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穿入聊齋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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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90p1c53 2012-4-24 09:08:0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5 233596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0
第兩百六十章:除害

黑影如麻,怪聲震天。這個看起來安寧祥和的村莊,竟為鬼莊,都是僵尸。難不成本來生活在這里的村民,因為某些變故,而全部變成了僵尸?

所謂僵尸,也是分為很多種類的,但眼下可以肯定一點的是,村里所有的僵尸,絕對是被動煉制而成,幕后者還布下極為奧妙的幻景陣法,迷惑外人。如果外人經過,不明就里,吃下鬼心饅頭,一身血肉自然都化為烏有,被鬼物所吞噬掉。

世道險惡敗壞至斯!

陳劍臣暗暗吃驚,以前那樹妖盤踞在蘭若寺,利用種種手段吞噬血肉,可也不曾如此的明目張膽,都是把人欺騙到了蘭若寺再下手。如今倒好,直接把整個村莊變成,把里面生活的百姓全部變為僵尸,期間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怪不得,黑山這一帶鬼氣森森的,本來的情況雖然零落冷清,但起碼還有不少村莊分布,現在卻全部都敝破掉,只留下些老弱等死。

毫無疑問,這應該都出自黑山老妖侯青的手段,他要將整個黑山區域變成鬼蜮,至于香火念力這些,居然都置之不理了,為了大幅度提高己身的力量,要將管轄上的百姓統統變成血食。

這般作為,哪里還有什么陰司律法的約束?簡直就是為禍一方的鬼王,逆天而行。至于地方官府,沒有任何的作為。官吏兵差們,收稅抓人的時候橫行霸道,但要他們來捉鬼,卻是萬萬不可的。

事實上,侯青之所以能在這一塊地方恣意妄為,還多得官府的幫忙。正因為苛政如虎,將百姓中的青壯都壓榨得沒了脾氣,或死或逃,又或者被關進了監獄里面,沒了他們的剛陽氣息壓制,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冒出來作祟了。

——天下大興牢獄刑訊,當為。興,則鬼神之道便大行其道。所謂亂世多怨恨,各類的戾氣,反過來又是牛鬼蛇神的溫床。

只轉眼工夫,陳劍臣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而這時候,已有六、七頭僵尸靠近身來。它們保持了人身,但無不相貌慘烈可怖,有的七竅流血、有的面目鐵青、有的舌頭長長地吐出來,猩紅的垂落……

這些僵尸,典型的行尸走肉,完全喪失了神智理念,可又產生了體質上的變異,具備非凡的力量,極難被殺死。它們的姿態動作固然緩慢,但如果被欺上身來,口咬手撕,等閑人根本扛不住。

陳劍臣神色凝重,僵尸非人非鬼,他目前立功未成,正氣不能隨意外放,缺少了許多對于僵尸的手段。要是單憑手中的引魔劍,根本無法力敵。

好在,身邊有嬰寧,以及小謝。

小謝可不僅僅只是個愛讀書的女鬼,她凝結出了金丹,自然也有些神通手段。

“陰陽有道,乾坤兩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嬰寧率先動手,口念咒語,上手捏出一個古怪的手勢,在虛空中劃出一連串的圓圈。這些圈,個個都非常規則,比用模具套著來畫,還要圓潤。

隨著圈一個個地在虛空誕生,無形無質,后層層疊疊的,其中猛然有強盛的法力波動,雖然看不見,但就連陳劍臣都感受到了。

嬰寧倏爾出手,芊芊玉指,一指就點在靠近的一具僵尸額頭之上。那丑陋的頭顱頓時被洞穿一個小洞,其中竟沒有半滴鮮血滴落。但僵尸,應聲而倒,再也沒有辦法爬起來了。

這乃是《昆侖玉清法咒》上的一門法術,《破尸術》,專門克制殺傷僵尸。而眼前這些僵尸,渾渾噩噩,不過是低級的人變僵尸,在《破尸術》面前,不堪一擊。

嬰寧下手很,身形飄忽,搶入僵尸群中,每一指出,都有一具僵尸被擊倒。有她保護,半只僵尸都不能接近陳劍臣的身前三尺范圍內,讓得陳大秀手中空憑拿著一把削鐵如泥的引魔劍,無用武之地。

另一邊的小謝,不甘示弱,從身上拿出一根洞簫,手指按上孔竅,這時候居然吹奏起曲來,其音靡靡,舒展輕柔,令人聽著,十分的舒服。

其實不但人聽著舒服,那僵尸聽見了舒服,本來圍攏上來的一片,此刻居然手舞足蹈起來,似乎很陶醉的樣。

醉著醉著,后成片的倒下,竟是睡著了。

小謝第一次施展出個人手段,甚是出彩,至少表明她可絕非外面看來那么柔和的,不是擺設的花瓶存在。沒有幾把刷,如何能凝練出金丹?

這樣一來,陳劍臣完全的無所事事了,干脆直接袖手旁觀。

猛地一個本來倒在地上的僵尸蹦跳而起,動作出奇的捷,身上破爛的衣衫鼓蕩起來,露出體內潰爛的血肉,上面還隱隱可見一些黏稠的液體流轉。其身材高大,顯然在變成僵尸之前乃是一名彪形大漢。

他剛佯作暈倒,眼下瞅到了機會這發難,又表明其具備了一定的智慧,又進化的跡象。

他一跳起來,便張牙舞爪的撲向陳劍臣。

事發倉促,嬰寧和小謝都來不及反應過來:

“小心!”

寒芒一閃,陳劍臣手中的引魔劍大力斬出,正劈中僵尸的頭顱,入肉三寸,結結實實地嵌在肉里去了。

一股反作用力從劍刃上震回來,震得戶口劇痛,騰騰騰,陳劍臣一連倒退三步。心頭血氣翻涌,雙眼隱隱發暗。

好大的沖擊力!

狹義上講,他雖然算是一名很難打的讀書人;但從廣義說來,陳劍臣的武力值實在上不得臺面,難以經受住真正的考驗。

不過也好在他好應及時,利用引魔劍之利,在第一時間擋住了僵尸的突襲,給予了嬰寧施以緩手的時間。小狐貍一個飄身,指頭凌厲地壓在僵尸太陽穴上,洞穿了一個大洞。

“公,你沒事吧?”

陳劍臣搖搖頭:“沒事。”奮力一抽,奪回引魔劍,但握劍的手,虎口處裂開了一道小口,滲出血來,隱隱作痛。

一連擊殺了十余具僵尸,嬰寧耗費法力不菲,微微有些喘氣,額角有汗水流淌而出,一張俏臉泛起一層紅暈,猶如明玉一般。

小謝用洞簫吹奏了一曲,同樣耗損嚴重,身形搖搖欲墜,一副支撐不住的樣,再也無法吹出一個音節來。

好在圍攻上來的僵尸,此時大部分都倒在了地上,剩下寥寥幾只,不成氣候,被嬰寧一鼓作氣,全部解決掉。

橫七豎八,滿地僵尸。

嬰寧這長吁口氣,趕緊盤坐在地,就地打坐調息。而小謝,直接就飛回了畫中,隱匿起來,只怕要閉關一段時間,能恢復元氣了。

陳劍臣本來要打聽小謝的洞簫法術來歷,眼下這般情況,自然無法問出口,唯有以后再說。

調息一會,嬰寧便睜開眼睛,道:“公,那些僵尸并非全部都被殺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只是被小謝姐姐的簫音安撫住,昏睡了過去。只怕不用多久,就會醒轉過來,再度作祟。”

陳劍臣道:“既然如此,我們自該做到底,一把火把它們全燒了,也算除一禍害。”

“好的!”

嬰寧使用法術,從周圍攝來許多腐朽的木材樹葉,鋪蓋在僵尸之上,而后點火,獵獵地焚燒起來。

火勢蔓延,村莊的房屋本來都非常殘破的了,干燥得很,極容易就燒了起來,不用多久,整個村莊的廢墟都成為了一片火海。

陰司冥冥,自有世界,也有山水,也有樹木,也有路徑。其中一座黑黝黝的高山,高得出奇,尖尖的山頂巔峰,仿佛要一直捅到那晦暗的天空一樣。

高山通體暗黑,肉眼可見,卻又有一條白色的帶狀從山腳一直延伸上去。看真點,竟為一條白色的道路。之所以為白色,是因為鋪路的,全部是一副副人的骸骨。

這是一條尸骸之路!

路的盡頭,就是高山巔峰。巔峰上被削成一塊偌大的平地,形成廣場,分布著大片大片的宮殿式建筑,猶如一片云。

這些建筑,絕大部分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正中間的一座宏偉的大殿門外,檐下懸掛著兩盞紅皮燈籠。

燭火瑩瑩,呈碧綠色,十分的詭異。

大殿門口處沒有設計門板,永遠地敞開著,黑森森,看上去,宛如猛獸張開的巨嘴,擇人而噬。

“飛天,我在閉關中感覺到有人破壞了我布置的幻景,殺死了村莊中的僵尸,你去查看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的話,把闖入者的陽氣全部吸了。他們竟敢觸犯于我,本座便要他們付出代價!”

一把極其古怪的聲音傳出,音調十分詭異,前一句雄渾,后一句尖銳,聽著好像是兩個人在接龍說話,可又銜接結合得天衣無縫。

“遵法旨!”

須臾之后,嗖的,黑洞洞的殿門出飛掠出一個猙獰的身影,頭有雙角,背后一對寬大的肉翅,伸展鋪開,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1
第兩百六十一章: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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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黑山老妖,罪惡滔天,該殺!”

陳劍臣面沉若水,心中憤然。

嬰寧道:“公子,眼下還只是黑山外圍,便遭遇到滿村的僵尸,深入進去,不知道又會碰到什么。”

陳劍臣念頭轉動:對方經營的勢力,甚至要遠超過了昔日的蘭若寺,這侯青修為一日千里,卻不知里面有沒有樹妖的作用力……難道說,它們乃是傳說中的“好基友”,故而能達到資源共享的無間地步,從而讓侯青的實力在短時間內大幅度提升,一飛沖天?

