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極品明君 作者:晴了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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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宛然 發表於 2013-5-5 14:49
第八十章推諉,暗笑(求收藏,求推薦!)

  因為,他們的面前,站著那位連也先都在心中忌憚三分,甚至送信示好的楊王,這位大明邊鎮鎮守了數十載,可止草原小兒夜啼的大明名將。數月之前,本以為瓦刺的實力足以增強他們面對這位死敵的勇氣,可是結果,近万精銳,生生讓他率領的八百鐵騎給打得狼狽逃竄,猶如一群懦弱膽怯的黃羊,這更是讓他們升不起反抗的勇氣與決心……
  “其實將軍不必如此多慮,此番南行,惹出這番禍事的,乃是喜寧自己,而非將軍之過。”就在孛爾術愁得一臉苦逼模樣,心潮起伏的當口,旁邊傳來了一個生硬的聲音。

  “是你?……”聽得此言,孛爾術不由得扭頭望過去,看到的卻是那位被諸人險些都遺忘掉的副使高贇。

  孛爾術身邊的幾名百夫長也都把目光投向了這位頂著一張憨厚笑臉的漢人身上。

  “你這個南蠻子,胡說什麼……”一位百夫長不由得喝罵出聲,卻被那孛爾術用惡狠狠地眼神把後半句話給生生地梗在喉嚨裡邊。

  “你是叫高什麼?”孛爾術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剃得青溜溜的頭皮,一雙細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跟前的高贇,彷彿想要從他臉上的表情或者是目光中看出異樣。

  “在下高贇,乃是明皇駕前侍奉的小人物,奉陛下旨意,隨喜寧同使大明。見過將軍。”高贇憨厚地笑道。

  “高贇,你方才說,此次出使,非我等之過,有理由嗎?”孛爾術抄起了跟前的一塊牛肉乾,朝著那高贇扔了過去,滿是橫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怎麼真誠的笑容。

  “謝謝將軍。”高贇接過之後,毫不客氣地用牙咬下了一塊牛肉大嚼了起來,就地盤腿坐下之後言道:“其實若是當初將軍願聽在下一言,就不至於會有今日之局面。”

  “你什麼意思?”孛爾術臉上的假笑一僵,目光冷了下來,彷彿像是一個屠宰戶般,仔細地打量著高贇的身上什麼地方最好下刀。旁邊的那些瓦刺軍卒也全都變了臉色,這話等於就是在赤裸裸的打臉,如果不是孛爾術示意諸人稍安勿燥,指不定他們現在就撲了上去,讓這個南蠻子嘗嘗瓦刺勇士拳頭的厲害。

  “最好說清楚,不然,本將軍就先把你給宰了。”孛爾術是一個位直爽的蒙古人,威脅也很乾脆,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犯罪心理學和刑訊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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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贇暗暗鄙夷了孛爾術一番,臉上的笑容未改。“其實,將軍既然知曉那位楊大都督的威名,您又何必任由那喜寧去一再地挑釁大都督的底線呢?”

  聽到了高贇這話,孛爾術一愣,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懊惱。身邊的諸人也不由得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該死的,當初就不應該讓那個閹貨如此囂張,現在,不僅僅他自己給整成那樣,還連累了咱們。”一名百夫長忍不住悻悻地以拳捶地,那架勢,就像是恨不得把那遠在百里之外宣府城中的喜寧給砸扁掉一般。

  “真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貨,還把咱們也給連累了。”聽得此言,彷彿所有人都找到了一個可以渲洩自己憤怒與不滿的突破口一般,就差沒聲淚泣下的痛訴喜寧是天下第一號二逼閹貨。

  一番發洩之後,諸人的心情總算是舒坦了些,可是,心裡邊仍舊愁雲滿佈。“王爺對那閹貨可是信任備至,如今,那傢伙讓楊王給抓了,王爺能不遷怒於咱們嗎?”

  “這個……”孛爾術也犯了愁了。

  看到這幫子智商高於二百四十九,低於二百五十一的蠢貨,高贇好不容易才壓下內心想要捧腹狂笑的衝動,一臉正色地替他們分析了起來。“諸位將軍,若不是喜寧太過囂張,激怒了楊王,怎麼會有這等下場,王爺又豈會責怪諸位過甚?諸位將軍莫要忘記了,他才是王爺親自指派的正使啊,諸位不過是王爺分派過來,保護使團的護衛罷了。可是,楊王之威,王爺尚懼三分,他敢激動楊王,就算是當場身死,也怪不得諸位啊。”

  孛爾術也不禁眉飛色舞地一拍自個的大腿:“對啊,畢竟楊王一千精銳鐵騎就在眼前,就憑咱們這一百來號人,難道還能強過上次南侵宣府的那一万精騎不成?想來王爺即使有怨怪之心,也不會太過重責咱們的。”

  “呵呵,高兄弟,可真得謝謝你了,要不是你這番開解,我等都還不明白其中的關竅,怕是即使回去了,少不得要受王爺的重罰呢。”這下子孛爾術臉上的陰雲總算是散去了大半。

  “不過,回去回复王爺之時,高兄弟可得跟咱們一起去向王爺解釋,知道嗎?”孛爾術雖然有些笨,卻也不傻,拍了拍那高贇的肩膀以示親熱之後,很是熱絡地道。

  “沒問題,畢竟在下好歹也擔著一個副使的名頭,自然是該向王爺禀明事情的真相才好。”高贇心裡邊狂罵這群見也先如耗子見貓的沒膽鬼,一面拍著胸口爽快地應承道。

  而隨著這番對話話在使團中傳播開來之後,營地裡的陰雲總算是散去了不少,不少人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輕鬆的笑容,甚至還能開上一兩句玩笑了。

  “慢慢地高興吧,一群**。”高贇也在笑,不過笑聲裡的含義,又豈是這些二逼的瓦刺韃子所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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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跟我出來你不開心嗎?”一身紅火色裘衣的娜仁乘著她那匹同樣紅火鮮豔得猶如一團火焰的阿拉伯馬,就像是那在廣袤的大草原上飛騰的火焰,只不過現在這位烈焰女神臉上的表情亦充滿了嗔意,撅起了嘴兒,很是怨對地發著牢騷。

  “哪有不開心了。”心裡邊正在盤算著那使節團離開沙城到現在已經足足有三天的時間,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抵達了宣府城下的朱祁鎮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神了,趕緊向著那娜仁露出了一個笑臉說道。“只不過方才想事情有些走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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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宛然 發表於 2013-5-5 14:49
第八十一章拒美意,藏暗機(求收藏推薦)

  “看什麼看?都給本郡主滾開,滾得遠遠的!”娜仁剛要開口,卻看到了周圍的侍衛,還有那脫爾遜等人,捨不得發洩在朱大哥身上的怒氣陡然暴發了起來,手中的馬鞭迎空虛甩,脫爾遜等人哪裡敢惹這位性烈如火的郡主殿下,當下縱馬四散而去。
  朱祁鎮一臉黑線地瞅著這個抓狂的女人,半晌,將那些人幾乎趕得不見影子了,娜仁這才勒馬奔回去朱祁鎮的跟前,可是小嘴依舊撅著,而漂亮白晰的臉蛋或者是因為方才的消耗與怒氣,變得像是那秋天成熟的蘋果般可愛。

  “跟人家出來打獵你都會走神,莫非人家在你的眼裡,連手中的馬鞭都比不上嗎?至少你還知道時時刻刻地提著它。”娜仁氣鼓鼓地瞪著那近在咫尺,相距不過半個馬身不到的朱祁鎮。

  “呃……好妹子,該不會是朱大哥做錯了什麼,才會讓你發這麼大的火吧?”看著那張絕色俏臉上的薄怒嗔意,朱祁鎮有點尷尬地把馬鞭丟在馬鞍上,抬起雙手一臉的無辜模樣。

  “你……”看到了朱祁鎮那張健康而又英俊的臉龐,還有臉上那淡淡的,似乎透著無奈的笑意。娜仁那滿腔的怒火盡數熄滅,只有幾絲不甘,幾絲幽怨,從那雙水汪汪的碧眸裡流轉出來。“你為什麼不收下那些侍女?”

