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風雲] 帝國雄心 作者:天空之承(已完結)

 
kelvin12354 2012-7-13 17:13: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4 190568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30 00:44
第74章 場前較量(上)

  位於烏克蘭南部的尼古拉耶夫曾是黑海最大的港口和造船中心之一,但在1941年,蘇軍在撤退前拆走了大量的造船設備,並對無法搬運的設施進行了破壞,又利用沉船和水雷封鎖了航道,使德軍及其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盟友無法利用這座港口進行大規模的運輸。蘇軍的破壞是如此徹底,以至於到1942年初春,仍只有小型船只能夠進出這座天然良港。同時,這裡又是德軍在蘇德戰線最南端的重要戰略支撐點,隨著鐵路線的修復,大批兵員和裝備可以通過鐵路迅速運抵,而從尼古拉耶夫向東大約40公里就是雙方的前沿陣地。進入1942年後,蘇軍曾發起過一次並不成功的反攻,但受到天氣的影響,他們始終沒能突破原有戰線。

  隨著天氣日漸轉暖,一場新的廝殺已經在所難免!

  ※ ※ ※

  「吁……吁……倒退,慢點,慢點,好!4號探照燈,往這裡照!」

  夜幕下,位於港口北側的軍用火車站仍舊人氣旺盛。戴著船型便帽或是普通軍帽、穿著冬衣的德軍官兵們忙忙碌碌,負責引導裝卸的軍官們時不時吹響他們那尖銳的哨子,時時刻刻刺激著人們的神經。

  沉悶的轟鳴聲中,平板車廂上那一輛輛淺灰色塗裝的坦克開始移動、駕駛員從駕駛艙裡探出腦袋,伸長了脖子,坐在指揮艙口的車長更是發出指揮口令,而當這些坦克駛過時,位於平板車廂和地面之間相當厚實的鋼製棧板竟也出現了驚人的彎曲!

  「前……前……好!到位!」

  隨著這最後一聲沉穩的「到位」,又一輛坦克在站台南側的開闊地停當。長相頗為年輕的車長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摘下耳機和喉部通訊器,順著傾斜的炮塔側面滑下。這時候,一名手裡拿著文件夾板的陸軍少尉走上前來,敬禮道:「請報你的運輸編號!」

  「L-315!」年輕的車長跳到地上,一邊回答,一邊從口袋裡掏出香煙。

  少尉打開手電筒,在文件表格的相應位置上勾了一下,低著頭說:「好的,L-315,你們現在暫時編入第4編隊,接下來你們將以編隊為單位前往指定地點,我們的摩托車會在前面引路!噢……謝謝,不用了!我不抽煙!」

  「喔!」車長劃燃火柴給自己點上煙,隨意問道:「這裡的俄國人在晚上也很安靜?」

  「嗯,自從上一次攻勢結束後,他們的飛機就基本沒有出動過——那一次他們被打得很慘,四天時間就損失了上百架飛機!」少尉收起筆,又一次敬禮道:「根據司令部的指令,你們在前往指定地點的途中必須關燈行軍,路口有我們的引導人員,不必擔心走錯路!」

  「這樣啊……知道了!」年輕的車長雖然有意多聊幾句,但又一輛坦克駛來,陸軍少尉趕忙拿著他的文件夾板走過去了。

  「長官,情況怎麼樣?」留著小撇上唇胡的駕駛員湊過來問。

  車長聳聳肩,「看起來這裡的俄國人比較弱,制空權在我們這邊!」

  「我喜歡在有制空權的情況下作戰!」蹲坐在炮塔上的是個看起來還有些孩子氣的傢伙,說話的語調也給人一種稚氣未脫的感覺,卻有著和外貌不相符的寬厚肩部與粗圓臂膀,至於站在他身旁的炮手,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地方。

  「誰不是呢?」剛剛從車長艙口鑽出來的是負責操縱無線電和前射機槍的車組成員,雖然留著絡腮鬍子,但看得出來,他的年齡不超過25歲!

  年輕的車長很坦然地將所剩不多的香煙整包丟給自己的同伴們,說:「看樣子我們還有一點兒時間休息,大家活動活動身子,誰知道前往集結地點還有多遠的路程!」

  「頭,你說我們會很快就投入戰鬥嗎?」孩子氣的裝填手叼起香煙,劃燃火柴、吞雲吐霧,一切都顯得那樣的熟練和自然。

  戰爭,往往能夠起到人性催熟劑的作用。

  「也許要等到夏天,也許就是下個禮拜,反正做好心理準備吧!」車長沉穩幹練地回答說。

  與此同時,在尼古拉耶夫城東的一處旅館式的建築裡,一群級別更高的軍官們也在挑燈夜戰。

  「卡裡庫村附近駐紮有蘇軍的坦克部隊,但是我覺得他們不會輕易和我們硬拚!至於約瑟卡特村,那裡的蘇軍坦克部隊數量也不多,就是地形過於複雜,而且南面一帶敷設有塊狀的雷場,這對於裝甲部隊的作戰是非常不利的!」一位戴著單片眼鏡的陸軍中校手中拿了根鉛筆,對著地圖圈了又圈、叉了又叉。

  佩戴有紅底領章的中年人外貌與前總理赫斯有幾分神似,他很果決地說:「卡裡庫,就選這裡!在沒有制空權的情況下,我們不要指望蘇軍會主動進攻,但同時我們又能夠有效遏止他們的快速撤退,迫使他們和我們交火!其實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如何讓我們的部隊快速通過蘇軍的前沿陣地,那裡可布設有大量的地雷和反坦克炮!」

  這時,另一名微胖的陸軍上校自信滿滿地說:「將軍,集中炮兵和俯衝轟炸機,打開一個缺口不是甚麼大問題!」

  「將軍,請恕我冒昧,此次上面突然向我們增派新組建的裝甲營,而且配備了實力強大卻從未上過戰場的五號坦克,又讓我們主動向蘇軍發起進攻,這似乎意味著我們這一側不會成為真正的進攻力量!」說話的是個看著還不到四十歲的陸軍少校,他眉清目秀,滿臉英氣,說話的口氣冷得像是冬天的寒風。

  將軍轉過頭,面色不改地說:「愛德華,說說你的看法!」

  少校不慌不忙地分析道:「這次進攻並沒有持續的作戰計劃,最主要的目的應該是對我們的五號坦克進行一次實戰檢驗,不論結果如何,蘇軍在這一側都會增強防守。一旦發起全面進攻,我們突破當面之敵的難度就更大了!」

  不等紅底領章的中年人開口,身形微胖的上校就提出了不同的見解:「將軍,我曾在科特布斯的訓練場目睹五號坦克的實彈演練,就我個人的看法,這種新式坦克的綜合性能是遠遠超過蘇軍普通坦克的,甚至可以和KV重型坦克相匹敵。如今上級決定分批增派三個裝甲營前來,只要這些部隊形成戰鬥力,在全面進攻發起時必然會成為鋒利的劍刃,擊破蘇軍的防線並非難事!」

  少校冷冷地回應說:「一支使用全新裝備的部隊需要多久形成戰鬥力,格洛克上校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上校輕蔑地「哼」了一聲,「據我所知,保守的英國人在接納新事物方面是非常遲鈍緩慢的,而德國軍人在這方面的接受能力可就大不一樣了!」

  少校微微漲紅了臉,冷厲的目光若是能化成刀刃,那麼桌上的地圖早已變成碎片了。

  房間裡一下子沉寂下來,只是其他德國軍官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甚至不乏幸災樂禍的意味。

  這裡軍銜最高的「紅底領章」有意咳了一聲,責備道:「格洛克上校,請注意你的言語,現在愛德華是我們中的一員,是我們的忠實同伴!作為一名德國軍人,我希望你立即道歉!」

  「是,將軍!」上校一點兒沒有沮喪之意,他旋即轉向少校,「對不起,愛德華.哈爾姆少校,我不該這樣嘲諷你和你的祖國!」

  少校沒有做出任何回應,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儘管父親是德國人,儘管從小在英國的德裔聚居區長大,儘管他從戰爭一開始就選擇效忠德國,卻依然處處受到了同伴們的歧視,這對於一個有著強烈自尊心的人來說該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紅底領章」猶豫了一下,說:「這樣吧,愛德華!考慮到作戰的需要,我準備把軍屬裝甲偵察營和新到的裝甲營合併成暫編的直屬裝甲團,由你來擔任這個團的指揮官職務——你對坦克裝備和戰術頗有研究,相信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換了一般人,對於這個任命大概會倔強地予以拒絕,但少校幾乎沒有遲疑就答應下來。

  「紅底領章」鬆了一口氣:「先去準備吧,等到作戰方案確定之後,我會通知你的!」

  「是!」沒有一句多餘的感謝話,少校敬禮後便快步離開了。

  「將軍,萬一……」戴著單片眼鏡的中校顯然是有所憂慮的。

  「嗯,我知道。埃裡希,你明天分別找兩位裝甲營的營長,婉轉地向他們解釋,並授予他們戰場決斷權!」說到這裡,將軍沒有再說下去,緊接著,他歎了口氣,「可惜啊,愛德華是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本該在戰場上大有作為的,要怪只能怪他的父親,偏偏娶了一位英國妻子!」

  微胖的上校雖然沒有直接質疑上級的決定,但還是勸諫道:「將軍,我覺得有必要派專人加強對他的監視,畢竟五號坦克目前還是我們的秘密武器,絕不能讓敵人的間諜獲得它們的性能參數,這關係到成千上萬德國人的性命!」

  聽到這話,將軍似又有些後悔,於是艱難地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30 00:44
第75章 場前較量(中)

  陽光下,南北流向的小溪泛著粼粼波光,與周圍初露青色的田野和樹林彰顯著自然的美麗。突然,受驚的鳥兒從樹林中撲騰而起,一陣低沉渾厚的馬達聲隨即刺破了這世界的寧靜,鏗鏘的履帶聲響起,一棵棵小樹和灌木依次倒下。幾分鐘之後,一輛輛灰白色塗裝的鋼鐵戰車氣勢磅礡地出現在了樹林邊緣,領頭的一批擁有帶傾角的炮塔和車身,粗長且帶有消焰器的炮管,約至半輪位置的襯裙以及環護炮塔側部後方的網狀隔欄都是在實戰中獲得的「靈感」——用武裝到牙齒來形容它們也不為過!

  緊跟在後面衝出樹林的一群,炮塔與車身為垂直狀、炮管長度稍短但同樣安裝有車身襯裙和炮塔隔欄的坦克,它們以同樣敏捷的速度前進,金屬履帶揚起的泥塊在陽光下飛快地落下,然後又被半履帶式的裝甲車碾過……

  砰砰的炮聲中,溪流對岸的「炮兵陣地」上騰起了陣陣白煙,儘管空氣中看不到炮彈劃過,但溪流這邊的田野中仍在隆隆的爆炸聲中騰起一團又一團的煙火,每一個都伴隨著頭盔大小的凹坑在地面上出現。很顯然,這種程度的阻擊根本不足以遲滯戰車集群的突擊,只一會兒功夫,前面的坦克就衝到了溪邊,及膝的溪水甚至不能阻擋一輛普通的卡車——然而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兩輛擁有傾斜炮塔和車上的坦克相繼熄了火。

  「弗朗茨!弗朗茨!又怎麼了?」

  炮塔側面刷著「15」的坦克上,一位年輕的裝甲兵士官從車長艙口鑽出來,急切而惱火地衝前部喊道。仔細辨認的話,人們不難發現炮塔的數字標識還是新近塗刷的。

  一位留著上唇胡的裝甲兵滿頭大汗地從駕駛艙口鑽出來,他直接淌著溪水繞到坦克後方,手中拿著一柄偌大的扳手,嘴裡還在嘀咕著甚麼。

  炮長艙口、無線電員艙口甚至逃生艙口紛紛打開,坦克手們就像鼴鼠一般從坦克裡面鑽了出來,由於氣溫還比較低,他們並不像駕駛員那般汗流滿面,只是對於座車的狀況感到無奈至極。

  「真見鬼啊,又拋錨了!」

  裝填手這幸災樂禍的口吻差點換來車長的一頓「板栗」,後者從炮塔跳到車身後面,幫著駕駛員將滾燙的發動機蓋撬開。

  「該死的,又是老毛病!這要是在戰場上,我們就都成靶子了!」留著唇胡的駕駛員沒好氣地抱怨到。

  「這問題又不止是我們碰到!」炮手拿了一支稍小一些的扳手,他扭頭看了看不遠處,另一輛外形一模一樣、刷著「11」編號的坦克上,坦克手們同樣為熄火的座駕而忙得焦頭爛額!

  儘管有兩輛坦克出現故障,但演習並沒有就此終止,後續而來的坦克和裝甲車依次淌過溪水,卻再沒有一輛在溪水中熄火!

