你認為他誠實嗎?」希維爾反問。

這叫甜蜜的負荷,你懂不懂呀?

「這要視男人的力量而定。像我就可以一次抱起三個女人,如果她們願意的話。」

「……你應該會先被殺。」

「讓她們和睦相處也需要一點技巧……」

兩人話題從袋子重量扯到女人身上,殊不知此時里耶和王已在另一支禁衛軍的簇擁下慌張衝進國庫裡。

負責守門的禁衛們面面相覷,不知王上何以如此驚惶?

國庫裡傳出乒乒乓乓的移物聲,不多時,傳出各個彙報:

「報告,書籍區短少藏書二本。」

「報告,字畫區件數符合,但被翻得一團糟!」

「報告,珠寶區的盒子全有撬開過的痕跡,目前仍在計算失物數。」

「報告……神像區損失慘重!艾菲絲女神雙目遺失、依德大神左腿被鋸、里修聖者門牙被盜、萊音母神的……乳房也被挖走了!」

「報告……」

「夠了!沒人看清兇手的樣子嗎!」里耶和王暴怒道。

「沒……沒有……」守門的禁衛們心頭一緊,心知自己死期臨近,紛紛下跪請罪:「請王上恕罪!」
「飯桶!」里耶和王肥臉抽搐著,剛要開口說話,便見衛兵匆匆進報:「……王上,黑菲特洛殿下遣使來報,說是無名隊下榻的別院已人去樓空。」

兇犯呼之欲出。

里耶和王氣得渾身顫抖,像是用盡吃奶力量吼道:「絕對是他們,還不給我追!」



雷法特的女人經還沒來得及教授完畢,便聽見跑動時盔甲碰撞的聲音,而且為數不少。希維爾回頭一看,被千萬支火把照出的黑影就出現在離他們最近的轉角。地板在搖動,追兵的人數不用算也知道是個恐怖的數字,所有人臉一沉,逃命的速度更快了。

「那麼快就被發現了?是不是幻術有問題?」希維爾扛著鼓脹的袋子,吃力地跟在隊伍最後方。

「心裡一緊張,別連腦袋都跟著停擺。這時候才追來,當然不是幻術的問題。」雷法特道。

「難道還有其他疑點嗎,里耶和胖子知道我們到國庫一遊是第七個人告的密?」

「咳咳!各位,有件事我忘了說。」跑在最前頭的傑洛斯說道:「盜國庫的事情曝光不是個意外……」

「啊?」

「是你密告的?你在想什麼啊,被追著跑很好玩嗎?」希維爾微慍。

「沒法子,幼龍打備份鑰匙的時候,身上沒錢,不得已只好讓鎖匠敲走一顆寶石,如果里耶和王沒拿起來把玩,應該不會發現貼著桌子那面的凹槽才對。」傑洛斯抱歉道。當賊本來就是有風險的。

「真不敢相信你會拿我們全隊的性命做賭注!」

「如果你事先就知道,還會進國庫嗎?」雷法特問。

「當然!」希維爾想都沒想。

「人為財死啊……」這種人生態度真不可取。

「反正偷都偷完了,就別再計較了!他們已經追來了,怎麼辦?」克萊兒大叫。

「居然追得那麼緊,他們平常的操練只有跑步嗎?」希維爾道。風嘯士兵的體力真的很充沛,一直保持一個轉角的距離。

原本道路兩旁偶爾還有幾家燈亮著,但在禁衛軍一路大喊「窩藏罪犯者同罪」下,那些良好公民無不閉門熄燈,噤聲就寢。

「希維爾,袋子裡有沒有什麼可用的東西?」雷法特放慢速度,和希維爾並肩跑著。

「別問我,很多寶物我也不認識,你自己看吧。」希維爾高興的將肩上重擔扔給他。

沉甸甸的袋子雷法特一手就提了起來,瀏覽完袋裡所有物品,他神色古怪地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拿了什麼?」

「當然是可以賣錢的東西。」

「還可以助我們脫險。」雷法特伸手拿出一盒有黃有白也有綠的彈珠,說明道:「這是陷阱的一種。黃的是麥芽糖彈珠、白的是動物脂彈珠、綠的是仙人掌彈珠,使用方式有兩種,可以先打破丟在地上,或是讓它們在地上滾,等敵人摔倒壓碎其他珠子。」

「不錯耶,那就會有一堆人黏來黏去、滑來滑去、外加跳來跳去。」希維爾拿過盒子,往追兵不易防備的轉角處一灑。

「然後,」雷法特又拿出一捆筆,「這個叫筆靈的靈筆,也是陷阱的一種。」

「這是拿來寫字用的吧?」靈筆?陷阱?

「靈筆會自行移動,就像被靈魂附身一樣。它喜歡在周圍空白的地方塗鴉,畫的圖案又叫怨印,會封住踩中的人所有魔法與物理攻擊。」

「什麼圖案那麼厲害?就連魔法也不能同時封印兩種攻擊啊!」希維爾讚佩道。

「跟畫出的形狀沒什麼關係。」雷法特道:「它只是把踩上怨印的人電昏而已。」

「…………」

「還有這個,」把靈筆分散丟到路上後,雷法特取出一疊用冥紙剪成,身體上還用鮮血寫了個「咒」字的黃色小紙人道:「這叫詛咒娃娃,是很少見的道具,陰毒到連我們暗殺者都不太敢用。」

