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穿入聊齋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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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90p1c53 2012-4-24 09:08:0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5 233592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5
第兩百七十章:苦戰

›››正文

手提辟邪筆,憑空臨摹,但見筆走龍蛇,卻是在寫著字。一個一個的字,不斷在筆尖下生成,竟不消逝,反而噴薄出肉眼可見的白氣,繚繞不休。隨著增多,最后湛然成型,進而化為一篇錦繡文章。

古之圣賢,借立言而教化天下,筆墨文章中,自然而然,會有靈動意味,猶如春雨化人,用俗話說,叫“功德自生”。

然而傳諸后世,后輩讀書人受困于八股文體,一味死背硬記,雖然將文字爛熟于心,但眼中只見章法,不見功德,反而落了下剩。

久而久之,人心不古,正氣式微,天地不再。

眼下陳劍臣秉筆直書,以虛空為紙,體內的正氣一道道激發出來,隨筆意而成字,連綿一片,意蘊合一,文章自成。

他便是要用這篇文章,來應戰侯青的魔功大法!

侯青法相凝聚,此際施展出“唯我魔相”,化成一張漩渦大嘴,咆哮撲下,仿佛一口能吞掉這天地眾生。

巨嘴兇猛,其內群魔亂舞,鬼哭神嚎,光是讓人看著,聽著,便心神驚懼,心魔蠢蠢欲動。

“破!”

陳劍臣口中輕輕念出一字,眼神堅毅淡然,心隨意動,文章光芒熾盛,直直迎上去。

驚天動地的一響,魔相和文章相撞,兩種不同的信念力量激烈爆破。咔嚓咔嚓,滲人的破裂聲從地面傳來,黑山巔峰之上,居然龜裂開來。

啊啊啊!

周圍靠得比較近的鬼差陰魂,被力量的余波禍及,瞬間化為灰灰,渣子都不剩一點了。

“好厲害!”

汪城隍只感到一陣心悸,情不自禁往邊上挪移開去。圓睜雙眼,要看結果,如果陳劍臣身敗的話,他們只能逃之夭夭了。

黑山上空,依然一副愁云慘霧,不見天日。半空中,一定漆黑的轎子閃現,也沒有鬼差抬著,就那般當空漂浮。

下方,陳劍臣昂然而立,背負雙手,頭微微抬起。一縷鮮血忽而緩緩從他嘴角流淌而出——他受傷了!

汪城隍一顆心頓時緊緊地揪起來。

客棧內一燈如豆,本來靜坐的嬰寧心有感應地猛然張開眼睛,就見到公子嘴角一縷鮮血流出來,觸目驚心。

“不好,公子受傷了。”

嬰寧神情緊張,霍然而起,心情繃緊得不得了:在地府黑山之中,公子肯定和黑山老妖交上手了,難道說他不敵受傷?

在剎那間,她已有沖入地府的沖動,要去助陳劍臣一臂之力。只是猶豫不決,畢竟還要留在客棧內看守公子的軀殼,害怕黑山老妖會派厲害鬼物來加害。

“上蒼保佑,公子吉人天相,不會出事……”

她嘴里囁嚅著,盤坐于燈下,神情無比虔誠。

“臭書生,今天本座要你萬劫不得超生,給我死吧!”

轎子內聲波滾滾,忽而移動,下一刻,就出現在陳劍臣身后,那轎簾子無風自動,飄蕩而開,露出里面一片漆黑。

整副轎子,里面中空,好像一口無底的黑洞,要一下子將陳劍臣吞噬進去。

光芒大作,陳劍臣身后卷軸拉開,《三立真章》字字珠璣,宛若一面堅不可摧的旗幟,鋪張拉延,將他嚴密地保護住。

本來轎子一頭猙獰鬼物正咆哮而出,噬咬陳劍臣,被繁多的字粒光華映照,一聲慘叫,鬼物原形畢露,變成一尊骷髏頭,忙不迭地縮回去,轎簾子垂落,這才隔絕開來。

不過這一照,《三立真章》耗損不小,字粒的光華迅速黯淡了下來——如果把正氣比作是一種能量,那么天地間本就沒有任何的能量可做到用之不竭。

陳劍臣當前將《三立真章》上的正氣全部凝聚出來,可也耐不住傾盡全力的搏殺。先前寫出錦繡文章,體內正氣已虧空不小,再催動真章,未免就顯得力不從心了。

“哈哈哈,臭書生,看你還能頂多久!”

聲音狂妄,裹挾著轎子,平地一個旋轉,轎子一個泰山壓頂,直愣愣朝陳劍臣的頭頂壓下。

真章護主,躍然上頭頂,橫空阻擋。一撞之下,通體顫抖,所有的光華都斂起,自動卷收起來,嗖的,沒入陳劍臣體內不見蹤影。

陳劍臣心頭大震,一口鮮血噴出,血濺于地。

“糟糕,公子要輸了……”

那邊時刻關注戰況的汪城隍心驚膽顫,一個失神,被一頭鬼將砍了一刀,哇哇大叫。其心中已有退意。

“眾生魔相,心中著相!”

黑轎子沖天而起,云開見月,一輪圓月閃現,大放光華,說不出的奇異。

“子曰‘敬鬼神而遠之’,陳劍臣,你枉讀圣賢書,竟敢妄自闖入地府,參與陰司戰亂,豈是君子所為,還不速速退去,否則悔之晚矣。”

當空之上,黑轎子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青衫人物形象,和圣廟里供奉的圣人像一模一樣,只是更加高大,眉目傳神,仿佛活過來一般,三縷長須拂動,不怒自威,正用手指指著陳劍臣,大聲苛責。看樣子,就像夫子在教育學生,充滿了不可置疑的威嚴。

威嚴如山,沉重得壓下來,無形有質。

陳劍臣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作用在脖子上,脊柱上,膝蓋上,直教人要低下頭,彎下腰,跪下地,俯首陳臣,再興不起任何的抗爭之心。

“公子,那是假的,是老妖使出來的法相!”

見勢不妙,汪城隍急忙大聲道出真相,提醒陳劍臣。其修煉道法,不尊儒家,卻可輕易看破那尊圣儒形象的破綻來。

“嗯!”

那圣儒猛地冷哼一聲,微微轉過身,形象呼然一變,在汪城隍看來,竟是閻羅王的相貌,雖然只是短短一瞬,但汪城隍已心神失守,幾乎要馬上跪倒,片刻醒神,余悸未了,大吼道:“好賊子,無法無天!”

侯青連閻羅王的形象都敢搬弄出來,可見其野心勃勃。

“呀呀呀!”

陳劍臣咬牙硬抗,汗如雨下,但身子卻一點點彎了下來。

“拼了!”

汪城隍張口一吐,一枚小銅鐘吐出,見風而大,鐺,聲音洪亮,發聾振聵。

這一聲鐘聲,震人震己,汪城隍面色頓時煞白。但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須盡力幫陳劍臣走出假象,陳劍臣才是整個戰局的關鍵所在,不容有失。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6
第兩百七十一章:立功

第四卷:妖魔道

升級改版成功,請書友們多多支持,發現BUG也請及時告知,我們好及時更正,如果需要文字章節也請告知,我們盡量給予熱門書籍文字,當然因為書籍較多,完全工作量太大,沒有的請多多諒解

第四卷:妖魔道

(晚上應該還有一章,這一個多月來,真愧對各位書友了!)

鐘聲一響,如在耳邊震蕩,落得一瞬間的破綻,陳劍臣心頭霍然明覺,緩緩抬起頭來,明白了其中原因——

他,本非此世中人,這個世界的圣賢,與其何干?又何必敬仰如山?要知道,剛來那個階段,對于董圣人立言之作“四書”,他可是極端反感的。()

想破了這一層,豁然開朗,原來林林總總,都是虛妄,都是魔障,猶如拔開烏云見明月,眼前再無遮掩,整個人的身心,都處于一種玄妙明凈的變化。

變化之始,是泥丸宮世界的那篇《三立真章》,本已黯淡無光,此刻奮然展開,上面的諸多字粒一個個全部脫飛而出,煞是好看地飛舞著,一粒粒,看上去有幾分螢火蟲的意味。

點點光芒,前赴后繼地飛來,直飛到辟邪筆之上,消融進去。

九百九十九個字,九百九十九粒字芒,只片刻工夫,全部融進了辟邪筆內。

變化再生,辟邪筆筆桿上幽光閃爍,宛如星辰,充滿了一種奧妙之秘;而筆頭慢慢地居然在綻放,仿佛花蕾怒放,無數的毫毛怦然開張,正是那傳說中的筆頭生花之象。

所有的字都消融到了辟邪筆去,只剩得一張空白的卷軸。空卷軸傾覆而折,翻身卻和《正亂貼》天衣無縫地融合成一體。

到了此際,《正亂貼》徹底占據陳劍臣的泥丸宮世界,穩穩當當地懸立于正中央處,成為核心存在。

青衫磊落的儒生形象更加分明,可見衣衫飄揚,發帶灑脫,右手執辟邪筆,左手浩然養吾劍。..

