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槍舞娉婷
城南的高地上,耶律雲和一百士兵早已正在密林之埋伏,他們所在的位置正是山路的最高點,百名士兵列成四排,每一個士兵的面前都有一個三尺寬的草球,待敵軍一到便將草球點燃,然後向西坡滾下,二十五個草球一排,可將山路完全封死。還有一個目的便是燒林,山上的樹林頗為茂密,若燒了起來只怕三天也未必能燒完,可以完全控制敵軍無法從這個山坡爭取時間等待後方的援軍到來。
「敵人會來嗎?」坐在耶律雲身邊的舉旗的兵張實好奇地問道
耶律雲扛著槍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又向山邊望了望,笑道:「這裡風清山秀,他們一定不捨得放棄,況且我們不是也來了嗎?想不到白天上來風景這麼好。」
此時放哨的探子跑了上來,壓低聲音道:「來了。」
士兵們頓時緊張了起來,有的開始吞口水,有的掌心冒汗。耶律雲笑道:「別這麼緊張,又不是別人燒我們,一會可別光顧著看風景忘了跑,變成烤羊可別怪我。」
張實呵呵笑道:「每次說兩句就要我們賣命,這也太便宜了吧!」
耶律雲抱頭叫道:「哎呀,被揭穿了。」
士兵們被他一打岔,把緊張的情緒都拋開了,又想到自己根本不用與敵人拚殺,心就踏實了許多。
「該我做些事了。」耶律雲等了一陣,忽然扛著槍便往坡下的走去。他走了片刻,便隱約聽到前面有人聲。耶律雲知道必是敵軍探路的探子,於是搖擺地扛著槍走了上去,朝著五名平民裝扮的探子笑了笑道:「家辛苦了。」
「你……你是誰?」探子們見突然有一人出現,以為有埋伏,嚇了一跳,挺著兵器喝問了起來。
其一個士兵瞥見耶律雲空蕩的袖子,驚叫道:「他……他只有一隻手,啊!是昨夜那個。」
耶律雲笑道:「記性不錯,我就是昨夜那個,對了,你要找埋伏嗎?上面有啊!要不要我帶你們去看看。」說著用槍指了指上方密林。
「不……不用了,走啊!」五名探子嚇得連滾帶爬地往山下衝去。
山坡的密林,姬娉婷正走在軍隊的最前面,她的心裡很不踏實,總是擔心有什麼事要發生。忽然前面樹叢搖動,她喝道:「什麼人。」
就見五名派出去探路的探子像球一樣從山上滾下來,十分狼狽。姬娉婷一手截入其一人,問道:「怎麼變成這樣?」
這探子正跌得頭暈頭腦脹,神志有些不清,見到姬娉婷的俏臉近在咫尺,吹氣如蘭,不禁酥倒,笑迷迷地盯著姬娉婷的俏臉。
姬娉婷哼了一聲,一手推他在地上,輕喝道:「快說。」
探子撞在地上這才清醒過來,指著山上緊張地道:「有埋伏!」
姬娉婷神色一緊,追問道:「多少人?」
探子這才想起只有耶律雲一個人,不禁有些尷尬,吶吶地道:「只有一個。」
姬娉婷氣憤,道:「你們被一個人嚇得從山上滾了下來?」
「是一個人,不過是昨夜那個。」
「是他!」姬娉婷驚,心裡嘀咕著:「他如此神通廣,居然不在城守城,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難道其有詐?」
「他還說上面有埋伏,問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姬娉婷心道:「如果不是為了嚇退我軍,他何必這麼說,嗯,一定是為了全力守城,這才用了疑兵之計,想嚇退我軍,我受了皇命,不能為了他一個人而放棄計劃。」她決心一下便叱喝道:「快走,敵軍只有一人,捉住他有重賞。」
爬了一陣,姬娉婷不但沒有發現埋伏,連耶律雲也不見了,心喜,忖道:「果然是疑兵之計,這次我不會上當了。」然而前面的軍士忽然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姬娉婷嚇了一跳,連忙衝了過去,就見前面山坡高處上站著四排士兵,身前都拉著一個草球,左手還提著火把。姬娉婷聯想起昨夜燒死許多士兵的火球,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叫道:「快撤!」沒等她說完,耶律雲忽然舉槍叫一聲:「放!」