「怎麼說?」希維爾問。

「凡踐踏它的人都會被下咒,它開口說的話無論如何都會實現,即使被下咒者自殺也躲不過。」

「真的很恐怖……」被踩過總不會笑盈盈的說些恭禧發財的話吧……

「詛咒娃娃的詛咒最常造成猥褻罪、亂倫罪、妨害風化罪、還有部份男人會因此成了太監。」

「真沒口德!」希維爾打了個冷顫。它都罵些什麼啊……

「不過我們也沒有考慮的時間了。」看來不歸屬在「不太敢用」群組裡的雷法特將詛咒娃娃往身後一扔,繼續在袋子裡掏東掏西。

「還有嗎?」

善用這些道具,起碼能夠刷掉一半以上的敵兵。從剛才開始,後方已經有人對各式陷阱作出呼救、呻吟等回應,電光也亮得讓人以為要打雷下雨了。

「這個也不錯。」雷法特取出一組紙牌。

「墮落召喚牌。」蘿蕾娜看了一眼,道。

「不愧是召喚師。」雷法特諂媚道,「沒錯,召喚牌就是召喚術封存的一種形式,但卻相當不安定,只須強烈一點的外力召喚獸就會跳出來糾纏『召喚者』三個月,例如踩上一腳。目前研發出可製召喚牌的召喚獸只有三種:窮神、衰神、與邪惡愛神。被纏上的後果……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

「別說那麼多,快用啦!」希維爾一把搶過,將召喚牌鋪排在地上,「嘿,這樣應該可以拖慢他們的腳步了吧!還有其他的陷阱嗎?」

「沒了,召喚牌是最後一個。」雷法特道。沿路丟下那麼多東西,袋子總算輕了點。

「這些陷阱都好毒喔!」克萊兒道。

「什麼人偷什麼東西嘛!」雷法特也有同感,「每一種陷阱都很毒辣,但因為稀罕,所以價格也高。」

「什麼,價格很高!」一聽到錢,希維爾立刻失控地掐住雷法特的脖子:「你怎麼不早說?錢!那是我的錢啊!你居然丟的那麼輕鬆……說,你拿什麼賠我!」

「……彈珠和……召喚牌是你扔的……」雷法特呼難困難地解釋。

「你沒跟我說它們很值錢啊!」冒著生命危險偷出的寶物……天啊,他快瘋了!

「別吵了,我們有新的麻煩了!」傑洛斯道。

前方赫然出現尤塔盜賊的身影。

「哼!半夜到貧民區夜遊?他們真的被你打傻了!」在隊裡所有女性的勸阻下,希維爾不甘願的鬆手。

這群蒼蠅淨挑他們情況緊急的時候出現,搶不到錢不會從良嗎?

「頭目,快看!是無名隊那夥人!」盜賊同樣發現了他們。

「太好了,居然在這裡碰面,這回他們真的是死期到了!」

不想為這幾人絆住腳步,傑洛斯遠遠就道:「前面的,快讓開!」

跟盜賊比起來,追兵的威脅性較大。

「……不對,頭目……看樣子他們不打算停下來……」有人發抖道。

「快跑!快……」話沒說完,眾人已被撞倒,腳印立刻綿密的落下。

「軟甲不好踩,小心別摔倒了!」傑洛斯警告道。

「可惡啊……」忍著屈辱,等到無名隊揚長而去,盜賊們才有機會狼狽的爬起,「……老子要讓你們不得好死!」

壯志凌雲宣誓完,惡耗又至。

「不好了,頭目……風嘯王城的禁衛軍追來了!」

「怕什麼!我們雖然被普班通緝,但和風嘯王城多少還是有些交情,不會有事的!」頭目不當一回事道。

「報告,前方是尤塔盜賊。」

「是無名隊的同夥,把他們一起抓了!」一路踩過捐軀同袍的「屍體」追到此處的禁衛隊長下令道。

盜賊們立刻搖頭擺手道:「不不……我們和無名隊沒有任何干係,你們追錯人了!」

「啊!太好了,你們還在!」正解釋不清的時候,無名隊的渾帳魔法師卻該死的折了回來。

「滾開……快滾開,我們不認識你!」盜賊頭目忙著撇清。

「別這麼冷漠嘛,剛才是真的停不下來,不是故意要踩你們的。」希維爾露出讓人想打的笑容,將頂黃金冠冕塞進盜賊頭目手裡:「這個就當賠罪,應該夠你們生活一陣子,拜託別再跟著我們了。」

既然領不到賞金,那就少相見為妙,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生活就好。

「你……」捧著冠冕,盜賊頭目氣煞,但身後數十道殺人視線卻瞬間令他們僵硬,回頭一看,禁衛軍全籠罩在熊熊怒焰中,盜賊們出了一身冷汗。

「別、別誤會……我們真的跟無名隊毫無瓜葛……」

說了等於白說,這種情況下誰會相信?何況解釋的人是盜賊。

目前惟一能做的是……

「……為什麼我們也得跟著逃命啊!」盜賊們恨恨道。

「你們還跟來做什麼,不是各走各的嗎?」跑在前方,希維爾煩惱道:「一頂黃金冠冕還不夠啊?盜賊果然很貪心。」

「住口!」盜賊們怒氣攻心道。

沒有岔道的大街上,後方是風嘯王城禁衛軍,他們除了往前跑還能怎樣?

「嘿,接著。」希維爾右手一舉,漆黑的空中劃出一道閃亮光芒,鐵製鑰匙流星般滑入某名盜賊的靴子裡。

「國庫鑰匙就交給你們了,要多少自己搬,不用客氣。有空我會去天牢串串門子的!」希維爾揮揮手,任盜賊被暴走狂衝的禁衛軍壓制在地。

免費牢飯應該很合他們口味,運氣好還有遊街示眾的機會,今日一別,永遠再見啦!