養吾劍同樣發生了不小的變化,通體光華內斂,隱隱有返璞歸真的跡象。

這諸多變化,都發生在陳劍臣的魂神世界里頭,外人根本無從觀察,他們所能看到的,是陳劍臣的魂神外在形象,以及姿態動作。

汪城隍拼著身受重傷的代價,祭出壓箱子的法寶“驚神鐘”,要幫忙陳劍臣驅散侯青的法相影響。可以說,他的拼命起到了極其重要的效果。

陳劍臣眼神一輪,恢復清明,漫天壓力徒然破碎。

高高在上的圣人形象支離破碎,顯出黑色轎子的原形來:“你,你這臭書生竟敢破本座法相!”

其法相被破,無疑受到一擊重擊,負傷不淺,嚷叫的時候,帶著氣急敗壞的情緒。

陳劍臣筆劍在手,昂然而立,神色漠然,慢慢道:“侯青,我欲立功,借你魂神一用!”

侯青狂笑:“狂妄,你以為這樣就能咸魚翻身了嗎?做夢!”

大笑聲中,黑轎子呼嘯而下,簾子欣開,一張猙獰鬼臉撲出,看真切些,這張鬼臉竟是由無數臉容拼湊組成的。

為了練就《眾生魔相》這門高深魔功,侯青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除了繼承樹妖的精華外,更不惜侵犯陽間,掠奪了無數的血肉,這才有這般成就。

因為肆無忌憚的掠奪,所以黑山一帶白骨累累,了無生人,幾成鬼蜮。

國之將亡,群魔亂舞,妖孽叢生,它只能算是一個縮影而已。

陳劍臣淡定從容,提舉辟邪筆的動作云淡風輕,好像臨摹寫貼般寫意。

“破!”

筆尖迎上,倏爾成字,正是一個“破”字。字成而神韻立生,筆畫縱橫之間,早超越了字形的局限范疇,而真正領悟到了筆墨的精神,神乎其技,近于道,蘊含著某些神奇的規則。

應聲之下,兇猛的鬼臉便如同一面脆弱的玻璃,化成無數的碎片,朝四面八方散飛,隨即化為灰灰。

“怎么可能?”

侯青的聲音意外而帶著一抹駭然。

這一幕,被汪城隍看到,士氣大振:看來公子臨陣有了領悟,修為精進,再加上正氣克邪的特性,何愁不勝?

他大吼一聲,手持兵刃,一擊“橫掃千軍”,大發神威地將身前的幾名鬼物掃飛。

就在這時候,那暫時被鎮壓住的飛天夜叉覓到了破綻,再度發作,咆哮著騰身飛起,要撲殺陳劍臣。

只要殺掉陳劍臣,他體內的役鬼術正氣禁制自然而然會得到解脫。

這飛天夜叉在戰場上吞噬了太多的陰魂,力量暴漲,意識兇虐,哪里還肯心甘情愿地被人奴役?

陳劍臣臉色一變:“找死!”

浩然養吾劍森森然,一劍斬落。

“臭書生,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半空上的侯青把握戰機的能力十分出眾,見狀立刻驅使黑轎子,以無以倫比的速度撲下。

陳劍臣以一敵二,劣勢頓現,鏗鏗鏗,養吾劍劈砍在飛天夜叉之上,如擊木石,濺起朵朵奇異的光芒。每一劍,都讓飛天夜叉受到不小的創傷。

然而夜叉悍不畏死,不為所動,只嗷嗷狂叫著,奮不顧身撲來。

該死的家伙!

陳劍臣暗罵一聲,但也沒有太多的辦法,另一邊侯青所在的黑轎子已轟然而至,搖身一變,分化出八條根須,猶若惡毒的蟒蛇,從各個方位朝他襲來。

這是真正的死戰時刻,一決勝負生死,不容有失。

陳劍臣愈發冷靜,縱然長嘯一聲,一手持劍擋住飛天夜叉,一手辟邪筆飛快地寫字,再寫文章,以文結墻,成盾,保護住周身方位。

嘭嘭嘭!

根須和文字相撞,一根根都被炸得破爛粉碎。

“給我倒下!”

激戰之中,陳劍臣騰出那么一個小小的空當,辟邪筆筆劍婉轉,剎那間寫就一個“鎮”字,字形化為一圈白光,嗖的飛入飛天夜叉的魂神內,和原先的禁制聯合起來,氣勢壯大,變作一塊巨石模樣,沉甸甸的鎮壓而下。

撲通!

悍勇的飛天夜叉到底承受不住,撲通倒地,四肢動彈不得,再掙扎不起了。

陳劍臣暗松口氣。

這時候,侯青所使喚出的最后一根根須也被撞碎,成為一道道的飄渺黑氣,彌漫開來。呼,黑轎子猛然消失不見。

“咦!”

陳劍臣反應不可謂不快,但還是無法守護住所有的破綻,一綹肉眼幾不可見的黑氣非常靈活地鉆進了他的右耳朵里。

“哈哈哈,眾生魔相,無上心魔,臭書生,這一下,本座看你怎么死?”

瘋狂得意的笑聲在耳中響著,在心頭回蕩。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6
第兩百七十二章:功成

(很久沒兩更了,給自己加油!)

侯青修煉的魔功端是變化無常,詭異十分,令人防不勝防,此際化身為一縷黑氣,從陳劍臣耳中鉆入,迅速侵入到他的魂神世界里頭——

“無我無相,有心有魔,臭書生,本座看你怎么個死法!”

人皆有心魔,可以說,修為越深,心魔越重,平時必須多加注意,溫養化解,才能壓制住;一旦激發,就會造成反噬,使得人的心智迷失,乃至于癲狂。['小說`](圣堂.)

在蘇州胡莊,幫助狐貍精嬌娜渡劫之時,陳劍臣曾與心魔做過一番斗爭:那時候嬌娜的心魔被引魔劍牽引進入陳劍臣體內,還撩動了他本身的心魔,兩兩合一,形成一個恐怖的鬼物,以及一幅滿地骷髏的景象。

但那一次,有驚無險,并未造成多少波瀾。

眼下這次,截然不同,侵入者可是最擅長魔相的黑山老妖——

黑氣闖入魂神世界,轉眼成型,先是一頂黑漆漆的轎子模樣,然后立地生變,變幻出一尊巨大無匹的鬼物。

其身高幾十丈,頭生雙角,黑面如炭,碩大的鼻子穿一口銅環,雙瞳幽深,間或紅芒迸射,霸氣流露,仿佛一舉手,一投足,便能把陳劍臣的魂神給撐破一般。

“吼!”

鬼物雙手往胸口一錘,仰天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隨即兩只蒲扇大手一舉,一對八角金瓜錘變化在手。

這一對錘子,大若小山,舉在手里,有開天辟地之威。

如此鬼物,堪稱魔神!

侯青不惜以本身魂神襲入,全力一擊。一下子就挑逗起陳劍臣心中之魔,才有這威霸魔神的形象產生,力量龐大無匹,完全不同尋常心魔,只飄渺誘惑,更多的是潛意識的作用;而是直接爆發,要用猛烈的力量粗暴地肆虐撕碎陳劍臣的魂神世界。

世界滅,人心死,剩下軀殼,便是行尸走肉,再無自主思想意識。圣堂.

又一聲大吼,魔神雙瞳紅芒流轉,隱隱帶著一層碧綠,甚是滲人,揮舞雙錘,身軀仍在成長,幾乎占據了陳劍臣魂神世界的一半空間。

“臭書生,給本座去死吧!”

光華閃處,一副卷軸乍然閃現,定在中央處,猶如定海神針,本來搖晃的魂神世界頓時安定住。

《正亂貼》!

卷軸垂直掛落,憑空懸立,紙上字句閃爍,其中又有聲音傳出,朗讀的聲音:起初聲音細細,慢慢聲調提高,最后竟如黃鐘大呂,轟然出口。一字一句,如在耳邊錘擊,撕心裂肺的響著: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荼毒天下,追惟酷烈;奈何奈何,號慕摧絕;讀圣賢書,為何事學?正氣不屈,浩然誅邪;祥瑞御免,鎮宅定野!”

