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極品明君 作者:晴了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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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6 15:09
第三十章 喜寧策,于謙謀

    「你說什麼?」剛剛登基不足兩個月的朱祁鈺不由得站起了身來,目瞪口呆地望著跟前正在開口說話的任兵部尚書于謙

    「陛下,那瓦刺太師令人在城下高呼,太上皇帝在其軍帳之中,著令我朝遣使相迎」于謙只得又重複了一遍

    朱祁鈺的臉色不由得一白,目光有些散亂「那諸卿以為如何?」

    「陛下,此乃瓦刺賊寇之毒計也,若是我大軍緊閉城門,不聞不問,必會被那些瓦刺賊子拿此為由,大作文章,而且,對太上皇也不利」白髮蒼蒼的吏部尚書王直越眾而出,大聲地進言道

    王直此言一出,朝堂之內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太上皇朱祁鎮這個話題,在皇朱祁鈺的跟前可是一個忌諱的話題,但是現如今,卻又不得不提出來

    朱祁鈺沉默了,兩眼灼灼噴火地看著年過六旬的王直,藏於龍案之下的雙拳已然捏得指節發白他很憤怒,是的,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委屈和怒火

    從八月中旬至今,自己的哥哥從高高在上的大明皇帝轉眼之眼變成了瓦刺蠻子的俘虜,而自己同樣由一個無權無勢,大約只能在自己的王府裡邊鬱悶而平淡地渡過一生的王爺,突然被人給拽了出來,幾乎是用暴力的手段,強迫著自己登上了這個本屬於自己兄長的位置

    不過,原本非自願登基的朱祁鈺很快就發現了成為皇帝的好處,那些原本對身為王爺的自己不屑一顧的朝庭重臣們都變得俯首貼耳,只為能夠加官進爵,自己不再是那受困於王府之中,除了在王府裡邊躲貓貓造人玩其他啥事也不能幹的王爺,而是一位能夠主掌天下權柄,威臨大明的帝王

    身份的轉變,令朱祁鈺短短的一個多月的時間就適應並且無比地愛戀如今的地位,他終於發現,君臨天下,是何等的榮耀和光彩既便現如今大明處於危急存亡之秋,他卻再也捨不得已經到手的東西,那原本高高在上的帝位已然是自己的,任何人,包括那位遜位於自己的親哥哥也不行

    但是現在,看看那些大臣們,在聽聞了丟臉丟到大草原的親哥哥,如今的太上皇又出現在了北京城下時,那些大臣們看似平靜的表情,卻怎麼都讓他覺得是心懷鬼胎

    朝堂之中的靜寂之下,透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詭異氣味,而這個時候,都御史王文看到了侍立於皇帝身邊的朱祁鈺的心腹太監王誠打來的眼色,當下心中已有計較的他越眾而出,張目喝道︰「那依王大人的意思,是要遣使以迎太上皇嘍?哼,若是瓦刺賊子有詐城之念,乘我迎太上皇之期裹挾而攻京師,那該如何?」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重臣哪一個不是耳明目聰之輩,都是渾身上下長心眼的人物,頓時接連有幾名大臣站了再來出聲附合王文之言

    不過,贊成王直之言的也不少,雖然大臣們都表現得很斯文,都引經據典的濤濤不絕,可不大會的功夫,原本靜寂的朝堂之上又吵成了一片,面紅脖子粗有原形壁露的架勢

    朱祁鈺的臉色這才漸漸地好看了些,望向王文的目光也多了幾絲讚許,這位王文,正是心腹太監王誠引薦之後,由他自己親手提拔上來的,如今,果然起了大用而如今站出來的那些大臣裡邊,其中就有不少是自己登基之後提拔上來的大臣

    朱祁鈺不由得暗暗慶幸自己的親哥哥親征時帶走了大量的文武重臣,不如此,怕是自己還真難得有那麼多的官位來提拔那些心腹

    「陛下,臣有一言」這個時候,一聲清朗而渾厚的嗓音讓朝堂之中的雜音陡然一滯,發言者,正是那最開始稟報這個消息的兵部尚書于謙

    「於愛卿有何良策,但言無妨」對於其他人,朱祁鈺或許信不過,但對于于謙,朱祁鈺有種莫明的信任,于謙讓朱祁鈺明白了一個道理,他于謙是一位對大明朝庭忠心耿耿的良臣,而且還是一位懂得權變,懂得揣摩人心的臣下

    于謙恭敬地答道︰「陛下,也先在我大明疆域之內流竄月餘,向來是以太上皇為餌,以期能獲大利若是也先想釋太上皇,早就該釋放了,又何必等到今日?況且,放了太上皇,他手中無質,我大明北疆數鎮之雄兵即可再無顧忌……」

    聽到了這話,不管是反對接太上皇還是願意接太上皇回京師的大臣們全都露出了一副深思與恍然,朱祁鈺的表情亦越加的和悅起來,因為于謙分析的實在是有道理,至少朱祁鈺也覺得,如果自己是也先,除非智商突然喪失為零,否則,怎麼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親哥哥給這麼輕易地放回來

    朱祁鈺掃了一眼朝堂之內陷入了沉默的大臣們,和顏悅色地道︰「於愛卿言之有理,那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若不遣使回應,天下人還以為我大明怕了他區區瓦刺,所以,臣以為當遣使臣這裡在有兩個人選,望陛下恩準」于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頭埋得低了一些

    「你且說來」

    「臣舉薦通政司參議王復,中書舍人趙榮」

    「……」所有人全都把眼珠子給瞪得溜圓,朱祁鈺也好不到哪兒,兩眼發直地望著還在那一本正經侃侃而言的于謙

    王直的雙目不由得微微地瞇起,望向那于謙,于謙的頭卻一直垂著,誰也看不清楚他真實的表情,只不過,他的聲音卻顯得那樣地穩定與從容「此二人,皆是國家之棟樑,足可擔當此重任,望陛下恩準」

    「臣附議」都御史王文站出來,昂首高喝道,緊接著,站出來的人越來越多,齊聲附議,朱祁鈺那僵硬的臉龐上笑意愈發地濃厚了起來「於愛卿所奏,乃老成謀國之言,朕準了」

    聽到了天子答允了于謙的進言後,有十數名未站出來附言的大臣、勛貴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雙眼,表情顯得那樣的無奈與失望,上皇的性命怕是……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6 15:11
第三十一章 宮外論社稷

    「廷益賢弟,老朽在此恭候多時矣……」就在散朝之後不久,于謙被朱祁鈺留下來商議了一番,剛剛離了皇宮,便看到了那吏部尚書王直向著自己迎面走來

    「不敢當,不知老大人有何吩咐?」于謙趕緊上前施禮恭敬地道,對於這位耿直而向來對自己親睞有加的老臣,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廷益哪,老朽有句話,不吐不快……」王直輕嘆了口氣道︰「今日你所獻之策,幾乎等於是將太上皇置之於死地啊……」老王直的聲音壓得極低,但是,王直出口之言仍舊彷彿讓周圍的氣壓陡然一凝

    「老大人,于謙亦有句話,也想要知會於老大人孟子有雲︰『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如今,我大明江山社稷正處危急存亡之秋,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于謙這麼做,一,安天子之心,堅天子抗瓦刺之心,二,息朝臣之爭,三,絕也先妄圖挑撥離間我大明君臣之念……」

    看著跟前的于謙,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原本鑌須如鐵的于謙居然也兩鬢飛霜,長鬚浸雪,王直不由得眼眶微潤「老朽知廷益拳拳之心,只是那太上皇……」

    于謙深深地看了王直一眼「下官敢問老大人,在您的眼中,大明江山與大明天子,誰輕誰重?」

    王直略有些黯然地點了點頭︰「自然是大明的江山」

    「不錯,比起百姓和江山社稷,天子只能列於其後,為了大明,應該有人來作出犧牲」于謙的眉頭緊緊地鎖著,聲音也乾澀無比,但是卻那樣地堅定

    「太上皇既能在危險存亡之關頭,以果決之念,寫下血詔遜位於當今陛下,足見上皇心懷民、國之心意,今日,于謙所作所為,想來,太上皇也能理解……」于謙抬起了頭,望著那碧空如洗的天穹,悠悠地道