「搞定了?」見希維爾施展風行術輕鬆歸隊,雷法特方道。

「是啊,多虧那些跟我不對盤的恩人幫助。等出了城該往哪兒去?」今晚運動量夠了,等安全後他一定要大吃一頓好好犒賞自已。

「這個嘛,範圍太大了,不如說說你們不想去的地方吧。」傑洛斯道:「我先起個頭,龍之淵。」

「德瓦索王城、微笑平原。」希維爾道。

這時候回去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捆成肉粽打包送給里耶和胖子當禮物,他才沒那麼傻!

「闇夜大陸。」芙莉、邁奇同道。

「我絕對不去奧瑟雷斯!」克萊兒氣憤道。

「我想……暫時還是別去波伊薾戰事聯盟的參加國比較好吧?」蘿蕾娜道。

雖然越危險的地方安全性也高,但依風嘯王城對他們恨之入骨的程度,聯盟公國必定不敢輕忽大老的忿怒,大規模地毯式搜索肯定跑不掉,不能拿禁咒冒險。反戰聯盟恐怕也不行,儘管他們不輕易向戰事聯盟妥協,但風嘯王城若用幾年的停戰條約作交換條件,那可就危險了。

「說的沒錯,那雷法特你怎麼看……雷法特?」沒有應聲,傑洛斯與剩下四人登時煞住腳步。

「在那裡!」克萊兒指向街角,雷法特就站在路樹下。

「你怎麼啦?」希維爾叉腰問道。追兵就要到了耶!

雷法特寸步不移,複雜的望著他們,終於像是下了某種決心道:「……對不起,各位。我不跟你們走了。」
steven90566 發表於 2012-1-31 16:39
第二章 逃生條件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克萊兒嘴兒一扁,可憐兮兮地像即將被拋棄的小貓。

被她這麼一哭,雷法特頓時手足無措。

「對不起,各位,如果沒有其他事,我真的很願意和你們繼續旅行下去,但看來是不可能了……就算沒有我,你們一定也能順利逃出這裡,不如就在這裡分別吧……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見面。」

他知道現在不是說這話的好時機,但他不想再繼續拖下去了。原本以為他的介入能讓愛珞妲兒活過十年,但希望總跟不上命運的變化,現在契約已經完成,他心裡掛念的只有妹妹蔻兒。要是她還活著,他不想錯過與她團聚的時間。

「你一個人很危險的。」對雷法特離隊之事,蘿蕾娜早有預感。自她發現返生後雷法特經常無緣無故陷入發呆的狀態,隱約便知他為某件兩難的問題而煩惱。

「哈哈……不用為我擔心,我本來就是活在黑暗中的男人啊!」雷法特強笑道。如果只是他一人,就算城門有五十名禁衛把守還是能輕易逃走的。

「跟我們一起冒險吧!無名隊很需要你的。」克萊兒猶不死心道。

「別說了,別留他!」希維爾繃著臉,揹起麻布袋轉身就走:「契約上寫的很清楚,他的義務只有參加鬥技會,盜禁咒並不在範圍之內。他已經做了夠多,現在走還有機會和我們劃清界限,妳也不願看到他也一起變成逃犯吧!」

「你真捨得?」傑洛斯道。

「白紙黑字,決不食言!」希維爾說得決絕。

雷法特的心早就不在了,無名隊要個沒有心的隊友做什麼?

「再見了!」其他人也不挽留,爽快道別。只有克萊兒還不肯放棄,奔去拉住雷法特的衣袖,哀求道:「真的不跟我們一道走嗎……」

「我會想妳和蘿蕾娜的。」雷法特抱歉似地給她一個溫柔的擁抱,「以後有時間來悠灅村,我會帶妳好好玩個幾天,保證妳會愛上那裡的美麗風景。」

「嗯……」克萊兒眼眶微紅,點點頭。

戀人般生離死別的一幕,讓明知追兵在後的四人也不忍催促。突然,雷法特頭一低,雙脣湊近克萊兒嫩白的頸部,同時身體蓄意前傾,克萊兒未及尖叫,已被他惡虎撲羊壓在身下。

兩人雙雙倒地,在克萊兒透不過氣之前,傑洛斯先一步將霸王硬上弓的惡狼一把提起,嫌惡地教訓了幾拳:「還不住手!雖然不是光天化日,臨別紀念也別太過火了!」

雷法特沒什麼反應,垂著頭,軟綿綿的像晾在竹竿上的衣服。

「嗯?」傑洛斯還在懷疑自己下手輕重之時,克萊兒已從雷法特身下爬出,朝希維爾露出目的達成的微笑:「成……成功了!」

「做得好!」希維爾稱讚道。

灑在克萊兒髮上的特製迷藥果然速效,對付這頭力大無窮的蠻牛還是靠小手段比較明智,再由女性出馬,雷法特不中計也難!

傑洛斯瞬間領悟,不禁喟嘆:「突然轉性必定有異。」

「哪有,契約上明明白白寫著鬥技會後他要走要留我不干涉,我可沒違反約定。」希維爾反駁。做人本來就講求信用,不讓雷法特走的人可是克萊兒,他不過適時提供了點意見供她參考參考,哪知她就當真了!