朗讀聲中,那青衫磊落的儒生形象從虛空中現身,恰好鎮守在心門之位,形勢徒然一變。

侯青所化的魔神,那漆黑如炭的面容都仿佛變色:“什么?”它隱隱感到有些不對頭,但又無法把握真切,顧盼之間,手頭動作不由自主慢了下來。

《正亂貼》四十八字念完,卷軸呼嘯,一道道光激發而出,每一道光都蘊涵一個字。字跡繚繞,看上去,一字字獨立成型,猶如道家的符箓,拖著長長的尾光。

符箓飛舞,一道道,目標全部都是朝著魔神所來。

“這是……”

魔神頓時萌生不妙之意,到了這時候,它終于發現:自己似乎中了陷阱,被甕中捉鱉了……

此念一生,侯青心頭大震,敢情自己借助黑氣入體,一帆風順,不是陳劍臣缺了防備,而是故意露出空門,好讓己身自投羅網。圣堂.尤其那尊青衫書生,一看就知道不同凡響,居然帶著圣儒的氣息。

陳劍臣的魂神世界,竟有一尊圣儒形象鎮守,這大出侯青意料之外:怎么可能?就算對方正氣有成,可斷然也不能凝練出圣儒來。這等境界,起碼要大成才會出現。一如道家成就人仙,會演化三清;釋家九轉金身,自有佛陀護身一樣……

幻想,一定是幻想!

倉促之間,侯青根本沒有太多的思考空間,唯有自我安慰。而《正亂貼》四十八字,每一字都轉化為符箓形式打上身來,實在大大不妙。

“給我破!”

它右手一掄,巨大的金瓜錘揮舞起來,要擋住字符的攻擊。

聲音輕而怪異,一道字符命中金瓜錘,侯青只覺得心坎兒一顫,好像被一枚釘子釘住,又痛又酥,又麻又癢,不禁大叫一聲,整個體型居然肉眼可見地縮小下來,似乎被生生壓榨了一圈兒。

怎么回事?

侯青大驚失色,字符力量詭異至極,超越了理解的范疇。然而容不得它有喘息的機會,第二道,第三道字符輕飄飄而至,根本沒有任何閃躲的機會,結結實實落在身上。

每一枚字符入體,其巨大無比的身軀就縮小一圈,狀甚玄妙,又顯得有些滑稽。

侯青驚怒不已,剛才的不可一世早已拋之九霄云外,知道情況危急,必須馬上破體離開,沖出陳劍臣的魂神世界,躲得越遠越好。

“吼!”

它咆哮一聲,張牙舞爪,舉著一對金瓜錘,什么也顧不上了,直往心門處沖去,唯有那里,才有出路。

“滾開!”

金瓜錘猛然砸落,要將那青衫圣儒形象砸碎,打出一條路來。

錘子居然落到了空處,什么都沒砸到。

虛空冥冥,可見青衫圣儒形象就在正前方,負手背立的姿態毫無改變。

侯青心一凜,當即明白己身位于對方的主場,陳劍臣有圣儒形象鎮守心門,又有《正亂貼》攻擊,先天性已占據絕對的優勢,可以生出諸多轉換的變化來,類似于道法中的陣勢布局。

大勢已成,關門打狗。

第二十道字符命中,本來頂天立地的魔神已被削得成幾丈高大了;與此同時,身體具有的力量也在大幅度縮水。

侯青終于露出了驚駭的神情,長此以往,后果不堪設想,它很可能會被打得魂飛魄散,渣子都不剩。到了這時候,其才醒悟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冒險深入并不是一個好主意,尤其對方早有防備,就等自己送上門……

魂神之爭,雖然不見刀槍,但遠比刀光劍影兇險。除非擁有絕對的壓倒性優勢,否則侵人者總是處于不利的一方。這道理就和奪舍一樣,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

尤其讓侯青感到無力的是,因為有圣儒形象守門,陳劍臣本身的心魔一直被壓制得抬不起頭,根本無法興風作浪。缺少了內援,等于侯青的魔相斷了一臂,效果威力大打折扣,抵御能力脆弱得很。

“好狡猾的臭書生,枉讀圣賢書,非君子所為,居然敢耍陰謀詭計……”

侯青一面咬牙徹齒地轉換著念頭,一面不敢遲緩,奮起全身力氣,雙錘翻飛,追著鎮守心門的圣儒形象打。

只可惜,這是陳劍臣的魂神世界,擁有極大的主場優勢,心門變幻,只在念想之間,難以捉摸。

啊啊啊!

侯青的嚎叫變成了凄喊,此時他變身的魔神形象只得丈余高了,惶惶然。圍在周圍的字符還有十余道,漂浮著,并不著急攻擊,而是耐心等待機會。

“臭書生,你想殺我,沒那么容易!”

魔神就地一滾,黑氣爆發,變回漆黑的轎子本體,飛行速度驟然加快,準確捕捉到了心門方位,一個瞬移到達,簾子掀開,其中探出一只黑漆漆的大手。

大手如蒲扇,其上鱗皮密布,五指森森,漆黑油亮的指甲長達半尺,五指如爪,直直抓向圣儒形象的頭頂。

這一抓,凌厲無匹,速度極快,無從閃避。

爪子落在儒像上,形象登時一陣搖晃,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創傷,一陣恍惚模糊,好像再碰一碰,就會徹底崩潰破碎。

機會到了!

侯青大喜,嗷嗚一聲,魔爪稍一蓄勢,再度鋪張抓下。

“給我破!”

冥冥中忽有一聲嘆息傳出,依稀來自儒像之口,其聲低沉,戚戚然。

莫名地,侯青心頭有些打鼓。只是千鈞一發之際,根本來不及多想,只能全力駕馭爪子抓下:不管你是什么,統統給我粉碎吧!

青光一閃,辟邪筆憑空出現在儒像右手中,手勢往后一順,鋒銳的筆頭正點在魔爪手心處。

“啊!”

侯青發出凄厲的慘叫,轎子飛快地倒退,而魔爪早化為齏粉。

嗤嗤嗤!

此時,最后十來道字符如附骨之疽撲上,全部落在轎子上面,扶手,頂蓬,轎身的前后左右都有,光華流轉,頓時將黑轎鎮壓得紋絲不動。

“我不甘心啊!”

侯青大叫著,其陰魂所容身的黑轎本就是一件奧妙法寶,但被道道字符克制住,竟掙扎不起。

又一聲嘆息,在虛空傳出,余音裊裊。本來背向鎮守心門,姿態似乎永遠不會變化的儒像緩緩轉過身來。

儒像轉身,立功遂成!

“你……”

侯青于儒像正面相對,不敢置信地發出一聲驚恐尖叫。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6
第兩百七十三章:安頓

(南朝沒想到還有幾位書友慷慨打賞,真是暖心呀,多謝各位讀者對聊齋,對南朝的不離不棄了!)

有一縷暖意籠罩在身上,像泡在溫泉里頭,溫溫的感覺,非常舒服——陳劍臣倏爾睜開了眼睛,正見到幾方陽光穿過房間窗臺,照耀了進來。跟我請牢記

但比這陽光更燦爛的,卻是嬰寧的笑容。

她顯得有些憔悴,眼皮子微微浮腫,由此可以知道昨晚的擔驚受怕是何等入骨?然而小狐貍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干凈,好像兩潭幽泉,此刻里面正倒映出陳劍臣的身影,嘴角則彎出一道美妙的弧線,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

“公子,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一問一答,樸素而簡單,沒有絲毫激動興奮之處,仿佛昨晚和以前任何一個晚上一樣,毫無區別。

不過“南柯一夢”,此夢非彼夢,其中的兇險程度堪比從鬼門關邊上走了一圈。好在最后結果,符合預期所想。

侯青陰魂本體闖入陳劍臣的魂神世界,本來想直搗黃龍,不料正中陳劍臣下懷,反而落得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論境界,其凝聚法相,乃是了不得的修為,無奈陰魂畢竟就是陰魂,本體先天性的不足極其致命,更何況,還中計了?

陳劍臣的魂神世界,中有《正亂貼》坐鎮,心門又有儒像守護,簡直鐵板一塊,不可犯傷。侯青想侵入進來興風作浪,正是踢到鐵板上,注定了沒有好下場。

侯青一死,整個黑山失去了主心骨,很快就被汪城隍的人所占領,開始整頓統治……這些,陳劍臣并不想插手進去,他更關心的,是自己《三立真章》的修煉進度。[][nilongdao]

儒像轉身,立功遂成!