  十多分鐘之後,一輛帶有篷布的VW82桶車從溪流對岸的山丘上駛來並徑直駛到了熄火的坦克旁邊。車門打開之後,一名戴著墨鏡的陸軍少校全然不顧自己穿的只是中幫的軍靴,拎著一根黑色的馬鞭踏入溪水,叉著腰,以一口地道而流利的德語高聲說道:「夥計們,你們的大傢伙居然在這樣一條小河溝裡熄火了!嗯?感想如何?」

  車長連忙從車身上跳了下來,立正報告道:「長官!還是動力故障,正在盡力排除!」

  這批坦克離開生產線還不到一個月,顯然不能將機械故障歸咎於坦克手們日常維護不力,少校摘下他的眼鏡,歎道:「若是在戰場上出現這種情況,夥計們,我只能祝你們好運了!」

  「謝謝您的提醒,長官!我們會盡量注意的,但……有些問題我們也無能為力!」年輕的車長心有不甘地說。

  啪!

  少校一鞭子狠狠抽在坦克車身上,轉頭走向十數米外動彈不得的另一輛坦克。

  「傳動軸故障,長官!恐怕只能拖回去修理了!」那邊的車長,一位有著褐色頭髮的瘦高個,隔著很遠就大聲報告說。

  然而這並沒有獲得少校的好感,也沒能減輕他的不滿。少校徑直走到了已經打開後蓋的坦克旁瞧了瞧,「脆弱的傳動軸!脆弱的犀牛!」

  瘦瘦高高的車長顯然不同意別人這樣形容他的新搭檔:「犀牛?不,長官,我們稱之為猛虎,兇猛的老虎,不是又傻又笨的犀牛!」

  少校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但願它們在戰場上能夠一直像老虎一樣!」

  短短一個星期的訓練中,全營坦克已經沒有那一輛是沒有出過故障的,而且這些故障分佈在動力、傳動、液壓以及通訊等各個方面——即便是猛虎,那也只是一支渾身上下隨時可能出毛病的老虎!

  瘦高個車長和他的車組成員們愣愣地看著少校轉身離開,既無語反駁,又心有不甘。

  留著上唇胡的駕駛員小聲嘀咕道:「聽說他是個在英國出生長大的人,父親是德國人,母親是英國人!」

  「噓!」年輕的車長示意他的下屬收聲,所幸的是,桶車發動的聲音掩蓋了這位坦克駕駛員的評論。

  蹲在發動機蓋旁的裝填手不滿地看著那輛正駛回岸邊的桶車,「果然有著英國人固有的傲慢!」

  「好了,你們!先修好坦克再說吧!不要隨便評論上級長官!」年輕的車長雖然盡量表現出軍官應有的大度和正直,但是等到手下們重新投身修理工作時,他還是忍不住向那輛桶車投去好奇的目光——讓半個英國人來指揮一支精銳的德軍裝甲團,這是甚麼狀況?

  三周之後,即1942年4月1日,尼古拉耶夫東郊的一處樹林。

  「愚人節快樂,夥計們!前年的這個時候,俄國人已經在邊界集結完畢,大炮已經填入炮彈,正等著進攻命令呢!」

  炮塔側面刷著「15」的坦克旁,5名坦克手正抓緊最後的時間舒展四肢,他們很清楚,一旦進攻開始,自己可能要在坦克內部的有限空間裡呆上很長一段時間。要知道從III號坦克開始,德國坦克設計師們就將火力、防護以及機動性的均衡性放在了第一位,其次是先進的通訊和穩定的機械性能,最後才是舒適性——至於I號和II號坦克,基本上不具備以上任何一項優勢,只適合充當訓練坦克或是用以蹂躪非常原始和弱小的對手!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青澀的聲音顯得既激動又亢奮。

  為避免暴露目標或是出現走火情況,戰鬥開始前是絕對禁止吸煙的,即便是在坦克內部也不被允許,眼眶微陷、眼睛顯小的炮手只好將香煙放在鼻前聞了又聞,末了,他看著車長說:「嘿,保羅,還記得我們當初在第17裝甲團的那段日子嗎?當時真害怕碰上蘇軍的重型坦克呀,因為我們的50毫米炮只能在很近的距離上從側面或者後面打穿它們的裝甲!在最緊張的時候,我每天晚上都要做噩夢,夢見蘇軍的KV-1,可怎麼努力也幹不掉它!現在情況不同了,只要進入500米,我們就有很大的把握幹掉它們!」

  「當然,永遠也不會忘記!」年輕的車長微微皺了皺眉頭,除非是受虐狂,大概沒有人會喜歡那樣的經歷,然而即便是現在,情況也沒有好到可以非常樂觀的地步——五號坦克的綜合性能雖然較四號提升了一個檔次,可秉持的畢竟是性能均衡的理念,40年型的43倍徑75毫米炮已是目前德國威力最強大的坦克炮,在四號F2型坦克上早就得到了實戰的檢驗,但對付蘇軍的KV系列重型坦克尤其是防禦力誇張的KV-2仍顯吃力,除此之外,新型坦克在性能方面的不穩定也是頗令車長們擔心的問題。要知道打仗可不是兒戲,一旦在戰場上拋錨,那麼整個車組都可能陷入到絕境之中,而為了避免這種新式坦克完整地落入蘇軍之手,坦克手們被要求在棄車之前盡可能利用車載彈藥和燃料進行自毀,這無疑又進一步增加了裝甲兵們的心理負擔。

  「嘿,看啊,英國佬來了!」裝填手突然輕聲提醒同伴們。

  「噓!」年輕的車長照例示意手下們禁聲,對方終究是高級別的長官,在背後妄加評論終歸是不好的。

  只帶了一名副官前來的陸軍少校在每一輛待命出擊的坦克旁都會停留一小會兒,與車組成員們進行簡單的交談。幾分鐘之後,他終於來到「15」號車。

  「切記不得戀戰!祝大家好運!」少校一邊叮囑,一邊和每一位車組成員都握了手。

  外貌、衣裝、口音以及說話的方式,這些基本方面都沒有一點兒英式的影子,然而,人們實在太容易產生先入為主的觀念,以至於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在和一個並不地道的德國人握手,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個德裔的英國人。

  少校旋即走向下一輛坦克,按照這樣的速度,他巡視完自己所指揮的裝甲團可能要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因為其下屬的兩個裝甲營都是加強型配置,僅主力的四號和五號坦克就有一百二十餘輛,並且配置在約有十公里寬的出發陣地上。等到戰鬥打響後,後方的炮兵將會對蘇軍的陣地進行猛烈的轟擊,大批斯圖卡俯衝轟炸機也將集中使用,以確保在蘇軍的防線上撕開一道口子——與兩年前蘇軍的進攻所不同的是,這還只算是餐前的一道開胃小菜。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30 00:44
第76章 場前較量(下)

  「嘿,夜貓子,看好路!」

  狹窄的坦克艙內,五個平均身高超過1米75的坦克手不但要小心身邊這些冷冰冰的裝備部件,還得提防顛簸時的磕碰。這不,剛剛全神貫注於觀瞄儀器的炮手腦袋就冷不丁挨了一下,罵罵咧咧地叫了起來。

  「夜間行駛,弗朗茨不把我們弄到溝裡去就不錯了,別指望他幹得比這還好!」裝填手依然是那副幸災樂禍的口吻,至於「夜貓子」,終究只是一種擬物化的方式,在這自然光線全無、爆炸產生的光源極不穩定的情況下,人眼所起到的作用是非常有限的!

  年輕的車長很快手腳並用地提醒兩位同伴:「嗨,別抱怨了!集中注意力,我們已經接近蘇軍的防線了!」

  這時候,透過觀察孔和潛望鏡,裝甲兵們已經可以較為清楚地看到來自蘇軍陣地的火光,沖天的濃煙也在炮火的映襯下隱約可辨。其實不僅是蘇軍和德軍,歐洲各國對火炮的重視和推崇相差無幾,畢竟自工業時代以來,大炮決定了許多場戰爭戰役的命運,也決定了各參戰國的命運。因此,大炮至上的思維長久影響著各國軍隊的發展,即便是閃電戰大獲成功的德國,重炮的研發和生產也從未停止,甚至將出現一門舉世無雙的超級火炮——也許,具備極大威懾力和破壞力的重炮終究有著其他兵器無法完全替代的作用。

  繼續在顛簸中前行了大約十分鐘,隨著駕駛員的一聲「注意」,坦克在短暫的緩衝後停住了。

  「這該死的夜貓子!」炮手揉著額頭咒罵到。

  因為發動機熄了火,這一次駕駛員倒是從耳機裡聽到了同伴的抱怨,他回應道:「我說過『注意』啦,你這魯莽的傢伙!要是等你做好了準備,就該撞上前面的坦克了!它們都停了!」

  車長沒有理會下屬們這習以為常的鬥嘴,他調整了一下潛望鏡的觀察角度,說:「距離蘇軍陣地只有四、五公里,我們應該是在這裡等待進攻指令!」

  此時此刻,預計持續兩個小時的炮擊已經過了一個小時,而這也意味著再有一個小時就要天亮了。屆時大群斯圖卡將在戰鬥機的掩護下蜂擁而至,一通狂轟濫炸之後,精銳的地面裝甲部隊就該華麗麗地登場了。

  「弗朗茨,奧托,檢查一下車內設備!古斯塔夫負責警戒!卡爾,你帶著工具跟我去檢查一下發動機艙,關鍵時刻可不要再出甚麼岔子!」

  說罷,年輕的車長小心翼翼地打開車長艙蓋,霎時間,持續的爆炸聲夾帶著強勢的衝擊湧入艙內,空氣中那股特有的硝煙味道也愈發濃烈!

  裝填手緊跟著車長鑽出炮塔,藉著忽明忽暗的光線,他們可以看到自己連同參與行動的其他坦克都停在了一處小山丘後面,山丘頂部長著稀疏的灌木,從這一面隱約能夠看到有好幾個使用炮隊鏡的觀察哨。

  和這個國家製造的大多數工業品一樣,德國坦克也是相當精密的,但太過精密也會產生不少麻煩,機械故障就一直是困擾鐵十字軍團的頑疾。當年輕的裝填手跟著只比他大三歲的車長下車檢查時,他好不驚訝於其他車組的人員也在抓緊最後的時間做同樣的事情——戴著黑帽,穿著黑衣、黑褲,蹬著黑皮靴的德國裝甲兵們在長期的訓練和作戰中已經成了機械修理方面的行家能手,除非是要更換零部件尤其是大型零部件的問題,其餘小毛病基本上都能夠在較短的時間內解決——等到戰爭結束之後,機械修理行業想必是不會缺乏人手的!

  兩個小時後……

  「大虎15收到,向村東迂迴!」

  受到了來自連隊指揮車的指令,掛著絡腮鬍子的通訊員連忙轉換到車內通訊狀態,向自己富有戰鬥經驗的年輕車長報告道:「保羅,全連向村東迂迴,注意保持交錯警戒!」

  此時天已大亮,為了獲得更好的視野,車長把腦袋探出艙口,迅即命令:「弗朗茨,轉頭向東,保持隊形!」

  儘管比四號F2型重了十多噸,但在機械工程師們的努力下,五號坦克仍然保持了良好的機動能力,在駕駛員的熟練操縱下,它很快做出了一個小半徑轉向90度的動作,緊跟著前面一輛坦克朝著正東偏北的方向駛去。

  嗚……

  淒厲刺耳的聲音來自於天空中俯衝而下的Ju-87,隨著戰爭進入到第4個年頭,這種非常特別的轟炸機也早已為人們所熟知,不論是在敵方還是己方,它都有著「欺軟怕硬」的壞名聲。若是沒有制空權,這些怪叫的鐵鳥的出擊損失率是相當驚人的,反之,它們將是戰場上最拉風、最狂暴的異類!

  長長的尖嘯聲結束了,震天動地的爆炸隨之來臨。強烈的衝擊波振聾發聵,從距離和聲勢判斷,這架斯圖卡剛剛投下的應該是1000公斤的高爆炸彈——通常情況下,500公斤的航空炸彈就已經威力驚人了,而當初為了對付英國海軍的那些大傢伙,德國的軍工廠研發製造了一批1000公斤級的航空炸彈,最終成就了德意志海軍的百年夢想,亦改變了整個戰爭的走向。後來,空軍指揮官們又發現這種大型的高爆炸彈用來對付地面目標同樣效果驚人,因此,這一級別的穿甲彈、半穿甲彈以及高爆彈繼續批量製造,配合著改進型的Ju-87在戰場上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重磅航空炸彈爆炸產生的聲波剛剛消散,坦克縱隊前方突然傳來了「砰」的一聲,大約三秒之後,數千米外的村莊騰起了一團新的煙塵。

  「發現敵方坦克!」年輕的車長一邊大聲喊著,一邊用最快的速度關上艙蓋——雖然這樣的距離不至於被流彈擊傷,但若是對方一枚炮彈過來,四散的彈片可就非常有威脅了!

  「保羅,連長命令我們繼續向村東迂迴,不要戀戰!」通訊員喊道。

  「那剛剛是哪個傻瓜開的炮?」車長的憤慨全然沒有發洩的地方,即便是在德國軍隊,紀律也不總是能夠得到百分之百的執行!