第一排的士兵點燃了火球便往下推了出去,第一排放完,接著是第二排,如此四排火球向山下滾去,沿途點燃了雜草,雜草又點燃了枯樹枝,形成了一條火帶。
跑得慢的銳國士兵被火燒著,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後面的士兵更是慌不擇路的往山下跑。姬娉婷也顧不得什麼了,見前路被士兵所擋,而火球又滾得極快,只好扔下手長槍,摘下頭盔,向樹上爬去。若說在戰場上戰死,她並不懼怕,但看著火漫延,四周越來越熱,燒著的樹木發出了霹啪的響聲,遠處還不時傳來士兵的慘叫聲,她心裡越來越慌,這種等死的滋味比戰死更要難受。
那一百士兵開始扔了草球便快速往東面撤退。耶律雲留在最後,臨走之時回頭瞥了一眼,卻發現樹上的那人正是昨夜那員女將,早已嚇得花容失色,他歪著頭想了想,忽然返身向火場縱去。此時地上的草已都被點燃,他用槍尖在地上一撐,身形再次拔高,如此三四下便躍至姬娉婷所在的樹之上,槍尖插在樹幹上固定身子。
姬娉婷雙手正抱緊樹桿,見他到來驚叫道:「你要幹什麼?」
耶律雲沒有答話,只是笑了笑,腳尖一蹬樹桿,身子從姬娉婷的左側旋到右臂快速穿過姬娉婷地腹,抓住插在姬娉婷右方的長槍,然後右臂夾姬娉婷反身一蹬便離開了樹桿。
姬娉婷這才知道他要救自己,不禁有點愕然,但平時馳騁沙場的她現在已經變回了一個普通的少女,雙手不由自主地抱著耶律雲的脖子,就像是遇溺的人找到了一根木頭一般。耶律雲藉著長槍在地上一彈一跳,終於帶著姬娉婷越過了火場,安穩地站在地上。
姬娉婷被耶律雲緊緊地抱著,羞的玉臉飛霞,但她出身名門,反應較快,像蚊子一般地聲說道:「嗯,你……你的手!」
耶律雲連忙鬆手跳開,憨笑道:「不……不好意思,我忘了放手。」
姬娉婷螓首含羞,低著頭不敢看他。耶律雲忽然把長槍往後腰一插,拉起姬娉婷的手往東西的山坡下跑去。姬娉婷低聲驚呼了一聲,就聽身後一聲巨響,原來所站的地方被傾倒的樹壓住了。
耶律雲忽然想起城外還有戰,心著急,拉著姬娉婷向山下狂跑。那百名士兵正在前面等候他,見他拖著一個美貌的女人衝了下來,不由地都愣住了。
耶律雲無暇停留,邊跑邊叫道:「快回城!」說罷身形便沒入林。
姬娉婷不知道自己要被耶律雲拉到何處,但回去的路已斷,自己又不是耶律雲的對手,索性認輸,而且耶律雲方才從火場冒死救了自己,應該不會對自己怎麼樣,只是手被一個男人牽著跑總有點不自然。跑著跑著,她的眼角忽然瞥見眼飄過空蕩的左袖,若有所思,竟忘了要求放手。
耶律雲向一陣風衝到龐城東門,城門開,根本沒有士兵。耶律雲聽到西門的喊殺聲震天,知道敵軍開始攻城了,心極為緊張,希望自己的火球戰術能延緩敵軍的攻勢。
「你要帶我去哪兒?」
悅耳的聲音驚動了耶律雲,這才想起還拖著姬娉婷,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猛地頓住身形。姬娉婷停不住身,一下子撞入了耶律雲的懷,幾乎臉貼著臉,四目相對,兩人都呆住了。
耶律雲心牽掛著前線戰事,很快便反應過來,歉然道:「不好意思,把禰拉了進來。」接著他看了一眼四周,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宅子道:「那是我現在的宅子,禰先進去休息,現在我沒空。」
姬娉婷也傻傻地點了點頭,直到耶律雲的身影消失在遠方才回過神來,吶吶地道:「這個人真是有趣,戰場上一個樣子,現在又是一個樣子,居然把我這麼一個敵國的將軍一個人扔在城內,自己跑去打仗,他就不怕我作亂嗎?我若是趁機在城內放火,豈不是對皇上的有利?」然而有另一個聲音從她心底裡又冒了出來:「他這是完全信任我,我能這麼做嗎?」想到這裡頓時猶豫了起來,最後默默地走向耶律雲的屋子。
耶律雲衝上城牆,就見士兵們正把一個個巨的火球往城下扔去。趙松林正指揮著弓箭手往城下不停地射箭。城下火猛烈地燒著,黑煙和熱氣往上升,城頭上很熱,士兵們都光著膀子守城,但仍是揮汗成雨,就像在蒸籠裡面一般。