  聽到這話,才省起方才娜仁隨口說起要送自己幾個侍女居然不是戲言,一臉門子瀑布汗的朱祁鎮有不由得有些頭疼地道:“呃,娜仁,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妹子你想過沒有,朱大哥如今可不是大明的天子,而不過是一個居住在關押居所裡的戰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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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仁憤憤地甩了甩馬鞭:“不聽,在人家的眼裡,你就是朱大哥,可不是什麼戰俘,再說了,我的哥哥們都對你很恭敬的,沒有人把你當作戰俘看待。”

  “好,娜仁當然不會把朱大哥看成是什麼俘虜。妹子能如此關心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不收下這些侍女,實在是不得已。”朱祁鎮不禁笑著解釋道。

  聽到了此言,娜仁臉上的嗔意稍減,但是卻疑慮未消,一雙水汪汪的碧眸彷彿在期待著朱祁鎮說出下文來。

  “不過,朱大哥畢竟是天下人皆知的俘虜,所居之處,內外皆是你兄長所遣看押士卒,而院中,又皆是朱大哥我的部下,哪裡還有空閒的地方讓那些侍女去住?”

  “再說了,朱大哥現在也過得挺好的,不需要再來幾個女人侍候。”朱祁鎮的解釋,總算是讓那娜仁疑心盡去。

  不過這丫頭猶自不甘地道:“哥哥你可是大明朝的皇帝,我聽哥哥們說,大明的宮殿,比我們瓦刺整個王庭都還要大,而且宮殿裡邊,有著數不清的宮女和宦官侍候。所以人家就想著,哥哥你會不會不習慣這樣沒有人侍候的日子,所以才……”

  話說到了這,看著那張一副楚楚可憐表情的俏臉,朱祁鎮要再不動心,那真可以跟柳下惠那個變態結拜了。“娜仁,我……”

  “朱大哥,你想說什麼就說吧……”看到那朱祁鎮流露出感動與幸福的臉龐,心跳越來越快的娜仁鼓起了勇氣,雙手無意識地扭著那手中的馬鞭,把那鞭梢緊緊地捲在手指上。

  “黃羊群!”一聲猶如爹死娘改嫁的嚎叫聲突然在原野上響徹,讓原本想說些什麼的朱祁鎮不由得錯愕地轉過了頭望過去,果然,就在右側的草原緩坡上,現出了一群動物的身影。

  原本被遠遠趕開的那些侍衛和精騎,此刻就像是一群打了雞血的野狗一般哇啦啦地嚎叫著縱馬狂奔而去。

  “我靠,不就是幾隻四蹄動物嗎,用得著這麼叫喚?”被打斷了話頭的朱祁鎮不由得悻悻地低罵道,而這個時候袁彬與那衛銘童等近侍也已然縱馬馳到了跟前。

  娜仁那雙憤怒得險些要噴出火來的雙眸恨恨地瞪了那袁彬和衛銘童等人一眼,撇了撇嘴,這才向朱祁鎮展顏笑道:“朱大哥快點,今天出獵,能遇上黃羊群,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呵呵,好,今日就讓妹子好好看哥哥我的箭術。”朱祁鎮頗為自信地拍了拍腰畔所另的角弓,打馬朝著那草坡之上狂奔而去。

  自己天氣回暖以來,朱祁鎮就不再戴那蒙古式的風雪帽了,重新穿回了一身漢人的裝束,上下起馬來,倒是略寫不便,不過縱馬奔行之時,衣袂翻飛,一副我欲乘風去的英姿,倒是頗為吸引娜仁這丫頭的目光,當然,袁彬等人在心裡邊對於朱祁鎮時時不忘大明,不忘**的舉動,又在心裡邊感慨涕淋了一番。

  而看在娜仁的眼裡,自然是覺得心上人的模樣簡直帥到掉渣,哪怕是因為身上的坐騎突然因那草甸裡鑽出來的​​野兔而受到驚嚇,以至讓正準備開弓搭箭的朱祁鎮一陣手忙腳亂的舉動,也顯得那樣地可愛。

  “沒關係,總是還有機會的。”有著草原人那堅韌不拔的性格,敢愛敢恨的娜仁毫不氣餒地緊緊地握起了拳頭,臉上恢復了往日的自信,展開了那足以讓天上的驕陽也遜色的笑顏,朝著那朱祁鎮追逐而去……

  是夜,帶著一天狩獵的興奮與疲憊的主僕三人卻沒有休息,在那燈火的映照得昏黃的房間裡,小聲地交談著。

  “……陛下能婉拒娜仁郡主的盛情,實乃明智之舉。”袁彬一臉正色地道:“既然天子不欲陛下歸明,肯定會設法阻撓,若是陛下真的答允了,在此笙歌絲竹的話,若是傳回大明,對於陛下更加不利。”

  “袁彬言之有理,其實,除了這一層之外,朕更擔心,若是真讓那幾個侍女來了,焉知有幾個上真心侍候朕的,說不定,伯顏貼木兒和也先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朕的周邊,內內外外,怕是再無隱秘可言。”朱祁鎮淡笑道。

  聽得朱祁鎮此言,衛銘童與袁彬不由得連連頷首,一臉的讚同之色,畢竟此地乃是在大草原上,在瓦刺的地盤上,自己等人的一言一行本就很難隱瞞,除了在朱祁鎮的房中密議之外,其他的時間裡,幾乎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若是再來上這麼幾位可以近身侍候陛下的侍女,到那時,怕是只有蹲守在茅房裡猥瑣的交流才有安全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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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宛然 發表於 2013-5-5 14:50
第八十二章心內疚,間瓦刺(求收藏推薦)

  “對了,不知道那使團可到得宣府,真希望楊大都督能除去喜寧這個姦宦。”衛銘童在一旁忍不住想到了另外一件要事。
  “應該能,高贇一定會有辦法將陛下的密詔交予大都督的,只要大都督收到陛下的密詔,那喜寧必死無疑。”袁彬的語氣比那衛銘童多了幾分確定。

  “無論成與不成,事情在兩三日內,必見分曉。”朱祁鎮撫了撫自己的前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除去此賊,也先身邊再無對我大明邊鎮瞭如指掌的謀者,如此一來,那也先若是想要南侵,怕是更加地縮手縮腳了。”

  “只是,朕這麼做,苦了楊洪了。”朱祁鎮搖了搖頭苦笑道。他早從旁人的口中了解了這位性恪果決,世代大明忠良的宣府總兵,楊洪楊大都督是何等樣人。

  如果不是因為楊洪對大明帝國的忠誠和那種寧折不彎的脾性,這一點,朱祁鎮很清楚,自己分明就是利用了這位為大明守邊四十餘載,立下了赫戰功的名將性格上的優點,亦或者是弱點。

  若是其他圓滑一些的官員,朱祁鎮哪怕就是寫上一百份密詔也不會有一丁點的用處。

  “陛下,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您的用意,其實依微臣之見,大都督,怕也應該是很清楚的。”袁彬看到朱祁鎮一臉黯然之色,不由得開口勸慰道。

  “陛下,袁校尉言之有理,以大都督之智,自然清楚後果的,不過,如今大明北疆正處勢危之時,新皇既然再有不滿,也不敢做得太過,畢竟,大都督久鎮邊鎮數十載,新皇自然也需要顧及邊軍之心。”衛銘童點了點頭分析道。

  得了這二人之言,朱祁鎮也不禁心情好轉了些,不由得點了點頭笑道:“也是,唉,或許是我太多慮了,希望楊洪吉人天相。若是事有萬一,他日,朕必厚報他楊家。”

  “陛下仁厚,楊都督能聽得陛下此諾,當可無憾矣。”衛銘童重重地點了點頭。

  袁彬壓低了聲音道:“對了陛下,今日微臣聽脫遜爾言,如今,被瓦刺所平定的漠北韃靼諸部因瓦刺南侵,兵力皆盡抽調於明境,已然開始蠢蠢欲動,與那跟瓦刺互相攻伐的漠北東部的兀良哈,也就是咱們大明所稱的朵顏三衛暗通款曲,怕是,瓦刺安寧之日不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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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此消息,能確定嗎?”聽到了此言,朱祁鎮不由得眉頭一挑,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幾分驚喜之色。

  “微臣若是不能確定此消息,又怎敢妄言之。臣是從那脫爾遜及娜仁的侍衛交談之中,方知曉此事。據說,一個月之前,也先便已聽聞了消息,而今,已然調遣萬餘精騎,以鎮漠北。”袁彬鄭重地道。