  片刻之後,轟然一聲悶響從不遠處傳來,厚重的坦克幾乎沒有受到影響——爆炸帶來的震動大概還不及發動機所產生的十分之一。

  車長連忙調整潛望鏡的角度,等看清對方的面目時,他喊道:「真狗屎,蘇聯人用的是白色塗裝!」

  在中立方聽來,這話似有些不厚道——冬末春初,東歐許多地區還沒有完全解凍,即便是黑海的西北部沿岸也不例外。對於使用保護色這種基本常識,蘇聯人怎會棄之不理?

  「俄國坦克是甚麼型號的,KV?」

  炮手一面調整炮口方位,一面問他最為關心的事情。

  「不,沒有KV那麼大,似乎是……T-34!」車長話音剛落,又一個爆炸聲從近處傳來,這一次,震感很明顯,這意味著炮彈的落點應該很近了。

  「該死,我們不能這樣將側面暴露給他們,即便是T-34的76毫米炮也會對我們的側面裝甲構成威脅!」車長無暇去觀察縱隊中的其他坦克是否會根據形勢的判斷做出自行調整,他接連下達了兩個命令:第一是轉向,第二是向連隊指揮車報告自己正在轉向!

  駕駛員非常迅速地做出了有效調整,而通訊員正要報告,指揮車的戰鬥命令也下來了:一排就地射擊掩護,二排和三排繼續執行迂迴攻擊任務。

  「15」號車隸屬於第三排。

  「我找到它了,應該是一輛T-34……距離1700,太遠了!」炮手利用光學觀瞄設備做出了判斷。

  「那就別浪費炮彈!」年輕的車長不同於某些不管有沒有把握先開一炮試試的人,他更願意將彈藥用在關鍵時刻,於是調整命令:「弗朗茨!倒車!」

  原本正在低速前進的坦克戛然而止,片刻之後,它在顫抖中緩緩後退,這時候,不僅是駕駛員,每一名車組成員都在祈禱——因為在訓練和演習中,倒車也是五號坦克熄火的一個原因!

  有道是怕甚麼來甚麼,坦克後退還不到二十米,發動機毫無徵兆地熄火了,吵雜的坦克艙內頓時死一般的安靜!

  須臾,裝填手率先叫到:「噢……真是撞了厄運!我們麻煩了!」

  真在戰場上拋錨,倒是不會有人再去責怪可憐的駕駛員。

  駕駛員試著讓發動機重新運轉起來,然而接連試了兩次也沒能成功。

  在這種情況下,年輕的車長顯得格外鎮定:「古斯塔夫,向連指揮車報告,15號車熄火了,只能和一排留下來進行射擊掩護!然後聯絡一排,告訴他們我們熄火了……」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我出去碰碰運氣,讓他們盡可能掩護我!」駕駛員突然插話道。

  「弗朗茨,你瘋拉嗎?」在這個關鍵時刻,車長毫不客氣地批評道,「外面到處是彈片,出去等於送死!我們現在是在進攻,用不了多久我們的部隊就會打退俄國人!」

  這時候,炮手也打氣說:「是啊,弗朗茨!我們彈藥充足,搞不好一口氣幹掉十輛俄國坦克,全體榮獲鐵十字勳章呢!」

  片刻的沉默之後,駕駛員沮喪地說:「抱歉,各位,我確實有些偏激了!都是被這毛病不斷的坦克給折騰的!真是惡魔啊!」

  眾人無語,按說這五號坦克就是針對蘇軍重型坦克而研製的,不僅性能均衡,批量生產的成本也不算高,可這惱人的機器怎麼就是不可靠呢?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3 13:04
第77章 霸氣

  「想熏死我們啊,奧托!抽煙出去抽!」

  在裝填手前部位置上,留著絡腮鬍子的通訊員兼機槍手很是不滿地嚷嚷道。

  「別吵,又不是沒聞過煙味!怕熏就戴防毒面具!」

  炮手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還是非常自覺地打開了位於正上方的炮手艙蓋。不過,這似乎並不足以改變艙內的渾濁空氣——在發動機熄火的情況下,排風扇只能手動使用,效率可想而知!

  「好了,奧托,抽兩口就滅了吧!咳咳!」車長保羅.馮.福斯特雖然聲音不大,但「效果」卻很好。炮手悻悻地滅了煙,順手將煙頭從艙口扔了出去。

  轟轟轟……

  時間的銜接是如此巧合,以至於聽起來就像是煙頭扔出去後發生了連串的爆炸,但細細辨認,就會發現那炮聲和爆炸聲是從村莊那邊傳來的。

  「我們的部隊迂迴到位了,這次應該能夠全殲村莊裡的蘇軍坦克部隊吧!」炮手很是高興地揣測說。

  「應該是吧!」

  裝甲兵上士馮.福斯特依然緊盯著自己的潛望鏡,經過調整,它可以清楚地看到村莊周圍的情況,以及田野中那五輛被打爆的蘇軍坦克殘骸,這些T34無一例外是被隸屬於一排的五號坦克幹掉的,距離在800至1000米之間。作為「15」號車的炮手,奧托有些耿耿於懷,畢竟自己的座駕除了無法移動之外,不論是火力還是位置都和一排的同伴們相差無幾,若是車長允許開火,至少也有個盼頭,但從早上越過蘇軍陣地到現在,「15」號車還一炮未發!

  「保羅,我現在下去檢修發動機咯?」駕駛員主動請纓。

  「再等等!等5分鐘!」年輕的車長馮.福斯特說這話的時候,村莊裡的爆炸聲突然變得更加密集,透過潛望鏡可以依稀看到己方的坦克正從村莊的東西兩面發起進攻,那些四號和五號坦克時而開進、時而停下來射擊,至於村莊裡面究竟還有多少蘇軍部隊就不得而知了!

  「保羅,連指揮車命令一排除4號車留下來掩護我們,其餘車組向村莊推進!」通訊員古斯塔夫報告說。

  馮.福斯特當機立斷:「好,看來蘇軍已經無暇顧及我們這邊了!弗朗茨,我們下去檢修,奧托、古斯塔夫,你們兩個負責警戒!卡爾,你跟著我!」

  聽著從附近傳來的沉悶發動機聲,三個黑色著裝的裝甲兵飛快地從各自艙口鑽出,手裡拿著大小不一的修理工具。好在經過近半個小時的間歇,發動機位置的熱度已經消退了很多,使得他們非常輕鬆地打開了發動機艙蓋,駕駛員弗朗茨當即發出一聲驚歎:「還好只是變速箱的老問題,5分鐘搞定!」

  5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有弗朗茨這種維修經驗相當豐富的駕駛員,加上對機械同樣十分熟悉的馮.福斯特,為變速箱更換齒輪的工作進展十分順利,眼看著馬上就要完成了,呆在炮塔上警戒的奧托突然叫到:「快回來,發現敵人!」

  這一叫卻讓弗朗茨手抖了,齒輪噹啷一聲掉進變速箱旁邊的縫隙裡,急得這位駕駛員差點抓狂:「再有半分鐘就行了……保羅,卡爾,你們先上去,我一個人來!」

  「我們不會丟下你的!」馮.福斯特毫不猶豫地脫下手套將手伸進這狹窄的縫隙之中,發動機雖然不那麼燙了,但對於人體來說還是過於炙熱,在弗朗茨和卡爾難以言喻的眼神中,德國陸軍中將西吉斯蒙德.馮.福斯特的小兒子成功取出了齒輪,然後親自將它裝入變速箱。

  咻……轟!

  落在十數米開外的炮彈發出震耳欲聾的聵響,所幸的是,三名德國裝甲兵都在坦克的另一側,但爆炸掀起的各種碎塊還是像抽在馬屁股上的鞭子一般催促他們用最快的速度蓋上發動機蓋然後回到坦克裡面去——就在馮.福斯特關上艙蓋的剎那,第二枚炮彈呼嘯而來,逕直落在了距離坦克誘導輪不足半米處,差點讓它再次失去行動力!

  「快啟動!快啟動!」馮.福斯特急切地催促到,儘管奧托已經在提前調整炮塔,但是在失去動力的情況下,通過手動來轉動達到8.5噸重的炮塔實在是件令人痛苦的事情。

  咕隆咕隆……轟!

  熟悉的發動機聲令每個人的心情都重新愉悅起來,馮.福斯特連忙命令道:「前進!左轉!」

  在弗朗茨精準的操控下,五號坦克迅速移動起來並將正面轉向那兩輛出現在左側的蘇軍坦克。也許是白色的塗裝掩蓋了它們的行蹤,也許是從一開始就潛伏在某個隱蔽的角落裡,它們非常意外地出現在了德軍裝甲營攻擊線的後方,沒準還打算從屁股後頭痛揍那些自以為已經贏得勝利的德軍裝甲兵,但現在,它們必須首先幹掉這輛炮塔上刷著阿拉伯數字「15」的德軍五號坦克。

  「距離1400,方位……」

  眼見那兩輛T-34停了下來,馮.福斯特果決地打斷了炮手的報數,喊道:「全速前進!」

  50公里是量產型五號坦克的最大公路時速,在田野中行進時,最高時速通常在30公里左右,這意味著每秒大約8米的位移——當視線中兩輛蘇軍坦克的炮口相繼噴射出夾雜在硝煙中的火焰,馮.福斯特咬緊牙關,異常沉穩地注視著潛望鏡,左手緊抓著身邊的扶桿……

  轟!轟!

  接連兩個爆炸聲聽起來都是近在咫尺的,潛望鏡的視線也一度被爆炸掀起的煙塵所遮蔽。車體仍在顛簸,馮.福斯特抽出左手拍拍位於自己側下方的炮手奧托,「穿甲彈準備!」

  擊鼓傳花一般,奧托捅了捅位於自己側下部的裝填手卡爾,「裝填穿甲彈!」

  稚氣未脫的裝填手毫不遲疑地從彈藥架上取下一枚近7公斤重的穿甲彈,極其麻利地填入炮膛之中,然後用力一拍奧托的皮靴,「裝填完畢!」

  奧托無暇回答,而是高喊:「距離1300,方位017!」

  年輕的車長依舊雙眼緊盯著潛望鏡,他看到兩輛T-34仍在原地,顯然是準備利用數量上的優勢一舉幹掉這個目標!

  這時候,開足馬力的五號坦克像極了一隻在田野中狂奔的犀牛,估摸著對方快要完成裝填了,馮.福斯特用盡全身力氣高喊到:「左轉!」

  坦克不比軍艦,在轉向的傳動進行後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調整,左側輪軸和履帶減速轉動,右側仍然保持原速,電光火石之間轉向就已經完成了——蘇軍坦克開火,炮彈以不足800米的秒速飛來需要2秒多,這時候五號坦克已經側向駛出了十餘米!

  聽著爆炸聲從後方傳來,馮.福斯特面無表情地操控著轉向握把,使得炮塔在馬達的驅動下迅速沿著順時針方向轉動——潛望鏡中突然閃過一抹黃褐色。

  「到那座土丘後面去!」年輕的車長毫不遲疑地命令道。

  駕駛員雖然位於這輛坦克水平最低的位置上,但他的視野卻僅次於車長,因而非常輕易地找到了馮.福斯特所說的那座土丘,坦克小幅度右轉然後一陣疾馳,終於在T-34的炮彈找到自己之前暫時擺脫了攻擊!

  在非常不利的情況下躲開了兩輛蘇軍坦克的接連攻擊,車組成員們莫不有種逃出升天的感覺,但殘酷的戰鬥往往必須要分出勝負,馮.福斯特推開艙蓋,一邊貪婪地呼吸著外面的空氣,一面盡量拋開自己這輛坦克發動機的噪聲干擾去判斷對方的動態。

  「我們和蘇聯坦克之間的距離應該只有1000米了!」炮手奧托判斷到,在德軍的測試中,42倍徑的75毫米坦克炮使用標準39型穿甲彈能夠在1000米距離上擊穿85毫米的鋼板,而初期型T-34車身正面裝甲為45毫米,由於採用了60度的傾角,其實際防護能力大致相當於75毫米的垂直裝甲板,而炮塔的正面裝甲則相當於80毫米的裝甲板——在實戰中,裝備42倍徑75毫米炮的德軍四號F2型坦克就有過從1000米外擊穿T-34正面裝甲的戰績!