讓自己受阻,裹足不前的瓶頸終于一朝破開,正式邁入“立功”境界。

毫無疑問,境界上的突破讓實力突飛猛進。首先正氣凝聚成形,可以外放了;其次,辟邪筆再度現身,從魂神世界里出來,重新化為實物。

這支來歷奇妙的筆,現在就把握在陳劍臣的手中,兩者相觸,有一種血肉相連的親切感,好像不分彼此,心意相通。現在,辟邪筆既可以隱匿回魂神內,又能夠出現在手里,以供驅使。

一進一出,只在一念之間。

這般情形,便宛如法寶。

可惜的是,儒像轉身,正面示人,但他面目被一團清氣所覆蓋住,繚繞不散,很是模糊,只能看到一個輪廓,無法辨認五官。

陳劍臣琢磨著,也許要自己“立德”后,才能真正看清儒像的面目樣貌。

《三立真章》,立言、立功、立德,循序漸進,步步高升;其中“立言”代表為《正亂貼》,“立功”代表為正氣外放,也即是浩然養吾劍,那么,最后的“立德”會如何?

實在令人期待!

咕嚕咕嚕!

突然一陣水開了的聲音響起,源自陳劍臣的肚子,他才霍然醒覺,關于“立德”的期待必須先放下,還是先處理溫飽問題吧。

這一頓早飯,風卷殘云,足足吃了四大碗,陳劍臣才滿足地放下碗筷。

“公子,今天還要趕路嗎?”

嬰寧問。

陳劍臣道:“此間事了,再無羈絆,走吧……嗯,不過還得安頓一件事情。”

“什么事?”

陳劍臣伸手指了指血檀木書筪,道:“小謝。”

嬰寧恍然。

小謝為女鬼,本來她為了逃避黑山老妖的迫害才逃出來,到李莊處安身,偶然遭遇陳劍臣,這才選擇跟隨他們。

陳劍臣大破黑山,可并沒有發現小謝的好姐妹秋容,問之才知道,侯青大肆捉拿陰魂,都是抓回來煉制的,哪里還有活口?

因為是白天的緣故,這個消息暫未告訴小謝。

而陳劍臣是要奔赴京城的,京城為天下重地,血氣成陣,剛陽無匹,哪怕嬰寧進去都勉為其難,小謝為陰魂鬼身,更加不用說了。

所以,在此之前,陳劍臣想把小謝安頓下來。

此中因緣,嬰寧自是明白,問:“那公子有何打算?”

陳劍臣道:“我本計劃將她安排進陰司里任職,可轉念一想,她未必喜歡。”

嬰寧點點頭:“小謝姐姐向往自由,只怕不愿意。”

陳劍臣笑道:“所以我另外想到一個極佳的去處。”

嬰寧睜大了眼睛:“哪里?”

“蘭若寺!”

聞言嬰寧有些驚訝地“哦”了聲,不過很快就理解了公子的用意。蘭若寺鬧鬼之說久矣,雖然如今樹妖被殺,禍害被鏟除,但兇名猶在,等閑人根本不敢過去。從而使得蘭若寺幾乎與世隔絕了,小謝在那里生活,逍遙自在,非常穩妥。

白天的時間很快流逝,到了晚上,嬰寧取出畫軸,召喚出小謝,將諸種情況一一相告之。

聽說好姐妹被害,小謝痛苦流涕;而對于去蘭若寺的安排,并無意見。

當即嬰寧駕馭起道書,載著陳劍臣,以及小謝,直飛蘭若寺。在這里也得提及一下,曾短暫擔當陳劍臣坐騎的飛天夜叉被留在陰司內,輔助汪城隍。

陳劍臣倒想帶之身邊,方便行事,無奈夜叉的外形實在太驚世駭俗了,根本不敢招搖。還不如留下來,經營江州陰司為好。

星月光閃,道書騰飛,約莫亥時時分,便到了蘭若寺上空,直接在大殿外停落。

掌起燈籠,挑高夜照,見四下環境清幽,蟲鳴啾啾,平添幾分生氣。

故地重游,心情起伏,回想昔日種種事物,仿若昨日。

忽地,陳劍臣又想起了遠離的聶小倩,不知道她如何了?

小謝走出畫中,觀覽周圍景色,心中欣喜。

三者穿過大殿,來到后面的僧舍之時,猛地看見其中一間僧舍點著燈火。

陳劍臣一怔,隨即想到可能是燕赤俠,大喜過望,連忙快步奔過去,但臨近時發現不對,只因有讀書聲從僧舍內傳出。

他眉頭一皺,緩了腳步,上前敲擊門扉。

咿呀一響,一個身材中等,身穿白袍的青年迎出來,看見陳劍臣也是一呆。

陳劍臣作揖:“在下陳劍臣,因趕路錯過了地頭,只得借宿寺中,打擾閣下了。”

那青年國字臉,相貌堂堂,聞言很爽快地道:“陳兄客氣了,我亦為寓居,此間無房主,隨意住下便可。”

“未請教?”

“我乃浙人,寧姓,字采臣。”

寧采臣?

陳劍臣差點失聲驚呼,半餉說不出話來。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7
第兩百七十四章:夜遇

›››正文

亂了,似乎有些亂套了……

陳劍臣也算心性淡定之輩,但在這明月之夜,啟扉而出的一個青年自稱“寧采臣”時,還是不自禁地有一些恍惚,許許多多本來以為已經淡忘的記憶一下子泉涌出來,依稀與當前情景結合著,又衍生出許多的變化。

他早就知道,這個世界,絕非真正的聊齋世界。話說,真正的聊齋世界到底是如何的?就算在前世,也是沒有一個框架。

很模糊,難以界定。

于是,當穿越而來,真正認識到所在世界的真面目時,他下意識地將其定義為“聊齋世界”——這里道法現世,鬼怪出沒,存在許許多多似是而非的事物,完全有別于以科學為主的現代社會。

只是讓陳劍臣有些措手不及的是,這個世界不但有聶小倩,還有寧采臣。不過殊不同原著的劇情發展,換了別人自不覺得什么,同名同姓者多矣,不足為奇。然而多了一世的記憶經歷,最重要的是有些東西又那么的重疊到了一起,實在無法不讓人暗生疑竇。

莊生夢蝶?蝶夢莊生?世界的投影?

陳劍臣陷入了沉思……

“陳兄,難得我們古寺相聚,請進來喝一杯茶水……陳兄?”

寧采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陳劍臣恍然醒覺,啞然笑道:“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只短短一些交談,他便看出寧采臣乃脾性慷慨之人,性子直爽,又知書識禮,正是典型的當世君子風范。

僧舍被打掃得頗為干凈,椅凳具備看樣子,這寧采臣有在此長居的打算。

很快,寧采臣就幫陳劍臣和嬰寧斟了茶水,也不分什么賓主,隨意坐落,交談起來。

原來寧采臣為金華本地人士,秀才出身,今年科舉無望,秋試不得飽受鄉鄰親戚白眼,冷嘲熱諷。故心情惆悵,郁郁寡歡,便來到這蘭若寺,貪此地清凈,無人打擾,就準備結廬而居長住下來溫讀詩書,全力以赴沖擊下一屆秋試。

至于蘭若寺鬧鬼之事,他卻是不信的。

聽完,陳劍臣笑著問道:“寧兄莫非尚有娶親,才得如此灑脫?”

寧采臣嘆息一聲:“實不相瞞,愚兄弱冠而妻無奈內人多病,又因家貧的緣故,操勞過度,已于去年病廢,撒手西去了。”

原來如此……

陳劍臣心有戚戚然。

而寧采臣得知陳劍臣乃是赴京進讀國子監后,油然贊嘆,忽而想起一事:“陳兄昔日開泰學院舉辦天下第一才子競賽有一子橫空出世,莫非正是你?”

陳劍臣含笑不語。

寧采臣頓時瞧破了幾分,當即拍案道:“可惜,可惜陳兄你沒有參加最后一關考試匆匆離去,使人好生費解?要知道當時很多人都希望陳兄勝出,狠狠打那幾個公子哥兒的臉的。”

陳劍臣含糊弄個借口推諉了過去。

寧采臣是明白人,識趣地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一番茶水下來雙方話語投機,恨不得秉燭夜談。直到子時才告別陳劍臣和嬰寧卻另尋一件僧舍住落。

夜深人靜,小謝現身出來。

陳劍臣目灼灼看著她,問道:“小謝姑娘,你對此地可滿意?”