    「希望……」王直抬起了手,在那于謙挺得筆直的肩頭輕輕地拍了拍,顯得有些蹣跚地轉身離開,坐在那暖轎中,低垂著雙瞼的王直忍不住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他心裡邊很清楚,于謙這麼做,幾乎等於是把太上皇逼入了絕地,也等於是把他自己的後路斬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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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巳時時分,就在瓦刺兵將都開始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大明的來使,終於珊珊遲來

    兩名六七品的文官,被臨時授職為四品之後就被告之了重任,而當得知了這兩明文官的真實真份之後,也先憤怒了,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的瓦刺太師,怎麼也是正一品的大員,可大明居然拿兩個六七品的官員胡亂蓋上四品官職的戳子就拖自己跟前

    敷衍,絕對的敷衍,完完全全就不把自己看在眼中,瓦刺諸將都憤怒了,作為也先同父異母的弟弟孛羅第一個站了出來,揚言要讓大明朝那些心高氣傲,眼高手低的重臣們見識到瓦刺鐵騎的厲害

    結果,孛羅率領一千精銳,驅趕近萬從京師近郊擄來的百姓,向著西直門發動了一次報復性的進攻卻沒有想到的是,就在西直門近郊,遭到了西直門守將劉聚所遣明軍的突襲,短短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勃羅狼狽的領著數百殘兵逃離了西直門,而那過萬百姓卻在那些空襲出來的明軍的掩護之下,安然地逃入了京師

    看到孛羅狼狽不堪地衝進了大帳,身披堅甲的也先滿是期待的雙眼裡滿是不可置信之色︰「孛羅,你這是怎麼了?」

    「大哥,我們中了明軍的伏擊,那些明軍士卒一個二個全都像是瘋子一樣,根本不顧我們瓦刺勇士劈在他們身上的彎刀,就算是那些被我們的勇士砍翻在地的明軍士卒,居然臨死都還要去抱住我們的馬腿……」孛羅羞憤不甘地捶地道「……至於那些漢人百姓,也被他們給救入了京師」

    「看樣子,那些漢人是決意死守了」大將阿刺撫著花白的長鬚道

    「死守,就憑他們那二十萬烏合之眾?」也先不屑地拿鼻子哼道四下一招,目光如電地落在了凝目深思的伯顏貼木兒身上「二弟,依你我們該如何應對?大明朝庭安敢如此辱我瓦刺,而今,孛羅敗,若是我們再沒有什麼反應,士氣必會有所影響」

    「兄長之言甚是有理,只是……大軍剛剛紮營於京師城下,人困馬乏,現下就令大軍攻城,是否太早了些?」說實話,伯顏貼木兒也還真看不上明軍的戰鬥力,或者應該是說至土木堡之戰後,瓦刺大軍在大明的疆域內遊行了近兩個月,愣沒有一隻明軍敢跳將出來,已然上瓦刺全軍至上而下都起了驕慢之心

    想想也是,大明最強健的二十萬精銳而今已灰飛煙滅,天下,還有哪一隻軍隊敢繼續在野外跟瓦刺精銳單挑?

    「可若是我瓦刺毫無動靜,這豈不會讓天下英雄小瞧我們瓦刺鐵騎?」賽刊王很是躍躍欲試地望向了也先

    「是啊太師,無論如何,我們蒙古人絕對不能夠接受這樣的屈辱,我願意領著孩兒們,第一個把我們瓦刺的旗幟,插在那高高的城頭,讓我們蒙古人的榮耀,重回到中原」

    瓦刺的重臣們全都開始紅了眼,一個二個地唾沫橫飛地叫囂起來,彷彿那堅固高大的京師只不過是一隻已經燒得焦黃的羊羔,正等待著他們拿起刀叉品嚐的美味

    原本希望讓軍隊多休息一日再進攻的也先也不禁猶豫了起來,而這個時候,喜寧站了出來︰「太師,奴婢以為,咱們瓦刺勇士收拾區區一座北京城不過手到擒來之事,不過此時明軍小勝一仗,士氣正盛,不如……」

    也先聽著那喜寧在耳邊的進言,不由得眉飛色舞起來,當下連聲淫笑︰「好,正該如何?二弟,你去讓那大明天子前來,今日正是用他之時,一會,本太師要他親往京師城下喊話再傳令各路大軍,進逼北京各門,而太師親領一軍,親臨德勝門」

    「是,我這就去準備」伯顏貼木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那日,朱祁鎮答應自己時,那雙閃爍著瘋狂與狠厲的目光,心裡邊那種不安的感覺愈發地強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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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王對王!

    「不錯」也先傲然拔身而起「朕倒要看看,那些大明的臣民們看到他們那位被我瓦刺所俘的天子之後,會有什麼想法」

    聽到了這誘,伯顏貼木兒也不禁點了點頭,被俘的天子要是出現在大明帝都城下,肯定會讓明軍士氣大洩,利於瓦刺大軍的戰決,畢竟,進逼京師本就是一步險棋,不早作決戰,若是四面的大軍勤王之師齊聚,那到時候怕是瓦刺的這只精銳就要有大麻煩了

    當那王復與趙榮被趕出瓦刺大營的時候,聽著跟前瓦刺通譯驕傲萬分的宣佈將會押被俘天子到京師城下巡遊時時,看著那隆隆向著京城城下近逼的瓦刺大軍,兩人的面容頓時白若死灰一種絕望的念頭不由得升了起來

    「陛下,請移駕」脫爾遜走到了朱祁鎮的跟前,畢恭畢敬地道,他身後的瓦刺士卒自動地讓開了一條通道,筆直地通向那輛華麗無比的囚車,那些瓦刺士卒,望向朱祁鎮的目光裡,透著憐憫,也透著一股子興奮,他們似乎在期待著大明天子在京師城下的表現

    「微臣恭送陛下」袁彬與哈銘在帳前拜下,虔誠地以額觸在那在枯黃的草墊上

    「別擔心,朕很快就能回來」朱祁鎮笑了笑,拂了拂身上的明黃色龍袍昂然地向著那囚車行去,這一刻,他已然確定了自己的選擇

    會讓你們看到,會讓你們聽到,朕***也是一條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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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煩了……出大麻煩了」收到了消息,匆匆地披上了一身盔甲朝著德勝門城樓上疾步行去的于謙此刻面色鐵青得怕人他的身後,數十員文武大員的表情也同樣十分地難看

    于謙搶步衝上了德勝門城樓之後眺目望去,卻只見到遠處沙塵漫天,幾座高聳的簡陋箭塔似乎有了向前移動的跡象,但是,尚未看見逼近城下的天子駕攆,不由得暗鬆了口氣

    「這些***瓦刺賊子,此計實在是太過毒辣」老王直鬚髮皆張,恨恨地掌擊在那堅固的城頭之上

    誰也沒有料想到,也先居然會用這等手段,這不僅僅是在羞辱被俘的天子,是在羞辱整個大明帝國,其所造成的後果,便是于謙等人,也難以想像

    沉吟良久,于謙花白的劍眉一立,拔出了腰畔寶劍向著身後那些揣揣不安的大臣喝道︰「如今,國家已經到了此等危急之關頭,若是此戰失敗,我大明必蹈前宋之覆轍,諸君有何面目去見我大明諸位先人,有何面目去見天下之人?來人,立即給本官去查探,所有守衛將官是否皆已到職?令著人在城中宣告,凡有甲具兵刃而不上城堅守者,斬決另召集百姓中武孔有力願為國效命者前來守城」