耶律雲把槍扔在地上,右手扯下了自己的上衣,然後再撿起長槍,光著膀子跳到城牆的石凸上,舞動長槍聲吼道:「山上的敵軍都被燒死了,家一定要支撐下去,晚上就有援軍到來。火球不要多扔,要等下面的火熄了再扔,射箭的看準了再射,不必著急,敵軍一時半刻是上不來的。」
當士兵們看到他那失去的左臂時,感覺更是強烈,似乎有一種奇特著力量在激盪著每個人的心神,使疲憊完全消失,全身都充滿了力量。
「是!」士兵們齊聲應道
耶律雲見士氣高昂,滿意地笑,腦海靈光一閃,嘻嘻地道:「家都累了吧,我請家喝點酒。」他說罷長槍高舉,灑下一遍清涼的酒雨,令熱氣頓消,士兵一邊做事,一邊仰著脖子張著嘴喝酒。
耶律雲怕誤事,只給每人一點,但也足以令所有的士兵士氣振,居然有人唱起了山歌,其他的士兵也隨著聲和唱。城下的銳國士兵不明所以,都愣了片刻,他們唯一的感覺便是城上的士氣高漲,此時攻城估計得不到好結果,因而心都有退意。
「趙叔叔,我爹呢?」耶律雲找不到父親的行蹤很是擔心。
趙松林沉聲道:「你爹右臂箭,扶回去了。」
耶律雲嚇了一跳,著急地問道:「沒事吧?」
「沒事,只是不能動而已。」
耶律雲這才放下心來,全力守城。然而,他的英姿給城外的銳國士兵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在滾滾的濃煙之,就見一個人影站在城頭,高舉著長槍,就像是天神般不可動搖,而那一斷臂說明了此人身份,這一印象在每個士兵的心底都烙下了深深的印記。
田濤等人只能看著士兵們被一個個火球擋住,除了往水裡跳沒有其它辦法,而且在耶律雲的指揮下,火球雖然少了,但城牆下的火從未熄滅,只要火勢稍減,城上的火球又扔了下來,將所有的攻城器械全部燒燬。
田濤指著城上吼道:「第一個衝上去的封侯,賞金千兩。」
士兵對於重賞都十分感興趣,但火球戰術使他們只能望城興歎,弓箭手也不斷地往牆上射箭,但威力不,造成的影響也有限。因此即使田濤如此威迫利誘,士兵們的戰意卻不高,拖拖拉拉地打了一天。直到黃昏,銳國的攻勢才緩了下來,城下佈滿了數千具焦屍。
城上的守軍也有死傷,其他人都感到身心疲乏,唯一支撐他們的便是勝利的慾望,和對援軍的盼望。特別是援軍的消息使他們都看到了希望。
戰了一天,耶律雲也有些累了,又記掛著父親的傷勢,便趁這個機會回家看一看。走在街上,心已平靜下來,這才想起那個女子也在家裡,不知道父親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呢?因而慌忙向家的方向跑去,來到門口見四周十分平靜,心稍定。
他推開屋門走了進去,遠遠地便看到父親坐在廳堂之,右臂用布帶包紮好,臉色很平靜。見耶律雲回來,耶律虎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古怪的笑容,指著右方道:「回來啦,她在你房。」
「她……她是……」耶律雲正想解釋,忽然想起還沒問對方名字,一時竟說不出說來。
耶律虎以為兒子不好意思,曖味地笑了笑,道:「快去吧,人家等了一天了,我這裡不用你陪。」
「嗯!」耶律雲傻傻地應了一聲,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走到門口,門被打開了,姬娉婷的俏影出現在耶律雲的眼眸,她已褪下了甲襖,穿著一身紅紗緊身戰袍,馬上颯爽的英姿早已蕩然無存,像是未出閣的女兒,羞澀的低聲細語問候道:「你回來啦!」
「嗯。」耶律雲應了一聲就不知道說什麼了,他叫姬娉婷留在這裡只是隨口說出,並沒有想到什麼後果,此時卻不知如此安置,心七上八下,竟連平日裡伶俐的口齒都沒了,只顧著思索如何開口,腦煩亂,久思而不得一語。
「進來吧!」姬娉婷轉身緩緩走回到床邊坐下。
耶律雲坐在她對面,低頭不敢說話只是呆呆地坐著。