小謝連聲道:“非常滿意,多謝公子安排。”

陳劍臣又道:“只不過寺內有書生居住了。”

小謝忙道:“天地可鑒,小謝絕不會加害他人的。”

陳劍臣呵呵一笑:“你有此心足矣……也許,與士子比鄰而居,對你可能還會有些好處呢。我觀寧采臣,性慷慨,胸懷坦蕩,乃是君子……”

說到這里,心里一動,自己這是在撮合他們嗎?嘿嘿,話說回來,一個書生,一個女鬼,仿佛天作之合呢。

這自然多是打趣念頭,有些東西只能順其自然,不好橫加干涉的。

叮囑了一番好,小謝拿著畫卷,朝著陳劍臣盈盈一擺,又和嬰寧告別,旋即隱入黑夜之中,消失不見了。

一宿無話,第二天陳劍臣與寧采臣惜別,鼓勵道:“寧兄,你用功良苦,他日必金榜題名。可以的話,我們京城再聚。”

寧采臣笑道:“多謝劍臣吉言,愚兄在此,祝劍臣此去京城,青云直上。”

陳劍臣哈哈一笑,這些客套話固然空泛,但不失禮儀,忽道:“寧兄隱居此地,桃花夜開,或有際遇,可要好生把握哦。”

說完,帶著嬰寧飄然而去了。

他最后一句話倒令寧采臣有些愣神,簡直有些沒頭沒腦的,什么“桃花夜開”,莫非有啥隱喻不成?

不懂!

寧采臣飽讀詩書,可絕非迂腐之輩,思想開明,也知變通。在他看來,陳劍臣很有些不簡單,可到底如何,又難以捉摸。

“罷了罷了,臨淵羨魚,何如退而結網?我出來之時,已在母親面前發下重誓,學不成,枉為人,自當勤奮攻讀才是。”

念頭萌生,寧采臣回到僧舍內,鋪開書卷,伏案用功。

日起日落,云生云散,夜幕又開始降臨。

吃過晚飯,寧采臣挑燈夜讀,正沉浸在字里行間,隱約間忽而聽到外面有讀書聲傳來,其聲茵茵,嬌嫩悅耳,仿佛女子。

他一呆,心想難道寺內又來了外人僑居借宿?而因為自己用功太投入了,以至于沒有發現?

如斯想著,一顆心思便有些飄忽了,豎著耳朵傾聽,聽到對方所念讀字句為啟蒙書本《千字文》,更覺得好奇。

又聽了一陣子,終于按耐不住,起身開門出去,舉目四顧,夜色蒼茫,并無異樣,那飄渺的讀書聲悄然消失。

“咦,難道自己出現了幻聽,聽錯了?”

觀察了一會兒,寧采臣搖頭一笑,折身舉步要回自家僧舍,足下忽然踢著一物,卻是一幅畫軸。他撿拾起來,情不自禁打開,就見到是一副美圖。圖上有仕女形象,衣束華麗,趴坐在一葉扁舟上,含笑回眸,情義脈脈。

圖邊空白處,有小詩一首:妾家溪口小回塘,茅屋藤扉蠣粉墻;記取榕蔭最深處,閑時過來吃檳榔。

月色撩人,寧采臣眼神定定地看著畫中的女子,一時間竟有些癡了。

(本卷終!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7
第兩百七十五章:入京




秋風西來,微微有了寒意,有些喬木望風而凋,樹葉早早就變黃了,被稍大的風一吹,登時脫了枝頭,飄零下來。(XX網站)

天時蕭殺,人心亦然。

一路所見,所聞,所觸,讓陳劍臣的心情直接跌落到了谷底。國家大勢,民生氣運,敗壞的程度遠超預期,簡直說千瘡百孔不為過。

其中原因,除了皇帝一系列的苛政外,還有天災在推波助瀾。洪水、旱災、地震、蝗蟲,諸多自然災害在王朝各地出現,真是雪上加霜。

作為過來人,陳劍臣很容易就想到在許多古書里面,關于王朝毀滅的前兆,林林總總,不外如是。

那么,天統王朝呢?

嬰寧習有望氣之術,《望氣術》,不過修為不精,只能在小范圍內觀望,分辨氣息,對于國家大運卻不能推算演化。否則還能施展出來,看一看,從而做到趨吉避兇的效果。

然而很多東西,就算不用道法探索,也是能看出來的。

正明帝新政一來嚴苛,而來執行得雷厲風行,不曾給半點民眾喘息的空間,屬于高壓政策,這么一壓下來不出事才怪。

再加上適逢其會的自然災害,搞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許多人都憋著一肚子的怨氣、恨氣了。(XX網站)

人們百姓,最為樸素,但再樸素,如果活不下去了,哪怕面對天王老子,都敢揭竿而起。

其實各大州府都有了暴亂的苗頭,賊寇叢生,只不過很多事件都被當地官府就地鎮壓了下去,沒有上奏天聽。

說起來,坐在金鑾寶殿,高高在上的正明帝到底知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動蕩不安,滿城風雨?

陳劍臣表示懷疑。

雖然皇帝貴為天子,統治天下,予取予求,不過其足不出紫禁城,就算有其他的消息渠道,但也不見到了解很多。

言路蔽塞,民不達上聽,一向都是王朝特色。

只是奸臣當道之說,也沒有太大根據,各部大人,其中不少奸佞,但他們的權勢遠未達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從各方的消息資料綜合來看,只有正明帝說了算,而不是被架空,被擺弄的傀儡皇帝。

這么說來,其中玄機就多了,煙幕重重。

唉,既然現在入京,有機會的話,要好生觀察一下才好!

陳劍臣很快有了分寸。

朝廷無道,局勢動蕩,亂世跡象已現,這一亂起來可真不得了的。(XX網站)當王法失去了約束,當道德斯文一敗涂地,必然致使秩序崩潰,殺人、暴亂、搶掠,乃至于人吃人,什么境況都會發生。

正所謂“寧為太平犬,不為亂離人”。人在亂世,便如水中浮萍,根本無法掌握住自己的命運。

大勢如潮,傾覆旦夕,陳劍臣可不認為自己目前的情況足夠強大,能在亂世中讓自己,以及家人們保持安康。

必須尋覓另一個楔子!

這也是陳劍臣赴京進讀國子監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風,有些大了,席卷著許多黃塵,漫天飛舞中,一不小心就會被迷了眼睛。

嬰寧背負血檀木書筪,站在陳劍臣旁邊,那些風塵卻侵襲不得,幾尺開外便沉落下去,近不得身。

如此景觀,頗為奇特,不過一般人卻無從注意到,都紛紛低頭趕路呢。

遠遠的,一座雄壯高大的城池拔地而起,綿延開來,猶如一道雄山峻嶺般橫在前方。隱約可見,上面有無數的旗幟飄揚。

京城,那就是王朝核心重地,京城了。

一座城,鎮一國之氣運,巍巍然,屹立千年,早已成為無數人頂禮膜拜,心心向往的圣地所在——古時交通蔽塞,從一個縣到另一個縣都要好幾天路程,更不用說州府之間的距離,光靠馬力,動輒都要走十天半個月的,非常遙遠。而旅途勞累,又容易感染生病,更增加了難度。

如此,等閑平民百姓,一輩子估計都出不了幾次遠門;出行較多的俱為士大夫階層,求學、游學、外放做官等,有諸多由頭。固然如此,圣賢亦有教誨:“父母在,不遠游。”就是說要留在家里照顧老人家,盡孝道,而不能隨意地出去冒險。

遠行,即為冒險。

于是,對于很多地方,人們只能想一想,念一念,而無法親身去游玩,唯有以夢為馬,過過干癮。

其中,京城絕對是夢寐以求的圣地所在,尤其在士大夫階層,更是成為神圣的象征。讀書的,誰不想有朝一日能赴京趕考?當官的,誰不想官做得越來越大,一直做到京城里去?至于有錢人,京城的繁華已是其他洲府所不能比擬的。

關于這些,陳劍臣理解,但不包括他在內。可以說,在其心目中,從地理位置的角度上看,京城,也就是一座城罷了,最多大一些,高一些,里面有個象征權力巔峰的紫禁城,住著一個皇帝兒,和他的三千嬪妃。

如此而已。

陳劍臣更關心的,是嬰寧能不能跟隨他進京。

京城乃天下重地,軍衛如林,戒備森嚴,剛陽之氣沖天,一般鬼魅妖怪無法混進去,受拿氣息沖刷,很快就會原形畢露。

因為,陳劍臣有些擔心。

距京城只有半里多地時,陳劍臣忽而停住腳步,而嬰寧則悄悄施展出《望氣術》,駐足遠眺,看了一會,面有喜色:

“公子,城中血氣固然強橫,但并沒有成陣,頗有松散之象,我可以進去呢。”

陳劍臣大喜:“真得嗎?太好了。”

一直以來,他早已習慣嬰寧的伴隨,如果這時候要被迫分散,十分不好受。

嬰寧點點頭,嗯了聲:“看來這京城也不像傳聞那樣固若金湯。”

陳劍臣心一動,隨即想明白,現如今國運衰落,京城也保持不住鼎盛的狀態了,自然暴露出一些破綻來。嬰寧雖然為妖身,但金丹凝聚,魂神穩固,很多地方都能來去自如了。便高興地道:“好,我們進城去!”