    「諾」十數名親兵齊齊領命,飛快地趕往各處,大臣們也受到了于謙這話的激勵,一臉愧色之餘,目光也毅了起來

    這個時候,年過七旬卻仍舊老當益壯,建文二年武進士出身的胡@  瘓 嗣骰蕕邸  勺妗 魅首  饜  環熳又炱鈁蠔拖秩翁熳又炱銠詮布屏  苯迨 氐牧 銑跡 炱銠詰腔 跏潛話菸  猶 蕩絲蹋 跏棧亓送虺峭獾哪抗猓 醒 砸懷了跡 ё懦ば氪盞攪擻誶 畝叩蛻緣潰骸耙覽閑嘀  髏叛戲浪朗刂 猓 鉅﹦艫模 聳喬 熳佑萸琢佟br />
    聽到這位老大人之言,原本面沉如水,殺氣騰騰的于謙兩眼陡然一亮對啊,朱祁鎮這位天子被俘了,可皇城裡邊還有一位登基的天子啊

    皇帝親臨城頭,士氣必然一振,雖然不敢說能讓全軍上下效死,但是至少能抵消到朱祁鎮露面的許多不利影響,一句話,王對王

    「此策大善,來人,不行,於某親自去迎天子前來」于謙本想命人前去,可是轉念一想到當今天子軟弱而且多疑的性情,決定親自前往說服

    「不可,如今天子將守備京師之要務全全托付於廷益,你切不可輕離職守,老朽出的主意,就讓老朽出面便是,放心,老朽雖年過七旬,卻還能騎得快馬,當不誤事」胡H轄餱柚沽擻誶 暗br />
    身邊的王直兩眼一眨,也湊了上來小聲地道︰「既如此,何不遣人先告於太后,太后乃明大理之人,定會相勸於天子……」

    「既如今,此重任,就拜託兩位老大人了」于謙看著這兩位都過了花甲的老大人,如此年紀,卻還有受這等動盪波折,為了大明,晝夜辛勞,不由得心頭一酸,長揖一禮到地

    一隊又一隊的明軍士卒在長官們的喝斥之聲中紛紛向著京師的各門飛快地跑去,雜亂的腳步聲,攪得京城裡不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皆人心惶惶,原本向來是行人接踵的京師大街上此刻卻份外地蕭條,凜冽的寒葉吹起的落葉讓人心底充滿了寒涼

    身形縴弱,面色青白得怕人的朱祁鈺不由得又緊了緊身上的明黃色厚綢外披,身下的御輦正在飛快地向著那德勝門移動,朱祁鈺怎麼也沒有想到,短短的兩個月的功夫,自己將會再次面對自己的兄長,那位已經遜位於已的兄長朱祁鎮

    重要的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大明朝此刻的危機遠遠地出了自己的想像,一想到方才老太傅胡i純蘗魈櫚木俁  炱銠誆揮傻妹坪 艘簧 舨皇撬鍰 笄琢  約壕圓換嶗  踩 淖轄牽 ヅ郎夏歉盟賴牡率っ懦鍬ド廈澳敲創蟺姆縵佔だ裁詞科br />
    「也罷,朕如今才是大明的天子,兄長,你別想把已經送出去的東西,再搶回去」朱祁鈺的拳頭緊緊地握著,握到那指尖發白猶自未覺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6 15:12
第三十三章 死寂的城

    自己的兄長朱祁鎮不就是因為御駕親征才倒血霉的嗎?憑什麼自己也還要來上這麼一回

    「那些大臣非要讓我們兄弟二人相見,這倒底是何等居心,我的好兄長,既然你有志為大明而領軍出戰,有了這等膽氣,又為何還要偏偏受那被俘之辱……」朱祁鈺的心裡邊忍不住把所有的不滿全都推到了朱祁鎮的身上,恨不得朱祁鎮當時就陣亡在那土木堡下,又何至於今日

    就在朱祁鈺胡思亂想的當口,身下的御輦漸行漸緩,一個尖細卑微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陛下,已經到了德勝門下了,請陛下下輦……」

    而距離朱祁鈺御輦約里許的大道之上,滿臉淚痕的前皇后錢氏,正與那孫太后坐著鳳輦,也向著那德勝門趕來

    「皇上,臣妾來看您了……」這些日子越發顯得憔悴的錢一娘正癡癡地望著那道路盡頭的高大城門樓,喃喃地低語道,孫太后何嘗不是老淚縱橫,若不是錢一娘苦求,她又豈會親臨此地,徒增傷感

    「也好,哀家也能多看一眼我那不孝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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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看,那邊在幹什麼?」一名正站在德勝門城門樓上警戒的大明士卒突然指著前方低叫了起來,身邊的什長頓時探身向外望去,看到了一群瓦刺精騎正簇擁著一輛馬車,緩緩地向著德勝門馳來,約約綽綽能看到那輛馬車之上坐著一位身著明黃色袍服的身影,什長不由得微微色變︰「該不會是陛下?」

    驚呼聲在大明帝都的城牆之上此起彼伏,而此刻,臉色青白的朱祁鈺亦剛剛踏足德勝門城樓之上……

    「想不到,原來北京城的城牆居然如此高大雄偉……」正坐在那輛緩緩向著北京城德勝門近逼的馬車之上的朱祁鎮出奇地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反而頗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巍峨的大明帝都

    這駕馬車的造型份外的獨特,裡面裝潢得份外的奢華,但是在這馬車的四周,卻用粗如人臂的木閑給釘成了一個罩子,一如囚車,前方坐著一名瓦刺馭手,控制著四匹健馬,拉著這駕堪稱這個時代最華麗的囚車,向著德勝門進發

    此刻簇擁著朱祁鎮的車駕緩緩前行的正是奉伯顏貼木兒之命看守他這位大明天子的脫爾遜一行此刻,脫爾遜看到朱祁鎮仍舊神色如常,心裡暗暗敬服之餘,又隱隱感到幾絲不安

    近千精騎,縱馬隨著這輛馬車朝著德勝門漸行漸近的當口,朱祁鎮突然所有感應的抬起了頭望向德勝門城樓之上,他看到了代表著皇帝現身的皇帝儀仗在那城樓之上高高地飄揚,先是一愣,轉念之間便已想通了自己的弟弟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對於這位自己素未謀面的弟弟,朱祁鎮還真是有一些好奇,歷史上,朱祁鎮就是讓這位好弟弟給關在一間小黑屋裡邊整整八年,如果不是有幾名大臣乘朱祁鈺病重之期,擁著朱祁鎮搞了一場奪門之變,怕是朱祁鎮這輩子都只能躲在角落裡邊畫圈圈

    城頭之上的大明團龍旗迎著那凜冽的寒風翻飛席捲,城頭之上,無數的身影在奔走,兵刃的撞擊聲,甲葉的摩擦聲,還有時不時傳來的驚呼聲,一切都令朱祁鎮覺得份外地親切

    城頭之上,數十文武大臣全都立於那女牆跟前,看著護城河那一側的囚車之上的明黃色身影,幾名老臣子此刻已然是淚流滿面,哽咽難言

    于謙面色發紅,兩眼死死地盯著那只押送著朱祁鎮的瓦刺精騎,目光彷彿要噴出火手,握著腰畔長劍的手已然指節盡白

    朱祁鈺坐在一張臨時搬來的椅子上,頭微微地垂頭,彷彿睡著了一般,只有侍奉在朱祁鈺身邊的心腹太監王誠才知道,朱祁鈺那正在撫摸著腰間玉珮的手在微微發抖

    不論是城頭還是城下,此刻都是一片的死寂,就連那些浮燥的戰馬此刻也止歇了蹬踏的四蹄,溫順地左顧右盼

    在遠處的高坡之上,一身錦袍金甲的也先拍著身上的戰馬,臉上的笑容有說不出的暢快與得意,他的身後,那些瓦刺大員也全都是一臉的喜色,輕鬆地交談笑語,彷彿那座堅城不值一提,旦夕可下

    伯顏貼木兒臉上泛著淡淡地笑容,不過,當看到了那馬車之上朱祁鎮緩緩站起來的背影時,伯顏貼木兒頗有些不忍地歪開了頭……

    「城頭上有何人在?」朱祁鎮站直了身子,努力地用袖子把自己身上的袍服拍打得乾淨一些,這一身龍袍也屬於是瓦刺人的繳獲戰勝品,而自己原本穿在身上的那件早已經破爛得不成形,前些日子,也先特地遣人送來的,算是給自己出場演出的戲服,朱祁鎮不由得自嘲地一笑

    朱祁鎮的嗓聲略略顯得有些沙啞,但是還算宏亮,在這曠野裡顯得份外的清晰與高昂,可是,當他吼聲過後,城頭上卻沒能傳下一絲的回音,哪怕是朱祁鎮能從女牆的縫隙看到一雙雙黑白分明的眼楮,目光裡透著驚訝,透著憐憫,透著冷意,透著輕蔑,透著同情一張張年輕或者蒼老的生動臉龐,卻硬是聽不到一聲回應

    朱祁鎮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城頭上還有天子,自己不過是一個讓瓦刺人給俘虜了的大倒霉鬼,而現在自己出現在這裡,用貪生怕死來形容自己亦不為過,何況,想來城牆上的文武大臣,還有自己那位親弟弟都該明白,自己此來,為的不就是打擊大明守軍的士氣嗎?