  「保羅,我們是出擊,還是等待?」駕駛員弗朗茨列出了二者必選其一的選項。

  年輕的車長略一思索:「出擊!」

  作為駕駛員,弗朗茨盡職地列出了第二輪選項:「那麼我們……前進還是倒車?」

  「倒車」本是個沒有任何色彩的中性詞,但是經過之前熄火的驚魂,它便多出了一層冒險的意味。

  馮.福斯特探出腦袋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形尤其是這座高不足四米、坡度不足30度的小土丘,頭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弗朗茨,我們能開上這座土丘對吧!」

  駕駛員打開艙蓋仔細觀察了一下:「上去是沒問題的,但是保羅,在我們越過山頭的時候,最薄弱的底盤就會暴露在敵人眼前!」

  「只要我們足夠迅速,他們根本來不及調整!」馮.福斯特斬釘截鐵地說,「奧托,我們這次必須搶先開炮,並且盡量做到一炮命中!」

  「我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奧托摩拳擦掌道。

  「我會用全世界最快的速度裝填炮彈!」年輕的卡爾也顯現出了他充足的信心。

  「好,就這樣幹吧!出發!」馮.福斯特稍稍調整自己的坐姿,使得脖子以上的部位保留在艙口以上,霸氣十足地看著土丘以及土丘背後即將出現的一切……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5 13:14
第78章 牛刀初試

  憑借18公升12汽缸的邁巴赫汽油發動機所提供的高達550馬力強勁動力,1941年底定型量產的德軍PzKpfw V坦克猶如一隻動作敏捷的雪豹迅速攀上了傾角接近30度的土丘,黑白色的鐵十字戰徽在陽光下是那樣的醒目……

  「它們從兩側包抄,先揍左邊那輛!」

  狹窄的炮塔內部,德軍裝甲兵上士馮.福斯特用亢奮的音調吼著,此時就算不用車內通訊器,炮手和裝填手也能夠清楚地聽到這道指令!

  炮手奧托是個「未老先禿」的奧地利人,抽煙、喝酒樣樣都很在行,所幸的是,不良的生活習慣暫時還沒有影響到他在操控火炮方面的技能,他握著炮手位置的旋轉柄——沉重的炮塔在馬達的驅動下迅速轉動,而正如馮.福斯特所預料的那樣,當自己的坦克出現在山丘頂部時,那兩輛蘇軍坦克並沒有「昂首以待」,而是賊溜溜地試圖從兩面形成包夾之勢。

  隨著五號坦克躍上山丘,兩輛T-34迅即停了下來。傳統的火控系統要求射擊時有個盡可能穩定的射擊平台,而在光學觀瞄設備方面,德國人的優勢則是相當明顯!

  熟練而敏捷地對炮口進行了最後的微調,奧托眉頭輕皺,按下射擊鈕……

  轟!

  在75毫米炮的怒吼聲中,39年型穿甲彈以高達760米每秒的速度脫膛而出。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裡,那輛仍在轉動炮塔的T-34就將經受一次非常嚴峻的考驗!

  「穿甲彈裝填!」

  奧托話音還未落,年輕而強壯的裝填手就已經退出了前一發炮彈的彈殼。在發動機仍在運轉的坦克艙內,彈殼落地的匡啷聲更令人熱血沸騰!

  「打中了!」年輕的車長攥緊拳頭喊了一聲,猛烈的爆炸聲也在稍稍的延遲之後傳入耳中!

  在緊張的戰鬥中,奧托總是惜字如金,他毫不遲疑地操控轉向握柄,沉重的炮塔再一次在輕微的嗡嗡聲中轉動起來。

  轟!

  劇烈的顫動伴隨著振聾發聵的爆炸聲襲來,就像是地震,甚至有種山崩地裂的錯覺——久經戰陣的裝甲兵們或多或少都有過座車被敵人擊中的經驗,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有驚無險,這主要是益於英法蘇等交戰國在反坦克武器方面的滯後性。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尤其是在和蘇軍交手的過程中,德軍裝甲兵們的處境可就不那麼理想了。

  被對方首發命中雖然是很糟糕的結果,但畢竟兩者之間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了600多米,蘇軍坦克手們再菜也不至於屢屢將炮彈打飛。至於當年那些屢屢創造「奇跡」的菜鳥們,如今不是在德國的戰俘營裡老實地呆著,就是埋葬在了波蘭或者烏克蘭的某處無名墓地。

  坦克艙內既沒有起火也沒有出現濃烈的煙霧,就連不太穩定的動力系統也沒有熄火,馮.福斯特揪緊的心稍稍放鬆了一些,他隨即大聲問道:「奧托,能繼續射擊嗎?」

  「當然!」艙內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炮塔也隨之重新轉動起來——只一秒不到就又停了,那輛搶先開火的T-34重新回到了潛望鏡的視野當中。

  經過片刻的沉寂,青澀卻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穿甲彈裝填完畢!」

  時間仍在流逝,人們似乎可以想像到對面那輛T-34上,蘇軍的坦克手也在用最快的速度裝填炮彈,沒準他們已經將穿甲彈裝入炮膛,炮手的手指隨時都會按下射擊按鈕。

  奧托依舊沉默,代表當今德國工業頂級技術的五號坦克終於在75毫米炮的怒吼中猛然一抖……

  幾分鐘後,馮.福斯特帶著一種渾身虛脫之感爬出坦克,剛剛的戰鬥讓他想起了兩年前在法國的一段經歷,那是一場德、法坦克部隊之間的群P戰,雙方的數十輛坦克在丘陵地帶展開了一場混戰,三號坦克在當時還算先進,但50毫米的短管炮卻對法軍最牛叉的B1重型坦克無可奈何,驚心動魄的戰鬥持續了半個小時,直至德軍頑強地擊退了對手——那些撤退的法軍坦克後來遭到了大群斯圖卡的猛烈攻擊,最終成為在路邊燃燒的廢鐵堆。

  眼下,兩輛奶白色塗裝的T-34同樣在明媚的陽光下熊熊燃燒著,左邊那輛車身正面中彈,39年型穿甲彈成功穿透了它的裝甲並引爆了車內的彈藥,在這種情況下,5名蘇軍坦克手無一倖存,嶄新的車體也在爆炸中扭曲得不成模樣;右邊那輛炮塔與車身的結合部中彈,這也是一輛坦克正面最薄弱的位置,但在坦克內部爆炸的炮彈這次卻沒有引發車內彈藥的殉爆,兩名受傷的蘇軍坦克手試圖逃離,但古斯塔夫沒有手軟,只用一個長射就結束了他們的痛苦!

  從炮塔跳到車身,馮.福斯特很輕易地找到了幾分鐘前差點讓他感到絕望的源頭:蘇軍坦克的一發炮彈正正地打在了炮塔正面,刷著灰白色塗料的裝甲板上有一道非常明顯而刺目的深色痕跡!

  「跳彈?太走運了!」

  從駕駛艙裡鑽出來的弗朗茨不住地在胸前劃著十字,以蘇軍76.2毫米坦克炮的威力,若是這一炮的落點再往下20厘米,駕駛艙有被炸爛的危險。要知道在之前的戰鬥中,德軍不論三號還是四號坦克與T-34單獨對決時都佔不到優勢,只能憑借戰術配合來贏取勝利。

  馮.福斯特用手指輕輕觸摸著這拳頭大小的彈痕,巨大撞擊所產生的灼熱感早已消去,而這暴露在空氣中的灰色金屬就像是壯漢的肌肉塊,給人一種格外緊湊和厚實之感。

  須臾,年輕的車長轉頭看了看右邊那輛T-34,除非是以速度和行程為代價大幅增強裝甲厚度的四號G/H型坦克,這樣短的距離上以往任何一輛德軍坦克都是無法抵擋的!

  「保羅!連指揮車通知我們,村莊裡的戰鬥已經結束了,他們聽到了這邊的炮聲,一排正全速趕來!」古斯塔夫探出頭來報告說。

  年輕的車長只是低低地「哦」了一聲作為回應,在戰場上掉隊終究是一件危險的事情,想想與這兩輛T-34交手的驚險過程,重複十次大概也只有三四次能夠像這樣贏得完勝吧!

  「夥計們,只要能夠克服機械穩定性的問題,我們的五號坦克會成為讓敵人顫慄的強大武器,這點我們應該是有充分信心的!」炮手奧托坐在高高的炮塔上,嘴裡叼著一支香煙,一手拿著望遠鏡,一手拿著打火機,在警戒的同時不忘給自己創造舒適的小環境。其實在德軍精銳的裝甲部隊中,像他這樣反應敏捷、判斷精準的炮手可不在少數,而這也是德軍裝甲部隊為甚麼能夠屢屢以弱勝強的另一個關鍵因素。

  「保羅,我可以去那輛坦克上找點紀念品嗎?」年輕的裝填手卡爾對於戰場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和嚮往。

  馮.福斯特仰起頭:「下次吧,卡爾!以它現在的狀態,隨時可能發生爆炸的!」

  年輕的裝填手並不固執,他冷靜地接受了車長的建議。不多會兒,伴隨著沉悶厚重的引擎聲和刺耳的履帶摩擦聲,隸屬於本連隊第一戰鬥排的四輛坦克從村莊方向趕來。它們中有三輛都是嶄新的五號坦克,另一輛是四號F2型——之所以調整原先全五號坦克的配置,主要還是考慮到這種新式坦克在機械方面的不穩定性。一旦出現甚麼意外,四號坦克也能盡量提供一些掩護。

  看到「15」號車以及兩輛被擊毀的T-34,坦克手們都顯得十分驚訝。一名少尉軍銜的車長鑽出他的炮塔後說道:

  「夥計們,你們在後面幹得真漂亮!我們在村子裡是以兩個連的兵力圍攻不到二十輛蘇軍坦克,而且還有好幾輛是完全不入眼的BT坦克!早知道我們就不跑那麼快了!」

  「若不是坦克裝甲厚實,你們恐怕只能來替我們收拾屍體了!」奧托打趣地回答道。

  「別擔心,只要不被這些蘇聯坦克抄到側後方,我們的裝甲完全能夠應付他們的穿甲彈!」這名少尉軍銜的車長顯然對自己的新座駕讚賞有加。

  「之前的偵察報告不是說這座村莊是蘇軍坦克部隊的一個集結點嗎?怎麼只有二十輛坦克?」馮.福斯特問。

  少尉答道:「可能我們的炮兵還在轟擊他們防線的時候,蘇聯人就把他們寶貴的坦克撤走了吧!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應該繼續向縱深推進,畢竟步兵們已經趕上來了,而且我們空軍也在不停地襲擾,我想那些蘇聯坦克是跑不遠的!」

  「連長沒說我們現在怎麼辦?在這裡警戒還是到村莊那邊去集結?」馮.福斯特又問。

  「就地警戒!」少尉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村裡到處都是被打爆的坦克,我們在這裡等著吧!」

  馮.福斯特沒有多說甚麼,稍稍休息了一會兒,便又組織弗朗茨和卡爾檢修坦克,以免它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掉鏈子。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7 13:24
第79章 誰執牛耳

  春寒料峭,在位於黑海之濱的科岑亞卡,路旁的幾顆大樹已經抽了新芽。樹下,兩位身形峻拔的德國軍官相錯而立。

  「不行,絕對不行!這並不是一次真正的戰略進攻,就算形勢再好,我們也只能到這裡為止!命令各連就地組織防禦,中午之前,兩個裝甲營的主力都要後撤到防線一帶!」

  穿著灰色陸軍制服的這位軍官名叫愛德華.哈爾姆,現年34歲,少校軍銜。就外貌而言,他屬於法國式的成熟型男,帽簷下那雙不大的眼睛顯得炯炯有神,偏淡的上唇胡幹淨而整齊,衣裝的每一個細節都井然有序;就語調而言,他堅定、冷峻,甚至給人一種傲慢之感,彷彿把英國紳士的深沉、法國騎士的風度以及德國戰士的堅韌集於一身。事實上,他出生並成長在英國,成年後義無反顧地回到了德國並通過層層審查加入到了國防軍。對於一個混血兒而言,要想在刻板而嚴格的德國軍隊中尋求發展,所遇到的艱辛可要比常人多得多!

  「撤退的蘇軍裝甲部隊根本就是不堪一擊的,我們為甚麼不盡量擴大戰果?我們今天佔領的陣地和據點,在接下來的全面攻勢中必將成為後續部隊的重要橋頭堡!再說了,一早上我們就耗費了6萬多發炮彈,空軍的猛烈攻擊也消耗了大量燃料與彈藥,這樣的付出難道不該成為我們繼續前進的動力?」

  這位穿著黑色制服、戴著船型便帽的裝甲兵軍官也是少校軍銜,也許天生而來,也許環境造就,他嗓門驚人的大,近距離甚至會令人產生耳鳴。說話的時候,他語氣抑揚頓挫、手舞足蹈——聽他的口氣,大概也和許多裝甲兵軍官一樣覺得步兵指揮官們過於謹慎和保守!

  「你覺得蘇軍會把他們真正的精銳部署在一線嗎?別忘了,我們這次並沒有做好向縱深推進的準備——後勤無法得到充分的保障,側翼沒有友鄰部隊掩護,空軍的持續支援也是個大問題!再者,即便堅守,我們這裡也會成為整條戰線上一個明顯的突出部,難道我們要日夜趕工然後把這裡變成要塞區?綜治,我是堅決不同意繼續推進的!」穿灰色陸軍制服的哈爾姆少校在原則問題上顯現出了寸步不讓的固執,作為軍部臨時委任的直屬裝甲團指揮官,他負責的是以五號坦克為主的新銳裝甲營以及原本歸由軍部直屬的裝甲偵察營,其實就裝備和戰鬥力而言,這兩個裝甲營實力都比普通的國防軍裝甲營強悍:前者百分之八十的坦克都是目前德國最炙手可熱的新式坦克,後者不僅配備了改進型的三號和四號坦克,還有一批安裝75毫米炮的KWK37型半履帶式裝甲車,在機動力和火力方面相當突出!