想一想,還真是大有可能。

“嬰寧,經此一事,此地不可久留。”

“呃,那該去哪里?”

陳劍臣問:“你現在能驅使道書嗎?”

“可以,但不能持久。圣堂”

她擊殺數目眾多的僵尸,法力耗損不菲,不過因為沒有受傷的緣故,通過打坐調息一段時間后,即可順利把法力恢復回來。

“那就往回飛,就近尋一個縣城落腳安歇。”

聞言嬰寧一怔:“公子是要走回頭路?”

“不錯,先撤出黑山這一帶區域,反正攻打黑山,必須通過陰司地圖,只要我還在江州范圍內,都不會有影響。”

嬰寧冰雪聰明,很快就領悟到公子的用意:公子的長處,在于正氣,現階段正氣不能自由外放,受肉身所局限,又成為短板。一來肉身無法進入陰司;二來身體留在陽間,需要得力的保護,因此遠離黑山,能有效避開黑山老妖的耳目,處境更加周全。

“好。”

他們雖然趕了幾天路,但速度慢得很,其實并沒有走出太遠的距離——當初決定步行而來,本就是為了親身近距離地接觸觀察黑山一帶的情況。

所謂“行萬里路”,可不能走馬觀花,飛天而過,那就沒有多少意義了。

陳劍臣修煉《三立真章》,“立言”大成,將要“立功”,對于真章本身的文章主題,奧義理解,道德思想等等,早已吃透,摸透了。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實踐,執行,磨礪心境,鍛煉意志。()這絕非把自己關在書齋里埋頭讀書寫字所能完成的,閉門造車只會造出個“紙上談兵”的書呆子來。

修心養性,如何修,如何養,最佳的路徑,無疑便是大量的經歷磨練。這就是“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的道理。

小狐貍當即吐出道書,和陳劍臣一起坐上,飄蕩而去。

約莫半盞茶時間,嗖的,從黑山方向掠來一道迅猛的身影,魁梧而高,不類常人,尤其一雙寬大的肉翅,靈活自如地在背后舒展著,每扇動一下,便能飛出百米距離。

黑影降落在被焚燒成廢墟的村莊中,雙翅收回,凜凜然猶若一座鐵塔——其全身漆黑如鐵,除了腰間系著一塊紅布外,其他部位都是赤、裸的,露出一塊塊精壯的肌肉;他的頭呈三角形,頭上雙角高聳如牛,五官粗獷,雙瞳瑩瑩激發出兩道宛如有實質的紅芒,環視四周,仿佛能洞悉一切。

一邊看,一邊那巨大的鼻子一聳一聳的,嗅聞著。

“逃了……但逃不掉的……”

隨即這個怪物再度張開背上的肉翅,沖天而起,所追蹤的方向,正是陳劍臣和嬰寧離開的方向。

飛行的速度和步行有著天壤之別,不用多久,嬰寧便驅使著道書帶陳劍臣遠離了黑山區域。

駕馭道書,需要充沛的法力,否則根本撐不住。戰斗了一場,嬰寧本來剩余的法力就不怎么夠了,又飛了一刻鐘時間,漸感不支,恰好見到下方地面一片燈光點點,當即降落下去,在偏僻無人的角落地方收了道書。

這是一個小縣城,規模不大,夜市頗為零落,只得零零星星一些飲食攤子擺出街邊來做買賣。

陳劍臣正感到有些餓,便尋了一家面攤子吃面。吃喝間,問攤主那里可以投宿。

攤主笑道:“這位公子一定是讀書人吧。”

陳劍臣點點頭,心道投宿和讀書人有什么關系?

攤主道:“本來一般人都該去客棧投宿,然而公子既然為讀書人,便可以到宿云寺里去。”

陳劍臣訝然:“這是何故?”

“很簡單,公子去客棧住宿要錢,可到那宿云寺去住,不但環境清雅,而且不用分文花費呢。”

攤主娓娓道來。

陳劍臣哦了聲,釋然了。

現在釋家大興,寺廟林立,在各大州府縣城都有建設。這些新建立起來的寺廟,對外宣稱大開方便之門,尤其對于讀書人,十分開放。很是歡迎有才學的書生秀才前往游覽,借宿。此舉自然有好處,來往的文人多了,對于寺廟本身的知名度具有很大的幫助。如果有文人以該寺廟入題,寫出質量上佳的詩詞來,傳誦開后更是了不得。

一言以蔽之,等于是宣傳廣告。

——釋家西來,百廢待興,為了增加影響力,站穩腳跟,就必須有大智慧,制定適宜發展的方針來。上層路線要走,中下層路線同樣不能棄之不顧。

陳劍臣乃過來人,自是明白,比如前一世的那一句“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便屬于典型的例子。

“多謝老伯指點。”

未中舉前,天下書生多寒酸,為了節省費用,有寺廟可以借宿,自然不會到客棧去花錢居住。面攤老板讓陳劍臣到寺廟借宿,純屬一片好意。

填飽肚子離開,在路上嬰寧問:“公子,我們真要到那宿云寺去?”

陳劍臣道:“既然路途不遠,去看看也無妨。”

轉過兩條街道,很快就到了面攤老板所指示的宿云寺外,見到是一座頗大的寺廟,氣象清新。只是當下寺廟內鼓樂哀鳴,念經聲不斷,似乎里面正在做法事一般。而寬大的廟門屋檐下,還懸掛著兩盞白皮燈籠,白色的紙皮外寫著漆黑的“奠”字,正是辦喪事的標志。

宿云寺內辦喪事?

有些古怪。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2
第兩百六十二章:吸陽

走進寺廟,迎面是一個清幽的大庭院,不過現在正在作法事,臨時搭建起一座靈堂來,一些和尚坐得端端正正的,或吹奏法器,或大念經文,超度亡魂。

靠近南面的地方,擺放著一具壽棺,前面又有許多的家屬跪著,哭叫不已。

陳劍臣一眼掃上去,已看出個大概。馬上就有知客僧迎上,問清來意,稽首道:“陳公子,本寺內恰好在替人做法事,這個恐怕會對你有所影響……”

陳劍臣微笑道:“無妨,我們只是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知客僧打量了他一眼,見其衣裝簡樸,料想出自寒門,沒有多余的錢財住客棧,故而不避忌,堅持要在廟里借宿:“既然公子不在乎,那請隨貧僧來。”

穿過庭院,到了一處偏房內:“今晚公子可在此房安歇。這場法事,亥時之際將會結束。”

“多謝了。”

這間偏房,屬于外院,從窗戶看出去,能看清院子內的情況,如果法事一直不停止的話,吵鬧不休,確實大有影響。

釋家主張大開方便之門,故而寺廟內都會設立不少偏房廂房,專門提供給借宿的人居住——當然,這個借宿對象會有所甄別,不可能大方到收留乞丐流浪漢之類。說白了,主要就是為了讀書人準備的,要將釋家經義滲透到儒家文化里去,擴大影響力。圣堂

這樣,就能徹底在天統王朝扎下根了。

而釋家大開方便之門的措施,迅速便在中低層的讀書人當中打開了口碑,不少沒錢的書生和寺廟住持打好了關系,甚至能長期在寺廟里居住下來,利用這么一個安靜的地方用功讀書,抄書寫字等等,不但能省下住宿費,甚至還能有燈火照明,蹭些飯食。

要知道,除了富家子弟,普通的讀書人所過的日子之苦,簡直不可想象,飲食低劣不必說,就連安穩的居所都很難實現,所謂“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可不是藝術的夸張表現形式。

這一點,陳劍臣深有體會,在景陽村所過的日子,大概如斯,乃是親身經歷過來的,沒有半點的水分。

當一個人全副身心都沉浸在所謂的“圣賢書”里面了,兩耳不聞窗外事,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的經營本事,家庭生活能好才見了鬼。昔日那書癡張喚蘊,同樣是活生生的例子。

“公子,怎么法事都做到寺廟里來了?不是應該在家里嗎?”

嬰寧有些奇怪地問。

陳劍臣回答道:“或者是某些風俗儀式所需要吧,其實不足為奇。”

——為亡者做法事,蘊含超度之意,同樣是釋家一項極受歡迎的技能。

這一場法事,吹吹打打,誦經念道,到了亥時,終于落下了帷幕,和尚們都散去,而棺材則還留在了靈堂內,另外還有一些家屬守靈,同樣留在了里面。圣堂

整個寺廟,開始安靜了下來,四周有蟲鳴啾啾。不得不說,若果沒有舉行喪事,住在宿云寺內,真要比住在客棧里好多了。

這一座宿云寺,廟里的和尚都是普通人。和天下各大城府里的寺廟沒得比,畢竟釋家西來,真正的修士數量不多,只能通過收一些有慧根的徒弟,再派他們到小縣城,或者鄉鎮上做主持,藉此將勢力盡可能地鋪張開來。

環境清靜了,陳劍臣和嬰寧上床睡覺,只是一時間睡不著,躺著想些事情。

突然之間,泥丸宮世界一陣異動,浩然養吾劍騷動不安,示警。

陳劍臣迅速起身。

“公子,怎么啦?”

幾乎同時,嬰寧也坐起來。

陳劍臣舉首朝窗外看去,就見到令人震驚的一幕:“看!”

嬰寧隨即看過去——

在庭院搭建的靈堂,開口正對著偏房這邊,里面紅燭高燒,相隔不遠,故而能清楚地看到其中情形。

一具棺材端正地擺放在正中央處,但此時,本來關合得嚴嚴實實的棺材蓋,此時竟然悄無聲息地往旁邊挪開,然后,一只干癟枯瘦的手,搭了出來。

這一幕,非常的詭異,若是尋常人見到,只怕當場就會被嚇得魂飛魄散,尿褲子。

“尸變?”