    朱祁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又比之方才高昂了許多「朕知道城頭之上有人在」

    身畔的瓦刺鐵騎一點也不緊張,全都斜起了眼,用輕蔑,甚至近乎可憐的目光打量著這位正在喊話的大明天子

    風,呼嘯著從地面,河面刮過,捲起的沙塵和草屑險些迷住了朱祁鎮的眼一片死寂,令朱祁鎮覺得無比心酸,甚至是寒心得透骨的心冷

    這就是我一心渴望回到的故鄉嗎?朱祁鎮不由得喃喃地低聲自問……
sam20050524 發表於 2013-2-14 07:20
第三十四章 囚龍怒吼!

  無人應答嗎?原本心裡邊有著無數豪言壯語,想要在這一刻宣告出來的朱祁鎮突然之間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與可笑,城頭之上數萬將士,過百文武,還有自己的親弟弟,可是這些人卻連回應都不屑,就像是一群人在圍觀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野猴子。

  這個皇帝,還真是當得夠失敗的。萬念俱灰的朱祁鎮甚至有一種自己為什麼在穿越之初不乾脆抄起一把刀子把自個給了斷的懊惱。

  「……陛下!陛下!臣妾在這裡。」就在朱祁鎮心如死灰的時候,城頭上突然傳來了充滿了驚喜的嬌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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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祁鎮猛一抬頭,就看到了一位女子正在女牆處向著自己拚命地揮動著手臂,待朱祁鎮看清了她的容貌的瞬間,頓時如遭雷隕。「一娘,你就是一娘?」那個無數次在自己的睡夢裡出現過的倩影頓時與那張梨花帶雨的俏臉重合在了一起。

  每每深夜輾轉反側,是她的倩影不棄不離的在夢中相隨,她那甜潤痴纏的嗓音在耳邊繚繞徘徊,在夢中,她無數次深情地呼喚,而今天,當那夢境與現實碰撞在一起的時候,朱祁鎮驀然之間才發現,這個一直印留在自己心靈深處的女子,彷彿與自己已經深戀了千百年。

  「……這世上,終究是有個人還記得我。」這一刻,朱祁鎮完全地放鬆了下來,不再從心中隱隱地抗拒和鄙夷這副身體與如今的身份。前世的靈魂與今生的肉體,終於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我就是那個倒霉的皇帝,也是那個幸福的皇帝啊……」朱祁鎮昂起了頭,陡然之間大笑了起來,心頭無比暢快。是的,自己來到了這裡,不就是為了不再犯相同的錯誤嗎?

  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如今身陷敵手,悲中從來的錢一娘恨不得以身代之,若不是孫太后喝止得快,那些太監和侍女阻攔及時,怕是這位痴情的皇后說不定真要從那女牆上躍下。

  看到朱祁鎮在那城下瘋魔般的狂笑,于謙也禁不住眼眶發熱,再也憋不住內心的焦燥,大聲厲喝道:「太上皇請回,臣等恭送太上皇。」

  原本有些紛亂的城頭上再次陷入了死寂,旋及,數名大臣一咬牙,不管那朱祁鎮是否能夠看到,徑直拜倒在城牆之上。「臣等恭送太上皇……」

  「你!于謙,你想做什麼?!你想逼死陛下!!」錢一娘停止了掙扎,不可置信地瞪圓了杏眼,指著那面無表情的于謙。

  「請太后節哀,臣這麼做,乃是為了我大明江山與黎庶……」于謙轉過了身來,向著那錢一娘拜下,重重地叩了三個響頭,額頭與那堅硬的磚石的碰撞,頓時裂開了一道猙獰的血口。

  朱祁鎮聽著那城頭之上嘶啞的哭叫聲,看著那些圍在囚車四周的瓦刺騎兵,看向身後遠處那戰旗遮天蔽日的瓦刺大軍,還有這一路上那些大明將士的鮮血,怒火就像是那即將噴發的火山,灼得心頭和大腦都發燙。朱祁鎮惡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是爺們,就該活出一條屬於爺們的路來,況且,咱還是當過皇帝的爺們!

  你妹的,前世老子就沒狠過,今生,又豈能再那般地熊包?這一刻,個人的生死,在此時完全被朱祁鎮拋在了腦後,他站在那困鎖住他自由的囚車之中,厲聲高喝道:「城頭上的大明文武,還有朱祁鈺,你們都聽著,朕雖然已經遜位,但是還有一句話要告訴你們……」

  貪婪地看著那凝重而透著歷史蒼桑的帝都城牆,熟悉而又陌生的大明朝京師,看著那城頭之上飄揚的大明旗幟,大腦裡邊迴蕩著那土木堡連天的血海與大明將士的絕望,隱隱約約,彷彿又看到了華夏衣冠千百年來重複來去的苦難。

  這一刻,熱血終於讓朱祁鎮拋卻了自己對未來的最後一絲恐懼,向著那高聳的城門上方,那數萬將士,過百文武,高聲厲喝道:「朕,今日下最後一詔:大明朝從今往後,上至帝王,下至黎庶,皆必尊之: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大明朝從令往後,上至帝王,下至黎庶,皆必尊之: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喝聲如驚雷,驚得云潮翻捲……

  「攔住他,別讓他說話!」一直在注意著朱祁鎮的蒙古通譯終於臉色大變,奮力地大叫起來。

  脫爾遜也不由得臉色大變:「住口,你還不住口!」

  幾名瓦刺精騎跳下了戰馬,朝著那輛大車衝了過去,有人的手已然按到了腰間刀柄之上,脫爾遜不由厲聲高喝,揮出了手中的馬鞭抽了過去大罵道:「混帳,不得傷了陛下!」

  朱祁鎮臉上掛著古怪的笑容,用力地搬起了那裝潢得份個奢華的馬車之內的雜物,惡狠狠地朝著那些衝過來的瓦刺士兵砸過去,甚至一腳從那木柱間的縫隙把最先沖上前來的瓦刺士兵給踹得一個跟頭翻倒在地。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額頭仍舊在淚淚流血的于謙渾身陡然一僵,那城頭之下,朱祁鎮的厲喝聲彷彿在他的耳邊炸響,一字猶如一驚雷,炸得那德勝門城樓上的過百文武近萬將士齊齊色變。

  蕭蕭寒風烈烈,磨刀霍霍的千軍萬馬前,巍峨高大的城池下,此刻卻只一人,在這片天地之間,喝聲猶如驚雷。撼人神魂心魄。

  朱祁鈺就像是被定住了身形一般,面色愈發地灰白,手中願本緊握的玉珮從指縫中滑落,砸在那堅實的磚石上,價值千金的溫玉玉珮盡碎……
sam20050524 發表於 2013-2-14 07:21
第三十五章 氣節終猶在!