邁開大步,帶著嬰寧,隨著其他的行人,朝京城大門而去。

日落時分,一輪紅日正一點點的落向西山,進城要抓緊了,再晚些,只怕城門就會關閉了……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48
第兩百七十六章:算卦

(龍虎匯聚,有些亂,要理清楚思路!)

京城自古為天下中樞,王朝一代代的經營下來,底蘊之深厚,深不可測。

天下以京城為中心,那么京城的中心便是紫禁城了。

日暮,夕陽的余暉漸漸都落到了山嶺后面去,相信很快就完全消失,退而讓夜色席卷上來,籠罩大地。

紫禁城中有悠揚的鐘聲敲響,散播開來,猶如一層層的水波,飄蕩出去。雖然夜幕未臨,但各處宮殿都已開始點燃蠟燭。

明華殿中,燭火如燈,大放光明。

其間坐著一位和尚,身材不高,也不胖,身披大紅袈裟,袈裟上被繪制上無數精致的圖文,間或有幽幽的光華流轉,說不出的奧妙奇幻。

他面目飽滿,天庭如山,留三縷長須,飄飄然到胸口處,此時卻瞇著雙眼,仿佛入定。

以他為中心,周圍坐著一圈人,個個都是身穿官袍,服飾圖案有斗牛、有飛蟒、有足蛇,顯示出他們位高權重的身份來。

的確,在座各位,不是大學士,便是各部尚書,簡直把整個朝廷的重臣都匯集到了一起,隨便一人出去,都是萬人跪拜的。

但現在,他們都恭恭敬敬地坐著,平心靜氣地看著和尚。

“請地藏大師出手,替天下算一卦!”

沉默中終于有人出聲,卻是文華殿大學士何頡何大人。他約莫五旬年齡,面色嚴峻,雙目有神。

那地藏大師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如水,不見喜怒,道:“這次貧僧從西方來,卻是要去辦一件事情。蒙得圣上恩寵,召喚進城,又要任我為國師。只是茲事體大,貧僧卻萬萬不敢應承,正要辭別而去,各位大人請貧僧至此,就是為了算一卦?”

何大人沉聲道:“不錯。久聞大師盛名,故特請大師算一算,乃知世間沉浮。”

地藏大師微微頜首,道:“也罷,盛情難卻,貧僧就算一卦。”

說完,伸手一掏,也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口缽,底方面圓,通體金色,仿佛金子所制。金缽放在地上,其又面露微笑,伸手一彈,本來空空的缽中頓時發生變化,有無數的漣漪蕩漾,一圈一圈的——

忽地那些漣漪凝聚,化成一缽水,猩紅如血,竟是一缽血水!

地藏大師長須無風自動,嘆道:“金缽盛血,血光滔滔,此乃大劫之相,天下蒼生有難矣。”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皆露出驚容。

何頡大人一跺腳:“這該如何是好?大師,有何解救之法?”

地藏大師合十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實不相瞞,貧僧西來,正是要化解此劫數。,而必須去度化一人。”

有大人問:“是何人如此重要?”

“我呸!”

突然間座中有人昂藏而起,戟指喝道:“不問蒼生問鬼神,如今天下紛亂動蕩,民不聊生,賊寇四起,瞎子都知道蒼生有難,豈是度化一人所能解決的?簡直荒謬。”

此人身高魁梧,面容顯黑,卻是工部尚書左恒。

何頡驚怒不已:“左恒,你敢對大師不敬?”

左恒道:“何大人,你口口聲聲說奉圣旨之命請大師算卦,然而以我看來,實在是荒唐之事,我看圣上英明,豈會系國運于一卦內?”

何頡冷笑道:“那依你之意,是我假傳圣旨了?”

“不敢,但明天早朝,我定然會奏明圣上,陳述理由,現在就不奉陪了。”

說完,左恒拂袖而去。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何頡氣呼呼的。

旁邊禮部尚書吳永標勸道:“何大人,左恒這廝一向性情蠻橫,你何必與他一般見識?他敢對大師不敬,壞了禮儀,明日我定參他一本,治他的罪過。”

地藏大師卻也不惱,微笑道:“善哉善哉。”

何頡忙告罪道:“敢問大師,你要度化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地藏大師笑道:“并非貧僧不愿相告,只是有些事情卻不好明說。”

何頡道:“既然如此,但請大師便宜行事,有什么需要的,傳告一聲即可!”

現在皇上禮佛,大興廟宇,這地藏大師又被稱為地藏菩薩,德高望重,西來之際,圣上居然便要請他做國師,這份榮譽無以倫比,卻被他推辭了。縱然如此,其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之重,無以倫比,萬萬不能怠慢。

地藏大師合十道:“謝過各位大人了,時日已晚,貧僧卻不好在宮中久留,告辭了。”

說著,飄然出宮而去。

一眾大人趕緊相送,隨后回來坐下,議論紛紛。

何頡干咳一聲,道:“各位大人,當今形勢不容樂觀,還望大家群策群力,做出個章程來,我好向圣上復命。”

兵部尚書張猛道:“正所謂亂世用重典,當傳令各大州府,嚴加防患,膽敢為賊寇者,一律格殺勿論;有暴民者,同罪。”

何頡點點頭:“此法不錯,哼,近日涼州、漳州等地有奏章上來,說有賊寇不但占山為王,還大肆招收亂民,扯旗企圖造反,真是大不逆,一定要狠狠地鎮壓下去,統統斬頭示眾,以儆效尤。”

吳永標又道:“我們還可以加大懸賞力度,如此,包藏禍心者就無所遁形了。”

“對,就這么定了。”

何頡意氣風發,對著周圍團團抱拳,道:“各位大人,圣上登基,隨即撥亂反正,任用我等為大臣,輔助左右。如此,我們定要肝腦涂地相報,以報圣恩!”

他們這一批重臣,可以說都是正明帝登基后才上位的,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而原來的老臣子,紛紛退位,告老還鄉去了。

“肝腦涂地,以報圣恩!”

諸人一起跪倒在地,磕頭大呼起來。

卻說地藏大師出到宮外,抬頭望天,見有星辰閃現,旋即又取出那金缽了,凝目相看,觀察其中卦象:“有星漂移,應在帝位,也好,他來到了京城,倒不用我多跑一趟了。”

手腕一抖,把金缽收進懷里,也不持禪杖,邁著步伐,口中又念道:“干戈如麻天地老,人心似鬼乾坤亂,善哉善哉!”

紅色的袈裟飄蕩著,自顧遠去了。
rchi 發表於 2012-9-24 01:50
第兩百七十七章:遭遇



華燈初上,燈火璀璨,如此繁華的夜景在其它城府難得一見,仿佛有幾分“不夜城”的味道

陳劍臣帶著嬰寧找了一間客棧住落,準備明天再奔赴國子監報到

今晚,趁著空暇時間,卻可以逛逛京城,品嘗下特色小吃,也算一種放松

眼下國運衰微,患難四起,也不知正明帝怎么想的,只傳令下去,命令黑衫衛大肆鎮壓,一路斬頭示眾,簡直就是血流成河的慘景

哪里有鎮壓,哪里便有反抗,據說已有幾處州府的百姓揭竿而起,起義造反,頗成規模

一言以蔽之,反正各地都是亂糟糟的了

時局混亂,陳劍臣不由擔心起留在江州的母親、魯惜約和阿寶她們有時候他在想,現階段的情形,就算進讀國子監,出來后也不大好受亂世來得比預想中早,猛烈,指望靠自己當官來力挽狂瀾,實在不現實

在君權制度之下,往往根源就在皇帝一個人身上

昏君無道,結果大部分都是朝廷迭,這才是大勢所趨

月上中天,臨近中秋,月亮已有幾分圓意,清冷地懸掛在天上,有如一只巨大的眼睛,在俯覽大地

走了幾條街道后,陳劍臣和嬰寧選擇走上街邊的一座酒樓歇腳,要點些小菜,喝點酒水

當下京城空虛,守軍大為孱弱,血氣稀薄嬰寧作為妖身出入,并不受太大的影響

酒樓上很是熱鬧,燈籠高點,照耀得如同白晝賓客們把酒言歡,甚有些“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的意思

找了一個臨街的桌子,點了幾碟小菜,和一壺好酒,便與嬰寧對面坐了,一邊吃喝,一邊閑聊

約莫一炷香時間后又有一群人蜂擁上來,個個都是衣束華麗,帶著仆從,秋天也不怕涼手執灑金扇,時不時打開輕搖幾搖,風度翩然

正是一群公子哥兒,期間簇擁著幾名容顏艷麗的女子,一路逗弄嬉笑不已

顧盼間其領首者望見坐在窗前的陳劍臣,雙眸一亮,當即走來,笑道:“哎呀哎呀這不是留仙嗎?”