「禰長得好美!」耶律雲在腦搜尋了許久才找到這麼一句話。
「啊。」姬娉婷嚇了一跳,想不到耶律雲竟然說得如此直接,怎教她不羞,玉臉紅的像熟透了的桃子,煞是動人,然而神情之又透出一絲害怕。
耶律雲也被自己的這句嚇了一跳,連忙道:「我不是……我是……不是。」說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姬娉婷抿嘴笑了起來,問道:「你平時說話都是這樣的嗎?」
耶律雲不好意思地道:「今天都忙昏了,腦子一片空白,說錯了什麼禰別介意。」
姬娉婷抿嘴笑道:「我是你的俘虜,你不必這麼客氣。」看著耶律雲比自己還緊張,姬娉婷已經完全放下心來,還能調侃說笑。
「俘虜?」耶律雲愣了半天才想起來:「不是,我沒想過要抓禰,只是見山上燒火,禰回不去,所以就拉你進城,禰不喜歡嗎?若是不喜歡我就送禰出城。」
姬娉婷怔了一下,道:「你不怕我作亂嗎?」
「沒想過,第一次見女將軍,有點好奇,其他的沒想。」說了幾句話,耶律雲緊張的情緒放鬆了不少。
姬娉婷幽幽歎道:「你饒了我三次,不怕被責怪嗎?」
耶律雲道:「責怪?不會吧,我又不是兵。」
姬娉婷以為他的地位不低,又道:「你不怕皇帝責怪嗎?」
「皇帝?沒見過,反正我又不是將軍,沒必要見他。」
「你不是兵,又不是將軍,怎麼會在這打仗?」
「我爹是伍長,還有很多叔叔在這裡打仗,所以我就來了。其實原本沒想過會領軍打仗,只是你們的陣勢龐,我怕爹在亂軍有危險,所以才硬著頭皮打仗。哎,立了功回去就要當官,真煩。」面對敵人,耶律雲反而更輕鬆,所以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啊!」姬娉婷想不到耶律雲竟然為了這個古怪的理由參戰,而且還成為了戰爭的轉折點,不禁呆住了。
耶律雲似乎已經把姬娉婷當成了朋友,右手托著腮,歪著頭喃喃地道:「好好的打什麼仗,不煩嗎?還是……嗯,還是不打仗好。」他本想說還是天界好,沒有戰爭,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姬娉婷幽幽歎道:「皇上要打仗,我們也沒辦法,爹爹也反對出兵,但皇上和臣們都同意,所以就出兵了。」
「既然禰爹反對,禰為什麼又來呢?」
「爹說既然皇上下了決定,做臣子的就要盡全力輔佐皇上,他老人家國事繁重,所以就讓我隨軍出征,想不到遇到了你,還差一點死在你的槍下。」姬娉婷說著朝耶律雲笑了笑,又道:「如果下次還有機會,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耶律雲傻笑著搔了搔頭髮道:「下次再說吧!也許不用打仗了。」
姬娉婷嫣然笑了笑,隨後臉色一正,擔心地道:「外面打得怎麼了。」
耶律雲愣了一下,臉色顯得有點深沉,這是他極少流露出來的神色,此時不知不覺就現在臉上,右手輕輕地搞打的膝蓋,過了半晌方才應道:「死人。」
話雖少,但姬娉婷像是多年的老朋友般能領悟出其包含的無奈。「看來還要打。」她歎了聲,忽然傳頭問道:「戰場上的你似乎和現在不一樣。」
耶律雲的臉上又現出了一直擁有的微笑說道:「是嗎?我沒想那麼多,別人刺我一槍,我就刺他一槍,就是這樣簡單,不是他殺我,就是我殺他,我以前在山上打獵時對付猛獸都是這樣,戰場也沒什麼分別,想得太多會煩,有事就在打仗前想好,打仗時就什麼也別想,這就是我的想法。」
姬娉婷似懂非懂,想了良久也沒明白,嫣然笑道:「你好像總是很直接,很簡單。現在的你比戰場上的你好多了,既隨和又可親。」
耶律雲被讚得不好意思,憨笑著看著姬娉婷道:「禰才隨和呢!禰一定讀過很多書吧,我只讀了幾年,如果不是斷了左手,可能一輩子也沒機會識字讀書。」
姬娉婷傷感地看著耶律雲的斷臂,憐惜地道:「那時一定痛死了,你真厲害,還能忍下來,要是我早就不想活了。」
耶律雲溫柔地看原本應該長著左手的地方,深情地道:「當時真的很疼,不過是左手救了我的命,而我砍斷了它是我不對,所以我一定會找回左手。」