  「陛下!」老王直站起了身來衝到了女牆前,看著那狀若瘋魔的朱祁鎮拿著那張短案努力地打砸著那些想要沖上馬車的瓦刺精騎,繼續在那聲嘶力歇的狂吼:「……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臣等遵旨!」不知道是何人在此聲嘶力歇地大吼道,瞬息之間,城頭之上過百文武異口同聲地大喝道:「臣等遵旨!」

  聽到了那異口同聲的回應,朱祁鎮臉上的笑容又添了幾分,惡狠狠地把手中的馬扎朝著一名抓住了自己腳的瓦刺士兵的腦袋上砸下,他再次抬起了頭:「有違旨意者,必受天下人之唾棄,為天下人共誅之賊,老子就是死了,也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不忠不孝之徒,朕日你奶奶的,滾開!你個二B養的……」

  「他瘋了!快,把馬車拉回去!」面色發白的脫爾遜終於明白現在根本沒有辦法衝進那完全釘死的囚車阻止朱祁鎮說話,如果不傷其性命,想要他閉嘴,這簡直是痴心妄想,只得憤憤地指揮著手下趕著那輛馬車飛快地後撤。

  但是馭手卻讓朱祁鎮這個瘋子皇帝從囚車的縫隙一大腳給踹滾了下去,想要操縱馬車,就得接受這位瘋子皇帝的暴打,在脫爾遜焦急的喝罵聲中,更多的瓦刺精騎跳下了馬,一面詛咒著朱祁鎮,一面直接跳上了拉囚車的戰馬,艱難地轉移方向。

  「陛下……」皆發如雪的老大臣胡?老淚縱橫,雙手不停地拍打在那城牆之上。

  于謙已然衝至了女牆,看著那正在努力廝打著意圖靠近囚籠,一面高吼的天子,于謙有種恨不得拔劍刺進自己心口的悔恨。

  數萬將土都呆呆地望著那城廓之下,護城河邊,那位沒有一絲天子威儀的大明天子,像瘋子一般地奮力地手腳並用地廝打著一個個敢於接近囚籠的瓦刺士卒。一面語不成句、斷斷續續地怒吼著:「一娘!你記住,好好活著,為了我!朕命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會回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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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一娘沒能掙脫那些太監和宮女的手,含淚的雙眸痴痴地望著那城下的馬車,用力地點著頭,她終究再次見到了自己的丈夫。甩開了一個拉著她手的太監,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向著那城下大聲地叫喊道:「陛下,妾身會好好的活著,等你回來……」

  孫太后摟緊了錢一娘,看著那漸行漸遠的馬車,不由得老淚縱橫,張了張嘴,千萬句的埋怨,無數的擔憂,盡數化成了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哭喊:「母后也等你回來,好好的活下去……」

  朱祁鈺不由得鬆了口氣,原本的擔憂,盡數散去,心裡邊,對這位身處於囚室,亦能傲骨嶙峋的皇兄,多了一絲敬佩,更多的卻是慶幸。「這樣也好,今日你也算是將功責罪吧。」朱祁鈺小聲地自語道,彷彿這一刻,已經身為天子的他,很仁慈地寬恕了自己兄長的喪權辱國之罪。

  城樓之上,那些大臣們嚎啕痛哭的表現,又讓朱祁鈺心裡邊浮起了許多的不滿,如果不是自持天子的身份,說不定他會跳將出來,指責這些大臣,現在自己才是天子,才是大明朝的皇帝,你們剛才遵哪門子的旨意?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不知何時,德勝門的城門樓上傳來了這樣激昂的吟誦之聲。

  于謙霍然轉頭,看到了戶部給事中王?,這位性情剛烈的文官的額頭還還滲著血絲,他頭上的官帽也有些歪斜,面容之上,儘是熱淚奔流。但是他那挺直的脊樑,還有他那雄渾的吟誦之聲,吸引著更多的人一同吟誦了起來,短短十數息之間,浩然之聲,隆隆如雷,轟鳴於京師城上……

  「……一一垂丹青。

  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

  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

  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

  朱祁鎮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欣慰地望著那風雲翻湧的大明帝都,那朗朗的吟誦之聲,彷彿回落在他的靈魂深處,那是名垂千古的華夏忠烈文天祥的心血,那代表著中華民族數千來以來不屈的胸懷,那代表著中華民族寧折不彎的氣節。

  「老子他媽的也快成英烈了吧?不過還好,自己這個倒霉的穿越者總算是沒丟咱堂堂中華男兒的臉。」朱祁鎮自嘲地笑道。他那疼得厲害的嗓子已經再也吼不出一個字,不過,他的心中卻在慷慨激昂地應和著那首令無數中華兒女傳唱千古的《正氣歌》

  數萬將軍涕淋而下,過百文武聲嘶力歇,卻讓數萬瓦刺精銳啞然失色,失聲,失膽。

  「殺了他!」遠在裡許之外,卻也聽得真切的也先臉上再沒了一絲的喜色,大聲地咆哮了起來,手中的馬鞭朝著身邊的護衛狂抽下去。「快去,給我殺了他!」

  「大哥,使不得,若是現在殺了他,那二十萬眾明軍必成哀兵!」臉色同樣無比難看的伯顏貼木兒伸手攔在了也先的跟前。

  「那你倒是說說,我們該如何做?!」也先雙目幾欲噴火。

  「進攻!兄長,就現在,我們不能再等了。」伯顏貼木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惡狠狠地看著那高聳的京師城牆。

  蒼涼的號角聲在京師的四野烏嚥回蕩,高聳的箭塔發著難聽的吱嘎嘎聲向著京師城頭近逼,從極高處向下望去,無數的煙塵猶如惡魔一般,正向著大明的心臟狠狠地擠壓過去……

  激盪人心的聲音在大明帝都的上空迴蕩著,那些原本躲藏於家中的百姓們紛紛地探出了頭來,安定門內成賢街的國子監內那些年輕的書生士子不由得紛紛地走出了房間,禁不住輕聲地應和,到最後大聲地吟誦起來。
sam20050524 發表於 2013-2-14 07:21
第三十六章 大明死戰時!

  「……為國效命者,守護京師之百姓……」那些奉命在京師街頭巷尾宣讀召集令的錦衣衛和差役們都早就吼得聲嘶力歇,但是卻仍舊堅守著他們的職責,繼續地呼喚著,希望能夠召來更多的力量鎮守城池。

  一戶民宅打開了門,一位年近五旬,身上的衣服都還打著補丁的駝背老人提著一把菜刀衝了出來,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漲紅著臉,拿著一把木劍正從旁邊的民宅走出,卻被喝住,走出來了一個中年大胖子,一手提著把雪亮的短刀,另外一隻手慈祥地拍了拍那少年的腦袋,轉身向著裡屋喝道。「把這小崽子給老子看牢實了,今天,老爺我也要爺們一回……」

  更多的民宅打開,有屠戶,有商販,甚至還有一些肩膀上的抹布還沒來得及扔掉的店小二,更有提著裝飾意義大於實際的佩劍的文弱書生……

  「華夏多有慷慨悲歌,拔劍侍立於野的志士。」一位文弱書生,看到甚至連那妓館裡都衝出了幾個潑皮無賴,他們的手中抄著短刃或者是棍棒,但是這一次他們不是去欺壓善良,而是要去面對那國家之敵。

  「國家之興亡,匹夫亦敢有擔當,我等亦不能落於人後。」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儒大聲地疾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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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丞相乃一書生,國難當頭之時,尚敢揮劍向北,我等莫非連傚法先賢之膽都沒有嗎?!」國子監內的一名監生憤憤地舉起了手臂,高聲厲喝道。

  「天子北狩,國家有了靖康之難,我等皆是大明之士,若是此時不知報效家國,他日,有何面目面對我華夏之先賢?!」另一位監生也忍不住振臂疾呼起來。

  「土木堡之戰,如前朝靖康之難,難道諸生皆無岳鵬舉之志不成?!」最先開口的那名監生忍不住抄起了先生桌上的戒尺,怒氣衝衝地向著那國子監大門衝去。一人衝出去,十人衝出去,不大會的功夫過千學子,猶如一股洪流,湧出了國子監,向北而行……