第一時間,陳劍臣腦海里便涌出這個念頭。

靈柩邊上,跪著四名守靈的家屬,他們屈膝俯首,此時卻沒有發現棺材所發生的變故,依然一動不動的,仿佛陷入親人去世的悲痛,不可自拔。

棺材蓋子很快就挪開了一小半,一個干巴巴的老頭子就這般坐起來,身上穿著整整齊齊的壽衣,三縷稀疏的胡子飄拂在胸前,看上去,十分和藹。但這般情形下,卻能讓人看見了當場心悸嚇死。

陳劍臣睜大了眼睛看,他也算經歷不少了,但這般靈異的場面,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簡直就是活生生的一則鬼故事上演。

“不,不是尸變……”

這時候嬰寧輕輕說道,她同樣屏住了呼吸。

就見到那老頭子身子輕輕一飄,仿佛一片羽毛,沒有絲毫重量,就飄到守靈的四個人身后。

要命的是,那四人猶如中了定身法,泥塑木雕般,毫無察覺。

老頭子站在第一個人的身后,俯首下去,堪堪靠近他的天靈蓋處,啜起嘴唇,輕輕一吸——

仿佛有清風拂過,肉眼可見,一道細細的淡紅色氣息就從那人的天靈蓋被吸出來,吃面條般瞬間進入到老頭子的嘴里。

撲通!

那人軟綿綿的好像全身沒了骨頭,萎靡倒地。

很快就輪到第二個,繼而第三個……

對此,四人無一人有抗爭的反應,跪在那里乖乖就范。

“這,這是吸陽!”

嬰寧壓抑住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吸陽,就是吸取陽氣的意思。

陳劍臣能理解,他所不明白的是,為何這一具剛死不久的尸骸能夠吸陽——妖魔鬼怪,要吸取人的陽氣,有交合、吞噬血肉等手段,俱屬于低級層次,而吸陽,無疑屬于高層次的方式。一吸之下,就能把人的全身陽氣都吸掉,不費吹灰之力,干凈利索。

那么,按道理說這么一具死亡時間如此短暫的尸身,就算尸變了,也不可能懂得吸陽之術的。

此事,大有蹊蹺。

“它向我們走來了……”

吸完了四名守靈的漢子,老頭子身子一扭,輕飄飄就往偏房而來。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2
第兩百六十三章:畫皮

(臺風兇猛……)

看見那老頭子毫無重量地輕飄飄跳躍而來,陳劍臣莫名地想說某一句經典臺詞。

嬰寧面色則有些凝重,似乎看不透“老頭子”的底細,凝神貫注,隨時要施展法術來抵御。

“嬰寧,我們裝睡吧。”

輕輕的,那句顯得非常無厘頭的話還是說了出來。

小狐貍吃吃一笑,公子還是挺喜歡開玩笑的。卻見到陳劍臣真得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

啊,公子不會是來真的吧,裝睡就能讓鬼魅自動離開,換別家去?這是什么邏輯。

嬰寧吃了一驚,但轉瞬之間,就見到陳劍臣促狹地朝自己眨了眨眼睛。這時候才見到公子手中,不知什么時候已拿著一支筆。

這一支筆,筆頭飽醮濃墨。

敢情陳劍臣要以正氣來對付那尸變的鬼魅呢,早就成竹在胸,無需多慮。

嬰寧頓時放下心來,才想到公子的正氣固然不能自由外放,但可以通過筆墨表現出來,乃是克制邪魅的不二法門。看來是自己太過于投入到保鏢的角色,事事都要搶在前頭,乃至于忽視了公子本身的非凡修為。

想到這里,她不由暗暗一吐舌頭——因為自己的強勢,反而使得公子有吃軟飯的嫌疑了,罪過罪過……

當即也和衣睡到小床之上,微微瞇著眼睛,依然留著一線眼光觀察情況動態。

幾呼吸間,穿著一身整整齊齊壽衣的老頭子便悄無聲息地從窗戶飛騰進來,落地無聲,近距離借著微微的月光,可以看見他一張枯瘦的老臉干巴巴的,一片煞白,白得令人毛骨悚然,感覺不到有任何的生氣呼吸。

老頭子的頭緩緩扭動著,很快確定了方位,輕輕一跳,就跳到了陳劍臣床前去。

這個時刻,嬰寧一顆心頓時加快跳動,稍有動靜,馬上就會出手!

老頭子的身子彎了下去,悄悄的,要湊到陳劍臣的臉龐上去,吸取他的陽氣。它的動作輕柔無比,一點聲息都沒有。

間不容發之際,陳劍臣提筆而起,一筆就落在老頭子的蒼白的臉容之上,手腕快速轉動,只瞬間便寫成了一個字:

一個“誅”字!

“浩然誅邪”里面的“誅”字!

《正亂貼》是陳劍臣“立言”大成的作品,代表之作。凝聚了其畢生的修為,是精華,是一切精神的寄托,所有意愿的表達,終生意志的追求。故而取代了《三立真章》,成為其最拿手的本事。

完整版《正亂貼》總數為十二個四字短句,共四十八字,字字珠璣,字字都能凝練成莫大的神通,浸淫通透,降妖除魔,妙用無窮。

秉筆直書,筆墨瞬成。

這個“誅”字,鋒芒畢露,殺氣騰騰。

老頭子的身子果然不能動彈了,眼勾勾地盯著陳劍臣。只不過其本來的神情就僵硬呆板住,凝在死前的一刻了,現在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張畫上去的東西。

絲絲絲!

就這時候,一陣寒磣得令人牙疼的聲響響起,老頭子從頭到下,從臉龐到身軀,寸寸龜裂,一些顏色駁雜的東西簌簌地掉落到了地上。

最后一聲悶吼,一具漆黑的高大身軀聳然現身,頭上有角,面目強悍。它仿佛是從老頭子尸身里面鉆出來的。

又或者說,所謂的老頭子形象,其實就是一種偽裝——畫皮的偽裝。

對于畫皮,陳劍臣自是不會陌生的,乃是用人皮精心繪制而成的一種輔助性法器,用秘法煉制而成,在妖魔鬼怪當中,很受歡迎。皆因披上畫皮,可以顛倒性別,遮掩丑惡,能混進人群里,做想做的事情,而凡人無法察覺。

正所謂“明明妖也,而以為美”,極具迷惑性。

畫皮因為材質種類的不同,也有不少區別。但無一例外,畫皮都需要保護溫養的,否則便會失去靈氣,產生破損,破綻百出,無法使用。而保護溫養的方式各個不同,有些需要每隔一段時期就要用鮮血來淹泡,有些需要主人經常使用法力來修復,而有一些,甚至要用人心來維護……

剛才陳劍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對方臉門上寫下一個“誅”字,正氣凜然,一下子就毀掉了對方披在體表上的畫皮,不得不顯出原形來。

這原形高大魁梧,一身黑黝黝的精肉,面目猙獰,頭上雙角,好像是從陰司跑出來的惡鬼——

只是,如果是惡鬼,怎么會具備完全的身軀形態?

這是什么鬼物?

陳劍臣吃了一驚,連忙一個翻身,跳到一邊去。

鬼物咆哮作響,手中一掏,便掏出一柄長達一丈的三股叉,不知用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的,同樣黑黝黝,十分沉重的樣子。

三股叉惡狠狠地朝陳劍臣身上扎來。

卻是反應快速的嬰寧,以法力驅使起引魔劍,擋出了鬼物的三股叉:“公子讓開,讓嬰寧來!”

“桀桀!你們,都要,死!”

鬼物的聲音生硬而干澀,猶若是一個個音節很緩慢地從喉嚨里擠出來一樣,聽著難受。

陳劍臣頓時心里亮堂堂的:這鬼物貌似兇猛,但在智慧方面顯然很是遲鈍,或者說,它類似于僵尸一類,喪失了自主意識,只是無條件服從主人的命令,不管面對什么,都不會產生畏懼害怕等負面情緒,不完成任務,絕不會逃跑退縮。

黑山老妖!

很可能是黑山老妖的手下爪牙,竟然追蹤到這里來了,至于守靈的四人,很可能是被它順手吸陽掉,無辜受害……

該死的家伙!

陳劍臣惱怒不已。

桀桀桀桀!

鬼物怪笑不已,背后一對肉翅慢慢張開,如同兩只多出來的巨手,籠罩住半個房間,微微扇動著,擋住了所有的退路。

生怕它驟然發難,嬰寧搶先一步護在陳劍臣身上。

鬼物動作比普通僵尸不知敏捷快速多少,三股叉揮舞,狂風暴雨般傾瀉而下。

“乾坤借法,去回有道!”

嬰寧念動口訣,帶著陳劍臣瞬間轉移到了另一個角落去。

“你們,走不掉……”

鬼物如附骨之疽,身子一扭,再度撲來。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3
第兩百六十四章:計取

妖物來勢洶洶,嬰寧當頭一劍,斬中對方頭顱上,鏗然有聲,如劈鐵石,居然砍不進去。當下便知道不同凡常,超越了凡塵的范疇,絕非仗著兵器之利所能擊殺的。

“飛天夜叉,它便是飛天夜叉!”

嬰寧福至心靈,頓時想起汪城隍曾經說過的兇猛鬼物來。

飛天夜叉雙臂極其粗壯,蒲扇般大的雙掌,片片指甲烏黑油亮,長達三寸,伸展開來,如同兩把鐵爪子。

爪影翻飛,當頭扣落,要是被它抓住,只怕腦袋瓜子會像西瓜一樣破碎。

“法咒護身,周天玄虛!”