  也許是對方的語氣過於冷傲,也許是一早就對這個「來歷不明」的混血兒看不順眼,穿著黑色裝甲兵制服的少校很鄙夷地笑了:「害怕了?我們的戰鬥可不害怕!在不列顛,我們毫不手軟地打敗了那些劣等人,在東線,我們勇敢地和狂暴的俄國人戰鬥,我始終堅信,最勇敢的人才有資格成為勝利者!這是不可違逆的自然定律!」

  換了常人,十之八九會被這種帶有強烈歧視色彩的話語給激怒,然而哈爾姆少校只是用他軍帽下的那雙冷厲的眼睛緊緊盯住對方,他一字一句地說:「閣下就算沒有研讀過歷史和人文,難道也沒有聽過偉大元首阿道夫.希特勒關於民族優劣的論述?你說盎格魯撒克遜人是劣等人?哼!我看你根本連甚麼是劣等人都不懂!」

  「你……」裝甲兵少校雖然意欲反駁,可他很快發現自己落入了對方設置的「信仰陷阱」之中——儘管阿道夫.希特勒是個暴躁、狂野的冒險家,但在短短幾年時間裡,他帶給德國此前幾百年都無法企及的功績,更重要的是,他是在政治生涯巔峰時期不幸隕落的,人們很容易忘記他的種種缺點,而對他的離去充滿了惋惜和感懷,即便是在軍隊,也仍有許多人對他滿懷崇敬!

  僵局若是延續下去,誰也無法說服對方。哈爾姆少校依然昂首挺胸:「雖然你我級別相同,但是上級授予我指揮這支部隊的權力,所以……安根少校,如果你堅持自己的觀點而不願意服從我的指揮,那麼請直接向軍部反映吧!不過,在沒有結果之前,我不允許你私自調動偵察營的任何一支戰鬥部隊,各偵察小隊的活動範圍也必須限定在10公里以內!」

  「10公里?少校,那您就祈禱空軍的偵察機能夠發現那些隱蔽行軍的蘇軍部隊吧!」裝甲兵少校格奧爾.安根輕蔑地拋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向不遠處停著的裝甲指揮車。

  哈爾姆少校轉頭看著相反的方向,德軍裝甲部隊雖然非常輕鬆地佔領了科岑亞卡,但往南20公里就是烏克蘭南部重鎮赫爾松和第聶伯河。一年前,蘇德軍隊曾在河畔展開了一場殊死搏殺,當時德軍艱難地擊退了蘇軍,但在接下來的克里米亞半島攻防戰中,馮.扎爾穆特所指揮的第16集團軍卻在蘇軍的頑強阻擊下損傷慘重。

  正午剛過,一隊以四指編隊飛過科岑亞卡的BF-109E中,隸屬於德國空軍第3航空軍的飛行員們以相對輕鬆的姿態閒聊著:

  「吃午飯的時候,庫梅茨少校說了句相當經典的話,他說:如今的蘇聯空軍就像是空軍一般透明!」

  「哈哈,這個形容實在太妙了!我喜歡!」

  「蘇聯空軍何止是透明,簡直是不存在!聽說第14和15航空軍每個月要向莫斯科、列寧格勒等工業城市以及烏拉爾山工業區投擲上萬噸炸彈,我想,蘇聯人的工業設施早就被摧毀殆盡了,他們拿甚麼來造飛機?」

  「話雖如此,但我聽說蘇聯人很可能已經從美國進口了一批新式戰鬥機,我們還是小心提防的好!」

  「美國戰鬥機又怎麼樣?英國皇家空軍不是曾經用過P39和P40跟我們對抗麼?還不是一樣的結果!」

  「嘿,夥計們,這方面我肯定是最有發言權的,當初我一個人幹掉了兩架P40,在英國投降後,我又試著駕駛了一架從英軍手中繳獲的P39。說實話,美國佬的飛機真是太爛了!」

  「哈哈哈……」

  「噓!收聲!」長機飛行員的聲音讓隊內通訊頻道頓時鴉雀無聲,約莫過了十來秒,他用略顯沉重的語調宣佈道:「剛剛從聯隊指揮部得到指令,雷達在第聶伯河畔的赫爾松附近發現了大批蘇軍飛機,這很可能是從烏克蘭東南部機場起飛的,聯隊主力將在十分鐘內趕到,而我們的任務就是探清對方的實力並盡可能干擾他們的行動!」

  聽到這個消息,其他三位飛行員顯得非常亢奮:

  「好呀,很久沒有進行真刀真槍的空戰了,讓我們瞧瞧這些蘇聯飛機究竟是雙翼的老木頭還是其他甚麼!」

  「爬升吧!隊長!佔據絕對高度,然後給他們來個措手不及!」

  「來得好,我還差兩架就能拿到又一枚鐵十字勳章了!」

  「跟著我爬升!」長機飛行員旋即又提醒道:「大家全力以赴,千萬不能疏忽大意!」

  明媚的陽光下,四架採用空氣動力外形、起落架全部收起的梅塞施密特戰鬥機嘶鳴著向著高空飛去,自從1939年戰爭爆發以來,這樣的場景在歐洲上空屢見不鮮,但如今這些德國戰機的機翼上都不在噴塗鮮紅的萬字徽標——機翼和機身上的黑白鐵十字徽標並不惹眼,加上冬季的灰白塊狀迷彩,它們很容易在東歐上空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不多會兒,大群黑點便出現在這些德國飛行員們的視線中,雖然如願佔據了高度優勢,而且對方顯然還沒有發現自己,但是飛行員們卻全然沒有了之前爆棚的信心,原因如他,編隊而來的蘇聯戰鬥機遠遠超過了他們的估計:黑壓壓的這一大片少說也有兩百來架!

  「我沒眼花吧!」儘管並無怯懦之意,但這名飛行員還是在隊內通訊頻道中明確表示了自己的驚訝之情:「俄國人從那裡弄來這麼多飛機!」

  這時,另一名飛行員也有些遲疑地說:「他們這次終於傾巢而動了麼?隊長,我們要不要速戰速決地來一次攻擊?」

  「耐心點,夥計們,看清楚情況再說,裡面好像有不少是單發的輕型轟炸機!」越是到了臨戰時刻,長機飛行員顯得愈發沉穩。要知道德國空軍目前仍是全歐洲無可厚非的NO.1,且不論是新銳的福克-伍爾夫190還是梅塞施密特公司的最新改進型BF-109F,其技術明顯領先於蘇聯空軍的雅克-1和米格-3。至於說到目前為止產量最大、使用最為廣泛的BF-109E,綜合作戰能力也足以抗衡蘇聯空軍的任何一款新式戰鬥機。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11 16:09
第80章 瞬息萬變

  在陽光的照耀下,四架BF-109E敏捷地俯衝而下,它們雖然沒有斯圖卡那樣拉風的響笛,但在超高速的飛行狀態下,流線型的機體劃破空氣,發出持續而淒厲的嘶鳴聲,再加上發動機過載似的嗚咽,給人的感覺像是怪叫著從高處跳劈下來的持刀武士。

  德軍飛行員們極少像蘇軍同行那樣採用極端的衝撞戰術,因此,他們最犀利的武器是技術而非蠻勁。在數百米的距離上,要打中左搖右擺的戰鬥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考驗著飛行員們的觀察力和判斷力,總體而言,經驗豐富的老飛行員們能夠熟練運用空戰武器,他們在中長距離上的命中率要較新手們高出不少——德軍長機的一輪射擊,竟直接命中了一架蘇軍戰鬥機的機翼,20毫米機炮炮彈輕而易舉地撕裂了金屬蒙皮。這時候,蘇聯飛行員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手忙角落地想要躲避攻擊,反而令自己的飛機陷入到了無可挽回的螺旋狀態!

  趁著蘇軍飛行員的視線被陽光干擾,四架德軍戰機果決地衝入蘇軍飛行編隊中,第一輪猛烈的開火就揍下三架,還有一架只是鏘鏘躲過攻擊——這樣的效率,在螺旋槳飛行器時代可不多見!

  「夥計們,幹得漂亮!」通訊頻道裡當即傳來了嘖嘖的讚歎聲。

  「大家當心身後!」長機飛行員透過他的反光鏡看到了尾隨而來的蘇軍戰機,一轉眼功夫就損失了三架飛機,他們肯定恨不得將這幾架突然出現的德國戰鬥機連同上面的駕駛員撕碎!

  通訊頻道中傳來了另一個聲音:「這些美制戰鬥機速度好像還挺快的!隊長!我剛剛看了一下,這些蘇聯飛機裡面戰鬥機大概只有七、八十架,其他的應該是輕型轟炸機——機腹下掛著炸彈的Ar-2和機翼掛彈的Sb-2,飛行速度很快,逃跑速度也很快!我沒看到有美制轟炸機!」

  長機飛行員旋即說道:「看來蘇聯人的反擊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得把這個消息趕緊報告給聯隊指揮部!綠鷹3號、綠鷹4號,你們保持雙機編隊,吸引一下敵人的注意力!綠鷹2號,你掩護我!」

  意識到來襲的德國戰鬥機確實只有區區四架之後,尾隨而來的那幾架刷著橄欖綠色塗裝的P-39「眼鏡蛇」戰鬥機加足馬力想要追上來。不過,這種美制戰鬥機在不列顛之戰中雖然表現得可圈可點,可是最高時速卻始終是個弱項,即便是速度最快的初期型號,中高空的飛行時速也比BF-109E慢了近60公里,至於後續改進型號,由於為了節省成本而去掉了增壓器,最高時速竟然還不到600公里。若是直線追逐,蘇聯飛行員們恐怕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德國戰鬥機從容離開了,不過這終究是立體戰爭的時代,雙方最初的交火位置就在蘇軍控制區的邊緣地帶,為了擺脫蘇軍戰鬥機的追逐,四架德軍戰鬥機繼續低空向東飛去,緊接著又轉向北方試圖返回本方控制區,冷不丁的,地面上的蘇軍防空炮突然猛烈開火了。所幸一開始彈雨並不密集,長機飛行員小心翼翼的閃過那些從地面騰起的亮點,發現使用蘇聯空軍塗裝的幾架美制戰機仍緊咬在後面,無奈的搖搖頭,雙手緊握住操縱桿,目光反覆在座艙玻璃、反光鏡與高度計之間移動,大腦中精確地盤算著最佳脫離時機——隨著飛行高度的降低,他忽然意識到前方的樹林有些異樣,等到從樹林上空掠過時,他驚訝地發現其中竟隱藏著數量不明的蘇軍地面部隊,而且分明有蘇軍坦克的蹤影!

  儘管進行了小幅度的改進,BF-109E的續航力仍然不甚理想,趁著另一雙機編隊開始吸引蘇軍戰鬥機的注意力,長機飛行員趕忙拉起縱桿,避開浩浩蕩蕩的蘇軍飛行編隊朝著相對曠蕩的空域飛去……

  「看吧,這些蠢蛋,我就說了蘇聯人的迅速潰敗只是隱藏了真正的實力!現在該是他們反擊的時候了!」

  站在半履帶式的裝甲指揮車上,穿灰色軍服、佩戴一級鐵十字勳章的哈爾姆少校端著望遠鏡向東面的天際眺望,在那個方向,蘇德雙方的數百架飛機正激烈廝殺著,浩瀚的天際為它們提供了一個近乎無限的戰場,從高空到低空,到處都是戰鬥的場面,幾乎每一分鐘都有好幾架樣式不盡相同的飛機拖著黑煙墜落,那一朵朵白色的傘花之下,莫不墜著幸運或是極度不幸的人。

  「長官,還是聯絡不上偵察營!」戴著耳機的技術上士一臉憂鬱地報告說。

  哈爾姆少校愣了一下,然後很是失落地歎道:「那個魯莽的傢伙難道還是念念不忘他的進攻?在已經完全失去突然性的情況下,以裝甲部隊為主力的進攻並不能夠取得很好的效果,甚至會栽進對方的陷阱當中,這麼淺顯的道理,他竟然不懂?」

  「長官,我們是否將安根少校違抗軍令擅自出擊的情況報告給軍部?」技術上士小心翼翼地建議到。

  「你覺得安根少校真會擅作主張?」哈爾姆少校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後重新端起望遠鏡,雖說德軍投入的作戰飛機數量要略少一些,但參戰的都是戰鬥機,飛行員的經驗和質素又普遍高於對手,因此在場面上已經明顯佔據了上風。

  技術上士從背後看了看少校,又看了看激烈進行中的空戰,無言地坐回到他的無線電台前。

  一個半小時後,在赫爾松西郊的公路上,一場意外的遭遇戰爆發了。乍一開始,執行戰鬥偵察任務的德軍坦克和裝甲車憑借純熟的戰術配合先發制人,短短幾分鐘就擊毀了7輛蘇軍BT坦克,並將搭乘汽車協同作戰的蘇軍步兵痛揍一頓,但僅僅過了十來分鐘,隨著Ar-2和IL-2的相繼出現,戰場形勢迅速發生逆轉——前者裝備兩台發動機,是蘇聯空軍少有的俯衝轟炸機,其最大載彈量達到1.5噸,飛行速度和自衛火力都比德軍的斯圖卡高出不少,但採用傳統的小角度俯衝,命中精度和威懾力反而不及斯圖卡,而且由於造價和蘇聯工業的限制,這種飛機總共才製造了200架;後者在另一個時空有著「黑死神」的響亮名號,但此時還是默默無聞,拋開戰略層面的影響不說,早期型號的伊爾-2採用單翼構造,機械故障率高,且沒有配備後射機槍。縱然如此,這兩款並不耀眼的轟炸機卻在德國空軍保護傘短暫收起時給了突進的德軍裝甲部隊狠狠一擊。短短二十分鐘,就有11輛坦克和12輛裝甲車被蘇軍飛機的航空炸彈或是機關炮重創,但這對於困頓中的德軍裝甲部隊來說還不是最糟糕的,空襲剛剛結束,一隊T-34就在大批步兵的掩護下氣勢洶洶地殺來……

  「大虎15收到!撤出戰場!」

  調整通訊頻道,古斯塔夫向自己的車長大聲報告說:「保羅,連指揮車命令我們立即後撤,盡速撤出戰場!」

  「撤退?」保羅.馮.福斯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剛剛過去的幾分鐘時間裡,他的車組連續開火,不僅摧毀了兩輛T-34,還大量殺傷了隨同作戰的蘇軍步兵。眼看著更多的T-34出現在前方的公路和田野中,己方的三號坦克和裝甲車顯得有些慌亂——在T-34面前,它們的火力和防禦都顯得過於薄弱了!