姬娉婷不知不覺移到了耶律雲的身邊,聽了此話嚇得花容失色,忍不住伸手摸著斷手,驚道:「你怎能這麼忍心砍斷自己的手?」
耶律雲惋惜:「當時腦只有一種思想,不砍斷它就要死,我不想死,所以就砍斷了它。」
篤,篤,篤……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接著便響起了耶律虎的聲音道:「雲,援軍到了,還有箭支和一堆枯草。」
耶律雲和姬娉婷怔了怔,四目相接這才發覺兩人貼得近,而且手拉手,耶律雲連忙猛地向後一退,「啪」,椅腳忽然斷了,他仰天跌倒在地上。姬娉婷被他一拉又跌了他的懷,不禁哎喲叫了一聲。
耶律虎聽到叫聲以為發生了事故,連忙破門而入,卻發現兒子抱著那美貌女子躺在地上,一怔之下立即醒悟,朝滿臉羞紅的兩人古怪地笑了笑,便轉身退了出去。剛出屋間,臉上的狂喜就現了出來,心道:「這下好了,雲的眼光不錯,最好早點娶了這麼標緻的姑娘,為耶律家傳宗接代,孩子他娘千萬保佑啊!」
耶律雲顯得很自然,根本沒有多想,笑著扶起姬娉婷,問候道:「沒事吧!」
姬娉婷見的世面多,自然明白耶律虎笑容的含意,羞不可抑,低著頭不敢看。耶律雲見她如此以為她惱了,心慌意亂,又是鞠躬,又是賠禮,急聲道:「對不起,是我不好,沒傷著禰吧!」
姬娉婷見他急得滿頭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問道:「沒事,別忘了我是你的敵人。」
耶律雲笑道:「說了這麼多話,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反正朋友不嫌多,越多越好。」
姬娉婷嫣然一笑問道:「你不怕被別人安你一個通敵的罪名嗎?」
「無所謂,想安什麼,就安什麼。」耶律雲滿不在乎地應了一句,問道:「對了,我還不知道禰的名字?」
「我姓姬,名娉婷。」
「姬娉婷!嗯,娉婷是什麼意思?」
「就是姿態很美的女子。」
「果然名符其實。」耶律雲見過的女子不多,但卓文嫣和纖雲都是美人,尤其卓文嫣,但姬娉婷給他的感覺很親切,不像卓文嫣高高在上,雖然美,但總覺得不是同一層次的人。
姬娉婷已經開始瞭解耶律雲的個性,知道他很直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直率坦蕩不加修飾,是一種「真」的表現,因而沒有介意,反而高興地笑了起來。
趙松林忽然出現在門口,剛從耶律虎的口聽說耶律雲帶了一個女子回來,十分詫異,同時又曾聽到兵提到過耶律雲把敵人將領俘了回來,此時一見姬娉婷的身上的戰袍便知是銳國人,驚問道:「雲,你怎麼把一個戰俘藏在家裡?」
耶律雲笑道:「叔叔,她是我朋友,不是什麼戰俘,是我請她來的,正聊天呢!」
趙松林見姬娉婷長得美貌,以為耶律雲血氣方剛,強要留下來,試探著問道:「你不是真想要了她吧?這事要是傳出去恐怕不太好吧?」
姬娉婷見趙松林問得直白,輿又怕,縮在床角盯著耶律雲。
耶律雲奇怪地問道:「她是我的朋友,我留下來說說話,這沒什麼不好吧?」
趙松林有點哭笑不得,想不到戰場上屢見奇功的他竟是如此不通世俗,但也從明白了耶律雲的本意,笑道:「好吧,你留著她做朋友,不過可別讓她到處亂跑。」接著歎道:「這一戰雖用火球戰術,但我們的士兵也被流矢射死了百餘人,傷了三百多人,如果你與敵人成為朋友,士兵們也許會不高興。」
聽到戰事,耶律雲的神精又變了,雖不算是嚴肅,但比起方纔的純真而言,顯得有些怪異,至少在姬娉婷看來,耶律雲似乎對戰爭有一種天生的敏銳性和領悟力,才使他在面對戰爭的情況下展現出出色的能力。
「援軍到了多少?」
「到了五千人,據領兵的左將軍張鵬說,我軍在新城勝,消息傳到北方的欽國,他們佈置在邊境的軍開始後撤,因此北方諸府能騰出兵馬前來救援,這五千人只是前鋒,後面還有三萬主力,三五日之後就能到達。」
姬娉婷聽了驚失色,心忐忑不安,為銳國軍的前途深感憂慮。