「主謀還想脫罪。」傑洛斯嘆息,將被希維爾下過飄浮術的雷法特背在身上,道:「這下目的地也不用再想了,就到悠灅村去吧,免得他醒來後翻臉。」

「悠灅村……悠灅村……嘿!我想起來了,就在歷孚亞諾芮公國的旁邊嘛!」希維爾捶掌道。以前曾經到過那個小村,可惜村民貧窮又勤奮,根本沒打工的機會。

「要順道去拜訪鐵桶大叔他們嗎?」克萊兒問道。

「應該不行,歷孚亞諾芮公國與風嘯王城是一夥的。」芙莉道。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

「別磨蹭了,禁衛軍已經來了!」傑洛斯拉起克萊兒,眾人再度往南門奔去。「必須想個方法拖慢他們的速度,否則我們被包圍的機率很大。」

「交給我吧。」芙莉將禁咒書索引撕成數十片,每隔一段路就丟下幾張,「一開始他們應該會以為是陷阱,等發現不是的時候就得一張張拾起來了。里耶和王必定對他們下達奪回國寶的命令吧。」

這真是個好法子!聽著逐漸落後的腳步聲,希維爾心裡想著。

甩開敵軍,城門已近在眼前,可沒想到還有個麻煩問題待解決!



「……如何?」

「不行,已經被巡邏隊堵死了。」希維爾縮回頭,幸虧那一道道黑影在地上拉得夠長,要不他早衝出巷子了,「不可能啊,他們的速度怎會比我們還快?」

城門仍大開著,但裡裡外外都是士兵,有佩劍的、有持矛的,把守相當嚴密。距皇宮最遠的南門已被封鎖,北、東、西三門也可想而知。要是雷法特沒昏,也許能用幻術矇混過關,但現在……

希維爾心裡開始讚美短視的傳送陣創造者,大部份的魔法都是展示第一、功能第二,只顧設計得豔麗非常,完全沒考慮逃亡上的困難,真不替後輩設想,為了維持漂亮效果,他可能得賠上一條命啊!

「這問題其實不難想通。」傑洛斯指著正在空中移動的白色物體,是隻信鴿。

「壞事的東西!」希維爾啐道,就見一支墨色長箭沖天射去,活生生貫穿鳥體。白鴿掙扎了一陣,雙翅一軟,直墜而下。

「想殺牠也別暴露了行蹤。」發箭的兇手,芙莉道。

「謝啦。」希維爾五指一鬆,釋放了手中的火元素。

「啊啊!克萊兒甜心,我終於找到妳了!妳好狠心呀,怎麼可以不告而別呢!」

希維爾還在煩惱有沒有其它溜出南門的方法,就見有個一手拎著象牙豎琴,惟恐天下人不知的白目大聲廣播放送。

「吵死了!三更半夜大家都睡下了,你是想吵醒所有人嗎?」希維爾兇惡的往維維德亞頭上扔了塊紅磚。

克萊兒瞳孔急劇緊縮,發自內心的恐懼居然讓她不顧一切躲進芙莉的斗篷下。

「誰!誰在那裡?快點出來!」很不幸的,守衛聽見了那清晰無雜音的現場直播,立刻舉起武器,朝著他們藏身的方向喝問。

芙莉眼中射出殺意。

「要清除障礙嗎,芙莉大人?」腦中響起闍魅的請示。

「除掉人類就像踩死螻蟻般簡單,何須妳動手?」邁奇加入了心靈對話:「難得妳也會主動找事做,妮珞不在,這世界真有那麼無聊嗎?不如讓我陪你玩玩吧!」

「您太客氣了,邁奇大人。我只是擔心芙莉大人的心會因染滿鮮血的雙手而太過興奮,到時連您也失控就不好了。」闍魅道:「既然芙莉大人不需要,我先退下了。隨時等候您們的召喚。」

「慢走。」闍魅一離開,邁奇立刻把分離出的精神移回體內。借用芙莉的腦子說話會給她造成負擔,而牠自己也會處在恍神的狀態,這在目前這種環境下不是很好的現象。

希維爾一顆心提到喉頭,又是克萊兒的未婚夫!如果現在把這打扮得不男不女的傢伙丟出去,應該可以讓他代替克萊兒被抓走吧!

不知希維爾的惡念,彷彿不知痛為何物的維維德亞飛奔到克萊兒面前,一撥琴弦,開始甜言蜜語攻勢:「親愛的甜心,我們又再度相遇了,縱使一再逃避,愛神的箭還是會引領我尋到妳。請妳嫁給我吧,我會讓妳一生幸福的……唔唔!」

「躲在那裡的人,快點出來!再不出來我們可要過去了!」守衛再度喊話。

從某個男人的碎碎念中得知,至少有個叫克萊兒的女人,一些交班後喜歡到鬥技場觀戰的衛兵們知道克萊兒是無名隊的一員,也是王上下旨捉拿的其中一名逃犯,他們讓喊聲的守衛繼續轉移無名隊的注意,其他人分成三隊,一隊固守城門,剩下兩隊則堵住巷子頭尾來個兩面夾攻。

只是一直說著讓人想吐一地又不重覆求愛辭句的聲音突然中斷,讓他們著實緊張了一陣,圍捕動作不禁加快,喊了聲「衝!」,所有人全擠進巷子內,定睛一看──沒人?!