  「是的,讓我們先撤!」古斯塔夫又重複了一遍。

  馮.福斯特咬牙道:「向連指揮車報告:我們還沒有解決倒車熄火的問題,所以請求留下來擔任火力支援!」

  經歷過波蘭戰役、西線戰役以及一年多的蘇德戰爭磨礪,德軍坦克手們的質素已經相當沉穩了。儘管數量上處於劣勢,而且在蘇軍的轟炸中損失慘重,車長們還是憑借自己的經驗和技巧牢牢控制著局面。在馮.福斯特的連,十餘輛五號坦克各自佔據了良好的射擊位置,42倍徑的75毫米炮頻頻擊中對面的蘇軍戰車,使得它們始終無法迫近到800米的距離!

  轟!轟!

  接連兩團爆炸的烈焰鮮艷刺目,在慣性的作用下,那輛中彈的T-34仍在前進,過了好幾秒,它才停了下來,只見兩名身上燃火的蘇軍坦克手倉惶跳出坦克,在步兵們的接應下逃出生天。

  「真見鬼,蘇聯人哪來這麼多T-34,難道他們的工廠只生產這麼一種車輛?」

  馮.福斯特本是憤慨地宣洩,卻不想自己說到了點子上。自從1941年冬季的反擊遭到挫敗以來,蘇聯的處境每況愈下,尤其是數量急劇增加的德軍戰略轟炸機部隊,幾個月來對蘇聯腹地的工業生產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好在美國人終於在日本的步步緊逼下意識到了局面的糟糕程度,他們終於拋開了「現貨自運」的《租借法案》,籌集大批商船向蘇聯運送軍事物資。在美日開戰之前,這些商船還可以穿過太平洋向蘇聯在遠東的港口運送物資,但在美日開戰後,他們就只能冒險從走白令海峽前往東西伯利亞還,而隨著日本海軍擺開陣勢向阿留申群島襲來,就連這條海路也岌岌可危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12 12:09
第81章 角逐戰場

  略低於路面的麥田中,兩輛德軍五號坦克幾乎同時開火,42倍徑75毫米坦克炮所發射的被帽穿甲彈呼嘯而至,精準地命中了同一輛T-34,猛烈的爆炸綻放出炫目的光芒!

  「幹得漂亮!夥計們,堅守陣地,給我狠狠地打!」

  在一處依托田埂建立的臨時陣地上,手持盧格手槍的少尉軍官勇敢地招呼著他的士兵們。MG34機槍猛烈掃射著,密集的子彈將那些試圖奪取德軍陣地的蘇軍步兵死死壓制在公路那端,不斷有穿著褐色軍服或是披著白色風衣的蘇軍士兵倒下,然而德軍這邊同樣有不少人已經陣亡和負傷,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蘇軍空襲中損失的。

  當然了,不斷逼近的蘇軍坦克部隊也同樣對他們構成了極大的威脅!

  不多會兒,一輛安裝有75毫米反坦克炮的半履帶式裝甲車和兩輛普通的251型半履帶式裝甲車冒著蘇軍的炮火衝到了這條簡陋的陣地旁,前者練練開火,而攜帶各種常用槍械以及「鐵拳II」型反坦克火箭筒的戰鬥步兵迅速跑下裝甲車加入到守軍行列。

  「少尉,我們奉命前來增援你們!營部的指令是盡可能拖住眼前的蘇軍,掩護我們的五號坦克盡速撤離戰場!」一名陸軍上士撕扯著喉嚨喊道。

  「甚麼?讓步兵掩護坦克撤退?這是甚麼鬼命令?」少尉軍官非常差異,很顯然,他一時間還沒有想到五號坦克的重要意義。

  「堅守,盡可能堅守!」說罷,上士端起衝鋒鎗加入到防禦的行列中。

  「這真是……狗屎!」少尉憤憤然地罵道,看樣子他平時使用髒話的頻率並不高。

  在冷風的吹拂下,先前瀰漫在戰場上的硝煙迅即散開。由於雙方的交戰距離早已拉近到500米,連續的攻擊無疑達到了致命的效果,滾滾黑煙從奶白色塗裝的T-34炮塔與車體艙口噴湧而出,但這個場景並沒有嚇倒奮勇向前的蘇軍官兵們,一輛輛嶄新的T-34毫不猶豫地從同伴們的殘骸旁駛過。在500米的距離上,它們的76.2毫米炮不僅能夠輕易地威脅到德軍的四號坦克,亦能夠挑戰一下德軍最新式的五號坦克!

  後撤了十餘米,兩輛德軍五號坦克再次短停射擊。在蔡司光學瞄準儀器的幫助下,他們的炮彈又準又狠,又一輛T-34中彈起火,然而蘇軍坦克手們並不是忘記穿射門靴的前鋒,在經過了最初的適應之後,他們的炮彈變得越來越精準,隨著轟然一聲巨響,一輛德軍四號F2型坦克發生了猛烈的爆炸——蘇軍坦克的穿甲彈並不費力地穿透了它那60毫米垂直佈置的車體正面裝甲,進而引爆了車內攜帶的大量彈藥,先進的滅火裝置在這種暴烈的情況下毫無作用!

  儘管場面上漸漸落於下風,在幾乎所有的五號坦克都在邊打邊撤時,身處戰場的四號F2型坦克與為數不多的三號坦克卻在勇敢地遊走在蘇軍坦克的有效射程之內,憑借自己的火力吸引那些T-34的注意力,好為己方寶貴的新式坦克爭取盡可能多的撤退時間!

  在不遠處的一處小樹林邊,四輛灰白塊狀迷彩塗裝的三號坦克安靜地藏身於蘇軍視線的盲區。和西線戰役時的短管炮型號不同,這些三號坦克安裝了一門細長的火炮,炮口位置還配備了消焰器。由於輪廓相當相似,以至於它看上去就像是一輛縮小版的四號坦克,儘管火力和防禦都落後於時代的發展,但到1941年末基本停產之前,德軍總共生產了3000輛各種型號的三號坦克,並且有大約2000輛仍在軍中服役!

  「蘇聯人還真是頑強呢!這群頑固的傢伙……今天只投入了T-34這一種型號的坦克麼?」這略顯失落的言語來自於年輕的炮手,50毫米長管炮在威力和射程方面都較原始型號有很大提升,但也就能欺負一下蘇軍的輕型坦克,對戰T-34或是KV系列顯得相當吃力!

  由於發動機暫時熄了火,坦克艙內顯得非常安靜,留著絡腮鬍子的車長緊盯著潛望鏡,或許是擔心手下們信心不足,或許是為了給自己鼓氣,他分析道:「它們的弱點在側後部以及發動機位置,我們可以趁它們不注意進行偷襲!我看看……戰場的形勢對我們是有利的,他們的注意力完全被四號和五號坦克給吸引住了!夥計們,我們就藏在這裡!」

  「就算前面幾輛能夠偷襲到,可等後面的蘇軍坦克反應過來怎麼辦?」炮手很是擔憂地說,按照以往的經驗,在800米以內的距離上,T-34完全可以一炮摧毀德軍的三號坦克——這當然是在不考慮命中率的情況下!

  「嘿,夥計們,我們不必妄自菲薄,戰場上沒有絕對的相生相剋,也沒有與生俱來的優與劣!我們要做的就是審時度勢,盡可能發揮我們的長處,避開我們的短處!」車長孜孜不倦地說了一通,最後還是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要是真的面臨那樣的處境,我們就迅速撤退!」

  「車長,你說得太好了!」裝填手忙不迭地輕拍馬匹,「我們會因為此戰而獲得勳章的!」

  「好了,大家準備一下,必須保證隨時可以投入戰鬥!」說罷,車長推開炮塔艙蓋,帶著望遠鏡,手腳麻利地爬出坦克。雖然沒有預約,其他三輛三號坦克的車長們也都抱著擴大偵察範圍的心態來到樹林中,藉著這個機會,四位車長審慎地商量了一番:三號坦克不論火力、防禦還是絕對速度都不佔優勢,與其衝上去當炮灰,不如埋伏在這裡給蘇聯人一個「驚喜」!

  大約十分鐘之後,一群蘇軍戰機如期而至,這裡面不僅有雙發輕型轟炸機,還有掛載炸彈出擊的老式雙翼戰鬥機伊-15。就在蘇軍地面部隊準備一鼓作氣打垮當面之敵時,幸運女神卻選擇了德國人:十二架FW-190突然出現在了戰場上,這些「百舌鳥」在拋下副油箱後便如猛虎下山一般撲向蘇軍的空中編隊。經驗豐富的德國飛行員們迅速幹掉了蘇聯機群中屈指可數的護航戰鬥機,然後憑借FW-190超群的機動性和出色的火力配置「大開殺戒」。在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裡,蘇軍轟炸機猶如遭到殺蟲劑直噴的蚊蠅般紛紛墜落,因此而產生的巨大爆炸一陣接著一陣,並悄然影響著雙方地面部隊官兵們的心態……

  視線重新回到公路以及公路周邊的田野,雙方在這裡投入的兵力並不驚人——除了正在燃燒的數十輛坦克裝甲車,處於進攻姿態的蘇軍仍擁有80餘輛坦克和大約2000名步兵,另有不足以改變形勢的裝甲車和火炮若干;且戰且退的德軍剩下50多輛坦克和數量大致相當的裝甲車,作戰步兵大約400人。除了極少量的BT快速坦克,蘇軍的坦克編隊中幾乎是清一色的T-34,而這也是蘇軍裝甲部隊中公認的均衡耐用型戰車,在火炮和步兵的策應下,它們在相互交替的射擊中不斷向德軍逼近,雙方的交戰距離漸漸從千餘米拉近到不足兩百米,這對於20世紀40年代初的坦克而言已經算得上是「白刃戰」了。德軍這一方,儘管戰鬥車輛的總數並不少,可是真正能夠與T-34抗衡的四號F2型坦克和五號坦克加起來還不到40輛!

  「鷹巢,鷹巢,這裡是小鷹二號……確認命令:全體撤退!確認命令:全體撤退!」

  話畢,背著無線電通話機的通訊兵毫不停歇地挪到軍官身旁,大聲報告說:

  「長官,營部下達撤退命令,讓我們立即撤退!」

  戴著M35型步兵鋼盔的少尉軍官眉頭緊鎖地望著已經逼近陣地的蘇軍坦克編隊和緊隨其後的大批蘇軍步兵,除了仍在第一線游動攻擊的幾輛四號F2型坦克,他們已經頂到了戰場的最前沿。使用「鐵拳II」型反坦克火箭筒的士兵們嚴正以待,只等蘇軍坦克逼近到80米的有效射程內便與之展開生死對抗。若是現在撤離,無疑是將自己的後背暴露在蘇軍的炮口和槍口下,更要命的是,他們來時所搭乘的250或是251型半履帶式裝甲車在先前的空襲以及蘇軍炮火的攻擊下損失慘重,所剩的幾輛裝甲車已經不足以將這裡所有的人都迅速撤走。這意味著除非德軍能夠以區區數輛四號F2型坦克阻擋住蘇軍進攻步伐,否則這些步兵將有相當一部分被俘或是死戰到底!