耶律雲依然保持著微笑道:「援軍到了,壓制敵軍的能力就更好了,一萬人雖然不算太多,但也足夠撐幾日,等那三萬將一到,將軍的部隊應該很快會剿滅敵方的南路軍,西來增援。」轉頭看了一眼姬娉婷道:「她沒有殺過一個銳國士兵,不能算是敵人,現在我就送她回去。」
姬娉婷並不認為耶律雲會難為自己,或者困住自己,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回去,不禁有些愕然。
趙松林更是吃驚,問道:「這麼就放她走了?」
耶律雲看著姬娉婷有點不捨,忽然笑道:「她家在銳國,怎能不讓她回家?我還要送她一樣好東西。」說罷走到床底下找到了那個裝著玉璽的黃布包,拍了拍灰塵後遞到姬娉婷的手裡,道:「這個禰帶回去吧!」
姬娉婷呆呆地接過玉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趙松林問道:「這是什麼?」
「銳國的玉璽。」
「玉……璽?」趙松林張了嘴巴,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是啊!以前在書上見過這種東西,昨天順手牽羊拿了回來,用完了自然還回去。」
「我雖然在山下生活的日子不多,但也知道這東西的重要性,就將的印信也能得功,何況這玉璽,若是獻給皇上將是天的功勞。」
「我有了點功勞,太多也沒用,我也不想當官,況且這東西能幫我們消滅了南路軍,功勞也不了。」
「消滅南路軍?」姬、趙兩人都驚叫了起來
「是啊,我用蓋上御印的信騙南路軍分兵西撤,同時通知了韓將軍,在前面埋伏,將他們逐個擊破,如此一來一定可以獲全勝,也縮短了韓將軍與我們的短離,可以盡快增援,這樣我就不用再這麼辛苦了,這兩天沒睡好,真困。」說著伸了個懶腰,他這種輕描淡寫的意態,使姬、趙兩人根本無法相信這麼輕而易舉地就消滅了擁有五萬人南路軍。
趙松林急聲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也許吧,成不成功是韓將軍的事,我只想著他們快點回來,這樣我就可以放心了。」說罷耶律雲拿起銀槍對著姬娉婷道:「走吧,趁現在兩軍休息,送禰出城,再打起來禰又要被迫留下來了。」
姬娉婷捧起玉璽默默地跟在耶律雲的後面,心道:「如果南路軍已全軍覆沒,皇上的五萬援軍留下來也沒什麼意思了,不過事情有這麼容易嗎?」
趙松林看著耶律雲直搖頭,為他白白放走了一個立功的機會而感到惋惜。
耶律雲走到馬廄牽了兩頭馬,把其一匹胭脂馬交給姬娉婷,然後與她一起來到西門。城外已經沒有了喊叫聲,只有陣陣的焦臭味,熏得姬娉婷連連皺眉。
見城邊無人,耶律雲忙向城牆上叫道:「開門,下吊橋。」
城上幾個士兵探頭一看,見是耶律雲,笑著問道:「又要去劫營嗎?」
耶律雲笑了笑沒有回答,十幾個士兵跑下來幫著推開城門。
「慢著!」一聲喝制止了士兵開門。
耶律雲詫異地回頭看去,只見身後有一隊騎兵趕來,最前面是一位白面將軍,約三十幾歲。
白面將軍傲然指著耶律雲向身邊的隨從示意,隨從點了點頭,來到耶律雲的面前指問道:「張將軍問你是什麼人,現任何職?」
「張將軍?」
「左將軍張鵬張將軍,現在是龐城城守,總領龐城軍務。」
耶律雲這才知道是援軍將到了,微笑道:「我是耶律雲,無管無職。」
「你就是殺敗宇文丹的耶律雲?」
「是我!」
隨從略略有些吃驚,急步跑回張鵬身邊稟道:「那人是耶律雲。」
張鵬臉色一沉,撥馬上前斜著眼打量了耶律雲幾下,然後用馬鞭指著他斥道:「你就是耶律雲?看來韓松的軍報有些差錯,如果憑你一個殘廢也能打敗宇文丹,要我們這些將軍幹什麼,你是不是買通了韓松虛報功勞?」
耶律雲被張鵬這一輪劈頭蓋臉的斥責說得呆住了,詫異地道:「這是什麼意思?」
張鵬哼了一聲沒有理他,因為他的眼光被姬娉婷吸引住了,在她的身上掃來掃去,還不住地點頭。
姬娉婷很討厭這種色迷迷地眼光,但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是俘虜,只好忍氣吞聲。