「聽聽我的歌吧,甜心,是昨天剛譜的新曲喔!」優雅吐出嘴裡的破鞋子,被硬拖著強迫逃亡的維維德亞又開始對克萊兒進行精神騷擾。

「給我安靜點,你這長舌男!都是你害得我們要翻牆逃走!」多拉了個沒用的重物,希維爾邊跑邊咒罵。

「能免費欣賞天使旋律是沾甜心的光,你們應該高興才是!妳說對吧,我親愛的甜心?」維維德亞露出暗巷色狼般的涎笑。

克萊兒轉過頭去裝作沒聽見,問妖精道:「對了,蘿蕾娜,上次妳在地道救我的那個方法可以用嗎?」

「是可以……但我對城外地勢不熟,萬一將出口定位在湖底還是懸崖上……」

「我不介意,就算是死,只要和甜心妳在一起也覺得幸福……」維維德亞陶醉的幻想。

可惜沒人理他。

「那就到皇宮去吧,宮裡一定會有通到城外的密道。等天亮追捕我們的人只會變得更多。」傑洛斯道。

這一點沒人否認,於是在傑洛斯的約略計算下,蘿蕾娜召出呣嗚,讓眾人利用空間移動輕鬆往皇宮前進。



「還沒抓到嗎?那些只會吃飯的垃圾……」寢宮內,來回徘徊累了的里耶和王往椅子一屁股坐下,拿起杯子想喝個茶,才發覺茶壺早被他在盛怒中摔成了碎片,屍體還冷冰冰地躺在地上。一怒之下,倒楣的青花瓷杯也跟著粉身碎骨。

「慢吞吞的,到底還要我等多久!」

正發著雷霆,窗邊終於展開了道傳送門,大魔導師安普斯睡到一半被挖起,匆匆入宮晉見。

「安普斯來遲,請王上恕罪。」大魔導師雖緊張也不免偷偷打著呵欠。

事情他已大略聽禁衛說過,無名隊奇蹟般通過三十名禁衛的把守,神鬼不知的摸進國庫裡偷走了不少值錢物品,到現在人還沒抓到。如果可行,應該活捉無名隊逼問他們是如何侵入,不過看王上此刻怒火正熾,他的諫言可能半字也不會被採納。

國庫被盜可不只錢財上的損失,國安與外交聲譽也會受到相當的損害,尤其王上素來喜歡在友盟面前誇耀國庫守備完美,數百年來無賊得逞,現下被無名隊戳破了牛皮,肯定不會善了。

更恐怖的還在後頭,愛談八卦聊事非是人的天性,不出幾天這事就會鬧得全城盡知。流言的可怕在於它的傳播性與誇大性,盜國庫本就不是件小事,經眾人口傳到最後,可能會變質成風嘯王城將要亡國的「事實」。

安普斯以為自己設想的已夠嚴重,可里耶和王卻氣極敗壞的丟了顆炸彈。

「那四張禁咒被偷了!」

「什、什麼?您說……」安普斯傻了。

「聽好,這事就只你我知道。從現在起所有城門只進不出,不能放走無名隊任何一個人。三天內給我挨家挨戶的搜,要再搜不到就發出大陸通緝單,我要讓他們不管逃到哪裡都活不下去!」

「恕我直言,王上……這事黑菲特洛殿下早晚會知道的。」安普斯很快定下心來。

「知道又如何?那四張禁咒已經是我風嘯王城的東西,他管得著嗎?」里耶和王嗤道。

「屬下擔心的是,黑菲特洛殿下會將國庫被盜與禁咒之事聯想在一起。要是無名隊逃出我國,就沒理由阻止普班公國加入通緝行列,萬一禁咒落入黑菲特洛殿下手中,布瑞凱斯大人可能會將我國排除在外,改與普班公國和魔族聯盟啊!」

里耶和王瞬時愕然,但也僅是那麼一會,又是怒髮衝冠。

「可惡的無名隊!」



距皇宮不遠的使館內,黑菲特洛正整理預備彙報父親的資料──包括無名隊夜盜國庫一事。向父親稟告目前情形也是他的責任之一,不提風嘯王城受了多少損失,無名隊的大膽倒是出乎他的預料。在他以為,芙莉和傑洛斯夠冷靜得能阻止希維爾的衝動,但他們卻陪著一起大鬧,國庫裡到底有什麼?有什麼他們迫切想得到的東西?

通報之事他已緩了又緩,再晚只怕里耶和王起疑,只願他們能在城門封死前脫身,別讓他有機會參與克萊兒的審訊會。

鋪平白紙、提筆蘸墨,這已經是來風嘯王城後的第四封家書,省去開頭結尾敬辭,剩下的內容全是公事。沒有感情,只是為了父親更加瞭解風嘯的情勢,想到這黑菲特洛也不免對天長嘆。父親認定戰事聯盟勢力強大,拋棄了中立,使他與克萊兒成了無奈的敵對狀態,親情的壓力令他為難不已。

還未及下筆,樑上突然颳起一陣怪風,風眼間一個皮球般的白點拉成長方狀,就像扇門──只不過是躺平的。白色「傳送門」裡嘩啦嘩啦掉下了一群人,加起來肯定超過三百斤的體重當場壓壞了黑檀木案頭,也讓寧靜的書房立刻熱鬧起來。