陳劍臣卻早認出了他,可以說是一個“熟人”鄭國公的孫子,鄭書亮當初在開泰書院彼此曾經發生過節,不料尚未進入國子監,卻在京城相遇到了

“原來是鄭公子,多時不見,風采依然呀”

陳劍臣站起身,略略拱一拱手,算是見禮了

鄭書亮臉色一沉,又掃了一眼嬰寧,冷哼一聲:“陳留仙,你到了京城,第一時間不去國子監報到,反而到處閑逛,此乃對書院的大不敬,真是枉讀圣賢書”

陳劍臣道:“哦,那鄭公子熟讀圣賢書,想必有濟世之才,當今天下患難,又為何來喝酒作樂?”

聞言,鄭書亮的一眾同伴當即憤然變色,指頭點點:

“你是什么人?膽敢出言無狀”

“好大膽子,在京城也敢沖撞我等……”

“書亮,只需你一句話,我立刻便讓仆從‘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鄭書亮一擺手,冷笑道:“無妨,他乃是我在國子監的一介同窗,以后我們還有大把的機會交流,走”

帶領眾人到廂房里去了

嬰寧憤憤不平道:“這些公子哥兒,盛氣凌人,該打”

陳劍臣冷眼道:“冢中枯骨耳,不需要理會”

《文字法》橫掃天下,無疑讓本來就式微的文風文骨再受重創,敢于直抒胸懷的讀書人基本都被抓被殺了,只剩下些靡靡之音,粉飾太平

居高臨下,望著下方車水馬龍的景觀,心中嘆息:如此繁華,又能持續到幾時?

同樣一輪明月,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兩個和尚迎頭遭遇

一方身穿大紅袈裟,天庭飽滿,留三縷長須,空著雙手;一方身穿白色僧袍,潔白勝雪,面目俊朗,年紀非常年輕的樣子,只要嘴角露出微笑,便能迷倒眾多女香客

白色僧袍和尚的身后,還跟著一位全身穿青衣的小廝,雖然做男裝打扮,但眉目含媚,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個女子

地藏大師望著拂曉和尚,忽地合十道:“阿尼陀佛,這位大師如何稱呼?”

“貧僧金山寺拂曉”

“原來是拂曉大師,不知大師為何而來?”

拂曉和尚眉目不動聲色:“地藏大師為何而來,貧僧亦然”

地藏大師面目慈祥道:“天下釋家同出一源,大師為何如此執著?”

拂曉和尚不為所動:“古言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此一時彼一時也”

地藏大師胡須飄蕩:“大師數典忘宗,心中豈有佛?”

拂曉和尚合十道:“貧僧心在此,佛亦在此”

他們語言打著禪機,從身邊經過的人群紛紛好奇,但根本靠近不了,略微接近些,便被一股柔和的大力推開,心中駭然

地藏大師凜然道:“我佛卻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說這話時候,舌綻蓮花,隱隱有一尊金光閃閃的形象騰空而起,猶如一座大山,壓下拂曉和尚

拂曉和尚不言語,微一合十,自有力道萌生,將那無形的金身包裹住,化作虛無

后面青衣女子面色煞白,差點忍不住要露出一截尾巴來

地藏大師哈哈一笑:“大師好手段,不如移駕城外,好生談經論禪一番?非如此,不見真佛”

拂曉和尚道:“善哉,請”

“請”

兩人一前一后,袖袍揮舞,凡人們只覺得眼前有人影閃過,待看真些,卻又無影無蹤了,只能認為是眼花了

紫禁城深處,養心殿

此際殿內一盞青燈,光華悠悠;殿外,何頡把地藏大師的算卦結果大聲稟報完畢,垂手侯置,不敢聲張

片刻,殿內傳來正明帝的聲音:“朕已知曉,你且回府”

“老臣告退,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何頡跪拜之后,趕緊退了出去自年初起,圣上癡迷修禪之術,開始敬佛,不但耗費巨大人力物力向度印國取經請佛,自己也開始修煉上了

固然如此,正明帝對于朝政的把持還是非常穩固的,金口一開,令出政行,不容置疑哪怕現如今何頡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對于帝君依然敬畏非常,不敢有異心他可知道,到今天為止,天牢里已關押了一百三十八位大臣

何頡絕不想成為第一百三十九位
rchi 發表於 2012-10-2 14:16
第兩百七十八章:報到

京城東郊,依山傍水之下,一片古色生香的建筑拔地而起。其間殿堂亭閣,空地上多植竹子,種類不一,一叢叢的,形成大片的竹林。就算秋風西起,但片片葉子蒼翠欲滴,不改顏色。

竹乃“歲寒三友”之一,不畏冰霜寒冷,四季長青,多有文人騷客以此入題,寫文章歌賦,以竹自喻,表示風骨凜然。

讀書人的風骨,本來就該如竹一般耿直。

這片片竹林,歷史悠久,據說乃是國子監的締造者董圣人,率領一眾弟子親自一根根地種植下來的。

竹林中的建筑,自然便是天統王朝中最富盛名的學院,國子監。

學院選址,之所以不選城中,而在郊外,卻是響應董圣人的精神:“讀書人本就該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倘若在城內開院,臨近紅塵,耳目浸染繁華,無疑會使得心性動搖,無心向學……”

圣人用心良苦,無奈如果生員們真有心紅塵繁華,豈是短短路途所能隔絕的?

況且八股盛行,體制發展越發嚴厲,大大約束了才華思想,功利化到了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以前讀書者,多抱有做學問之心;現如今,若不為官途,誰愿苦讀書?

人心一變,學風漸爛,國子監早不復當年盛景。

嬰寧施展出《望氣術》,遠遠一觀,見到國子監上空文氣稀疏,甚現寥寂,對于她妖身的影響,甚至低于京城之內。

如此結果,大出意料之外。

陳劍臣淡然道:“如今《文字法》大行其道,字詞文章,皆可入罪,哪里還能保持什么文氣文風?”

嬰寧點點頭,忽道:“公子,那我們如何處之?”

陳劍臣道:“天下已亂,不好計算,只能暫且進讀,待穩定了,便接母親她們上京安置。”

這是早就定好的計劃。

當下兩者順著一條石板路,邁步進入。

國子監乃天下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去處,堂皇冠冕,但里面的生員并不多,遠不如現代的大學學府,動輒數以萬計,過道上經常人來人往。

初來報道,陳劍臣先按照顧學政的吩咐,去找一位叫“伊凡”的先生,熟料問了人后,那人面色古怪地道:“伊凡做《云水集》,觸犯《文字法》,已于十天前下獄了,你是?”

聞言陳劍臣大吃一驚,道:“在下陳劍臣,江州生員,是來國子監報到的新生。”

那人道:“報到該去找學監,喏,就在南邊的那棟小樓處。”伸手一指,指出個地方。

陳劍臣道了聲謝,移步而去,心里卻直打鼓:抓人居然抓到國子監里頭來了,簡直就是無孔不入。

又想起路途上所見的那一大列囚車,轔轔北上,由此推知,這些日子,天下間到底被抓了多少讀書人,解壓上京了?

那些讀書人,其中不乏名家大儒,皆因犯了《文字法》上的條例,被捕下獄,許多都送往京城來,生死未卜,真是哀鴻一片。

這是要一網打盡嗎?

陳劍臣心生警惕,本來就懷疑的心頭,頓時涌起濃濃的陰謀味道。

正明帝如斯作為,到底想干什么?

去到小樓,那學監正坐在里面喝茶,稟明身份來意,奉上各類文書。學監仔細檢驗無誤,便頒發了一面令牌,又分發了學舍,卻是單人的,環境優雅。

橫渠先生與顧學政聯名推薦陳劍臣,那么他便等于是廩生,在國子監的衣食住行,皆為公費,可以節省一大筆銀子。

陳劍臣固然不缺錢,但亂世席卷,誰嫌錢多?能享受朝廷福利,不受白不受。

在學舍安頓好,對于這新環境,陳劍臣根本沒有多少好奇心,反而憂心忡忡:文字獄的發展遠比想象中猛烈,好像一場巨大的風暴,橫掃天下,根本不管會造成多少傷害。

當前讀書人,孰人不感到心驚膽顫?生怕某一天就會被兇惡無比的黑衫衛破門而入,緝捕下獄了?