  距離那國子監不遠處的一所宅院裡,一位一身素衣神色黯然的中年人正端著一盞酒,望著那亭院中的一株老松痴痴發呆,左臉上有著一道淡淡的刀疤,那是他在土木堡留下的紀念。

  他叫李賢,字原德,鄧州人,明宣德七年舉鄉試第一,次年中進士。到河津等地視察蝗災後,授吏部驗封主事。正統十年,升任考功郎中,後任文選郎中。

  「土木之變」後,英宗被擄,李賢脫難回京。卻至今仍舊罷職於府中。日日借酒消愁,此刻府牆外隱隱傳來的聲音讓李賢不禁昂起了頭。

  「……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聲音越發地宏大,彷彿天地之間,盡被這浩浩然正氣之音所覆蓋。李賢那被酒意熏得迷茫的兩眼漸漸地明亮了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胸膛裡醞釀著,發酵……

  把手中的酒盞一丟,頓身爬了起來,連那酒壺被衣襟帶倒在地板上亦顧不上去扶,甚至顧不上穿上放在階前的木屐也來不及穿,便那麼衝出了房間,穿越走廊,在一眾下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衝出了院門。

  他看到那些士子手裡邊拿著戒尺,木凳,甚至是菜刀,磚頭,昂揚地大步向著那安定門方向湧過去,他們的身後,跟著無數的手中拿著棍棒的平民百姓……

  聲聲誦吟之聲不絕於耳,激昂之色盡顯,即使是那些不通文墨的百姓,亦大聲地應和起來,彷彿那些文字,能夠烙印在他們的神魂之中,領會那華夏錚錚傲骨的真髓。

  「……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李賢喃喃地重複著這一句,看著那些不論是貧窮還是富貴的人們那堅定的目光,心裡邊彷彿有一樣東西猛然崩裂開來。

  臉上忽紅忽白李賢憤憤地一頓足,霍然回身:「拿老夫的劍來,老管家,讓府中所有的家丁拿上府中的刀具,跟老夫同往!木土堡,老夫丟了大明的臉,丟了咱們漢人的臉,今日,不能再丟了,再丟,便是連家國社稷都丟了!」

  德勝門內的一處民宅之中,一位牛高馬大的男子向著跟前的默默垂淚老婦叩了三個響頭,抄起了身邊的一柄戰刀,衝出了家門,來到了不遠處的一所民宅前大聲地吼道。「吳七,老子知道你在家,給我滾出來,咱們這些爺們能從土木堡逃回來,已經是賺了一條命了,今天,咱們殺瓦刺賊子去!」

  「滾你個狗日的,老子可是把總,你的頂頭上司,你叫個鳥。」那戶宅門還沒等他的吼聲止歇便被撞開,走出來一個剽形大漢,一身錦袍上披著的盔甲破爛無比,那是他從土木堡逃回來時的紀念品,現在,又披到了身上。「今天老子也豁出去了,不宰幾個瓦刺賊子,又怎麼對得起咱們那些死去的弟兄。」

  京師原本整潔的大道之上湧出了無數的黑點,向著那京城的九門狂湧而去,匯成了一道道難以阻擋的洪流。那原本用來阻攔著瓦刺鐵騎的城門,似乎將會被那一股股人潮匯聚成的洪流給擠碎,

  立於城頭之上的于謙早已經感覺到了京師城中的異動,看著那一條條大道之中匯聚而來的人流,于謙明白,是時候了,霍然轉身按劍:「傳令,著安定門守將陶瑾發信號予石都督,令其所部騎兵即刻出擊,再令各門守將,領軍出城,於野與瓦刺接敵!令藏身於安定、德勝門外民宅內的神機營諸將士,配合出城之兵馬,相機殺敵……」

  于謙壯實的身體上那晃動的盔甲甲葉錚然作響:「我大明將士,必英勇殺敵,戰端一開,即為大明軍民死戰之時!

  臨陣,將不顧軍先退者,立斬!

  臨陣,軍不顧將先退者,後隊斬前隊!

  敢違軍令者,格殺勿論!」
sam20050524 發表於 2013-2-14 07:22
第三十七章 這就是我的大明!

  此軍令一出,城頭之上諸人不由得心頭一凜,朱祁鈺亦不由得臉色大變。「於愛卿不可!大軍若出,何人能御瓦刺攻城?」

  于謙緩緩地轉過了頭來,看到面色蒼白如紙的朱祁鈺,不由得心頭微嘆,相比起那太上皇方才的表現來,天子的膽氣,實在是……

  不過這個非常時間,于謙也不願意多想,向著那朱祁鈺長施了一禮目光掃過城頭諸位文武道:「陛下,此值我大明危機存亡之際,如今,上皇拚卻性命以激勵我大明軍臣之膽氣,京師軍民上下一心,滅瓦刺賊子正當其時也,泱泱之大明,二十萬雄兵,若是連出城接敵這點膽氣都沒有,大明必蹈前宋之覆轍,我等有何顏面去見天下人,如何對得起上皇以死激勵將士死戰之心?!」

  一想到那之前朱祁鎮在城下的場面,還有那些凶名赫赫的瓦刺鐵騎,對於生存的渴求,還有害怕到手的皇位會失去的恐懼讓朱祁鈺跳了起來:「爾等眼中還有沒有朕這個天子?!憑此堅城,任他瓦刺有多少兵馬,又怎能攻得破?」

  「陛下,天下間沒有攻不破的堅城,我大明立國至今,還沒有一位天子,會對敵膽怯,望陛下能記住方才上皇之言。」一位老大臣拜倒在地泣道。

  「你!」聽得這話,面色由青白陡然漲得發紅甚至有些紫的朱祁鈺恨極,卻偏生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反駁。

  「臣請陛下下旨開城擊敵!」老王直當先拜倒在地,但是他那顆白髮蒼蒼的頭顱卻未俯下,而是高高地昂著直視朱祁鈺。

  「臣等共請陛下下旨!!」城頭之上,所有文武齊齊拜下,一雙雙?亮的眼睛,全都死死地釘在朱祁鈺的身上,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朱祁鈺恍惚之間,似乎回到了那日群臣徒手打死數名王振死黨的大殿之中。

  這些臣工,不像是一群本該俯首貼耳的臣子,倒像是一群窮凶極惡的豺狼。都御史王文張了張嘴,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支持朱祁鈺與群臣唱反調,他很清楚,這些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大臣們發起飆來絕不是好玩的。

  朱祁鈺目光掃過了這些大臣,努力地壓抑住內心的憤怒,還有恐懼,極力平靜地道:「你們,你們莫非就不怕瓦刺人殺入京師不成?!」

  「不勝,大明則亡,勝之,大明則昌!」胡?這位年過七旬的老臣霍然起身,拔出了腰畔佩劍,鬚髮皆張:「老朽今日,亦甘為一頭卒,為國效死!請陛下下旨!」

  「為國效死!」十人,百人,千人,萬人的怒吼,震得那城樓瓦礫顫顫,戰旗烈烈……

  這一群原本似乎已經在自己跟前收起了猙獰嘴臉的大臣再次暴發出來的氣勢壓得朱祁鈺有種快要呼吸不過來的錯覺,孫太后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清了清嗓子沉聲道:「哀家雖是女子,然也見識過昔日世祖皇帝的風采,望皇上能夠傚法先帝。」

  聽到了孫太后之言,原本還欲再說話的朱祁鈺的臉色不由得一變,卻只能強忍住內心那憤忿欲狂的不甘,澀聲道:「母后教訓得是,皇兒知道怎麼做了。」

  朱祁鈺無力地倒坐回椅上。雙眼死死地盯著那于謙等一干大臣。「朕允爾等所請,不過,若是京師陷於敵手,爾等必為我大明之罪人!」

  「謝陛下!」對於朱祁鈺的後半句話,這票獸血沸騰,將生死置之於度外的文武大臣完全當成了放屁。

  「臣遵旨!」于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躬身拜下,旋即拔身而起,佩劍出鞘,雙目電光??直視那些文武。「諸將聽令!開城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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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師九門緩緩打開,城頭之上,一根根粗大結實的青銅炮管和鑄鐵炮管伸出了女牆,開始發威,灼熱的焰團在炮口不遠處翻捲,嗆人濃密的白煙猶如妖魔鬼怪般幻化不停。