「邁奇,別坐我頭上!」克萊兒氣惱道。

「妳先從我主人上面移開再說。」

「對不起……我很重吧?」趴在芙莉身上的蘿蕾娜道著歉。

「不會。」

「妳們幾個倒是給我帶來不小的壓力啊……」希維爾拼命忍耐著,賊般的雙眼四處亂瞟。

這哪是皇宮啊?擺設這麼寒酸,不像里耶和胖子肯住的地方。

「你承受的重量絕對不會比我多。」希維爾下方傳出傑洛斯的聲音:「麻煩大家由上到下依照次序離開,道歉和抱怨順延一分鐘,多謝合作。」

好在有雷法特墊背,反正他昏了沒差。

「我……我贊成!」被壓在最下方的維維德亞雌雄莫辨的俊臉被墨染得一塌糊塗,但危急中還是緊緊護住吃飯用的豎琴。

用著老人般的速度,糾纏成團的「人球」終於慢慢解開,黑菲特洛還沒開口,這群不速之客就大剌剌的,隨便找張椅子各自落座。

「嗨,小洛洛,我來打擾你了!」維維德亞胡亂擦著臉,十分熱情道。

「啊,黑菲特洛!你怎麼會在這裡?」終於發現主人的存在,克萊兒訝道。

「這不是客人該說的話吧!」傑洛斯糾正。

「…………」黑菲特洛在看見克萊兒時皺了下眉,又看了看維維德亞,不甚高興道:「你又私下接近克萊兒?」

「才不,我們是在街上巧遇。有這麼多旁觀者在我也沒法對甜心動手動腳。」為了避免被懲罰,維維德亞只好解釋。

「事情是這樣的,城門都被封了,我們沒地方去,本來想到皇宮找密道溜出去,沒想到傑洛斯把逃亡路線的長度和高度都計算失敗,就被丟到這兒來了。」希維爾抱著麻布袋道。

說實話也沒關係,反正黑菲特洛早就知道他們幹什麼去了。

「其實這兒離皇宮也不遠,只有一小段路。」黑菲特洛的目光並未在麻布袋上停留太久。

「那個……黑菲特洛,你真的想殺我們嗎……?」克萊兒顰眉難過道。自從收到密函後,她就一直想當面問個清楚。

「他若真想害我們,現在不該這麼鎮定。」芙莉道。

黑菲特洛十分感謝她的維護,但此事悠關兩國邦交,不提也罷。

「雷法特受了傷?」他暗暗提醒無名隊現在還有個躺在地上沒人理的雷法特,這些人之間的感情果真離奇。

「沒事,這是溝通上的問題。」希維爾擺擺手,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這樣啊……」黑菲特洛十指交握置於腿上,道:「關於你們問題,我倒是有解決的辦法。我知道一條通往外界的密道,也符合你們的要求,就在皇宮裡。」

那是在第一次與里耶和王會商前,他的隨從檢查偏殿是否藏有可能危害他的暗器時意外發現,事後他藉故約走里耶和王讓隨從探過一探,確認密道的出口在城外。里耶和王或許不知此事,才將那偏殿設為會商場所,畢竟宮裡的逃生密道不可能只有一條,里耶和王不會全記得。若發生緊急事件,利用寢宮密道逃命機率的反而較大,何況以一個大國來說,要造成一國之君匆忙逃命的局面很小,龐大的禁衛和軍隊可不是白養的。

「我可以幫助你們從密道逃走,但克萊兒必須嫁給我。」他開出條件。

「我反對!」最生氣的是維維德亞,同樣身為未婚夫的他不能忍受這種條件:「我不會讓甜心答應你無理的要求,這是逼婚,你太卑鄙了!」

「沒有我的幫忙,你們不可能進得了皇宮大門,我原就是克萊兒的未婚夫,娶她也不為過。只要克萊兒肯點頭,我願意與風嘯王城為敵。」黑菲特洛道。他並不願意用這麼激進的手段,但父親要他一回國便與友邦公主聯姻,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克萊兒可以慢慢考慮,但搜索隊遲早會找上門來,到時我也無法保住你們。」

「嗯……我可以同意。」希維爾摸摸下巴,代靈魂出竅身體石化的克萊兒答覆。要是克萊兒嫁給黑菲特洛,就成了普班公國的太子妃,再過幾年普班王駕崩,她就能順理成章登上后位。有了普班這個大靠山,只要他們再燒了風嘯國庫,還有誰敢跟強盛與普班公國作對?

「別隨便拿人家的婚姻大事開玩笑啦!」克萊兒氣極。



他在漂浮,雖然像踩著實地,腳下卻沒有任何東西。

這是夢嗎?才這樣想著,腳下就亮起一條條彎曲的小道,一共十九。

路的盡頭是一模一樣的黑色大門,十八道通往地獄,第十九道是真實夢境的入口。

他怎麼又來了?這次又是怎麼死的?

雷法特頭痛的想著,眼前卻突然出現個令他意外的人物。

「不要走嘛……」克萊兒苦著臉,伸手緊拉他的衣袖,斗大淚珠撲簌簌往下掉。
雷法特被她哭得心酸,張開雙臂,才剛攬住人,懷裡的影像霎時破碎飛散。

心裡的悵然還未及平復,突然褲管一緊,有個甜甜柔柔的聲音說道:「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喔……雷法特哥哥,一定要記得來看我……」

雷法特心中一陣激盪,低頭望去,愛珞妲兒仍穿著初見面時那套衣裳,寂寞地微笑。

「……為什麼不來呢?我每天都認真的等。雷法特哥哥,工作是不是很忙?還是因為我沒有讓自己快點好起來,所以你生氣了……」她一臉委屈。

雷法特疼惜地抱起她。

「不,別這麼想,錯的人是我,是我沒法保護妳,才害妳大哥失去了一個好妹妹。」他忘不了失去妹妹的泰喀杰忒是多麼痛苦。「艾珞妲兒,回溯的錯誤不該由妳承擔,我們現在去找妮珞,請她讓妳復活好不好?」

「你一定要來看我喔!我每天都準時吃藥,醫生也說我好多了,再過不久就可以完全康復。雷法特哥哥,下次要帶我去什麼地方玩呢?我好期待喔!」愛珞妲兒彷彿沒聽見般,衝著他微笑。

「……是嗎,那太好了。」雷法特撫著她的臉龐,只能看著艾珞妲兒逐漸透明,什麼也做不了。

他知道,這是個幻影。

卻讓他如此不捨。

毫無預警的推力讓他撲倒在地,有人壓上了他,他及時轉身,千鈞一髮頂住了可能刺穿腦袋的一劍。

「哈……哈哈……終於抓到你了!逃呀,再逃呀,我看你往哪逃?這次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母親瘋狂的嚷著。