  嚴峻的局面令少尉陷入了短暫的遲疑,然而就是這看似不起眼的兩分鐘時間,又有兩輛德軍坦克在蘇軍猛烈攻擊下中彈起火,幾名坦克手剛剛逃離著火的坦克便被蘇軍的槍彈射中,最終無一人生還。緊接著,步兵反坦克戰鬥小組開始向前方的蘇軍坦克發射「鐵拳II」火箭彈,十餘發火箭彈約有三分之一擊中目標或是落在了極近處,這些連「馬蒂爾達II」都能夠摧毀的火箭彈用來對付T-34卻似乎沒有那麼有效——趁著硝煙阻隔了視線,少尉軍官忙不迭地大喊道:

  「撤退,全體撤退!全速撤退!」

  在己方坦克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步兵們奮不顧身地向後方奔去,他們很清楚硝煙持續的時間是多麼地短暫,一旦蘇軍緩過神來全速追擊,那麼能夠保佑他們脫離苦海的大概就只有自己的雙腿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12 12:09
第82章 一局分勝負

  「快點!快點!夥計們,快點啊!」

  三號坦克的狹窄炮塔內,車長維爾.卡特利安正通過潛望鏡焦急地看著側前方的戰場。屈指可數的幾輛四號F2型坦克完全無法阻擋如騎兵般發動全速衝擊的T-34戰鬥群,它們只能在不斷的倒退途中以炮火稍稍遲緩蘇軍坦克的衝擊,而採用傳統配置的德軍步兵們亦三五成群地向後撤退,他們手中的槍械在強大的蘇軍坦克面前顯得如此無力,以至於人們彷彿回到了1941年4月,回到了那場措手不及的戰爭的初始階段!

  眼看著不斷有步兵被蘇軍坦克的炮火甚至機槍掃倒,卡特利安和戰友們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就在這時候,一輛五號坦克突然從不遠處的小土丘後面駛出,它像是早就計算好了對方的位置,幾乎不作調整就發射了第一發炮彈——雙方如此之近,以至於炮彈像是剛出炮膛就撞上了目標!

  「幹得漂亮!」

  卡特利安禁不住吶喊起來,那枚炮彈擊中的是T-34相對厚實的側前部裝甲,猛烈的爆炸瞬間讓凶悍的蘇軍坦克失去了生氣,儘管它憑著慣性還向前移動了一小段距離,但是整輛車已經無可挽回地燃燒起來。頃刻之後,緊隨而至的殉爆徹底將它擺弄成了一堆廢鐵!

  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那輛五號坦克在短短五秒後即開了第二炮,幾乎還是不作調整,炮彈迅即打中了不到兩百米外的另一輛T-34——彈頭從車身側前部穿入,巨大的爆炸瞬間撕破了車體的焊接裝甲,整車雖然沒有像前面那輛蘇軍坦克變成大火球,但是裡面的車組成員同樣沒有一人逃生……

  隨著兩輛衝在最前面的蘇軍坦克接連被爆,蘇軍的坦克編隊終於稍稍放緩了速度,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停下來組織射擊!

  短短幾秒內連續獲得戰果,這輛德軍五號坦克既沒有見好就收,立即退回到正好可以藏身的土丘後面,也沒有盲目與強敵糾纏,而是突然開足馬力向前衝去,同時打開了安裝在車體側部的煙霧發射器。這樣一來,它在所到之處迅速拉起了一道灰白色的煙牆。得益於海軍技術的煙霧發生技術,這道煙牆看似淡薄卻能夠在一定時間內阻隔人們的視線。等到煙牆拉了有百餘米,這輛五號坦克再次轉向,全然不顧自己的「屁股」而全速向後方撤退!

  「這真是……太經典了,足以寫入坦克訓練教材!」卡特利安滿懷感慨,但現在顯然不是向同伴送上讚譽的時候,先前撤退的德軍步兵們已經退到了樹林邊,當他們看到這四輛隱藏在樹林後面的三號坦克時,並沒有慌不擇路地躲到它們後面來。為了不引起蘇軍的警惕,他們繼續沿著公路向西撤退,不多會兒,殘存的四號坦克也陸續撤了下來,到了最後,那輛牛哄哄的五號坦克也飛快地從樹林旁駛過。

  真正的壓力突然降臨,卡特利安終於皺緊了眉頭。

  漸漸的,煙牆散開了,擔心遭到伏擊的蘇軍坦克指揮官終於發現這只是德軍的緩兵之計,被戲弄的惱怒心情可想而知。於是,編入第一梯隊的十餘輛T-34開足馬力朝著德軍撤退的方向追來,由於裝甲車數量嚴重不足,一少部分蘇軍步兵勇敢地扮演起「坦克外掛」角色,另一些負責協同作戰的則以步兵最傳統的步行方式跟在後頭,兩者之間的距離自是迅速拉大!

  「300米!梅特,穿甲彈裝填!」

  發動機還沒有啟動,卡特利安可以壓低聲音通知自己的裝填手。儘管後期型號的三號坦克配備了威力更大的50毫米穿甲彈,但這些炮彈的重量仍要比四號或者五號坦克的75毫米炮彈更輕許多,至於尚處於研發階段、使用88毫米重炮的全新坦克,炮彈重量毫無疑問將「更上一層樓」。

  伴隨著匡啷一聲輕微而清脆的聲響,裝填手冷靜地報告:「裝填完畢!」

  「沉住氣,夥計們!弗雷德,隨時準備啟動!」

  說起來無所畏懼,但不知不覺間,一顆汗珠緩緩滑過卡特利安的臉龐,三號坦克使用的是265馬力的邁巴赫12缸發動機,這種汽油引擎馬力雖然不大,但技術已經較為成熟,穩定性要比後期的大馬力發動機更高,在全速運轉的情況下,它能夠賦予三號坦克超過40公里每小時的公路時速。

  視線中,十餘輛T-34雖然放棄了先前的楔形戰鬥隊列,卻沒有採用常見的單列行軍縱隊——看起來是為了防止遭到伏擊或是德軍的突然空襲,它們在公路和田野之間交替穿行,尤其對那些可能藏有德軍坦克或是反坦克火炮的地形格外防備。就在距離這片小樹林還有大約150米的時候,兩輛T-34忽然離開公路徑直駛來,這對於德軍三號坦克的成員們來說是極其糟糕的,因為即便是在運氣爆棚的情況下,50毫米炮從正面擊毀T-34的幾率也近乎為零,唯一的生還機會就是打壞它們的履帶然後趁著它們打中自己之前迅速撤走!

  心,再一次懸到了嗓子眼。

  繼續按計劃實施伏擊或是迅速撤退,卡特利安陷入了深深的猶豫之中。要知道在裝甲偵察營中,三號坦克的任務本來就不是和敵人的中、重型坦克對抗,而是利用自己的快速機動能力攻擊敵人的輕裝甲目標以及非裝甲目標。眼看著那兩輛T-34馬上就要發現自己,卡特利安幾欲張嘴喊出「撤退」,一發從遠處射來的炮彈嘯然而至,它落在了第一輛T-34跟前,雖然沒有直接命中目標,卻使這4輛三號坦克以及全體車組成員得以擺脫窘境!

  突然遭到攻擊,兩輛T-34上的蘇軍坦克手們顯然還沒弄清楚情況,它們擔心遭到伏擊,卻又不敢貿然停車。不過,沿著公路行進的那些T-34以及步兵們對於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可就要看得更清楚了,很快的,幾輛T-34就調轉炮口朝著正西偏北方向開火了,一些步兵也迅速離開坦克就地展開。

  在這種情況下,兩輛靠近樹林的T-34做出了一個應景但並不理智的舉動,那就是小半徑轉向並將自己的正面朝向西北方。緊接著,第二發炮彈襲來,這次精準地打中了T-34,但是由於距離超過了兩千米,蘇軍坦克正面的傾斜裝甲輕而易舉地彈開了炮彈,也許這一刻,上面的蘇軍坦克手們還在為自己的快速反應而感到慶幸。

  「頭,排長讓我們和7號車一起攻擊左邊那輛,他們和6號車攻擊右邊那輛,然後迅速撤退!」通訊員以按耐不住的興奮語調報告說,這三號坦克雖然只有五號坦克一半的重量,卻也塞著5名車組成員,分別是車長、炮手、裝填手、駕駛員和通訊員。

  「好,瞄準左邊那輛坦克的後腦勺……」卡特利安不失時機地下達了命令,雖然原計劃是等蘇軍坦克從樹林旁邊經過時從側後方予以攻擊,但現在的情形顯然對攻擊更為有利,要知道T-34後部的炮塔裝甲僅有30毫米,發動機周圍的裝甲板也是差不多的厚度,在區區一百多米的距離上,即便是37毫米反坦克炮也能夠對它構成致命威脅!

  天賜良機不可多得,之前為了避免暴露自身,炮手並沒有提前調整射擊角度,好在豐富的作戰經驗和過硬的技術能力使得他只耗費短短幾秒時間完成了這次調整。

  轟!

  指揮車發出的炮聲吹響了戰鬥的號角,卡特利安剛開口喊出「開火」,炮手便已經按下了射擊按鈕。短短三秒之內,四輛三號坦克接連開火,如此距離、如此條件,那兩輛蘇軍T-34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

  忐忑的煎熬與期待轉眼即過,兩輛T-34在爆炸中墮入深淵,片刻之後,開始有坦克手從駕駛艙口或是車長艙口鑽出,雖然這些人基本上不具備戰鬥力,但沒有舉手投降便依然是蘇軍的戰鬥人員,德軍坦克手們毫不猶豫地開火了,機槍的嘶吼僅僅持續了一兩秒,那些可憐蟲便以不盡相同的姿勢倒在了自己的座車旁邊。

  「弗雷德,啟動坦克,迅速撤退!」

  從戰場環境來看,這四輛三號坦克雖然和自己在另一邊的同伴對蘇軍坦克編隊構成了包夾之勢,但巨大的實力差距使得它們只能偷襲而無法硬拚,何況在遠處吸引蘇軍注意力的看起來只是落單的一到兩輛坦克,在這種情況下,走,確實是明智之舉!

  依托樹林作為掩護,這一排三號坦克飛快地朝著反方向撤離,讓坦克手們感到惋惜的是,專門為坦克研發的煙霧發射器目前僅僅安裝在五號坦克上,這倒不是因為煙霧發射器有多麼的昂貴和珍惜,而是因為五號坦克在設計之初就進行了相應的考慮並預留了位置,況且這種尚處於試驗階段的裝備只有經過實戰的充分檢驗後才能大批量裝備部隊!

  ※ ※ ※

  「將軍,我覺得安根少校的出發點其實是好的,若不是裝甲偵察營積極向縱深推進,我們很可能不會發現蘇軍在這個方向部署如此多的裝甲部隊——若是情報部門的估計與實際情況沒有太大出入的話,蘇軍目前應該只有1200輛T-34和大約2000輛其他型號的坦克,而今天出現在我們這條戰線上的就已經有快200輛T-34,想必還有一定數量的預備隊沒有出動!這麼看來,我覺得蘇軍原本就打算在我們這裡尋求突破!」

  戴著單片眼鏡的陸軍中校已經年過五旬,這段話的前半部分,他說得非常婉轉,顯然是在為剛剛遭受了重大損失的直屬裝甲營指揮官開脫,至於後面半段話,顧慮中又是有所揣測的。

  「損失一些普通坦克和裝甲車倒是其次,這半天的時間裝甲偵察營就折損了9輛五號坦克,而且誰能夠百分之百保證它們都已經破壞到了不讓蘇聯人從中得到任何關鍵信息?」紅底領章的中年人面色鐵青、眉頭緊皺,雖然有風聲說德軍的大規模進攻很快就會開始,可若是真有相對完整的五號坦克落入蘇軍手中,對於德軍的攻勢而言那將是非常不利的!