  鳴若驚雷一樣的火炮怒吼聲響徹原野,步兵輕捷的腳步聲,戰馬狂奔的重蹄聲,士兵們憤怒的吼叫或者驚恐的嘶吼,還有那頻頻擊發的各種火器刺耳的鳴爆聲都在朱祁鎮的耳中炸響。

  身邊,那些原本負責看押自己的瓦刺騎兵們紛紛驚慌失措地打馬狂奔,喝斥著那些駕車的馬匹努力加速,努力想要逃離到火炮的射程之外。

  朱祁鎮精疲力盡地坐倒在囚車內,他看到了那德勝門城門緩緩洞開,湧出無數揮刀執旗的大明軍人,他更看到了城外的那些民宅裡探出了一根根漆黑的鐵棍,從鐵棍的前端噴吐出一道道的白煙與黃焰,漆黑的鉛丸猶如雨點一般噴灑在那些瓦刺鐵騎的身上,戰馬悲鳴著荒亂的走避,騎兵們絕望地捂著身上那一個又一個的血眼,無力地墜落到馬下,被後續狂奔而來地袍澤的坐騎毫不憐憫的踩踏成泥。

  湧出來的那些大明將士毫不畏懼地向著那些凶名赫的瓦刺騎兵衝去,撞在一起,既使被戰馬撞得翻飛在地,偏體鱗傷,卻猶自不顧地抹抹嘴角泌出的鮮血,惡狠狠地再次爬起來揮起手中的戰刀或者長矛再次撲上去。

  甚至在那些湧出城門,與瓦刺士兵接敵的大明將士中,夾雜著不少普通百姓,他們手中的武器是那樣的可笑與古怪,有板凳,有菜刀,有鋤頭,有扁擔,有磚塊,甚至還有士子們用來點綴身份,尚未開鋒的佩劍。

  他們瘋魔一般,不顧及生死地向著那些手中舞動著雪亮彎刀的瓦刺騎兵衝過去,哪怕是手中的武器被磕飛,哪怕是身上已然受傷,他們仍舊無畏地用拳頭,用牙齒,狠狠地那些想要掠劫他們家園的強盜咬過去,揍過去……

  「這就是大明啊……」朱祁鎮不禁再次大笑出聲,眼眶中滿是熱淚,華夏兒女的血性尚在,大明的子民們仍舊沒有忘記數十年前,他們就是這樣面對著裝備無比精良的蒙古統治者,一次又一次地擊敗他們,驅趕他們,最終,再次重新成為了自己的主人……

  「這就是我的大明……」朱祁鎮在那尖嘯的砲彈飛行聲中,在那些瓦刺看守們驚恐的嚎叫聲中,無比滿足地閉上了眼睛,大明的魂魄猶在,華夏的風骨猶在。
sam20050524 發表於 2013-2-14 07:22
第三十八章 殺將!潰敵!

  看到自己的前鋒居然被那些大明的步卒給死死阻在衝往德勝門的大道上,在那些潛伏於德勝門外民宅之中的神機營的伏擊下驚惶失措的主力,孛羅憤怒了,揮舞著馬鞭抽打著周圍的士兵和將領,呼喝著,敦促他們繼續向著。

  被上司的怒罵和羞辱激起了血性的瓦刺騎兵們嚎叫著再次縱馬狂奔向前,一柄柄雪亮的彎刀高舉了起來,揮下去,帶起的是一潑潑刺眼的血漿和斷肢殘臂……

  「能不能打中他?」就在距離勃羅不過十數丈遠的一處已然半塌的民宅裡,一名右胸的甲葉已然翻捲,露出了一道深可見肉創口的明軍士卒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顫抖。

  正將一桿連珠銃小心翼翼地架在那窗檯之上的神機營士兵露出了一個看似憨厚,實則猙獰的笑容,輕輕地吹了吹手中的線香,眯起了一隻眼睛,打量著那身著華麗鎧甲的瓦刺大將孛羅,嗓音陰沉得猶如那浸在冰窟之中的鉛丸在撞擊。「老子要搞不死他,老子的姓就倒過來寫。」

  這話一出口,那名胸前有道傷口的明軍士卒禁不住艱難地低笑了起來,因為笑,牽扯了傷口,他的笑聲嘎然而止。努力地喘了幾口氣之後,憤憤地吐了口帶著血絲的唾沫星子低罵道:「你個狗日的王三,你那名倒過來寫還不照樣是王三。」

  「嘿嘿,吳老哥,瞧好了,老子要他三更死,他肯定活不過五更,不然,老子神機營第一神銃手的名號乾脆拿去浸茅坑得了……」眯著眼睛的王三,看到那孛羅的座騎緩緩地在一群瓦刺騎兵的簇擁之下漸逼漸近,手中的線香,亦離左手扶著的那隻連珠銃那短到不能再短的引錢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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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嘣的一聲,就像是有什麼人拿一枚大砲仗丟進了水井裡發出的悶響聲陡然響起,卻又在眨眼間被那上空經過的火炮砲彈的尖嘯聲所掩蓋。

  孛羅心中一悸,下意識地略一轉頭,看到了那十數丈外那半塌的民宅裡噴出的淡淡煙氣,緊接著就覺得像是有人拿一柄子千均重錘惡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砸得孛羅魁梧的身軀不由得一陣搖晃。

  孛羅錯愕地低下了頭,就看到自己的左肋處那擦得錚亮的鎧甲上多了一個指頭大的洞,一股股透著腥氣的鮮血正從那裡湧出來。嘣……又是一聲,孛羅身畔的一名親衛發出了難聽的吼叫,目光驚懼地看著自己那提刀的右手手腕上出現了一個猙獰的創口,而手指正在無力地抽搐著,雪亮的彎刀已然斜墜下馬。

  王三冷靜得就像是一頭侍伏於叢林之中的惡狼,左手輕巧地再將那連珠銃稍稍轉動,線香再次湊上去,又是一聲炸響,尖嘯而去的鉛子輕易地穿透了那名中了一槍,卻一臉茫然的瓦刺大將的頭顱,王三甚至看清了那飛盔被穿透大腦的鉛丸崩飛向天空時,散亂地四飛的腦漿和血滴。

  「死了?」那名胸口被重創的明軍士卒沒有力氣攀到窗沿去看,他只能詢問那位還在繼續開火的同伴王三。

  「死得不能再死了……」

  「將軍你看,瓦刺的後軍亂了……」

  「……將軍,好像是潛伏在民宅中的神機營弟兄把他們的將軍給幹掉了。」

  「弟兄們,瓦刺的大將死了,我們殺過去!」

  「殺光他們!」

  瘋狂了,這個時候,便是連那些原本躲藏於民宅之中伺機開火的神機營將士們全都興奮地嚎叫了起來,連珠銃,大連珠銃,霹靂銃,甚至砲兵防身用的手把口手銃也全都齊齊開火。

  轟的一聲,一所民宅就像是被埋進了炸藥裡邊一般發出了可怕的轟鳴聲,面對著那擁堵在一起的瓦刺鐵騎的那面牆體向外崩飛開來,盞口將軍炮噴吐出來的數百粒鐵丸,彈雨遮天蔽日尖嘯著深深地扎進了那些脆弱的人體之中。帶起了一蓬蓬的血雨和碎肉。

  幾乎每一次眨眼,都會有一座民宅在坍塌,而每一次的坍塌都會冒出一尊猙獰巨大的盞口將軍炮,這種專門用於野戰的散彈炮每一次的發射,都會對密集的人群造成極其可怕的殺傷。

  它那略成喇叭的炮口噴灼出來的濃煙與熾焰就像是那地獄裡噴發的岩漿,掩沒了那些想要在大明的土地上掠劫一切的強盜。

  神機營,乃是屬於京師三大營中唯一一隻專業操作使用熱兵器作戰的部隊。

  他們的武器裝備可以說是世界上第一隻完全使用熱兵器作戰的軍隊,全營五千人,除一千為騎兵之外,餘者上至營最高指揮官,下至普通一兵,皆使用火器擊敵。其中三千六百桿步兵火銃,另有大連鐵銃兩百桿,另有盞口將軍炮一百六,砲兵防身用手銃四百桿。

  但是現在,出現在這裡的神機營將士大多都是從未上過戰場的新兵,原本神機營那些身經百戰的精銳,多數都倒在了土木堡的戰場之中,逃回京師者,神機營騎兵六百餘,步、炮士卒不過三百之數……

  短短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在老兵們的教導之下,這些新兵已經能夠做好作為一名神機營士兵該做的一切,但是,沒有經歷過戰火的洗禮,誰也不知道現在神機營到底能發揮多大的威力。

  而在新任神機營提督內臣樊忠的強烈懇求之下,于謙決定給神機營一個機會,一個證明他們仍舊是那隻曾追隨明成祖縱橫大漠,令無數遊牧民族心驚膽寒、凶名赫赫的神機營。現在就是機會!