  “好,呵呵……此消息對於瓦刺而言,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可是對於我大明而言,卻是極為有利的。”朱祁鎮臉上的笑容又添了數分。“韃靼遠在漠北,而且十數年前便已被也先所平,阿魯台一係幾乎盡被斬盡殺絕。雖說也先此舉,震攝了韃靼諸部,可是仇恨的種子,也卻種下了,如今,也先一間攻略大明,反倒忽略了那遠在漠北之地,一直在暗中積蓄力量發展壯大的韃靼諸部。”

  衛銘童有些疑惑地道:“可是陛下,如今漠南漠北,皆承認脫脫不花乃是草原的共主,韃靼諸部如今雖然休生養息,恢復了一些元氣,即使與朵顏三衛聯手,但是實力仍舊不足……”

  “呵呵,無妨,若只是區區一個韃靼,或者是朵顏三衛,的確是沒有辦法讓也先感受到嚴重的危機,不過,瓦刺可不單單止有外敵,亦有內憂啊。”

  “他也先既然敢有膽子把朕留在大草原上,那他就該去承受朕留在此所帶來的後果。”

  聽得此言,衛銘童與袁彬不由得眼前一亮:“陛下的意思是……”

  “那邊,還有著一位大草原名義上的共主呢。而且,在這個以實力為尊的大草原上,他們向來是講求以實力為尊。瓦刺擁有著雄厚的兵力,還有著很強的號召力的,可不單單只有也先兄弟三人。”朱祁鎮的嘴角翹起了一個邪惡歹毒的弧度,就像是一頭侍機而襲殺獵物的凶獸,唇間那亮出來的白牙閃爍著耀眼的寒光。

  “對啊。”聽得此言,袁彬恍然大悟般地一拍大腿:“陛下之言甚是有理,不錯,脫脫不花雖然只是個傀儡,可是畢竟大草原名義上的主人。”

  朱祁鎮淡淡地道:“脫脫不花早年和弟弟阿噶多爾濟、滿都魯流落到我大明邊鎮一帶放牧。正是因為其無根基,也先給推舉起為大汗。可是他或許也沒有想到,早年的經歷,倒讓這位大汗心裡邊頗有心機,此人為人和順,善納人言,十餘載的大汗坐下來,在瓦刺之中,可以說是頗有人望。”

  “今次,也先率瓦刺主力大軍進犯我大明,而脫脫不花這位大汗自領一軍,鎮守於長城口外,作為接應。卻在聽聞也先於京師城下大敗之後,便先引軍退走。也先雖頗為著惱,卻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去收拾脫脫不花,畢竟,在瓦刺各部,脫脫不花經歷了十數載之經營,也頗受擁戴,所以也先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隨意地撕破臉。不過,也先已然對其滋生了不滿,而朕還記得脫脫不花於興和城宴請朕時,那也先於席間,藉機發難,以彰權威之事……”

  照朱祁鎮那冷靜而客觀的分析,袁彬與衛銘童亦不由得心服口服,承認朱祁鎮之言其是有理。

  “由此觀之,瓦刺如今雖然看起來強大,實則內憂外患比比皆是。只不過,陛下以為,我們該如何去做?”

  朱祁鎮不動聲色地道:“改日,著那脫爾遜替朕宴請那阿刺老將軍,畢竟他好歹也給朕進獻了不少的牛馬器皿。而且,阿刺與脫脫不花關係最為親厚,且乃是瓦刺除了也先與伯顏貼木兒之外的第三號實權人物,在綽羅斯部落中,亦極有威望。而且,其子阿木爾和阿古達木皆是智勇雙全之輩,在瓦刺年輕一輩之中,可算得上是個中翹楚,為人所敬佩。”朱祁鎮揉了揉發緊的眉頭,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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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宛然 發表於 2013-5-5 14:50
第八十三章兄之禮,弟難收(求收藏推薦)

  喜寧被殺,也先大怒,可是在聽了逃回來的使團諸人的解釋和證明之後,除了發洩似地抽打了這群保護不力的混帳一頓之外,卻也只能無可奈何。畢竟,楊洪這人,自己都尚且忌他三分,哪裡會料想得到喜寧居然會如此囂張跋扈。
  也先也只能恨喜寧這個白痴自己倒霉,心疼的就是自己身邊從此少了一個對大明邊鎮瞭如指掌,熟知大明軍務調派的心腹謀士。

  至於伯顏貼木兒心裡邊卻是痛快與興災樂禍居多,而朱祁鎮得知此消息之後,足足笑了好一會,這才心滿意足地連呼痛快。

  “高贇,這番出使,著實辛苦你了,也讓你受委屈了。”看著這位絞盡了腦汁,總算是設法將自己所交待的任務完成的忠誠下屬,朱祁鎮心中充滿了感動。攙扶起了高斌,看到他那一臉風霜之下,卻滿是那盡掩不住的喜色與感動之情。“謝陛下,微臣能夠為陛下效命,這原本就是微臣的本份,再辛苦也算不得什麼。”

  “你很好,朕知道,朕知道的。可惜,朕如今什麼也不能給你……”朱祁鎮的大手用力地拍了拍那高贇的肩頭,卻發現,自己這位落難的天子,不知道該如何去感謝這位將自己的生死置之於度外,終究幫助自己將那喜寧誅除的高贇。

  落難的皇帝,如今更是變成了倒霉的上皇,真要去封官許願,說出來怕是朱祁鎮自己都不信,何況他人?

  袁彬清了清嗓子,走上了前來勸道:“陛下此言差矣,宣府、大同城下,陛下刀斧加身,卻寧折不彎,京師城下,更是欲以身明志,激我大明千萬百姓效死之心。於瓦剌營中,卻委屈求全,只為能救我等脫韃子之手……陛下您已經做得夠多的了,臣等若是為陛下效命,還求回報,焉有顏面苟活?”

  “正是此理,望陛下莫要太過憂思才是,如今,喜寧既失,那也先等於失去了一南侵大明的得力臂助,陛下應該高興才是。”高贇雖然長相老實忠厚,可他不傻,看到了天子的表情,還有旁邊那深知天子秉性的袁彬之言,當下已然明白,深深拜下,懇切地道。

  “是啊,朕的確應該高興一些才是。”朱祁鎮知道現在封官許願什麼的都是扯蛋,當下點了點頭,坐回了榻上。“可惜朕不能身臨當場,楊都督那番痛斥喜寧之言,著實痛快!可惜了……”

  “陛下不要多想了,以楊大都督在邊鎮的威望,新皇立足未穩之時,焉敢輕動之?”袁彬笑道。

  “希望我那位弟弟能夠知道輕重就好。”朱祁鎮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去了解那位已然成為了大明新天子的親弟弟的真實想法。

  朱祁鎮心中暗暗涼笑道。“朱祁鈺啊朱祁鈺,老子這個當哥的辛辛苦苦,差點連命都丟了,還不是為了大明帝國?你丫倒好,一門心思想把哥往死裡整,既然你小子敢陰哥,那哥不表示一下,又豈能對得住你這位把哥給關小黑屋禁閉的好弟弟?又怎麼對得起自己穿越者這個號稱自帶主角光環的特殊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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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愛卿,都說說,此事當如何處置才好?”面色鐵青得怕人的朱祁鈺負手游走於花廳之中,周圍站著幾位館閣重臣,要么就是各部尚書,而自登基以來,為其所提拔上來的心腹之士亦在其中。

  聽聞朱祁鈺之言,高谷合眼垂眉,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實則暗暗觀察著廳內諸人。館閣重臣之中,情勢已然發生了變化,原內閣首輔苗衷已然黯然請辭,另外一位原內閣成員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學士的曹鼐隨天子北伐瓦刺,已於土木堡戰死。

  而如今首輔苗衷一去,還有死在了戰場上的曹鼐,餘下的,高谷、陳循雖然至正統十年入閣,至今也有五年,卻在首輔苗衷與次輔曹鼐在時,沒有多少話語權,而且兩人不通兵事,在天子的眼裡,還比不上在聞知土木堡之敗後,大批文武戰死,相當於火線入閣的商輅和彭時。