張鵬微笑著對身邊的親兵道:「沒想到龐城還有這麼漂亮的女將。」
「將軍,她好像不是我們的人。」
張鵬愣了一下,定眼又看,果然發現姬娉婷穿的是敵軍的戰袍,驚愕道:「她是什麼人?」
耶律雲很不喜張鵬,但礙於他的的身份,所以隱而不發,聽到張鵬問起姬娉婷的身份,心暗驚,嘀咕道:「要是暴露了身份可不得了,這群人氣勢洶洶,看來不會放一個敵將出城。」他回頭看了看自己與城門的距離,心裡盤算著如何才能把姬娉婷送出城。
問了一陣,周圍的人都說不出姬娉婷的身份,畢竟見過她的很少,知道姓名的也只有耶律雲,所以都默不作聲。張鵬見沒有答他,臉色一沉,直接指問姬娉婷。
「銳國芙蓉將軍姬娉婷。」姬娉婷雖然身處險地,卻回答地很乾脆,而且一臉傲氣地直視張鵬。
士兵們這才知道姬娉婷的身份,都嚇了一跳,他們見姬娉婷和耶律雲有說有笑,本以為是耶律雲的朋友,沒想到竟然是敵軍的高級將領。
張鵬轉頭朝著耶律雲冷笑了一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耶律雲沒想到姬娉婷坦然說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禁有些犯愁,見張鵬質問,心裡盤算了一下,覺得既然挑明了就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因而含笑應道:「沒什麼,她是我的朋友,我請她來做客,現在要送她回去。」
「送她回去?」張鵬雖然冷笑連連,心裡卻很高興,這個被韓松推崇備至的人居然通敵,功勞簿上的功績必將打折扣,越想越高興,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接著又擺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態度,聲斥道:「你這是叛國通敵的罪,還敢在此言不慚,來人啊,把耶律雲捆了關入牢,女的也捆了送到我的住處,本將軍要審問她。」
姬娉婷縱馬攔在耶律雲前面嬌叱道:「要抓就抓,與他無關。」
「兩個都要抓,來人啊,快上。」
然而城內的士兵都尊敬耶律雲,雖然明知耶律雲的做法有問題,但要他們去抓耶律雲卻不情願,所以對視了一視後沒有一個人動。
「親兵,上!」
張鵬勃然怒,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號令沒人理,覺得自己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另一方面他隱隱覺得耶律雲在龐城的威望遠比自己高,這對於他這麼一個心胸狹窄的人來說是極的恥辱。
耶律雲見張鵬色迷迷地盯著姬娉婷,這種眼光他很熟悉,就像當初玉暇子盯著卓文嫣一樣,知道了張鵬的心思後心怒,雙腳一踩馬蹬,右手銀槍暴起,沒等張鵬反應過來,槍尖就頂住了他的咽喉。
張鵬嚇了一跳,顫聲問道:「你,你要幹什麼?」
耶律雲先微微一笑,然後面色驟沉,用命令的語氣喝道:「開城門,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不許開,我是城守,沒我的命令,誰敢開門就是通敵,把這個賣國賊給我拿下。」張鵬雖然受到威脅,但將軍的傲氣使他不肯就範,還呼喝著要抓耶律雲。
耶律雲見他這麼難纏反到有點為難,於是把心一橫,轉頭對姬娉婷道:「麻煩禰幫我把懷裡的東西拿出來。」
姬娉婷見他為了送自己出去不惜冒著通敵罪,心感激,歎道:「耶律哥,何必這樣!」
耶律雲回頭笑道:「帶禰進來自然要帶禰出去,這裡的事禰就別管了,安心出城吧,以後我們戰場上再見。」
姬娉婷深深地看了一眼,默默地把手伸入他的懷,掏出了一塊金牌。
耶律雲對著圍上來的士兵聲道:「這是國師的金牌,等同欽差臣,所到之處見官一級,我現在命令你們開城,誰敢不從。」