嬰寧念念有詞,張口一吐,《昆侖玉清法咒》卷軸飛出,鋪展成一張,遮蓋在頭頂上。

飛天夜叉的巨爪抓在道書上面,頓時引得許多字符大放光華,形成道道漣漪,好像丟石頭進入湖水里,卻只能造成表面跡象,片刻后就恢復過來。

——嬰寧所繼承的這卷道書,乃是昆侖術士一葉知秋所留,上面不但記載著許多昆侖派的法術竅門,而且本身用特殊材料制造而成,成為一件玄妙的洞靈級法寶,煉化之后,可以駕馭自如,更能和上面記載的術法結合,變化無窮。

一爪不見功,飛天夜叉咆哮不已,肉翅扇動,平地刮起一陣狂風,吹得雜物飛舞。其高大的身軀呼嘯而起,凌空撲來。

嬰寧不假思索,芊指滑動,在道書上面一彈,嗖嗖嗖,數道符文飄出,全部迎頭撞向飛天夜叉。

嘭嘭嘭!

激烈的撞擊聲震耳欲聾,字符在飛天夜叉身上只能留下幾個白印子,淺淺的出現在體表上,皮都不見破損。

這廝好強悍的防御力!

經過一番打斗,早已驚動宿云寺中的僧人,不知發生了什么事,連忙點起燈火要來查看,腳步聲咚咚而來。

陳劍臣道:“嬰寧,走!”

嬰寧立刻明白過來:“道書變化,五行遁甲!”本來護在頭頂的道書馬上發生玄妙的變化,整幅扭曲旋轉,最后竟變成一件古色生香的甲胄,款式古樸而簡單,片片鱗片俱由符文組成,隱隱光華流轉。

這甲胄有自主意識地即刻套上嬰寧的上身,大小合適,分毫不差,看上去瑩瑩閃亮,為她平添幾分英武的氣息。

“風遁!”

小狐貍一聲嬌叱,抱住陳劍臣,速度如風,一下子從窗口穿了出去。

飛天夜叉暴怒異常,緊追不舍。它蠻橫的巨力將半扇墻都撞破了,留下一個駭人的巨洞。

“怎么回事?”

“怎么啦?”

“天呀,我看見了什么?我看見了魔鬼!”

趕到的僧侶們抬頭正見到飛天夜叉振翅飛翔的一幕,震撼得一顆心砰砰亂跳,差點就要被嚇得跪倒在地。

耳邊風聲呼呼!

陳劍臣感到此際飛行的速度平生罕見,不曾嘗試過如此高速,比昔日慶云道長貼風遁符的時候還要快上幾倍。道術之玄妙,果然非同一般。

“什么人!”

“站住!”

當飛奔到縣城城墻時,墻頭上守夜的士兵立刻發現了,大叫起來,揮舞著刀槍,以及弓箭。

見到來人根本沒有任何停滯的跡象,箭矢如雨般射來。然而嬰寧和陳劍臣的速度遠比箭矢更快,等士兵們放射,他們早就越過墻頭,往城外奔去了。倒有幾根零散的羽箭直奔后面的飛天夜叉去。

夜叉稍一扇動肉翅,那些羽箭便四面八方飛散,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好在它全副精神都放在追殺陳劍臣和嬰寧身上,無暇理會,否則撒潑起來,墻頭上的諸多士兵無一能幸免。

月上中天,把冷冷的光華灑下凡間。就在月光之中,嬰寧帶著公子穿梭,不過半柱香時間,遠遠離開了縣城,而到了郊外一片樹林里,站定,往身后一掏,拿出春宮畫軸,打開,小謝現身。

關鍵時刻,多一個幫手,便多一份力量。

先前發生種種,小謝固然呆在畫里,可都感受到了,特別感受到飛天夜叉的強橫氣息,被嚇得大氣不敢喘。她為鬼修,最能清楚地發現對方的力量。那是一種壓倒性的力量,根本不能正面抗衡。

這還只是黑山老妖的一個手下而已。

小謝簡直都感到了絕望!斜著頭瞥了陳劍臣一眼,見到他手里依然提著筆,倒顯得很沉著的樣子,心中更感到奇怪,不可捉摸。他非修士的身份證據確鑿,只是身上似乎又懷有另一種不容小視的能力。

“小謝姐姐,你還能戰否?”

嬰寧問。

小謝吞了口口水,回答:“我不能戰,但能當誘餌……”

誘餌?

嬰寧和陳劍臣都覺得有些奇怪。

小謝快速地解釋:“彼為夜叉,喜食陰魂,尤其是像我這樣的修為小成的陰魂。”

陳劍臣腦海靈光乍現,道:“如此正好,等會我們該這般這般計劃……”一口氣將主意道出。

嬰寧和小謝都聽得連連點頭,她們都沒有更好的方法,正面交戰不會是對手,而陳劍臣甚至都不能近身,唯有欺到身前去寫字,方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飛天夜叉從天而降,將阻礙的樹丫全部打斷掉。它一出現,大鼻子一聳,原來是聞到了小謝身上的味道,雙眼登時幽幽放光,盯到了小謝身上。

小謝驚嚇得尖叫一聲,身子一鉆,迅速鉆進畫中,被嬰寧收回到書筪內。

眼看美食憑空消失,夜叉又急又怒,飛身撲去,嬰寧伸手一掏,掏出一個卷軸,往后一扔:“給你!”

夜叉不明就里,大手一把抓住,以它的智慧,自不會多想什么,當即打開看個究竟。

卷軸上沒有美味的陰魂,只得一個大字,一個“摧”字,漆黑的筆墨,此刻毫光激射,成千上萬的全部射到夜叉身上!

“啊!”

夜叉如受重創,忙不迭將卷軸丟掉。

就在此時,陳劍臣從后面轉出,大筆揮毫,在夜叉腰部飛快地寫下一個字:“定”字!

寫完,馬上飛身退后。

夜叉高大的身子徒然一抖,那個“定”字,居然定它不住,這廝還能掙扎著轉過頭來,要將陳劍臣碎尸萬段。只是它的姿態動作,明顯慢了下來,好像放慢鏡頭似的,顯得滑稽。

陳劍臣心中大定,哈哈大笑,再沒有畏懼,踏步上去,施施然又在它身前寫下一個“鎮”字!

雙字前后包夾,夜叉再沒有絲毫脾氣,一動不動的被鎮在當場!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3
第兩百六十五章:爭奪

連寫兩字,合成“鎮定”一詞,前后夾擊,將飛天夜叉定在當場,難以動彈。圣堂

陳劍臣筆下有正氣,專門克制邪魅。這邪魅的概念中,不但包括陰魂鬼修,同樣包括其他的妖魔鬼怪。對付它們時,具有非常強大的相克加成力量。

飛天夜叉類似僵尸,肉身極其強悍,但它同樣存在魂神。陳劍臣的兩個字,便是定住了它的魂神,讓其喪失了行動能力,無法再作惡。

“公子,好厲害!”

嬰寧大聲贊道,頓時又想起昔日在景陽村陳家院子里,陳劍臣一筆點倒狼妖的情況,和現在相比,正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等情況,在普通人看來,當然驚為天人,以為他是文曲星下凡,居然能用筆墨來降妖除魔,接近于神仙手段。

不說普通人,再度現身出來的小謝同樣呆若木雞。

仿佛看破了她心中的疑惑,嬰寧傲然道:“小謝姐姐,這就是公子的手段,筆下正氣生!”

“正氣?”

小謝是聽聞過這個名詞的,不過一直以為是讀書人自欺欺人的說法罷了。窮經皓首,讀圣賢書便能凝練出正氣,顯然荒謬。不過現在看來,固然不知道陳劍臣是如何凝練出正氣的,但起碼能證明,正氣的真實存在。

嬰寧沒有多說,因為實在沒有那個必要。

當下陳劍臣鋪開文房四寶,就在地上,借著微光,接連寫了三個條幅,都是一個大字的字幅,然后全部張貼在飛天夜叉身上,此舉可以加深鎮壓,免得被它掙脫出來,被殺個措手不及。圣堂

字幅上正氣凜然,雖然有明顯的針對性,不會誤傷無辜,但一邊小謝看見,還是暗暗覺得心驚膽顫,不由自主地遠遠走開。在她心目中,陳劍臣所寫出來的字幅,居然比道士畫的符咒還要厲害許多。

道士畫符,主要分五行特性,一一對應;而陳劍臣的字,銀劃鐵鉤,每一筆畫,都是劍,簡單直接,寒芒鋒銳,無堅不摧。

陳劍臣沉聲道:“嬰寧,你和小謝到周圍巡邏一下,防止打擾,我要用役鬼術,降服這飛天夜叉,收為奴仆。”

飛天夜叉本身實力強橫,無自主意識,不怕死,攤開來打,金丹期的嬰寧都不是對手——小狐貍畢竟缺乏實戰經驗。

因此,如果能降服飛天夜叉,收為己用,不亞于搶過黑山老妖手中把持的一柄兵器,不但能消弱它的實力,而且能讓己方實力提升。

何樂而不為?

“好!”