  比高谷年長數歲,為人處事要比高谷圓滑得多陳循如今更是被推上了首輔之位,而高谷,卻連次輔之位也沒能頂上,反倒是讓那王文給佔了去,高谷雖然心頭忿憤,卻也無可耐何,誰讓那王文是新皇朱祁鈺一手提拔而來的天子親信。

  至於火線入閣的商輅和彭時,雖然是由高谷與陳循共同推舉的兩位年輕大材,不過這事沒有新皇點頭,自然也是辦不成的,恩典也就只能算到朱祁鈺的身上。也就是說,高谷在內閣,幾乎被完全地孤立掉。每天除了木樁式地應卯之外,彷彿房間地被人遺忘。

  不過即便如此,高谷卻仍舊一副寵辱不驚的狀態,每天按照入閣上班,該下班就下班,對於政事的處置,只要大家不問,他就乾脆不發言。

  而也因為他這種沉默的態度,再加上他在朝中的威望,朱祁鈺最終放棄了將高谷棄而不用的想法,至少,朱祁鈺還要在人前化妝,自己其實是一位心胸開闊的天子,看看,咱親哥留下來的重臣,咱也用了不少嘛。

  “陛下,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國,向來以仁義治藩,既與瓦刺已然罷兵言和,又豈能輕啟邊釁,楊洪乃朝庭之重臣,本應熟知朝庭之法度,明陛下寬仁之心。不想,卻做出這等事情,著實令人婉惜啊。”陳循撫著長須搖頭輕嘆道。

  “這一點,愛卿不言,朕也知曉,朕問的是,此事當如何處置。”朱祁鈺掃了那陳循一眼,心裡邊暗罵了一聲老滑頭,這些道理,在場的人難道還不清楚嗎?一堆廢話。

  “是,臣正在想。不過陛下,臣有一言,當禀明陛下。”陳循倒是一副榮辱不驚的樣子,渾沒有半天被天子諷刺之後的羞愧感,不愧久混官場的老官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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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宛然 發表於 2013-5-5 14:51
第八十四章責誰擔?相推諉(求收藏推薦)

  “你且說說。”朱祁鈺看其他人似乎全都皺巴著臉,不由得有些悻悻地擺了擺頭,望著那新任的首輔陳循言道。
  “喜寧乃是大明叛逆,背上皇而效國敵求榮,按我大明律,其罪當誅九族!”陳循大袖一擺,表情顯得份外地嚴肅與果決。

  此言一出,卻把所有正在走神,或者是凝眉苦思的內閣成員們的興趣全都勾了起來。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陳循的身上。但是那高谷也不禁有些愕然,老好人陳循,啥時候變得這麼……

  “那依首輔大人之見,楊洪違抗天子旨意,擅殺瓦刺使節一事,朝不應該計較,反倒應該嘉獎不成?”王文陰測測地悶哼了一聲冷笑道。

  “呵呵,王次輔莫要忘了,楊洪並沒有擅殺瓦刺使節。”陳循笑瞇瞇地回了一句,頓時把王文給哽的兩眼翻白。沒錯,雖然喜寧給楊洪給扣了下來,雖然喜寧讓楊洪得鞭打得不成人形,甚至還著令部下將喜寧四腳削去裝入木箱。可問題是,喜寧的確還活著,自己攻擊楊洪擅殺瓦刺使節之言,反倒成了陳循反擊之言。

  “可是首輔大人,楊洪雖未致喜寧於死地,可他畢竟違背了陛下旨意,若是不作處置,若是邊鎮軍將,皆藉此事為由,到時,怕是國將不寧矣。”商輅站了出來平靜地道。

  “這是自然。”陳循淡淡一笑,然後朝著那凝眉沉思的朱祁鈺一揖。“楊洪擅扣瓦刺使,有過,然喜寧乃國賊,可謂是天下人盡皆知,楊洪擒下此姦宦之後,囚往京師,這一路百姓萬人空巷,皆頌楊都督忠君為民之心,此乃功也。國朝立國以來,過必罰,功必賞,楊都督此事,功、過皆有。

  然,國朝新逢大變之期,楊都督乃是久鎮邊鎮數十載的名將,威名赫赫,此非常之時,若是處置不當,那臣等便是死,也難辭其咎。所以,臣等躊躇,還望陛下聖裁。”

  “……臥槽啊,這老東西也太奸滑了,既替楊洪求了情,偏生還滴水不漏地分析了楊洪的功過,一扭屁股又把拿主意的責任推回給了天子。人材啊……”所有人全都暗暗咧嘴,衝這位把說給說得滑溜無比,偏生讓人又尋不著他一絲錯處的首輔暗翹大拇指。心中的妒忌和敬佩夾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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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祁鈺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一臉正色,表情謙恭,目光無辜的陳循,有種恨不得抄起鞋底子往他臉上砸過去的衝動,自己正想尋個人來拿主意,那麼,萬一群臣湧動,作為天子的自己方好讓臣下來當替罪羊。

  現在可好,這丫的把路全邊堵死了,反倒把拿主意的責任推回了自己的頭上,而且,自己還沒有理由去反對。這讓朱祁鈺如何不惱?

  可偏生又發作不得,畢竟,天子與臣下之間,還是要講尊卑,更是講臉面的。正所謂君君臣臣,若是天子連臉皮都撕了不要,硬是要臣子去擔這個責任,那以後,還有哪個臣子敢站到自己這一邊來?

  朱祁鈺可是很清楚國朝文官們的力量到底有多強大,特別是每每午夜夢迴之時,那些大臣們用手腳和牙齒,生生將那三名王振餘黨誅殺於殿內的猙獰嘴臉,就總會在腦海裡出現,時常會一身冷汗的驚醒過來,那彷彿已經成為了他內心最為恐懼的夢魘。

  這也是為什麼朱祁鈺一上台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培養和扶植親信臣下的原因,就是因為生怕那歷歷在目的場面再次出現在眼前。

  朱祁鈺臉色陰沉如水,並沒有立即回答那陳循之言,緩步於廳中繞起了圈子,目光從廳中諸人的臉龐上一一地掃過,但是,他收穫的,盡是失落,沒有一個人敢用目光與他這位天子對視,與其說是恭敬,還不如說是在逃避。“王八蛋!”朱祁鈺在心中恨恨地痛罵道。

  或許是走累了,朱祁鈺坐回了那龍案後面,看著那眼前的碧玉茶盞手指輕輕地在案上叩擊著:“諸卿乃是國之棟樑,而楊洪的舉動,不僅僅牽涉到天子的顏面,同樣也涉及到了朝庭與諸藩之間的關係,我大明周邊藩國無數,若是此事不能妥當處置,那日後,諸位邊將皆如何胡來,那到時候,朝庭如何處置,諸藩又如何交待?”

  朱祁鈺好歹肚子裡也還是有些彎彎道道的,再提這個話題雖然顯得有些勉強,但他卻點明了並非是主要去追究楊洪,而是針對這種事情,朝庭應該拿捏出一個相應的對策來作為範本,也算是勉勉強強將了這些內閣大臣一軍。

  朱祁鈺嘴裡說著話,目光卻一直盯著那王文,王文不由得有種如坐針氈之感,暗暗嘆了一口氣,看樣子,自己再不出頭的話,焉能對得起天子把自己當作心腹的信重?別說是每一位文臣都視之為畢生奮鬥目標終點的首輔之位,怕是自己絞盡了腦汁,無數次為天子充當馬前卒才換來的次輔之位都要搖搖欲墜了。

  “臣以為,功必賞,過必罰,此乃國朝之體制,更事關陛下的威儀和我大明的江山社稷長久,輕忽不得……”王文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站了起來,表情肅穆,語氣凝重,猶如一位亢然直諫的錚臣一般,侃侃而言。

  “……所以,臣以為,楊都督當削職去官,詔示天下,以儆效尤。”王文此言,不由得讓再場諸人齊齊色變。

  陳循眉頭一挑,卻沒有開口阻止的意思,而高谷好歹也早人老成精的人物,此刻聽王文之言,心中暗暗冷笑不言,倒是那商輅聽言,不由得站了出來喝道:“不可!次輔大人,楊都督乃是國之柱石,若是為一叛國姦宦,而傷邊鎮數十萬將士之心,於國大不利也,望次輔大人慎言。”

  年方不過三十五的商輅,比起陳循、高谷和王文來,都顯得年輕太多,而且入閣之前,官職並不高,但是,他的話,卻不能不讓朱祁鈺重視,因為,這哥們實在是個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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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宛然 發表於 2013-5-5 14:51
第八十五章痴愣遁,猶有怨(求收藏!!)