  嗆人的硝煙瀰漫了整個德勝門外的戰場,時不時爆起的一團火光,總會令無數的瓦刺騎兵傷亡慘重,在失去了孛羅的指揮之後,在神機營配合著衝出城來的大明將士的瘋狂進擊之下,這只原本以寡擊眾,擊潰了二十萬大明精銳,似乎再次無敵於天下的蒙古鐵蹄終于于崩潰了。
sam20050524 發表於 2013-2-14 07:23
第三十九章 慘敗與羞怒!

  他們殘暴與貪婪的野心被大明將士的彈雨槍林撕得粉碎,就像是被敲開了堅硬外殼的核桃,他們的軟弱和恐懼全都流露出外,拚命地四散,想要逃離這足以困繞他們一生的可怕戰場夢魘。

  「這怎麼可能?!」也先看著那原本去勢如濤,如狼似虎的瓦刺鐵騎,居然在德勝門外短短的柱香功夫,就變成了一條條倉皇奪路而逃的夾尾野狗,不由得驚呆了,隨之而來的,便是那種彷彿被人羞辱的憤怒充滿了他的大腦。

  伯顏貼木兒也不禁目瞪口呆,看著那城衡之上不停噴吐著妖魔一樣的白煙的火炮,還有那些表情因恐懼而扭曲變形的勇士,伯顏貼木兒那顆原本熱血沸騰的心臟瞬間涼到了腳底。「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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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一開始被神機營伏擊,拍了大將孛羅之後沒多久,大明軍士九門其出,就像是瘋子一般地狂撲向那些意欲攻城的瓦刺大軍。

  瓦刺士卒本就不多,總共不到六萬兵馬,而也先又把主要攻堅目標放在了城北,光是德勝門及安定門兩地便擺下了近三萬大軍,其他城門外的瓦刺士兵多不過數千,少則只有千餘騎兵看守。

  對於跟大明最精銳的二十萬大軍硬碰硬大獲全勝,還俘其天子的瓦刺勇士而言,京師之中的那些老弱殘兵還真沒放在眼中。

  又哪裡料得到大明將士居然會棄城牆不守,衝出來作戰,一來是措手不及,二來是驕慢之心過甚,不想卻遇上了這只懷著必死之志的哀軍,結果自然不言而喻。要不是見勢力不妙,瓦刺人又是騎兵,怕是連個活人都逃不掉,饒是如此,東南北三個方向硬是丟下了三千來具屍首才撤了下來。

  而瓦刺集了重兵的北面也不好過,石亨,這位大明朝如今算得有數的悍將親領裝備遠遠比瓦刺精良的過萬大明鐵騎兵,硬是先殺退了本想進攻安定門的瓦刺大將阿刺所部,緊接著馬不停蹄,直逼德勝門,五萬原本雄心馬踏中原的瓦刺大軍,到頭來卻被揍得狗血淋頭,連退十數里,也先本想聚集兵將再戰,卻不料于謙這廝也夠歹毒,居然將那城中可移動的火炮盡數集中,以車馬運至距離也先大營裡許之地,一頓狂轟濫炸下來,瓦刺士氣盡洩,也先等瓦刺高官也阻止不了炸營的士卒,無奈之下,只能隨著殘兵敗卒,連夜望西而逃。

  直至逃到了那遣兵留守的紫荊關下,驚魂未定的瓦刺大軍這才堪堪鬆了口氣。紫荊關守備府中,幾乎是一天一夜未眠方逃到此處,衣歪甲斜,腦袋上的金盔也不知道飛到哪個國家去的也先聽著各路將軍稟報來的損失,臉色是愈發地難看,當聽說回到紫荊關下的兵馬不過三萬餘,越想越覺得忿憤欲狂的也先惡狠狠地將手中的黃金酒盞猛擲於地,拔出了腰間那柄鑲嵌著無數寶石的黃金彎刀怒吼不已:「今日之敗,他日,本太師必定要大明以十倍之血來償。」

  比起先前進雄心壯志想要一戰而定的五萬精銳大軍,如今,逃至紫荊關下的不過三萬餘兵馬,連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孛羅也戰死於城下。一想到這,也先便有種熱淚盈眶的悲憤衝動。

  看到那些大臣將領都都在那扮泥塑菩薩,伯顏貼木兒無奈地硬起了頭皮勸慰道:「兄長不要太過傷心了,當時情形太亂,我大營又在京師之北,所以,不少將士當時倉皇而退,不及兵歸大營,想來如今也在退往此地的路途之上,料想再過三五日,必可歸來。」

  「是啊是啊,平章大人所言有理,掐算下來,我們一路疾行,怕是至少有萬餘兵馬失散了,那明軍雖然在京師城下小有斬獲,那不過是一時之勇,必不趕輕易揮師西來,所以,走散的兵馬應該不會有大礙。」老將阿刺也站起了勸說道。

  也先悻悻地收刀入鞘,接過了侍衛遞來的馬奶酒一飲而盡,抹了抹長鬚,仍舊一臉的恨意:「想我也先率大軍東征西討十數年未逢一敗,今日卻敗在一群殘兵之手,著實可恨。不報此仇,孤此恨難消,諸位有何妙策?」

  損兵折將,原本的糾糾雄兵如今跟一群瘟雞似的,還想報仇?這不是打燈籠進茅房,典型的要找死嗎?

  再說了,瓦刺雖然說立了國,可仍舊是部族之力為主,也先雖有太師之名,掌瓦刺之軍政大權,可是,兵卻不是他一家的,而是各種部落湊出來的,如今在京師下就折了近萬兵馬,再搞下去,再死點人,怕是有些倒霉的小部落就只變成寡婦部落了。

  各懷心事的瓦刺重臣與大將們開始推諉起來,如今恰逢大敗,軍心不穩,再加用來作軍糧的牛羊四散,怎麼的也得先把這些事情搞定再說,至少之後還跟不跟大明打,嗯,到時候再說。

  也先越聽,臉色越黑,卻也無奈,一雙凶光四溢的牛眼一轉,落在了身畔不遠處的身影身上,正是那個生命力猶如小強般不死的喜寧。

  不看還好,一看到這廝,也先火氣更大,怒從心生,一腳就把這個傢伙給踹了一個觔斗。「你個死太監,若非是你巧言令舌,說什麼以大明天子為質,當可削明國之膽,漲我瓦刺軍威,如今可倒好,害我瓦刺近萬將士性命。」

  喜寧挨了一大腳,卻不敢嚎哭,連滾帶爬地衝到了那也先的腳下,一臉的悲容:「王爺饒命,奴婢此策出了差子,實非奴婢之責啊,分明是那明天子的過錯,若非是他,今日王爺早就在那紫禁城中笑看風雲了。」

  「大明天子,好一個大明天子!」聽了這話,一想到那日也先心頭的怒火愈發地旺盛了起來,咬著牙根一字一句地恨聲道,而腰間的寶刀再次映著寒光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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