嬰寧當即與小謝到樹林外圍去,一旦遇到野獸,統統都驅趕走掉,免得它們亂闖會打擾到陳劍臣。

這一帶地方偏僻,遠離縣城,附近又沒有村莊,倒不怕有人誤闖進來。

樹林子內,陳劍臣盤膝坐在飛天夜叉的前面,凝神提氣,嘴里念念有詞,當即使出《役鬼術》來。

手中大筆筆尖輕輕一顫,一個“國”字寫出來,轉瞬化為一道白茫茫的小圈子,形體活躍,介乎虛實之間。

哧的,鉆進了飛天夜叉的體內……

天地冥冥,陰司世界。

在那尸骸之路的盡頭,黑黝黝的山峰頂尖之上,一座宏偉的主殿里面,是一層層的屋宇,內部無一例外,都是黑森森一片,黑暗濃密得像水一樣,等閑燈火都照不開來。圣堂

就在黑暗的最深處,一座深深的內殿之中,停放著一頂轎子,漆黑的轎子。仿佛已和無邊黑暗有機結合到了一起,不分彼此了。

沒有人知道轎子里面坐著什么,或者說,沒有人敢去探求驚動轎子里的存在。

但就在此時,殿中發生一聲脆響,打破了無邊的黑暗和死寂。一點幽光閃起,卻是一枚巴掌般大小的木牌子。

木牌子黑沉沉的,不知用什么木料制造而成,其上正面,銘刻著一尊惡鬼形象,頭上雙角,全身漆黑,背后有肉翅,正是飛天夜叉;而反面,則是一幅八角圖案,圖案中心,用古文寫著一個“馭”字,入木三寸,不可磨滅。

然而此際,不知從哪里飛來一個白茫茫的圈子虛影,居然將木牌子套住了。套得有力,似乎要將整個木牌子箍裂一般。

“嗯?”

一聲訝然的從黑轎中傳出來,隨即一把古怪的聲調說道:“何方神圣,竟敢來打本座手下飛天夜叉的主意,找死!”

這聲音,一時低沉雄渾,一時高亢尖銳,糾纏結合在一起,說不出的詭異。

黑轎簾子驟然一個飄蕩,隨即一只怪手微微的探出來。

這一只手,修長白皙,如玉晶瑩,如蔥嬌嫩,十指纖纖,光看著這一只手,便能讓人旖念茂生,血脈賁張。

鬼氣森森的轎子內,居然會探出這么一只完美無瑕的手臂,就連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都自動退避,毫無阻礙地讓這一只手臂得到盡情的展示,難道說里面坐著的,竟會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端是咄咄怪事。

芊芊十指,猛然一張,激射出五道青氣,猶如蜘蛛絲一樣,迅速纏繞上木牌子,和那道白圈子斗了起來。

把周圍梳理了一遍,基本將所有不安分因素給剔掉了,嬰寧有點不放心地返回樹林中,看公子的役鬼術進行得如何了。

“咦,嬰寧你看,公子流了好多汗!”

小謝低聲叫道——她選擇進入春宮圖,便等于選擇了跟隨陳劍臣,知道他筆下有正氣,還掌握《役鬼術》等神通手段后,便算真正的認主了。

陳劍臣雙目緊閉,額頭上所流出的汗顆顆如黃豆大小,并且流得急,很不正常。

嬰寧面色鄭重:“公子在和人爭斗,不好,是黑山老妖。”如果猜測得不錯的話,黑山老妖控制駕馭飛天夜叉,定然有獨特法門,陳劍臣要爭飛天夜叉的控制權,不可避免地要和對方發生沖突爭斗。

這一番爭斗,不是真刀真槍的,而是一種魂念層面,外人難以插手。

小謝緊張地道:“嬰寧,你說公子會不會有事?”她還指望能通過陳劍臣的幫忙,將好姐妹秋容救出來呢。

嬰寧道:“我相信公子,一定能打敗黑山老妖的。”強烈的自信,近乎盲目。因為在小狐貍看來,陳劍臣的優勢實在很強。

可小謝就有些忐忑了:對于黑山老妖,她不知聽過多少傳聞,要知道,它可是鬼王般的級別存在,鬧將起來,就連陰司都束手無策,強大得不可戰勝。陳劍臣雖然身懷正氣,專克邪魅,但也不可能無視修為境界的差距。

水能克火,可當火焰燃燒到了一定的程度,就能把水燒成水蒸氣的。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突然之間,陳劍臣嘴唇一動,噗的,居然流出一縷殷紅的鮮血,顯然魂神受到了重大打擊,因此負傷。

“不好!”

嬰寧和小謝異口同聲,小狐貍搶先幾步,但又生生停止住了。在這般時刻,她無法幫上忙,只能依靠陳劍臣自己。如果沖上去了,反會干擾到公子的戰斗狀態,讓他分心,陷入更加不利的狀況。

“哼哼,本座不管你是哪路神仙,敢觸犯本座威嚴者,統統都要死!”

黑轎中的聲音徒然變得宏大,震得回響嗡嗡,又把濃濃的黑暗震蕩開了不少,顯現出一種清淡的光景來。

木牌子幽光閃爍,玉手所激發出的五道青氣把那套上來的白色圈子死死地纏繞起來,不斷蠶食著。

白色圈子寡不敵眾,處于下風,節節敗退,慢慢就退出了木牌子身上。圈子的光芒更是漸漸黯淡下來,一閃一閃的,似乎隨時就會破碎湮滅。

“哈哈,給我死吧!”

狂笑聲中,白圈子倏爾發生變化,形體一晃,從圓形搖身一變,居然變成了一個字,一個“摧”字!

與此同時,光芒大盛,瑩瑩鋒利,裹挾著一股摧古拉朽的意志銳氣,刷的,就把纏身的五道青氣切割削刺得支離破碎,再不成樣子。

這“摧”字一鼓作氣,猛烈地沖起,砰然就撞在木牌子上面。

啪啦!

令人心酸得響聲,貌似堅固的木牌子體表先是出現一大裂痕,隨即無數的龜裂紋狀蔓延開來,最終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破壞,碎裂成好幾個小塊,全部掉落下去。

“正氣!”

黑轎中的尖叫聲簡直能刺破人的耳膜,此時此刻,它終于認出來了,那道白圈子,竟為正氣所化。

“陳劍臣,本座正想去找你,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將你挫骨揚灰,永世不能翻身,方能泄我心頭之恨!你死定了,死定了,本座的眾生魔相即將大成,而你,就將成為最解恨的祭品……”

充滿了怨恨的聲音久久地回蕩著,不能平息。

陳劍臣緩緩睜開雙眼,正與嬰寧滿是擔憂牽掛的目光相對,勉強一笑:“別擔心,我贏了!”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3
第兩百六十六章:牽手

(感謝書友:“lsmsmsmsm”“shuiji820704”“今年冬天”“人生若只如初見”“槍指天下”“今日水

猶寒”“1別西風”“地無恒”等人的慷慨打賞!)

“別擔心,我贏了……”

這句話吐出口后,陳劍臣覺得渾身疲倦欲死。()剛才和黑山老妖的一番斗爭搶奪,委實耗盡心神精力,和大戰一場幾無區別,甚至遠超之。

好在,最后畢竟贏了,一舉摧毀掉黑山老妖控制飛天夜叉的法門,從而讓自己的《役鬼術》意念取而代之,植入飛天夜叉的魂神內,化為光圈,好像鎖扣牲口般將它控制住,只需意念駕馭,便能駕馭著飛天夜叉做事了。

這算是一項重大勝利,手下增添到一員得力猛將,實力大增。飛天夜叉沒有自主意識,傀儡一般,非常好用。加上身體強悍,刀槍不入,正是沖鋒陷陣的理想之選,以后有事可供選擇的套路就大大豐富了。

陳劍臣身邊,正缺這么一個角色存在。別忘了飛天夜叉還會飛,有需要的情況下,它還能肩負起坐騎的責任呢。

騎著一頭夜叉飛行,另類,而且很酷,但需要注意的是,這樣的行徑,不但吸引眼球,更能吸引火力的。

聽說陳劍臣搶到了飛天夜叉的控制權,嬰寧和小謝俱是喜出望外。

陳劍臣沉聲道:“這番事故,那侯青徹底是驚動了,只怕不日就會找上門來。”

嬰寧跟他已久,心有靈犀:“公子的意思是先下手為強?”

“不錯,退避以讓,不如迎頭痛擊!”

“但你的傷?”

嬰寧緊張地問。

陳劍臣搖搖頭,說道:“不礙事的……明晚,明晚就是動手的時刻。”

嬰寧訝然道:“這么快?”

陳劍臣昂然道:“黑山老妖就算再厲害,也無法脫去陰魂的形態,無法離開陰司。這正是它最大的缺點,我估計著,它很可能正躲在黑山里修煉厲害的功法,不能坐視其坐大,必須搶先下手。”

解決了黑山老妖,才好趕路上京呢。為了這件事,現在已耽擱了好些時日,正好一次性全部做個了斷,一身輕裝的奔赴京城,進讀國子監。

嬰寧道:“那好,都聽公子的安排。”大戰將起,她不禁有些摩拳擦掌的奮發。

小謝同樣感到異樣的興奮,她為鬼修,逃逸而出,屬于陰司的通緝犯。()但如果此事做圓滿了,不但能救出好姐妹秋容,還能獲得巨大的好處,以此交好汪城隍,就不用再擔驚受怕地過日子了。

她既為鬼修,哪怕藏身于畫中,卻也不能被陳劍臣攜帶著進入京城的。受強烈的氣血陣勢一沖,只怕立刻就要現形出來,形神絕滅。

對于這個擔心,小謝早與嬰寧說了。嬰寧叫她不必擔心,說陳劍臣會有妥善的安排。不說小謝,就連小狐貍本身,恐怕都不能進入京城重地。強撐著進去了,風險實在太大。

此時陳劍臣問道:“嬰寧,你可有什么法術能將飛天夜叉收起來的?”

飛天夜叉的外形太過于驚世駭俗,根本不能帶著它招搖過市。

嬰寧搖頭道:“沒有……這等秘法,黑山老妖那邊應該有掌握。”

“也罷,那就和侯青做過一場,方見真章。”

陳劍臣已是倦極,很快就躺下來睡著;而除了嬰寧外,飛天夜叉也立刻“上崗”,擔當起了警衛責任。

一頭夜叉,在樹林間梭巡,若是被人見到,只怕當場便嚇得逃之夭夭了,哪里還敢來進犯?