  單說讀書的成績,商輅是明代近三百年科舉考試中第二個“三元及第”(同時獲得解元、會元、狀元)(第一個是黃觀,被朱棣除名。所以又說商輅是明代唯一“三元及第”),正統十年會試第一(會元),繼而殿試第一(狀元),三元及第之光,在明代只有被朱棣除名的黃觀和他有此殊榮。
  何況他又是國子監出身,執掌國子監近二十年之後,門生弟子遍天下地原國子監祭酒李時勉的得意弟子。在年輕的士子官員之中,威望極隆,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非常時期徵詔入閣。招其入閣除了因為他的學識以及在年輕官員中的威望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的確十分有才幹。

  “商卿之言也有些道理,楊洪自永樂年間,就為我大明征戰四方,數十載立下了無數汗馬功勞,若是如此處置,的確會寒了天下軍鎮之心。”朱祁鈺雖然偶爾在與上皇帝,也就是自己親哥哥朱祁鎮的問題上,顯得過於敏感。

  但是,他終究也不是個智商低下的二百五,被王文那麼一刺激,再加上商輅這麼一分析,朱祁鈺總算是恢復了幾分理智。畢竟,事關國體,也關係到邊鎮數十萬將士的軍心,處置不當,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陛下的意思是……”王文也沒有堅持自己的想法,他心裡邊很清楚,天子真要照自己的話做了,那自己可真就是上了岸的鹹魚,一輩子都別想翻身,甚至還有可能在青史的奸臣榜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可不傻,原本他還以為高谷會跳上來,卻沒有想到居然是商輅這小子,雖然心裡邊很不舒服,但是這小子入閣時間不比自己晚,而且,在年青官員中的聲望不小,而那些佔比極重的青年官員又恰好是大明清流的主體。為了自己身後的清名,不落個涎著臉去拍天子馬屁的罵名,王文決定暫時放過這年輕小子一馬。

  重要的是,王文只是被天子強逼著出頭的,既然有人願意跳出來接掉話茬,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有過,當罰,有功,也當賞。”朱祁鈺苦惱的發現,決定權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看樣子,就算是全是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真正能挺身給自己賣命的,怕是連一個也沒有。臥槽泥馬的,這叫什麼事啊?

  “陛下,臣還有一事啟奏。”彷彿是為了特地給朱祁鈺添堵,高谷此刻站了出來,很是一本正經地道:“那喜寧如今已押解至了紫荊關,至京師不過數日便至,該如何處置,還望陛下聖栽。”

  聽到了這話,朱祁鈺好半天才忍住了險些脫口而出的粗話。“……朕今日有些乏了,待明日朝會之期,再議便是。諸位卿家退下吧。”

  “臣等告辭。”這幾位內閣大員皆恭敬地施禮退下。方離那花廳不遠,便聽到了花廳之中傳來的一聲脆響,彷彿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摔碎了一般。

  約約的咒罵之聲也傳揚了出來,不過這五位內閣大員彷彿都是聾啞人一般,垂著眼簾,疾步繼續朝著內閣所在行去,天子發怒,愛發就發去,咱們可沒必須再回去受那唾沫星子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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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人儘管放心,下官一定蕭規朝隨,當不致老大人的苦心白費。”新任宣府守將都指揮江福一臉恭敬地坐在下首,向著那居於主位的楊洪言道。

  “呵呵,有勞江指揮了。”楊洪撫了撫雪須,臉上露出了幾絲淡笑微微頷首。一身便服端坐,魁梧高大的身形裡仍舊蘊藏著可怕的暴發力,雙目烔然,動靜之處,仍舊猶如一頭隨時會撲殺獵物的惡虎。

  “不敢當。大都督乃是我大明武將之楷模,鎮邊數十載,威名赫赫,為外寇所憚,鎮邊數十載,功勳無人可及。今大明蒙難,諸軍栗然,唯有大都督敢以輕騎八百,潰十倍之頑敵,實在自京師一戰之所,前所未有之功勳。下官當時聽得此消息,只是恨不得能提刀追隨大都督,快意雪我大明前恥。”江福說到熱切處,忍不住起身拍著腰畔的刀鞘感慨道。

  “江指揮能有此心,乃我宣府邊鎮百萬軍民之福音也,今日始,宣府諸事務,就有勞江指揮了。”楊洪看著這位四十餘歲,一臉義氣風發的新任宣府總兵,心裡邊頗為欣慰,卻仍舊有些黯然。自己畢生努力的心血,盡在於此,如今,終究是要託付於他人矣。

  “大都督有命,末將焉有不盡心力之理?”江福聽聞此言,深深地長揖了一禮。

  著人將江福送出府門,安坐於廳中的楊洪猶如老了十餘歲一般,深深地長嘆了一口氣。

  聽得心頭髮酸的楊俊不由得恨恨地在拳擊在茶几上,震得那桌案上的茶盞顫顫。“天子安能如此欺我楊家。”

  楊洪雪眉一立,瞪目低喝道:“住口,汝休得胡言!”

  立於一旁的老二楊能趕緊上前拍了拍自己兄長的肩膀小聲地勸道:“兄長您就別惹父親生氣了。如今兄長雖然被貶為了白丁,可有父親在,想來兄長起復並非是難事。”老三楊信也是頻頻點頭不已,小聲地勸慰著被天子下詔削職為民的兄長。

  “大公子,汝代父過,實乃天子從輕發落之舉也,還望大公子能想開一些才是。”作為楊家多年的老幕僚,王中愷清了清嗓子之後開言道。

  “代父之過,乃是兒女的本份,這倒是沒什麼,只是恨日後,難有上陣殺敵之機了。”楊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臉苦澀地道。自己正值壯年,正是適合在邊鎮建功立業的大好年華,而今卻因天子一詔,便被削職為民,心中的陰鬱,又豈是三言兩語消減得了的。

  “俊兒莫非是怪為父?”楊洪略略有些不耐地緊皺起了眉頭低喝道。

  楊俊聽得此言,趕緊起身恭敬地答道:“父親切莫如此說,孩兒豈敢。孩兒只是覺得,憑什麼把上皇和陛下要把咱們楊家捲入這場紛爭之中。”語氣之中猶有忿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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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宛然 發表於 2013-5-5 14:52
第八十六章相囑咐,嘆天家(求收藏推薦)

  “你!”楊洪不由得勃然作色,一掌拍擊在案頭,震得盞壺齊顫,楊俊不由得身形一顫,可仍舊硬著頭皮沒有退說,彷彿是在無聲地抗議。
  “兄長,快給父親認個錯吧。”楊信不由得大急,低聲向自己家兄長勸道,卻被那楊俊瞪了一眼,丟給自己一個後腦勺,不禁有些無語,對於這位性格剛烈,在戰場上,比狐狸還狡詐,比豺狼更殘忍。但是在與人相處或者是其他方面,考慮問題向來喜歡鑽牛角尖的兄長,他實在是沒有絲毫的辦法可想。

  看著這個性格倔強的長子,楊洪想要喝罵出口的話只能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俊兒,若是那日,瓦剌兵臨宣府城下時,上皇親來叩門,你說,為父開城門,還是不開?”

  “這……”聽得此言,楊俊一時間卻也沒辦法說出一個讓自己內心滿意的答案。

  “俊兒是不是很難作出選擇?”楊洪的聲音又放柔和了些,看著滿臉掙扎的楊俊問道。

  “是,若是孩子,確實不知道當時該怎麼做才好。”楊俊頗有些頹然地道。那日,他也是在場的,當時聽聞父親暗中示意親兵與城下對答時,他心裡邊確實認為父親的做法置天子若無物,是不對的,但是這種話,他終究是沒辦法說出口。

  畢竟宣府城中,十萬軍民百姓的性命,自己的父母兄弟皆在其中,他也不希望因為天子的命令,而讓這十數万人因而送命。

  “可當時,上皇替老夫做出了選擇。”楊洪的聲音顯得很平靜,但是那話語裡透出來的沉重卻讓所有人心裡邊彷彿揣進了一塊巨石,沉甸甸地。“上皇面對著瓦刺人的刀兵,他為了宣府十數万軍民百姓,寧可自己命喪韃子之後,亦不越往前邁上一步。陛下如此待我宣府十數万百姓,也等於是救了這十數万軍民,如今,陛下密詔以除喜寧,那是因為,喜寧此人,熟悉我大明邊鎮之兵力佈置,不殺其人,我大明邊鎮軍民焉能得安?”