這一變故又驚得眾人呆若木雞,尤其是張鵬,他做夢也沒想到國師的金牌會在耶律雲的懷裡。
姬娉婷也十分詫異,看著耶律雲手上的金牌,忽然感到自己有一絲不快,喃喃地道:「他果然不是個普通人。」
城門口的士兵本就想開門,見他拿著金牌,更是有了藉口,急忙把城門打開。
當城門漸漸打開,姬娉婷看到了令她反胃的一幕,只見外面堆滿了焦屍,滿目瘡痍。耶律雲也沒了笑容,眉頭微皺,默然無語,待吊橋緩緩地落下,方道:「走吧!」說罷扔下張鵬,跟著姬娉婷衝出了城門。
城門外,遠方的夕陽仍散發著餘暉,灑落在蒼茫的地上,為這戰場微微添上了一點活氣。銳國軍隊都退回了寨,龐城與寨之間戰場已經渺無人煙,只有南方山嶺的火依然燃燒著。
耶律雲把姬娉婷送出城外便勒住戰馬,不捨地看著面前的姬娉婷,既為新相識的朋友而高興,又為將要到的分離而傷福姬娉婷也在回想著這一天的經歷。兩人便如泥塑般呆呆地停了一陣,最後姬娉婷打破了寧靜,微微一笑,隨後又歎息著問道:「你回去不會有事吧?為我冒了一個險,不值啊!」
耶律雲滿不在乎地道:「我有金牌在手,他們不能把我怎麼樣,禰安心回去吧,告訴你們皇上,我們的軍到了,禰們還是早點退兵議和吧。」
姬娉婷這才放下心來,嫣然笑道:「後會有期!」接著縱馬向營寨的方向奔去。
看著遠去的背影,耶律雲忽然高聲道:「禰家在哪兒?有空我去看禰。」
姬娉婷回頭含笑道:「我家在銳國的京城,你去了一問便知,有空來看我。」說罷便迎著西面的餘暉而去,只留下一絲餘香。
黃昏的霞光迎面射來,沐浴在金色之,姬娉婷不安的心情有了一絲溫暖,然而她的心依然忐忑不安,戰敗被俘並不是可怕的事情,然而皇帝以及父親的威望都可能受到影響,麻煩的是自己毫髮無傷的平安歸來。
「姬將軍!」門口的士兵高興地向她打了一聲招呼,但她只是點頭示意,然後向軍帳走去。
來到帳之外,正巧遇上盛寧,盛寧驚奇地看著安然歸來的姬娉婷,問道:「姬將軍,禰怎麼才回來?皇上一直都在擔心禰。」
姬娉婷苦笑道:「我這就去見皇上。」說著便步入了帳。一進帳,她便跪倒在御前謝罪,道:「微臣敗而來,請皇上降罪。」
田濤因為一天都沒有辦法對付火球戰術,至使損失不少,而很不高興,正積極的急召將領議,見姬娉婷平安歸來喜過望。他對姬娉婷極有好感,一則她是左相之女,二則忠心護駕立有功,三則貌美如花,四則身手也算是不錯,因而婉言安撫道:「姬將軍不必自責,敵人卑鄙,不敢應戰,只用火球防延時間,明日再戰,我必破城,家正商議如何破敵,禰有什麼意見儘管提。」
姬娉婷摘下繫在腰間的玉璽雙手捧著舉過頭頂道:「這是皇上的玉璽。」
田濤喜,急忙搶過黃布包,興奮地打開看了看,見玉璽玲瓏剔透,笑道:「果真是朕的玉璽,卿是如何得來?」
姬娉婷不敢看皇帝,低著頭稟道:「耶律雲他讓我歸還皇上的。」
田濤的臉色驟變,緊盯姬娉婷驚問道:「他?怎麼可能?」
姬娉婷道:「是他,微臣今天被他俘獲,是他放了微臣這才得以回營。」
田濤森然地眼神掃了一掃姬娉婷,冷笑道:「他不會這麼便宜吧,禰是不是使了什麼手段。」
姬娉婷愣了一下,就見田濤的眼充滿了怒火,臉色鐵青,竟比戰敗還要差,而其他將領都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心略加思索已明眾人之意,不禁輿又氣,稟道:「確實是他所贈,他說此玉璽他己借用完了,所以要我帶回我來。我只是……被他囚在屋,他打完仗後便回來放我出城。」
眾人都將信將疑,田濤摸了摸玉璽的底部,手上立即沾上了印紅,急聲問道:「他用這璽做了什麼?」
「似乎是借玉璽將在高陽國境內的南路軍折散,再逐個擊破,甚至招降。」
田濤驚,叫道:「果然卑鄙,如此一來,我軍留在此處又有何意義?」
姬娉婷又稟道:「還有,敵方新到五千援軍,城內現在有近萬守軍,還有量乾草,用來製造火球,三五日後,敵方三萬援軍主力便會趕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