不說人,就連飛禽走獸,感受到了飛天夜叉的濃烈煞氣,都逃得遠遠的,不敢再在樹林子停留。

一夜無話,清晨幽靜。

陳劍臣直睡到太陽曬屁股了才起來。

經過一夜休息調整,他魂神所受的傷害幾乎痊愈,精神奕奕,恢復神采——這也是正氣的裨益之一。

吃過干糧作早餐,接下來,就該考慮安頓落腳的地方了——陳劍臣的魂神進入陰司,要和黑山老妖決一死戰,但身軀需要留在陽間,必須尋個安全的地方安置,保護好。

這個地方,自不能選擇在荒山野嶺之外,最好是一塊人群稠密之處。

昨晚留宿的縣城,估計是不好回去了。大鬧一場后,只怕滿城風雨,官府都會四處緝捕,他們再回去,那不等于自投羅網了。

好在江州地界廣袤,要找一座縣城,對于會飛的嬰寧而言,并不算多難的事情。

果不其然,中午時分,道書承載著陳劍臣和嬰寧,就在偏北的方向找到了一座名叫“洛水縣”的縣城。

白天飛行,謹慎行事,并沒有被人發現。

進駐洛水城后,找了一間大客棧住下,便是一處安頓的好地方了。至于礙眼的飛天夜叉,被留在城外,藏于隱秘的地方,只等到了天黑,便命令它直接進入陰司匯合即可。

飛天夜叉形體特殊,可穿梭于陰陽兩界,并無阻滯。

至此,萬事俱備,只等夜幕降臨。

等待的時間總是出奇的慢,使人感到煎熬。于是嬰寧提議去逛街,放松放松,陳劍臣自是同意了。

洛水縣的縣城不大,三、五條大街道,民生也有些零落凋敝,看市面上的情形就知道了。

走在破舊的街道上,嬰寧步履輕盈,渾然不以為意,一時看見賣冰糖葫蘆的,就掏錢買下三串,一串給陳劍臣,自己則留下了兩串,左右手各拿著,左吃一口,右咬一口,有糖渣子遺留在小嘴邊上,都沒有注意去擦掉。

最后還是陳劍臣伸出手去,用袖子幫她輕輕的擦干凈,重新讓白生生的臉蛋潔凈無瑕。

當下嬰寧便看著陳劍臣,有點恬然地笑著,就像一朵悄然綻放的蘭花。

小狐貍的氣質,無疑屬于嬌憨而恬靜的,只是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她就下意識的收縮了起來,這般毫無修飾的微笑,唯有單獨和陳劍臣面對時才會出現。

吃完了冰糖葫蘆,又吃棉花糖,一路走下來,吃了五、六種零食,街道差不多就逛完了,于是回去。

在返回的路上,嬰寧忽然對陳劍臣道:“公子,牽著我的手走好嗎?”

“嗯,好。”

陳劍臣就伸手去牽起小狐貍的小手,慢慢的走著,走過有些殘破的街面,走過無數驚詫莫名的目光,走過夕陽西下的日暮時分……

依稀間,陳劍臣有些恍然的醉意,哪怕所有的一切,盡皆平淡無奇。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4
第兩百六十七章:討伐

(因為老婆治療隔離的事情,出了趟遠門,沒有請假,還望大家原諒!)

夜幕一如往常的降下,籠罩住大地。今晚月黑風高,疾風呼呼地吹過蕭索的街道,拍打得窗戶發出咿呀呀的聲響。

客棧,房間內,一切準備妥當。

“公子,萬事小心!”

嬰寧最后叮囑一句。

陳劍臣報以微微一笑,念頭一動,借助陰陽暖玉的功效,魂神進入到陰司世界。所在的地方,同樣為一個小城。

只是此城非彼城,和陽間的洛水城相比,陰司的城池矮小不少,里面的建筑十分寥落,只分布著兩條小街道。

街道寂靜無人,鬼影都不見一個。

陳劍臣信步而行,隨著他的出現,一道道鬼影終于開始現身,簌簌的從兩邊的暗處冒出來,有模樣猙獰的厲鬼惡鬼,有面目祥和的平和鬼物,仿佛和凡人無異。一道道好奇的目光投放而來,全部落在陳劍臣的身上。

這些目光,夾雜著貪婪的欲、望,尤其盯在陳劍臣腰間的那一塊陰陽暖玉之時——寶物不但動人心,而且動鬼心。

很快,陳劍臣就釋放了信號。但這時候,圍聚過來的鬼物已越來越多,圍聚得一層層的,鬼氣凜然。

陳劍臣腦后亮劍,浩然養吾劍漂浮而起,就算沒有出鞘,但凌厲鋒寒的氣息也不是那些鬼物所能抵御得了的,鬼叫狼嚎,慘烈呼號,潮水般退了開來,看往陳劍臣的目光,盡是畏懼退縮。

它們固然靈智泯滅,可余存的本能對于正氣,卻更加避之不及。

陳劍臣看見街東面擺放著一方石頭,便走過去,大馬金刀地坐下來;而遠處,猶有些綠油油的磷光閃爍,梭巡不去,似乎在觀望。

得得得!

馬蹄聲大作,由數以百計的陰馬組成的一支隊伍浩浩蕩蕩地闖進來,領先一桿旗幟,展開一面城隍旗,以表明來者是江州陰司的城隍大人。

這一下,本地所有的鬼物都逃之不及地隱遁掉了。在城隍大人面前,它們猶如螻蟻一般,是蟻民。

由此可見,陰司的官威同樣好使。

隊伍里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各路牛鬼蛇神都有,一只只都長得強悍壯實,雖然看起來比不上訓練有素的陰兵,裝備也是參差不齊,雜亂無章,但起碼看上去,戰斗力還是不錯的。

來到陳劍臣面前,汪城隍慌忙翻身下馬,前來見禮。

陳劍臣目光漠然,掃視了一遍隊伍,問:“都齊了?”

汪城隍回答:“能打的,都調來了。”

“那好,按原計劃行事即可。”

邁開大步,所到之處,鬼物紛紛朝兩邊讓開。陳劍臣直接登上了一頂黑色的轎子內,由兩名鬼差抬著。

“出發!”

汪城隍一聲令下,隊伍調轉方向,出城西去。

陰司行軍,輕飄飄而詭異,仿佛無視空間的重量,速度極快。坐在轎子中,陳劍臣感覺像是在飛,有一種在云端飄行的感覺。

他閉目養神,這般時刻,心情反而放松下來,潛心修煉《三立真章》,倒不是臨陣磨槍,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習慣。

時至今日,陳劍臣心里隱隱感到,或許經此一役,他的正氣修為能突破瓶頸,進入到“立功”的玄秘境界。

這一步,非常重要。

如果立功既成,即可做到正氣外放,凝練成型,有形有質,也就意味著,代表性的浩然養吾劍能現化而出,值得期待。除此之外,肉身和魂神的結合將進一步融洽,屆時進入陰司,甚至都不用兩者分離了,直接闖入都行。

這般的狀態,就好比修為高深的修士,他們進入陰司,根本不用法器法寶輔助,直接用法力破開空間,就能闖入。

汪城隍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一馬當先。疾奔的同時,不禁暗暗回首偷望后面的轎子,心里在想:有公子坐鎮,這一戰十拿九穩了!

他可是親身見識過陳劍臣的厲害,哪怕當初的武判官,在正氣面前,都如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就算侯青變得再厲害,也不可能是對手。

擊殺掉侯青后,整個江州便固若金湯,再沒有不安定因素,汪城隍的位置,自然穩當得不得了。隨即他又想起被偷龍轉鳳的武判官,經過多日的訓練,現在幾可以假亂真了,不日就要回枉死城復命去。

汪城隍自信,就算在十殿閻羅王面前,心鬼宅妖都不會露出破綻的。

現如今,彼此已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容不得汪城隍不上心,別忘了,陳劍臣的役鬼術可是一直套在它心頭之上的。有這個控制,汪城隍是一點異心都不敢起,只得乖乖跟著陳劍臣走了。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隊伍倏然停住了,原來是到了一處平原,平原上鬼物聚集,仿佛在舉行什么節目,張燈結彩,載歌載舞的。

鬼物,在慶賀。這本身就讓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場面看起來鬼魅到了極點。

汪城隍眉頭一蹙,心里亮堂堂的,冷笑著自言自語:“事到如今了,侯青你還想和我玩這小伎倆,真是罪不可赦。”

手一揮,喝道:“殺!”

一聲令下,兩小隊鬼差當即手執兵器,嘩啦一下全沖出去。

平原不見了,鬼群消失了,原地景象變化,高聳的黑山就在面前不遠處,只是山麓的路徑口子上,一面高達十幾丈的骨墻白慘慘地攔住了去路。

“就憑這個,就想阻擋住本城隍親自率兵的討伐嗎?給我破!”

汪城隍大張旗鼓而來,本就是打著“討伐”的旗號,無所畏忌,反正雙方只在力量上見真章,什么臉皮情面,全部都撕掉了。

噼里啪啦……

各種各樣的兵器攻擊雨點般落在骨墻上面,不料紋絲不動,連一個口子都打不開來。汪城隍心里發狠,親自出手,張口飛出一柄小錘子。

錘子見風而大,最好變成籮筐般大小,狠狠地朝骨墻上砸下,鏗然有聲,汪城隍心神一顫,隱隱被反震之力給震到了,而那骨墻依然不動如山。

難不成己方殺氣騰騰而來,居然會在這么一扇骨墻面前鎩羽而歸?那此事傳揚出去之后,只怕自己會成為笑柄,眾叛親離了。

麾下的牛鬼蛇神們,此刻幾乎上來了一半,各展本事,攻擊骨墻,只可惜大都徒勞無功,場面很是不堪。

汪城隍一咬牙,下了決心,哪怕豁出身子去,也要講骨墻砸破,否則威信何存?只是他心里忐忑,十五只水桶,七上八落的,更擔心全力一擊,都無法撼動骨墻,那樣子的話,真是面子掃地了。

“我來吧!”