  聽得父親的解釋,楊俊那原本一臉倔強的表情漸漸地轉變成了羞愧之色。“父親,孩儿知錯了。”

  “上皇身陷敵營,仍舊不亡大明之軍民安危,為國謀策,為父焉能不遵?上皇若是以私為重,為父豈會從其詔?為父知道你代父受過,不能沙場殺敵明志,心裡邊終究是不舒服的,可是如今事已致此,多言也無用。”楊洪撫了撫雪白的長須,起身走到了近前,拍了拍長子那寬厚結實的肩膀。

  “不,孩兒願意遵聖意,畢竟父親與母親年老,膝邊豈能無兒女照料,孩兒為長子,自當擔之。”聽了父親的解釋,總算是想通了的楊俊這個時候再沒有了方才的桀驁。

  這番言語,倒真叫楊洪老怀大慰。笑吟吟地轉眼望向另外兩子楊能和楊信。“你二人仍為邊鎮之軍將,日後,為父不在身前督導,也切切不可懈怠。”

  “孩兒謹遵父命。”楊能與楊信相視一眼,齊齊拜下,恭敬地答道。“此番父親回京安居,孩兒與弟弟遠在邊鎮,不能在身邊孝順您老,還望著父親能保重身體才是。望兄長……”楊能話到地處,卻已然是虎目含淚,哽咽難言。

  楊洪此刻亦是老淚在眼中盤旋不已,但終究是忍住,輕嘆了聲溫言道:“癡兒,老父身體健碩,活個十年八年毫無問題。到是你們弟兄二人,莫要負了咱們楊家忠烈之名才是。”

  “二弟三弟放心就是,為兄自要侍候好父親與母親,你二人記得,多替兄長殺些韃子才是。”楊俊跨前一步,將二位弟弟一一扶起,露出了一個大大地笑臉言道:“若是日後為兄回邊鎮之時,你二人連個四品的衛所指揮僉事都做不到,休怪為兄不留情面,揍你們倆。 ”

  聽到了這話,老二老三不由得齊齊狂翻白眼,哥仨身坯差不到哪,年紀也相差不大,平​​時操練就難分勝負,誰揍誰還不一定呢,不過此刻,看到旁邊撫須一臉溫馨慈笑的父親,楊能與楊信也只能悻悻地道:“放心吧大哥,咱們楊家的漢子,可沒一個是沙場之上的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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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真是好手段,可惜,比起上皇來,終究是差了不止一籌啊。”等兄弟三人離開了內廳,廳中只剩下老楊洪,還有那坐於下首的心腹幕僚王中愷,此刻,王中愷撫著自己那斑白的長須長嘆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楊洪緩緩搖了搖頭,輕吟著那三國曹魏兄弟相殘的經典名句。

  “大都督慎言。”聽得這話,王中愷不由得臉色微變,小聲地道。

  “先生放心,老夫自當不會述與外人知曉。”楊洪笑著衝這位追隨自己三十餘載的心腹幕僚道。室內外皆是楊洪心腹,在此發發牢騷倒是無妨。

  聽了這話,王中愷在滿腹感動之餘,仍舊是有些心驚,畢竟,這樣的話,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了些,雖然如今天子所行,但凡是一雙招子沒瞎的文武百官,看不出天子用心的,怕是還真沒幾個。

  王中愷不由得嘆道:“上皇的應對,倒是遠比天子辛辣得多,借也先與大都督之手,一個小小的喜寧,就讓天子坐立不安,只是也苦了大都督。”

  “這點苦頭,比起能親手鞭斥喜寧那個國賊的痛快來,又算得了什麼?”楊洪不以為意地一笑。“若不是上皇於密詔中交待,老夫當場就要了他的性命。”

  “看樣子上皇倒真是料到了大都督的心思,如此一來,喜寧只要不死,陛下也絕計不敢太過為難大都督。只是……”王中愷撇了撇嘴,不知道是該稱讚這位遠在草原,暗中策劃了這麼一起不僅僅報復自己的好弟弟,而且還順道除奸的太上皇呢?

  還是應該報怨他在既做了好人,又做了壞人。

  如何楊洪不收拾喜寧,肯定屁事也沒有,但是收拾了喜寧,自然就有了事,可偏偏朱祁鎮在信中的留書,卻又把楊洪所會遭到的懲罰降到了最低點。

  畢竟,楊洪只是擒下了國賊,大張旗鼓地交予朝庭發落,從這一點上看來,楊洪做得對,天下誰也沒有臉敢跳出來為那國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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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宛然 發表於 2013-5-5 14:52
第八十七章思國柞,平章訪(求推薦收藏)

  並且,還將喜寧這個大包袱丟給了朱祁鈺這位天子頭疼去,殺他,合乎民意軍心,不殺,那朱祁鈺這位天子莫非連自己的臣民江山都不顧惜,去拍與大明相爭數十載的瓦刺的馬屁不成?
  可就算是他想拍也沒辦法,因為削去手足四腳,連舌頭都割掉的喜寧就算是送回給也先,還不如送一頭豬過去,至少也先這些瓦刺蠻子還能嘗嘗肉味。

  故此,喜寧被押至京師之後,天子便下詔將那喜寧凌遲,另外就是尋了個由頭,以怠慢使節,擅起邊釁的罪過安在楊洪的長子楊俊身上,罷其軍職,而楊洪只是調離了邊鎮,而且還把督練京師兵馬的重權交到其手中,以示信重。

  既警告了,也獎賞了,不過楊洪心裡邊很清楚,天子這麼做,是很無奈的,但是他也只能如此做,不然,寒了天下百姓,文武勳貴地心的話,怕是他這個天子也當不長久的。

  “上皇……唉,若是宮中無奸佞之徒,上皇又豈會逢此大難,而北狩於瓦刺。”楊洪亦是一臉的婉惜之色。

  “大都督,老朽有一言,一直想相問之,大都督您就不怪上皇?”王中愷忍不住開口問出了這個在心裡邊揣了很久的疑惑。

  “不怪。”楊洪沉吟了半晌,緩緩沉聲道:“驚聞土木堡之敗時,老夫心中,對上皇頗有怨憤之心,然……土木堡之後,上皇身邊再無謠言惑心之輩,上皇終顯其才其志,之後的行止所為,天下人皆識上皇之英武矣,宣府城下,老夫之所為,雖說是為了宣府數万百姓之性命,然究起來,亦是置上皇於死地……”

  “大都督您……”王中愷意欲開口相勸,卻看到楊洪抬手示意,只得嚥下話語,任由楊洪繼續說下去。“上皇的錚錚剛骨,讓倒讓老夫想想起了當年的世祖皇帝,只惜老夫率宣府之兵卒勤王京師時去得晚了,不能一睹上皇浩烈之風。”

  “此番老夫赴京,怕是難再有重回邊鎮之時,三十餘載鎮邊,老夫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之懈怠,每戰必爭先殺敵,只可惜,邊鎮之危,數十年猶未可解,愧對這宣府上下百萬黎庶矣。”看著頷下那已然如雪般白的長須,楊洪不由得謂然長嘆道。

  “大都督又何必如此,邊鎮之危,非國朝始,我華夏有史以來,邊患猶未盡絕之……”王中愷搖了搖頭,一臉的澀意。“華夏多危難哪。”

  這個話題,實在是太過沉重了些,楊洪強振笑顏朗聲道:“今老夫回京師,掌左軍都督府事,督練京營軍馬。自當多為朝庭多練強兵悍將,願陛下能有世祖之志,終使我漢人,再不復前朝之厄。”

  “大都督能有此心,國朝之幸也。”王中愷見得楊洪臉上陰鬱散去,也不由得鬆了口氣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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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二哥怎麼來了?”與朱祁鎮攜騎而行的娜仁看到了朱祁鎮院門外的侍衛和馬匹,凝目一觀之後,有些愣神地道。

  “這我哪知道?”朱祁鎮一臉渾不在意的模樣,實則心中暗笑不已。丫的,哥還以為你們哥幾個有多沉得住氣呢,這才多少天,就匆匆的上門來了?