他瞬間由愛恨交織的夢中驚醒。

窗外的月亮還掛在枝椏上,夜,正深。

雙眼瞪著天花板,他實在想不起自己又是怎麼著了道。

花了兩秒清醒,他這才認清自己淒慘的處境,脖子以下只看的見一圈圈麻繩,他就這麼被隨隨便便綁住扔在床邊。

看得出大夥兒都累了,蘿蕾娜和克萊兒雙手交疊睡在床上、希維爾趴在桌邊大聲打呼、芙莉抱著邁奇窩在牆角、傑洛斯則躺在橫樑上熟睡。他雖然對傑洛斯的睡相有良好評價,但若不經意翻身,正下方的自己被壓死的機率沒五成也有三成。

重點是,他現在應該要在回鄉的路上才對。他像條被扔上岸的魚,不認命地扭動身體,企圖鬆開繩索。

一定是希維爾那小子幹的!他詛咒著,繩子就是不動。

以為這樣就能困住他?翻過身呈俯姿,他利用下巴與腳尖無聲無息的往門口蠕動。

爬沒幾呎,腳部一緊,竟無法再前進。仔細探究原因,原來是繩尾被緊緊綁在床腳上。小聰明!頭腳方向對調,他張開嘴,開始在繩身上磨牙。

這點小障礙根本難不倒他!

花了一點時間,繩子總算磨成兩截,他再次蠕動著倒轉方向往門邊移動,但加諸在他身上的陷阱顯然超過他的想像,才爬出兩步距離,搓入繩裡的透明細線就把綁在高處的多個玻璃杯一口氣拉了下來。

糟了!!

斗大冷汗冒下,現在爬去接一定來不及!他立即翻了幾滾,盡力攤平身體,用嘴和腹部勉強接住全部的杯子。

繩身的彈性使玻璃杯免於破碎和發出聲音,他屏聲息氣的將杯子輕輕放到地上,再用下巴一個個推向牆角,然後再三檢查繩子裡沒加入其他可疑材料後,才蠕動至門邊與門閂奮戰。

他是不會這麼簡單就被打敗的!

用強力黏膠固定在門板上的鐵閂硬是被有力的下顎一點一點拖開,好不容易咬去三道門閂,打開門,走廊上卻灑滿一片片閃亮的鐵釘。

雷法特顏面抽搐著冷笑,包覆身體的麻繩是很好的保護層,只要趴下,利用蠕動就可以一邊將釘子往兩旁推開一邊前進。最大的麻煩是……每根鐵釘都閃著可怕的紅色,顯然浸泡過某種藥水,萬一釘尖穿透繩索刺入皮膚裡,就算只是一小截,他也不敢保證自己是會癱瘓還是回冥界報到。

算啦,這樣根本跑不了!

他死了心,爬回床邊繼續倒頭呼呼大睡。



二度醒來,月亮還是卡在樹枝上進退不得。他很快清醒,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且頭疼欲裂。

房間裡其他人已經不見了,不知是離開了,還是原本就不存在。

夢中夢啊……這個才是現實嗎?

麻繩消失了,他抬起手咬了食指一口,流了幾滴血,還有相當的痛楚。

沒錯,這是現實。

惱人的頭疼和口乾讓他下床找杯冷茶喝,提起茶幾上的瓷壺,他連茶杯也不用,咕嚕嚕就連灌了幾大口。



屋外,芙莉舉起手中長杖刺入鬆軟的泥土裡,毫無猶豫。

從前門開始,像是經過精密計算般,以逆時針方向圍著整棟房子畫出了漂亮的弧形。

杖端不斷湧出,不知是血還是朱墨的紅色液體給新溝塗了層胭脂。邁奇踩進溝裡,發光的四足行過之處印下了一個個魔法文字。繞完一圈,回到前門,弧線頭尾接合瞬間,紅線同淺溝眨眼填平,圈限範圍內的樹木,包括屋裡的盆栽剎時枯死。

「撐上兩天應該沒問題。」邁奇道。

「這樣會害死屋裡的人。」芙莉搖頭,「只有一天,最長一天半。」

「我們不會死才是重點。」邁奇蠻不在乎道。

怕意外的話多抱幾盆盆栽進屋就可以了,「匿」雖會耗用不少生氣,但總以植物為優先。

「匿」運作的期間任何尋蹤魔法皆會失效,無論是魔法或占卜。所以現在屋裡的人全「蒸發」了,不過「匿」倒是不會阻擋上門拜訪的人。

會在這裡待多久全看克萊兒的決定,要是遲遲不能作出個選擇,牠和主人也不會永遠待在此地,畢竟闇系的「匿」有被魔族發現的危險,若情勢危及他們的理念,那麼即使殺光衛兵也得先行離城。

對牠違反人道的宣言表示抗議的是一聲叩響。

邁奇豎起貓耳,才剛找到聲音出處,就聽見芙莉先道:「是雷法特的房間。」

「又被算計了啊?希望希維爾沒下太重的迷藥,再死人很麻煩的!」說到死人,邁奇倒想起了一個問題:「我說主人,您是打算把闍魅送回去還是把妮珞給召喚來?」

「這麼關心做什麼?」

「……您明知故問。」

妮珞和闍魅這兩個冤家每回見面非戰不可,可不讓她們待在同一個世界又容易情緒不穩。要是妮珞來到人間後捅了什麼麻煩,主人一定又會命令牠去處理,牠可不想再當那兩頭凶獸的和事佬。上回去勸架的時候,她倆敵我不分,差點讓牠魂飛破散,雖然最後牠發起火來將她們雙雙打昏送回那世界,但後來聽說她倆醒來後又鬧得挺兇,把在旁觀戰的霍荒和影殺也給惹火。兩人聯手制她們不住,只好找來領域也受殃及的祭和屠加入混戰,六名死神加上六把神器,險些讓那個世界支離破碎。當然闍魅與妮珞最後還是被四名死神制服,在祭的囚魂球裡冷靜了一年,才肯罷手回到領地。