回想前一世的古代歷史,但凡文字獄,總會有特定的目標,根源就在于鞏固政權,排除異己。且大都發生在特殊的朝代里,比如說剛統一的秦朝,又比如說民族統治者更換了的,元、清之類。

可眼下的天統王朝截然不同,統治近千年,文治武功,可以說一派鼎盛,本就不該出苛政烈法。而《文字法》一出,可以說是“天下無文字”了,其對于字詞用句的嚴酷度,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這個字不能用,那個詞不能使,處處違禁,好像雙手戴了手銬,筆頭上還套了鎖頭。長此以往,可用之字寥寥無幾,怎么寫詩詞歌賦,如何做文章?

這等文字獄,簡直沒道理,無法從中窺視施法者的用意為何?

難道說要將天下讀書人全部咔嚓了才覺得滿意?

說不通,無法說得通。

科舉制度,文官理事,一向都是王朝根本,正明帝這般斬草除根的行為,和一個瘋子沒差別。

結合道聽途說,對于當今圣上倒有不少說法,其中兩條是被公認確定了的,一則是帝君禮佛,故而不惜推翻前朝舊制,再度請佛西來;一則是帝君好色。不過自古皇帝多后宮,好色說法,并不算新鮮,只是聽說新君每晚都要數美侍寢,端是春秋旺盛。

花邊新聞屬于野史,然而從野史中也能窺探到一些蛛絲馬跡。

念頭煩憂,紛沓而至,莫名地心感煩躁,總覺得隱隱不安,只怕有事故發生。

呆在學舍里,嬰寧磨墨,他則提筆疾書,連寫了三幅字。這些字,自是不能見世的,寫完后就要撕碎。

寫完字,稍稍平復內心的躁動。

嬰寧驟然立身,伸手一捻,就抓住了一只從外面飛來的紙黃鶴。

飛鶴傳書!

小嘴一吐,吐出一張紙條。

嬰寧拿過,交予陳劍臣。打開觀看,卻是廣寒真人的飛書,留言給他。

看了上面的留言,陳劍臣只感到一番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看來,真是事態重要,風云際會,有些大事情不可避免地要發生了。
rchi 發表於 2012-10-2 14:17
第兩百七十九章:死人

(十五月亮十六圓,南朝的祝福遲到了!祝福大家中秋國慶兩聯歡!)

國子監上課的流程,其實和地方書院差別不大,按六藝分科,每天安排課程。只是相對嚴格了許多,而夫子的水平當然也高出一截,請的都是各自在六藝中有建樹的人物。

簡單地說,一如前世:在地方學校里任教的都是普通教師,而在重點學院里執教鞭的卻是名師。

不過當前《文字法》大行其道,對于教授的內容造成了致命的沖擊,很多東西都無法展開,講透,往往一筆帶過了事。

在《文字法》面前,天下讀書人沒有幾個能保持鎮定的。普通生員還好點,有些名望的儒生最是擔驚受怕,他們可都是被黑衫衛盯住的目標。

“這書,只怕也讀不長久了……”

下課后,陳劍臣拿著書本,邁出庭院。

“那個那個,站住!”

邊上傳來一把很不和善的聲音。

轉頭一看,就見到一位身材挺拔的公子,搖著折扇走過來,在他身邊,群星捧月般一大堆人。

陳劍臣掃了一眼,繼續走自己的路。

頓時引來一片叱喝:“好大的膽子,還敢走!”

“陳劍臣,你沒聽張三公子在叫你嗎?”

陳劍臣回頭作茫然狀:“我沒有聽見有人叫我。”

那張三公子吃吃冷笑:“骨頭果然挺硬的,怪不得連書亮兄都在你面前吃癟,不過我張三公子卻不吃一套。”

這個張三公子的來頭,陳劍臣自是知道,當今兵部尚書張猛的三兒子,屬于國子監的保送生,在書院里一向跋扈。

陳劍臣淡然道:“三公子如果真沒什么事,我還是告辭了。”

拱一拱手,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這……這是什么態度!”

張三公子差點蹦跳起來。陳劍臣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好小子,竟敢如此狂妄,且看你怎么死!”

咬牙徹齒不已。

自小到大,還從沒有人敢這般不假顏色對自己的。

一群幫閑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好歹人家張三公子也是兵部尚書的兒子,你陳劍臣算什么玩意?一點面子都不給,真是找死呀。

又想及在開泰學院時面對鄭書亮的態度,嘖嘖,絕對的吃了豹子膽。簡直就一愣頭青——對于權貴固然不一定非得奴顏婢膝,但也應該迂回圓轉點,哪里有這樣兜頭兜臉的?

那時候鄭書亮是放不下架子對付下手,可現在是京城,是紈绔的地盤,毫無背景靠山的陳劍臣依然我行我素,不惜觸犯霉頭,絕對是不想回家的主。

于是。看往陳劍臣的背影。他們的目光就像在看著一個死人。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在陳劍臣眼中,譬如張三公子這些,其實早就是死人……

對于死人,根本不需要委曲求全。

這幾天,京城一如大海,表面平靜,但底下卻波濤洶涌。天下各州府。一道道壞消息猶如雪片般飛進京城。

但這幾天,正明帝沒有上朝,危急的奏章都由何頡何大人入宮當面稟告:

“皇上,冀州大旱三月,饑民如潮……”

“皇上,江州洪水泛濫,水淹萬里。餓殍遍野……”

“皇上,鎬州地震,房屋倒塌無數,民眾死傷摻重……”

“皇上,浙州有賊寇作反,領首者居然是前江州知州聶志遠,他伙同其女聶小倩,打著‘清君側’之名興兵作反,有部眾近萬,漸成規模,務必提前剿滅……”

一道道,都是壞消息,何頡大人一邊稟告,一邊汗水津津。所謂伴君如伴虎,身為臣子,不能替君分憂,致使江山崩壞致斯,皇帝一不開心,做臣子的便不得不死了。

這些消息,何頡絕對不想從自己嘴里說給皇帝知道。問題是正明帝不上朝呀,只接見他,又下了死命令,必須如實報告……

“嗯,知道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在華貴的黃曼布后,傳來正明帝冷淡的聲音。仿佛事不關己,又仿佛所聽的都是芝麻綠豆般的小事。

“你下去吧,以后還有什么事,都必須進宮稟告。”

“遵命,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何頡跪拜退出來,只覺得汗水都把背濡濕了,心里又大覺納悶:皇上這是什么態度?

完全不合常理呀!

他滿腦殼都是黑線,饒他是跟隨皇上身邊最久的臣子,本以為已揣摩到了圣心,哪知道現在一看,門邊兒都摸不著。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何頡絕對不是笨人,相反的,他非常聰明,非常善于順應圣心,比如那《文字法》,其實就是正明帝的意思,他不過是推向前臺的人而已。

一系列的新政,其實也是皇帝本人的主張。

他們這一群大臣,只是跟著圣上的意思走罷了。民間百姓,都道奸臣當道,圣上被蒙蔽,其實卻是冤枉他們了。

現如今天下災難連連,民不聊生,賊寇如蟻,亂世已成型,除了派兵四下鎮壓之外,實在沒有其他法子。無奈那些反賊越殺越多,卻大大不好辦。

忽又想起地藏大師的算卦,無不一一應驗,現在的天下,正是處處一派血光滔滔的景象。

大師說他要去度化一個人,便能化解大劫,不知道如今度化得成什么樣了……

對于這個說法,其實何大人不是太信,只不過事情危急,唯有死馬當活馬醫,搏一搏運氣。

至于那個人,會是什么樣的人呢?

能擔負如此重大關系?

想不出個所以然,何大人臉色陰沉著,離開了紫禁城。

夜晚,月朗星稀,京城十里,郊外一片平淡無奇的山坡上,此際正坐著兩位和尚,一位是白衣勝雪的拂曉和尚;一位是地藏大師。

他們就那般坐在坡地上,仿佛坐得是至尊無上的蓮花坐,一動不動。

忽而,地藏大師舉首望南方,臉色一緊,道:“佛曉,原來你是故意把我拖在此處。哼,倒沒想到,你居然會和道門的人勾結到了一起,你佛心何在?”

拂曉靜靜的開口:“真佛大開方便之門,從無門戶之見。”

嗖嗖嗖,光華道道,如同流星,都是法寶的光芒。紛紛落定,分散在周圍,卻是廣寒真人、慶云、昆侖的奚明峰、蜀山的陸師道等四人。

當日他們在江州鑒江邊上,匯聚屠龍。

今晚,該屠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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