  “呃,那人家今天就不陪朱大哥了,不過,今日朱大哥你射下的黃羊要歸人家。”娜仁的俏臉微微泛紅,轉眸過來,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道。聲音又甜又軟,彷彿像是窯藏在那蜜糖罐裡絲線一般。

  “行,只要妹子想要,朱大哥都送你。”朱祁鎮笑瞇瞇地看著這位年輕而又充滿了無限活力的絕色郡主道,不論其他,綽羅斯幾兄妹之中,對自己最真心實意,沒有心機的,怕也就是這位少女。

  而伯顏貼木兒雖然對自己甚為恭敬,他看重的,除了自己的身份之外,更多的卻是自己的利用價值。對這位頻頻幫助自己而​​從來不要求回報的小姑娘,朱祁鎮如何能不喜愛?

  “不,人家就只要朱大哥新手射中的那兩隻。”娜仁固執地搖了搖頭,水汪汪的碧眸充滿了期盼,就好像是一位渴望得到心愛玩具的小姑娘。

  “好,袁彬,把那兩頭朕親手射下的黃羊交給娜仁郡主。”朱祁鎮笑了笑,回頭向那袁彬招呼道。

  “那朱大哥,小妹就先告辭了,對了,可不許告訴我二哥我來過這裡,不然人家不理你了。”娜仁一臉滋滋的喜意,還不忘記又叮囑了一番朱祁鎮。

  看著那些眼巴巴地瞅著這邊的伯顏貼木兒的侍衛,還有兩人大赤赤地在距離院門不遠的這裡囂張的交談,朱祁鎮很是覺得哭笑不得,你哥要真不知道,除非他的手下集體耳聾眼瞎。

  不過朱祁鎮嘴上倒是應得很痛快,好好地配合了一番娜仁郡主的掩耳盜鈴之舉。“行,好妹子,哥哥保證一句也不告訴你哥。”至少你二哥從其他渠道得知的話,那可就怪不得朱大哥我了。

  聽得這話,心裡邊甜滋滋的娜仁實在是掩飾不住那輕快翹起來的嘴角,還有那可愛瞇起的碧眸流露出來的歡喜。“嗯,過幾天,人家有禮物要送給你,到時候,可不許不接受。好了,人家走了,朱大哥保重。”

  看著那縱馬前行,時不時還回眸一笑,千嬌百媚的娜仁,朱祁鎮心裡邊不由得謂然一嘆,這丫頭,要不是瓦刺人該多好,想到了這,朱祁鎮不禁有些赫然地摸了摸鼻頭,看樣子自己花花腸子又癢了……

  “陛下,您可真讓下臣好找啊。”坐在朱祁鎮的小院內,品抿著奶茶,皺巴著臉色彷彿滿是愁雲的伯顏貼木兒見得那朱祁鎮緩步入了廳中,不由得露出了一個笑臉,站起身來恭敬地想迎道。

  “原來是平章大人,朕方才出去逛了逛,遊獵一番。倒是沒有想到平章大人今日居然會突然造訪,所以回來晚了,還望平章大人勿怪才是。”朱祁鎮把手中的馬鞭丟給了袁彬,笑著示意那伯顏請坐,自己毫不客氣地直接坐到了主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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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宛然 發表於 2013-5-5 14:53
第八十八章鬥鋒機,野心盛(求收藏推薦)

  “陛下能有此雅興就好,草原之上,娛樂之物實在難得,陛下能喜好遊獵,倒也能解解煩悶,這些日子,看陛下精神漸長,身體越發地健碩,下臣高興還來不及呢,焉敢怪罪陛下?”伯顏貼木兒坐回了案後,端起了茶碗向著朱祁鎮遙敬之後笑言道。
  “那就好。這些日子,朕聽聞太師似乎不太高興,動輒訓斥打罵手下軍將官員,朕乃客居於此,所以不太清楚,不知平章大人可否說與朕知曉,到底太師所為何事,如此發怒?”朱祁鎮痛快地將案上的茶水一飲而盡,抹了抹嘴角的水漬,衝那伯顏貼木兒笑問道。

  “陛下此言,倒真是讓下臣有些失望。”伯顏貼木兒張了張嘴,看著朱祁鎮那張笑瞇瞇的臉龐,實在是有些憤怒,又有些鬱悶,不過更多的,還有一種敬畏。

  精通漢學的伯顏貼木兒自認自己的才略智計,不單是在瓦刺,就算是在所有蒙古汗國里,也能排進前三的,可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著這位明明只是一個戰俘的朱祁鎮的時候,總會有一種無力感。

  哪怕是自己心裡邊有著再多的盤算,可是落到了朱祁鎮的眼裡,就像是魯班門前玩斧頭似的。總有一種被看穿,束手束腳之感。

  伯顏貼木兒對於瓦刺帝國,有著自己的宏偉藍圖與夢想,但是這一切的先決條件就是,盡最大的可能,不要與那強大到極致的大明帝國再發生衝突,那會極大地削弱掉瓦刺對於草原的控制力。

  而能與大明帝國交好的話,不僅僅能夠從大明帝國獲得許多大草原上無法獲取的重要資源,還能夠抽調出無數的精銳,專心地去平定和統一草原上的諸部,終有一天,瓦刺,會像當初的成吉思汗一般,讓草原,變成綽羅斯氏的。

  這也是伯顏貼木兒明知朱祁鎮要殺喜寧,而不阻止的原因,這也是為什麼伯顏貼木兒會答應朱祁鎮,說服自己的兄長,釋歸大批大明戰俘的原因。

  伯顏貼木兒跟朱祁鎮相處了這麼久的時間,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能獲得朱祁鎮的友誼,對於瓦刺而言,是絕對有利的。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伯顏貼木兒明白,朱祁鎮表現出來的手段越是高明,對於瓦刺而言,就越有利用價值,因為,朱祁鎮身處於大草原,已經喪失了其本身擁有的巨大價值,可是,相對於大明帝國而言,則不一樣。

  只要放歸朱祁鎮,必然會對大明這個龐大到令周邊諸藩國打心眼裡敬畏且只能仰視的龐大帝國造成極大的震動。對於朱祁鎮和其弟朱祁鈺之間明里暗裡的交手,冷眼旁觀的伯顏貼木兒焉能看不清楚?

  這位英明睿智,手段果決的被俘天子即使回到了​​大明,雖然帝位已失,或是憑著他在土木堡大敗之後的一系列的作為,照樣讓人沒有辦法忽視掉他。

  甚至可以說,新皇如今在大明民間的聲望,甚至還不如朱祁鎮這位被俘於瓦刺的倒霉天子。

  對於朱祁鎮的暗中佈置,在伯顏貼木兒所能知道的範圍內,他不僅不阻止,反而會設法地去幫助他,不單單是因為尊敬,更重要的是,大明帝國朝野的注意力如果都集中在內爭內斗方面,那麼,對於瓦刺帝國的崛起,絕對是一個美妙的契機。

  而獲得了朱祁鎮的友誼,不管他是否能夠成功,作為棋手的瓦刺,總是能站在最具有優勢的角度,獲得更多的利益。

  只不過,自己的好兄長,瓦刺的實際最高權力者也先,卻總是看不透這些東西,或者應該說,他的目光和理智,已經完全地被財富和權勢給掩蓋和吞沒。

  也先總是希望能從朱祁鎮的身上壓榨出更多的財富,對於物質財富的痴迷,還有那喜寧的刻意慫恿與蠱惑下,甚至讓他把伯顏貼木兒的苦苦勸戒也拋諸於腦後。

  這也是伯顏貼木兒為什麼可以興災樂禍地冷眼旁觀朱祁鎮計除喜寧的原因,甚至於,如果朱祁鎮不動手的話,指不定哪天朝喜寧下手的就是伯顏貼木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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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讓伯顏貼木兒感到煩惱,甚至有些鬧心的原因,卻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朱祁鎮的一系列舉動。也是伯顏貼木兒為什麼今天會出現在朱祁鎮的院子裡的原因。

  聽得那伯顏貼木兒滿是幽怨的語氣,朱祁鎮呵呵一笑,撫了撫濃眉,哥瞅你們哥幾個真要還能坐得住的話,那還不如去和尚廟裡搬幾尊泥菩薩擺在淮王王府裡。既然你們自己找上門來了,就說明,你們的心已經開始不平靜了。

  抬手接過了衛銘童遞來的茶盞,示意他退出廳外,這才反問道:“哦?平章大人此言何意,莫非是朕做錯了什麼不成?”