從那次驚天動地的大戰到現在已經一百五十年了,這其間也不乏三天兩頭的小戰,每當想到她們兩個,邁奇就覺得無力。反正妮珞不愛出門,乾脆就把闍魅給送回去,如果出了什麼事死神們也會負責解決,用不著他出力。

「闍魅說她已向菲祀下了戰帖,地點在這個世界。」芙莉道:「別害怕,邁奇,我不會太早將菲祀召喚過來,闍魅的忍耐還沒到達極限呢!」

「誰怕了……」邁奇趴了下來,開始清理爪中的泥土。

其實主人也沒說錯啦,牠是會怕,怕麻煩。



黑菲特洛給了他們每人一個舒適的房間,蘿蕾娜趴在床上,複習畫著一張張召喚陣。

長牙不忙也不閒,每當有廢紙飄下時,才負責將它們咬到床邊堆成小山。

「該送克萊兒什麼禮物呢……」蘿蕾娜丟開完成的作品,開始在下一張白紙上畫起另一個圖案。「小飾品克萊兒自己就會做,藥書她也已經有好幾本,長牙,我們是送她一些藥材好呢,還是買套全新的工具?」

「想這些是沒用的,她還不見得會嫁。」

「可黑菲特洛是很好的人,也很喜歡克萊兒。」她認為克萊兒也不討厭黑菲特洛。

「喜歡她的何只一個?如果這樣就構成出嫁的理由,我們可得幫她辦四百零一次嫁妝了。」長牙道。

就算克萊兒答應,有四百個情敵在婚禮也不見得能辦得成,就算辦成好了,新郎倌能否活過新婚之夜還很難說。

「聽你的,等克萊兒決定後再說吧!」蘿蕾娜點頭同意,起身收拾一床凌亂,鋪好床,拉上被子對長牙道:「今晚要一起睡嗎?」

「晚點,我先去洗個澡。」弄髒人家的被單可不好意思。張嘴將所有召喚圖一口吞下,長牙用前腳開了門,準備去浴室泡個熱水。

一陣風刮過,床頭一株原本翠綠的小樹苗轉眼變褐的葉片落了個十分乾淨,兩人同時感覺屋子一陣晃動,可樹苗旁一玻璃杯的水卻未起波紋。

蘿蕾娜和長牙下意識往窗外尋找芙莉,卻撞見有個黑影翻牆離開。

「雷法……不,好像是傑洛斯?」蘿蕾娜困惑道。對方動作太快了,她只模糊看見披風上似乎有個龍形的圖案。

「……那是傑洛斯沒錯。是他的話就沒關係,他不會拋下我們逃走的。」長牙掩飾似的說道。

蘿蕾娜沒看清楚,牠可是全瞧見了。傑洛斯的頭頸手背浮現零星的龍鱗,龍人化封印已岌岌可危,為了更強大的力量,故意使封印變得不安定,那樣子就像準備去殺什麼人似的!

不過……算了,那不關牠的事。

裝作沒看見,牠可沒忘了還要去洗個澡。



「我……我真的不能嫁給你。」像怕傷害黑菲特洛般,克萊兒故意用含混不清的口氣期艾道。

黑菲特洛聽懂了,雖然曾受克萊兒的拒絕,但那次只是開玩笑式的求婚,現在克萊兒再度拒絕,他忍下心中黯然,試探道:「妳喜歡上其他未婚夫了嗎?」

「其他的……」克萊兒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

聽了這樣的回答,黑菲特洛安心不少。

「我很想離開風嘯王城,但如果嫁給了你,普班人民會很危險的。」克萊兒道。

到現在為止,無名隊所做的都是為了阻止戰爭的發生,只因一場婚禮而使兩大國反目爭戰,她會良心不安的。

「克萊兒,我是真心想娶妳,妳若是擔心,我願意放棄普班皇子的身分。」黑菲特洛眼中透出她從未見過的堅決。

放棄皇子身分?!黑菲特洛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為了她寧願放棄普班的繼承權?

面對這份義無反顧的愛意,克萊兒舌頭不禁打結:「不……可、可是,我不能欺騙你……」

「我不介意,請妳立刻答應我。」

「但是……咦,你說什麼?我可以欺騙你?」克萊兒傻愣愣道。

現在是什麼情況?黑菲特洛的意思是只要她答應,是真是假都沒關係?

「……沒錯,妳可以選擇欺騙我。」黑菲特洛的右手始終沒離開過戒指上的雪羽石。

這樣他就可以自己欺騙自己,利用婚事逼退其他競爭者。既然克萊兒無法決定又無傾心對象,他只好用自己的方式讓克萊兒嫁給他了!

克萊兒腦袋雖然不太靈光,但也知道黑菲特洛的退讓背後必有其意義在,她為難的考慮著。她不能嫁給黑菲特洛,可是不答應又會給隊友帶來麻煩,想來想去,她還是只能欺騙他。

克萊兒整整心情,深吸口氣,漠視自己的心虛對黑菲特洛道:「好,我答應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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