后面傳來陳劍臣的聲音,平和而淡然。他下了轎子,走到骨墻前去,端詳良久,手中一晃,多了一支筆。

汪城隍雙瞳緊縮,心里狂呼:筆,公子亮出了他神秘的筆!

陳劍臣身上有一支神奇毛筆的事情,很久以前汪城隍便聽說了,那時候他就懷疑,對方的這支筆,會不會就是陰司里傳說已久的那一支。不過想想就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畢竟彼此風馬牛不相及,很難詳細在一起。

后來在對付武判官的過程中,陳劍臣突然發難,依仗的便是那筆的威能,可惜那時候事發突然,汪城隍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抉擇,因此當時并未留意多少,來不及細看。眼下,是個好機會。

如果,陳劍臣所掌握的筆真是那一支的話,那事情就太不一般了,簡直能用驚天動地來形容不可,而陰司,或將從此改天換地……

當下汪城隍圓睜雙眼,緊張地盯著陳劍臣的手中筆——

不禁訝然地輕呼出聲。

原來不管他看得多認真,多貫注,可都無法看清楚那支筆的具體模樣,霧里看花似的,總隔著那么一層朦朧。

這是怎么回事?

汪城隍不信邪地運起法力,要看真切些,不料目光所處,青光一道,熠熠刺眼,頓時眼淚都被刺激得流了下來,趕緊別過頭去。

厲害!

他知道了厲害,再不敢逞強,可內心的懷疑越來越強烈,一顆心砰砰亂跳。

“公子,這面骨墻端是堅固……”

汪城隍不敢開口直問,唯有旁敲側擊。

陳劍臣道:“確實很堅固。”

汪城隍試問:“公子是想用筆把它破開嗎?”

陳劍臣搖搖頭:“不是,我只是想在骨墻上寫個字罷了。”

汪城隍眼睛都鼓起來,隨即釋然:讀書人以筆墨抒情言志,筆桿子本身其實并沒有具備太多的意義的,重要的在于通過筆寫出來了什么內容。所謂秉筆直書,書寫千秋,記載功德。文字內容,才算是真正的力量所在。

他能明白,手下一干牛鬼蛇神卻不明所以,紛紛伸長了脖子看。要看陳劍臣如何作為,在骨墻上寫字有甚用,又會寫出什么樣的字來。

陳劍臣沒有思考太久,福至心靈,舉起筆來,筆走龍蛇。辟邪筆頭上的墨汁好像永遠不會干涸,雖然進入魂神世界內,但筆頭湛然如新,墨汁淋漓地寫成一個大字:

“拆!”

筆墨既成,貌似堅不可摧的骨墻立刻轟然倒塌,化成無數的凌亂骨頭,鋪了滿地。

拆字一出萬骨枯!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4
第兩百六十八章:開戰

(一地雞毛,全身掉毛……555,終于回來了!明天以后,更新會加速!)

陳劍臣手提辟邪筆,奮筆疾書,在白骨墻上寫下一個大大的“拆”字。當真是“筆下見真章”,貌似牢固無比的骨墻,頃刻間便支離破碎,散落成滿地枯骨。

后面汪城隍見狀,吃驚不小,對于陳劍臣的敬畏之心倍增,大感慶幸自己站對了隊伍,若是被其一筆點到身上,只怕魂飛魄散,無可抵擋。

一字就破掉骨墻,不但讓汪城隍心悅誠服,更讓汪城隍的部眾們兢兢戰戰,再不敢對陳劍臣有任何的輕視之心。

陳劍臣肅立著,道:“老汪,接下來你該知道怎么做了。”

汪城隍精神抖擻,慨然回答:“敢不拼命?”一揮手,率領一干牛鬼蛇神,浩浩蕩蕩地沿著骨骼鋪就的道路,直殺上黑山去。

陳劍臣念頭一動,飛天夜叉的身形驀然出現,肉翅伸展,飛翔而來,最后降落到他的面前,匍匐在地,任由陳劍臣坐上背去。

陳劍臣朗聲作歌:“虎從風,龍從云,扶搖直上見風云!”在陽間世界,他還不曾試過這般翱翔的滋味,乘坐嬰寧的道書,總是優哉游哉的多,不如眼下乘坐飛天夜叉的脊背,破空而去,控制駕馭,全憑個人念頭意動,簡直就像飛行員開飛機。

這只飛天夜叉的飛翔能力極為強悍,并不遜于任何的飛禽,了解之后,讓陳劍臣大喜過望。

開始之時,他不敢盡情驅使,保持了一定的速度,漸漸隨著操縱嫻熟后,再沒有多少顧慮,雙手抓住飛天夜叉的角,如騎飛馬,把速度拼到最快,迅速便飛掠上虛空中,居高臨下地凌駕于汪城隍的隊伍之上。

飛天夜叉也感到異常的暢快,引頸長嘯,聲震于野。

汪城隍見狀,心中再度驚嘆:飛天夜叉的強悍他可是有所認識的,不料都被陳劍臣馴服成為坐騎,公子的實力可見一斑。

當下信心膨脹,心想只要陳劍臣搞定了侯青,自己的隊伍收拾侯青手下的一干雜魚,豈不是易如反掌?

他們大張旗鼓而來興師問罪,侯青方面當然早就知道了,只是至今不見什么動作,除了在山口豎立一扇骨墻外,本來設于山道中途的諸多關卡,守護放哨的陰魂都撤退得干干凈凈了,鬼影見不到一個。

故而,汪城隍一行很順利就沖到了黑山巔峰,圍聚在一排列的殿宇前面。

“殺呀!”

瞬間諸多的殿宇大門打開,陰風陣陣,鬼哭狼嚎,各種各樣的陰魂從里面沖殺出來,正是侯青方面的人馬。

沒有半點啰嗦廢話,雙方一觸即發,展開激戰。

半空中,陳劍臣駕馭著飛天夜叉緩慢盤旋著,等待侯青現身——他的等待沒有持續太久,一會之后,一把陰陽怪氣的聲音在主殿中響起:

“陳劍臣,你這個該下地獄的書生,本座不去找你,你居然還敢闖上門來,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隨著聲音,主殿四面檐角各自徐徐飛出一盞詭異的燈籠。

這燈籠和普通燈籠一般大小,猩紅的皮罩,其內螢火碧綠,綠汪汪一點,照得人心發慌。而表皮上還寫著三個漆黑的字:替死鬼!

這,竟是傳說中的替死鬼。

它們本為陰魂,卻被秘法煉制成燈籠摸樣,和燈火成一體。傳說中,替死鬼會上人身,上身之后,那人就真成為替死鬼,死得糊里糊涂的了。

四盞燈籠一出,四點豆大的綠光閃爍,一頂黑黝黝的陰森轎子隨之出現在屋頂上,也沒有鬼物扛抬,就那樣憑空浮現。

陳劍臣驀然站立,筆直地站在飛天夜叉的背上,戟指喝道:“侯青,你恣意妄為,大肆殘害陽人,自命黑山老妖,犯下滔天大罪。既然陰司制裁不了你,那我就替天行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善惡不報我來報!”

“哈哈哈,好個替天行道,我且問你,什么是天,什么是道!”

陳劍臣昂然回答:“民視則天視,民聽則天聽,民心則天心,人民百姓便為天;人民百姓期盼安居樂業的美好愿望,就是‘道’。”

侯青冷笑道:“那是你們這些臭讀書人的天道,但在我看來,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弱肉強食,從來都是至理。臭書生,你自持身懷正氣,三番幾次冒犯于本座,你以為我真得會怕你嗎?你不識時務,不知天下大勢,企圖逆水行舟,本身就違反了天道規律。國之將亡,豺狼當道,鬼魅當興。你要螳臂當車,那是自尋死路!”

陳劍臣道:“是嗎?那就一戰吧,看看是誰死!”

侯青聲音幾乎都咆哮起來:“爾等送上門來,早注定難逃一死。臭書生,你還記得蘭若樹妖否?當日你協助蜀山劍客,將樹妖斬殺;今日只得你孤身一人,本座要將你挫骨揚灰,為樹妖報仇雪恨!”

陳劍臣心一動:“你們果然勾結到了一塊。”

“本座與樹妖,相交百年,交情莫逆。只恨當日它新凝法相境界,遭受雷劫導致實力大減,否則就算你與蜀山劍客聯手,也不會是它的對手!”

聽到這一番話,陳劍臣才知道當初在蘭若寺面對的樹妖根本不在最強狀態——不過當時他只負責殿后工作,不曾真正面對樹妖,因此許多東西也無從分析。

“廢話少說,侯青,就算今日燕赤俠不在,我單憑手中大筆,定叫你難逃征伐!你既為陰司山神,卻自甘墮落,化為厲鬼惡妖,自作孽,不可活!”

“哼哼哼,大言不慚,區區山神之職,本座根本不放在眼里,死亦為鬼雄。而你,將成為我的墊腳石。”

說到此處,放聲大笑,吟道:“眾生魔相,任我魔相!”

言畢,蓬的一大團黑氣彌漫開來,將周圍數丈范圍全部覆蓋住,轎子的影蹤頓時隱藏起來,只余下四個邊角的替死鬼燈籠,陰森森的照耀著,更顯得詭異無比。

陳劍臣心生警惕,辟邪筆在手,凝神戒備。果不其然,片刻之間,身后方“得得得”馬蹄聲倏爾響起,一騎彪悍的陰馬閃現,馬上騎士披掛一身烏亮黑鎧甲,手提一柄巨大的開山斧,鬼魅地出現在陳劍臣背后,手起斧落,惡狠狠劈下來!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5
第兩百六十九章:激戰

(逐步恢復元氣……)

巨斧如風,車輪般呼然砍落,要是被劈中,只怕魂神當場便要魂飛魄散。

陳劍臣早有準備,念頭一動,飛天夜叉極其靈活地一個盤旋,堪堪躲避開來。陳劍臣回頭望月,手中辟邪筆點出。

犀利無比的筆鋒卻點在一片虛空內,那騎著陰馬的甲胄陰魂莫名消失,不知去向。

桀桀!