  “這些日子,下臣聽聞,陛下與阿刺老將軍,還有脫脫不花大汗走得很近。不知此事,下臣有沒有聽錯。”看到朱祁鎮一副油鹽不進的憊怠樣兒,伯顏貼木兒不禁心中惱意頓聲,冷哼了一聲言道。

  “阿剌乃是瓦刺名將,聲望威著,頗有長者之風,朕聞名已久,如今,朕北狩於草原,與阿剌老將軍乃為近鄰,自然是要結交一番,多多親近,呵呵。”朱祁鎮抿了口熱茶,用眼角的余光瞄了臉帶蘊怒的伯顏貼木兒一眼,心中暗笑,頓了頓之後言道:“至於脫脫不花大汗,乃是瓦刺之主,與朕頗為相得,偶爾遣使相探,這不為過吧?莫非淮王覺得,大汗與朕之間的閒話,也需要一一向他禀明不成?”

  聽了這話,伯顏貼木兒不由得一陣白眼亂翻,說到鬥嘴,自己還真不是這個大明天子的對手,乾脆單刀直入正色道:“這倒不需要,只是陛下,您乃是大明的天子,為我綽羅斯氏的貴客,如今卻在瓦刺結交各路權貴,這恐怕,若是落在外人的眼裡,還以為下臣及兄長待客不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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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宛然 發表於 2013-5-5 14:53
第八十九章許虛諾,憐外孫(求收藏推薦)

  重要的是,他的身份可是大明的天子,即使被囚於瓦刺,卻也沒有任何一人敢輕忽他的影響力,這些日子以來,阿刺,這位向來與脫脫不花親厚的瓦刺第三號人物頻頻與朱祁鎮走動。
  更是使得瓦刺貴族圈子隱隱泛起了一絲不顯眼的波瀾,而也先此刻,卻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收拾韃靼各部,以及朵顏三部的威脅之上,對於伯顏的擔憂哧之以鼻。

  他不明白,但並不代表伯顏貼木兒不明白這其中的隱憂,這也是伯顏貼木兒今日親自前來拜訪問朱祁鎮的因由。

  “話可不能這麼說,朕算是綽羅斯氏的客人,但是,汝與汝兄,可是以瓦刺之名義,將朕囚來的吧?”朱祁鎮的聲音微微一冷,臉上的笑容倒是未變分毫。“莫非伯顏平章的意思,朕只是你們的俘虜,沒有結交瓦刺權貴的資格?若是如此的話,平章直言便是。”

  “陛下說笑了,您是我瓦刺的貴客,我等焉敢有怠慢之禮,其實這些日子,下臣一直設法說服兄長,送陛下歸明,就是希望陛下能夠明白我瓦刺無有與大明為敵之心。”

  “下臣與兄長向來敬佩陛下之風骨,待遇甚恭,我王兄多次言明,不許任何人怠慢天子,瓦刺上下焉有敢對陛下不敬者,必受嚴懲。”伯顏貼木兒不禁有些頭疼地解釋道。對於朱祁鎮這張大牌,實在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還得跟供祖宗似地供著,這種感覺,讓伯顏貼木兒憋屈之餘,又有些惆悵。這也是為什麼也先很少會親自來拜訪朱祁鎮的原因,更多的時候,都是讓自己這個弟弟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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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自己一貫對朱祁鎮親厚,頻頻示好,指不定自己也要受不少的白眼和冷遇。那種感覺,倒像是自己才是那倒霉的戰俘。伯顏貼木兒含著一包眼淚在心中感慨道。

  聽到了伯顏貼木兒之言,朱祁鎮的心裡邊禁不住泛起了一絲波瀾,是啊,大明,那才是自己魂系夢牽的故土。好不容易按捺住了心頭的激盪,朱祁鎮淡淡地道:“哦,平章大人有示好之心,朕領了,只是,既然淮王與你,皆有欲與大明和好之心,為何還將朕留於草原?”

  “這個,非是下臣無能,乃是這些日子事務紛擾,故此,尚未與吾兄長取得一致。不過陛下放心,無論如何,下臣都會設法恭送陛下回大明。”伯顏貼木兒長身而起,跪於朱祁鎮的案前拜下,語氣之堅決,彷彿他不止只瓦剌的重臣,更是願把自己生死交予大明天子的忠臣。

  朱祁鎮深邃的目光注視著那伏身於案前的伯顏貼木兒,心裡邊很清楚,伯顏貼木兒與其說是給自己這個大明天子一個承諾,倒不如說他是為了給自己的野望和雄心打上一個註腳。。

  朱祁鎮從案後站起了身來,繞過了長案,伸手將那拜下的伯顏貼木兒攙扶起來,看著這個矮自己小半個頭,野心卻並不比自己小的伯顏貼木兒,朱祁鎮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比欣慰與真誠的笑意:“伯顏平章有此心,朕深知。若是朕能回明,他日,必予伯顏以厚報。”

  “有陛下此諾,下臣便是肝腦塗地,也要報答陛下。”伯顏貼木兒看到了朱祁鎮的表情,心裡的狂喜翻江蹈海一般,只要朱祁鎮不把瓦刺當成敵人,或者是視為他與親弟弟對抗的盟友,那自己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必如此,朕向來知恩圖報,人敬朕一尺,朕當敬人一丈。”朱祁鎮笑瞇瞇地回到了案後坐下之後,嘴裡邊又開始跑起了廣漢高速列車。“平章大人以誠待朕,朕自然也要以誠回報平章。”

  “人犯哥一尺,哥要還他一丈還差不多,”這才是朱祁鎮心裡最誠懇的大實話。至於人敬一尺,我敬一丈,在朱祁鎮的眼裡,那不過是拿來在嘴上忽悠人的玩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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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華高升,大明帝都會昌伯爵府內院後宅,仍舊亮著點點的燈火,一個下人正在那漆黑的夜色中,提著燈籠當先引路,身後是手中捏著一封信的中年人,正疾步向著後宅那會昌伯孫忠的臥房行去。

  “是誰在外邊?”老態龍鍾,斜臥於榻上,瞇著雙眼正在假寐的孫忠聽得那在房門外疾走,止於門外的腳步聲,不由得撐開了眼皮,輕聲喝問道。

  “父親,是孩兒,您可是歇下了?”門外傳來了恭敬的聲音。

  “原來是繼宗啊,進來吧,來人,把燭火挑亮一些。”孫忠撫了撫雪白的長須示意著跪侍於房內的侍女道。

  不大會的功夫,原本昏暗的房間裡又顯現出了一片光明,年近五旬的孫繼宗邁步入室,恭敬地向著自己的老父孫忠長施一禮:“夜深了,父親怎麼還不休息?”

  “人老了,睡的就少了。”孫忠翻身坐了起來,拍了拍榻頭示意自己的長子坐到身邊來,一面笑言道。“有什麼事嗎?若無大事,你不會在此事來打擾為父的。”

  “是,方才,有人持上皇之手書,前來拜訪孩兒。”孫繼宗上前,替老父揪了揪被角,小聲地道。

  “什麼?”孫忠那雪白的眉頭不由得揚了起來,原本毫無精神的雙眸也陡然一亮。“你是說……”看到自家孩子頷首示意,孫忠覺得自己的心跳彷彿又快了許多。“爾等退下,孫六娃,替老夫守好門口。”

  “奴才知道了。”一直留侍於房內的孫府家生子心腹孫六娃恭敬地領命之後,頓時將那些役人侍女盡數從這間寬大的臥房裡驅出,守在門外。室內,僅餘孫忠父子於燈火之下。

  “……我那可憐的好外孫啊。”看罷了信,因為心情激盪,一時之間不禁老淚縱橫的孫忠不由得悲聲道。孫繼宗也好過不到哪兒,眼裡邊含著淚花。“父親莫要太過傷心了,您要多多保重身體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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