怪笑陣陣,左側的霧氣內驀然探出一爪,猶若磨盤大小,通體白粲粲,當頭就往陳劍臣腦門上抓來。

這一次的攻擊,和第一次一樣出其不意,幾乎在怪笑聲起的同時,爪子便出現了。

陳劍臣臨危不懼,腦后光芒閃現,浩然養吾劍現身,直直迎上骨爪。

兩者相撞,正氣激發,骨爪頓時被擊碎,看起來,出乎意料的孱弱。

“不好……”

陳劍臣心頭警兆立生,下方一道黑影騰空席卷而來,看真切些,竟是一截樹根,長不知多少丈,粗若碗口,上面還生長著些小的根須,好像一根根小觸手一般。

對于這么一條樹根,陳劍臣非常熟悉:那不是樹妖的拿手神通嗎?怎么會被侯青使喚了出來?

一連三波攻擊,虛虛實實,但無一不鬼魅莫測,變化多端,這侯青的實力手段,簡直層出不窮,匪夷所思。光憑這一點,他就比汪城隍之流強出不知多少了。

間不容發之際,陳劍臣來不及多想,駕馭飛天夜叉朝著空當猛地加速竄出去。

根須呼嘯而過,半途仿佛一根柔軟的鞭子,驟然打個半圓圈,準確無誤地纏繞住飛天夜叉的足部。

“危險!”

陳劍臣如今騎在飛天夜叉背上,如果夜叉受到重大攻擊隕落,那么他的魂神也將從高空跌落墜地。

這一跌,毫無疑問魂神會受到重傷,乃至于直接死亡。

陰司世界,說白了就是魂神的世界,絕不虛妄,而是真實存在。魂神進去到里面,同樣要遵守這個時空的規則,甚至變得脆弱。魂神一旦受到傷害,就難以返回到陽間的身軀里去了。

根須的動作非常快,只一瞬間,猛地拽著飛天夜叉,狠狠地往地面上砸落。看樣子,要將夜叉和陳劍臣一起砸個稀巴爛。

生死時刻,陳劍臣出奇的冷靜。嗡的一響,浩然養吾劍鏗然出鞘,化作飛劍,光芒到處,將纏繞住飛天夜叉的根須攔腰削斷,飛濺出一蓬碧綠色的液體。

呀呀呀!

冥冥中傳出痛苦的低聲呻、吟,顯然這一劍,傷害到了躲在暗處發招的侯青。

根須被砍斷,攻擊同時化作無形,本來被纏繞得失去平衡的飛天夜叉重新恢復正常,怒吼連連。但陳劍臣沒有下達攻擊指令,它也不敢私自出手。況且,連侯青的蹤影都摸不著,出手沒有目標,根本毫無用處。

“哈哈哈,臭書生,你是斗不過本座的,乖乖等著受死吧!”

侯青咆哮的聲音,陰陽怪氣,從四面八方傳來,分辨不出其所在的準確方位。

陳劍臣冷靜下來,一手仗劍,一手執筆,劍筆在手,心情出奇的沉穩冷著。他發出指令,讓飛天夜叉降落,走下來,腳踏實地——人在空中,破綻太多,還要顧及飛天夜叉的安全,不如在地面上更有優勢些。

“夜叉,你去幫忙汪城隍他們吧。”

命令一下,飛天夜叉好像是一頭獲得了自由的孟虎,嗷嗷怪叫,朝著戰場咆哮沖去。

此時黑山巔峰的平地上,一場神鬼大戰正如火如荼地展開——侯青經營黑山時間不長,但極有手腕,網羅了許多孤魂野鬼,秘密地培訓操練,又有數以百計的勾魂鴉等等。其中以三頭普通夜叉為首領,抵御汪城隍部隊的進攻,雙方正打得難分難解。

有詩云:廟堂酒肉蒼生怒,陰曹睲血鬼神嚎!

飛天夜叉加入戰團,如同虎入羊群,雙爪揮舞,但凡抓到手里的陰魂,俱是不由分說便塞進嘴巴里,如嚼肉食,美味可口。

吃得幾個后,其通體黑氣繚繞,森森然,本來就魁梧強悍的身軀,竟又莫名地膨脹了兩分。

它體內留有陳劍臣的正氣烙印,和陳劍臣息息相通。飛天夜叉的這番異樣,陳劍臣當即感應到了,只覺得飛天夜叉的力量在吞噬陰魂的同時得到飛快的提升,氣息變得更加強橫起來,開始沖擊陳劍臣控制它魂神的役鬼術印記。

假如能被它沖掉印記的話,那么飛天夜叉將獲得徹底的自由,既不受陳劍臣控制,也不屬侯青管轄,而會變成一個非常可怕的鬼物。

然而陳劍臣哪里會放任其發展下去?正氣所化的印記光芒大作,一下子占據主動,將來犯的氣息悉數破解消融掉。

“夜叉,不準你再吞噬陰魂!”

陳劍臣知道飛天夜叉吞噬陰魂能大幅度提升實力,某方面上講,不失為一個可以利用的元素。只是眼下大敵當前,無暇分心,卻不能放任它無節制地成長起來。萬一出現什么閃失,那么對方很可能會脫離自己的掌控之中,那就不可收拾了。

接到陳劍臣的指令,飛天夜叉猶自有些不服,嗬嗬作響,眼瞳只盯著那些陰魂,流露出貪婪的神采。由此可知,它的本能力量實在是達到了一個非常強大的地步,連主人的話都不那么聽從了。

陳劍臣眉頭一皺:這般時刻,要分心去管飛天夜叉的話,可不是一件好事。當即驅動印記,轉化回字符模樣,正是一個大大的“鎮”字,狠狠地撞擊起來。

“啊!”

飛天夜叉痛徹心扉,縱然強悍如它也禁耐不住,只感到頭疼如裂,滿地打滾,連忙跪倒在地,一個勁地求饒。

在這時候,求生的本能一下子就蓋過了吞噬的本能。

這些事故,說起來長,但其實不過是幾呼吸間的事。陳劍臣鎮壓飛天夜叉,舉止有異,立刻被侯青捕捉到了:

“臭書生,你以為本座的飛天夜叉是那么好搶的,今日定教你死無葬身之地!眾生魔相,唯我魔相!”

吼叫完畢,噼里啪啦陣陣怪聲,陳劍臣所在的地方,丈余范圍內地面不斷開裂,探出一雙雙白骨爪子,拼命地朝陳劍臣抓來。

陳劍臣冷笑道:“些許鬼蜮伎倆,給我破!”也不講招式,浩然養吾劍四面揮下,或劈或斬,或刺或削,劍光所到之處,白骨爪子俱化為枯骨,倏爾破碎成齏粉。

真正的攻擊在這一刻才來臨,頭頂冥冥無頂點的虛空,風云巨變,氣息繚亂,最后凝聚出一個巨大的旋渦。

漩渦飛旋得極為快速,加上無聲無息,更能給予人一種沉重的心理壓力。

“眾生魔相,唯我魔相!”

半句沙啞,半句尖銳的嘶叫聲從漩渦正中傳下。與此同時,一副龐大無匹的臉從中浮現——這是怎么一張臉呀,倒不是說長得可怕恐怖,而是本來好生生的男子臉容卻涂脂抹粉的,如今放大起來,使人看見,渾身寒毛倒豎,雞皮疙瘩止不住的往下掉。

巨臉變幻,最后只剩下一張大嘴,咆哮著,仿佛能吞噬下整個世界,一口沖下來,目的正是站在地上的陳劍臣。

聲勢如此驚人,戰場那邊都被驚動吸引了。

汪城隍恰好將一名鬼將擊殺,此時抬頭看上來,心神大震,驚且慌,乃至于產生出一絲絕望之情:“法相之境,果然是法相之境!”

陰司之中,除了十殿閻羅,其他百千鬼神都是修道門,鬼修一途,千辛萬苦,殊為艱難,比起妖修,還要困難十倍。汪城隍修煉久矣,如今才金丹圓滿而已,而本來只是小小山神的侯青,居然在短短時間內凝聚出法相,這怎么能讓汪城隍不感到震驚?

傳言,俱為事實。

侯青的成長,簡直違背了基本的修煉規律,不成道理。這樣的情況,唯有在被人醍醐灌頂之下,才有可能發生。

可眼下汪城隍根本不能多想,他更需要擔憂陳劍臣。法相之境,非同小可,境界上的巨大優勢,甚至能拉平正邪相克的落差。而萬一陳劍臣不敵,那么也就意味著己等全軍覆沒了,什么城隍,什么官職,俱為畫餅。

“公子,你可千萬不能敗呀……”

面對偌大的陣仗,陳劍臣同樣流露出無比凝重的情態,他身懷正氣,對付過金丹,元嬰等境界的妖魔,可以說是舉手投足間,敵人灰飛煙滅,沒有經受過太大的考驗。只不過眼下,面對的侯青,是法相之境。

傳說中,法相有形有質,千變萬化,奧妙無窮。固然侯青是陰魂之身,天生短缺,但同樣不可小視。

昔日樹妖即為法相,以燕赤俠的驚天修為,都要苦斗多時才能取勝斬之;那么現在,輪到陳劍臣獨個兒承受面對了。

這一戰,如果勝出的話,定將獲益不少!

巨嘴聳然,從高空上咆哮而來,其內隱隱可見無數的妖物張牙舞爪,簡直就是一副群魔亂舞的景象。

陳劍臣倏爾動了,提筆向上,憑空臨摹,筆鋒旋動。他在寫字,哦,應該說,他在寫很多很多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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