  「我們大可不必過於悲觀,將軍!」身形微胖的上校軍官看起來要比戴單片眼鏡的中校還更年輕一些,他緊接著分析說:「首先,偵察營報告說無法撤走的五號坦克都已經採取了有效的自毀措施;其次,航空軍保證在天黑前重新掌握主動,並且派出俯衝轟炸機破壞那些遺留在戰場上的損壞坦克。如果您還是不放心的話,我強烈建議在天黑之後動用第4摩托化師和第290步兵師進行一次局部的反擊!」

  這本是一個不錯的建議,可「紅底領章」看起來很是躊躇。

  見此情形,中校低聲建議說:「再不然,我們也可以將這次事件的責任歸咎於愛德華.哈爾姆少校,畢竟是他建議將第303裝甲營的五號坦克部分配置到我們的直屬裝甲營……」

  「不行!絕對不行!」將軍突然提高了一節音量,「作為德意志軍人,我們怎麼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難道,諸位連承擔應有責任的勇氣都喪失了嗎?」

  中校面不改色地說:「將軍,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可……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萬一上面追究下來,我們很可能提前退役,甚至背上一個此生都無法消除的惡名!」

  將軍緊皺眉頭,目光久久停留在早已看了無數遍的地圖上。

  「我聽說這裡情況不太好?」

  一個淡然自若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軍官們條件反射地轉過頭,當他們意識到來者的身份時,幾乎都嚇了一跳。

  這人戴著一頂軍官便帽,同樣是紅底領章,肩章上有三顆銀星,他徑直走到指揮桌旁,非常認真地與中年人握了手。

  「好久不見!戴裡克將軍!」

  中年人有些侷促地說:「馮.曼施坦因將軍……很高興再次見到您,我沒想到您會在這時候……」

  「本來昨天就想來的,但一方面集群指揮部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另一方面,也不想讓大家感到緊張和壓力!」

  半個月前才接替馮.法爾肯霍斯特出任C集群總指揮官的曼施坦因非常隨和地摘下軍帽放到一旁,然後雙手很自然地撐著桌面,問:

  「戰況進展如何?」

  「不是很好!」肩章上綴著一顆銀星的「紅底領章」語氣低沉地回答說。

  曼施坦因臉色並沒有任何變化,他語速適中地說:「沒關係,大家不要有過分的心理負擔!我們這次進攻並不是以取得多少戰果為目標的,即便在場面上輸對方一些,只要能讓蘇軍在接下來的作戰行動中大意自滿,從長遠來看也是一件好事!」

  這言簡意賅的話說出來,剛剛籠罩在人們臉上的陰霾頓時消散了許多。唯獨中年人很是憂慮地說:「將軍,我必須向您匯報這一情況:在今天的戰鬥中,有9輛五號坦克因為各種原因而被放棄,我們按照上級指令盡可能在撤退前將它們破壞,但我無法保證每一輛的破壞程度都達到了理想的程度!」

  「將軍不愧是個追求完美的人!」

  曼施坦因臉上沒有笑容,但也看不到哪怕一絲責備之意,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說:

  「必須承認,我們此次進攻作戰在計劃階段準備得不是很周全,而且新式的五號坦克在機械方面也遠沒有技術專家們預計的那麼穩定,這一點我已經向總參謀部作了匯報,古德裡安元帥也對我們表示了理解!諸位,過去已經發生的東西我們是不可能改變的,現在要做的就是利用我們的才智和經驗來為下一階段的作戰行動做好鋪墊!不瞞各位說,利於大規模進攻的好天氣最多再有一個月就會到來,屆時我們將與其他集群一道為最終的勝利而奮勇搏殺!勝利屬於有準備的人,我們應該為我們長期以來付出的努力而感到驕傲和自信!」

  「將軍說得很對!我們應該更有信心!」身材微胖的陸軍上校畢恭畢敬地回應說。

  曼施坦因對於這種看似自然的恭維完全無動於衷,這時候,指揮部裡的一名少尉通訊官躡手躡腳地走到軍部參謀官、戴著單片眼鏡的陸軍中校身旁,小聲向他報告了一些情況。按照權責所屬,中校轉而向自己的上司小聲報告——片刻之後,擁有陸軍中將軍銜的中年人對曼施坦因說:

  「長官,剛剛接到航空軍的偵察報告,在赫爾松和斯尼弗瑞夫卡發現了蘇軍裝甲部隊的蹤跡,根據規模來看,估計至少是一個裝甲軍,並且有相當數量的戰鬥機實施掩護!航空軍將力爭在天黑之前發動一次大規模的空襲!」

  曼施坦因並沒有急著說話,而是掃了一眼掛在牆上的大幅作戰地圖。

  無人說話的氣氛有些壓抑和沉悶,好在這指揮室裡並不冷寂,軍部的無線電台和野戰電話幾乎沒有一刻是停歇的,參謀軍官們也來來往往地各自忙碌著。

  「這一次蘇軍大本營恐怕是想避開防禦最為堅固的東普魯士要塞區和開闊的波蘭地區,集中精銳部隊進攻羅馬尼亞一線,好讓我們在南歐的盟友國家陷入驚恐和慌亂之中,同時切斷我們目前唯一位於歐洲的主要石油供應,又或者他們是想來一次施裡芬轉盤式的大戰役,也即是放我們的主力部隊進入白俄羅斯甚至俄羅斯腹地,然後以烏克蘭為支點迂迴截斷我們的供應線!總之,這些裝甲部隊出現在烏克蘭南部絕非偶然,我們甚至可以大膽揣測,在這些已經被我們偵察機發現的裝甲部隊後面,還有一支規模更大的作戰集群!」

  「這其中甚至還可能有大批行動緩慢但戰鬥力強悍的KV重型坦克!」戴著單片眼鏡的中校不失時機地表現出自己的作戰分析能力。

  「那我們是否迅速收攏部隊,並調派部隊迅速穩固現有防線?」擔任軍級指揮官職務的中年人想必是對馮.曼施坦因的智慧與才華十分尊崇,以至於他這時候說話的口吻不像是徵詢意見而是單純的求助!

  曼施坦因想了想,「既然他們這麼推崇施裡芬的戰術思想,我們乾脆也給他們來一次施裡芬轉盤!戴裡克將軍,把你的主力集結到位於南布格河西岸的縱深防線,留守前線和第一道防線的部隊要組織好就地防禦,尤其要在尼古拉耶夫城讓蘇聯人嘗到苦頭。至於你的直屬裝甲團……最好不要全部留在前方,但也不必全部撤回!」

  將軍略略思索,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要讓蘇軍覺得我們是實力不濟才讓出陣地,然後把他們吸引到我們的縱深防線!」

  「是的,將軍!演戲很容易,演得惟妙惟肖可就要看實力了!我看今晚蘇軍就會發起進攻,時間緊迫,這裡的部署就由你們自行處理,我得盡速趕到沃茲涅先斯克去了!」曼施坦因一邊說著,一邊迅速戴起自己的軍帽,舉手投足之間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

  握手之後,中年人堅定地表態說:「將軍,請您放心!我不會讓蘇聯人在我這裡佔到任何便宜的!」

  曼施坦因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走的時候,臉上依然是從容淡定的神情。

  「將軍,那我們現在……」曼施坦因一走,戴著單片眼鏡的中校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將軍習慣性地皺了皺眉頭,說:「就按照馮.曼施坦因將軍說的辦,傳令前線各部隊從即刻起全力加固防禦,裝甲戰鬥營由哈爾姆少校直接指揮並盡速返回尼古拉耶夫,裝甲偵察營由安根少校指揮,在177號公路尋找適當的地點設置伏擊場!」

  「將軍……」微胖的陸軍上校吃驚地說,「您確定?這意味著我們的直屬裝甲偵察營很可能會在激戰中全軍覆沒!」

  「當然確定,我是那種隨口胡謅的人嗎?」中年人有些不悅地反問到。

  上校連忙解釋說:「呃,將軍,我並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只是偵察營一直是我們的精銳部隊,就這樣打光了實在可惜!」

  將軍擺擺手,皺眉道:「執行命令吧!」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12 12:09
第83章 勇立潮頭搏激流

  天色漸暗,蜿蜒的公路上仍能見到行軍的隊伍和車輛,但數量已經較下午的時候減少了許多。在一座鋼製結構、看起來頗為粗糙和簡陋的跨河橋樑上,工兵們在橋墩和橋面下方布設好了炸藥,正沿著欄杆牽曳導火索。這裡的河流雖然只有二十多米寬,水深也就相當於一個成年人,可兩側陡峭的河岸將是限制人員車輛通行的最大障礙,而且在大橋西側,也就是通往羅馬尼亞、波蘭乃至德國的那個方向,穿著灰色軍服的德國士兵們已經挖掘了多條帶狀的塹壕,彼此之間還有交通壕相連。在那些用沙袋壘砌的戰鬥位置上,隱約能夠看到各種型號的反坦克火炮,甚至還有幾輛只將炮塔露在外面的坦克!

  「夥計們,讓一讓!讓一讓!」

  大橋從側,伴隨著發動機沉悶的轟鳴聲和交通引導人員嘶啞的喊叫聲,一小隊使用灰白迷彩塗裝的坦克在人流中緩慢而艱難地前行,坐在炮塔和駕駛員艙口的車組成員滿臉污濁,看起來都是風塵僕僕、身心疲憊的。這些坦克除了有一輛體型明顯更大的,其餘皆是德軍中相當常見的型號,至於這個「大傢伙」,傾斜的炮塔和車身裝甲在德軍現役裝備中可說是獨一無二,但目前還不是所有的德軍官兵都認識這種剛剛投入使用的新型坦克,因而還有不少士兵向它以及坐在它上面的坦克手們投來好奇而又充滿期待的目光。

  靠近橋頭的草地上停著一輛三輪摩托車,上面坐著兩名「鏈狗」,也就是德國軍隊中的戰地憲兵,當他們意識到眼前出現的「大傢伙」非同尋常時,坐在挎斗裡的這位軍官滿臉驚愕:「這簡直是開玩笑……居然還有一輛五號坦克?」

  脖子上掛著防風眼鏡的摩托車手也是一臉驚訝:「我的上帝……這真是一輛貨真價實的五號坦克!」

  「真該死!那些笨蛋還說殿後的只有少量普通坦克和裝甲車!」憲兵軍官將還剩小半截的煙擲在地上,一邊惡狠狠地罵著,一邊擠開行人朝著橋上跑去,遠遠地衝著那些正在作業的工兵們喊道:

  「注意!注意!暫緩爆破!還有一輛五號坦克!」

  預定的爆破時間還沒有到,除非蘇軍突然逼近,否則工兵們並不會貿然引爆炸藥,於是連同正在過橋的官兵們,許多人都停下來好奇的回頭張望。

  「暫緩爆破!暫緩爆破!」憲兵軍官好不容易擠過了這區區數十米,人已不住地喘著粗氣,站在他面前的陸軍少尉點點頭,轉身朝自己的工兵們喊道: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引爆控制器!」

  「呃,這真是件令人沮喪和為難的事情!」憲兵軍官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高聲向周圍的官兵們喊說:

  「夥計們,注意啦!給我們的坦克讓路!讓坦克先過橋!」

  在德國國防軍,戰地憲兵在戰時負責指揮交通、維持部隊的秩序和紀律,搜索、繳械、集中和看護戰俘及落伍士兵,在佔領區內監督當地平民、檢查離隊和運輸中士兵的證件,在必要的情況下還可以指揮不論兵種的任何和他平級或下級的德國軍人,因此這位佩戴著少尉軍銜標識的憲兵軍官一發話,熙熙攘攘的過橋官兵很快讓出一條兩米多寬的通道來,這效率可比先前那名負責指揮交通的普通憲兵高得多。

  經過這麼一調整,由四輛三號坦克、兩輛四號坦克和唯一一輛五號坦克組成的坦克小隊行進速度明顯增加了許多,更重要的是,在不受其他外力影響的情況下,幾個月前由德軍工程部隊修建起來的鋼製橋樑完全能夠承受住它們的重量。

  等到五號坦克來到跟前,身材瘦高的憲兵軍官伸出右手晃了晃,示意坦克停車——車停之後,他有些吃力地爬上車上,這才與坐在炮塔上的車長有了「公平」對話的資格:「嘿,夥計,番號、身份、姓名!」

  「直屬裝甲團戰鬥營2連1排,陸軍上士,保羅.馮.福斯特!」年輕的車長坐在艙口,上半身依然保持著筆直的坐姿。

  憲兵軍官皺著眉頭問:「你們難道沒有收到撤退的命令嗎?後面是否還有你們部隊的同伴?」

  年輕的車長淡淡地回答說:「收到了,但是因為一些小故障耽擱了,後來又碰到了其他擔當後衛的部隊,於是一同撤回來了!至於後面……我也不確定還有沒有我們的同伴!」

  憲兵軍官歎了口氣,說:「好吧!但願沒有比你更倒霉的幸運兒了——再有一會兒我們就要炸橋了!」

  「但願如此吧!」

  有著一張年輕且眉清目秀臉龐的車長半轉過頭朝後面望了一眼,遠處那幾根依舊清晰的煙柱正在無聲地訴說著先前那場殘酷而驚心動魄的戰鬥。

  眼看著重而不笨的五號坦克已經駛過了大部分橋面,憲兵軍官準備徑直跳下去,就在這時候,低沉的空襲警報聲響起:部署在大橋附近的防空警戒哨發現了來襲的敵機!

  雖然肉眼第一時間還沒能看到蘇軍飛機的蹤影,但是仍在橋上的德軍官兵們立即騷動起來——紀律不等於無視生命,對於有過空襲經驗的人來說,空襲發生時應該盡量遠離鐵路、車站、橋樑等重要目標,尤其是在既沒有責任又沒有能力守護這些設施不被破壞的情況下!

  「鎮定!鎮定!大家依次通過,不要慌亂!」

  憲兵軍官熟練地掏出瓦爾特手槍,好在現場的秩序還沒有完全失控,官兵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動作,而在橋東,兩名憲兵也招呼著還未通過大橋的人迅速疏散開來。

  「上士,馮.福斯特上士!」憲兵軍官指著橋西側的防禦陣地揮手喊道,「到陣地上去躲避空襲!」

  雖然受到發動機噪音的干擾,而且隔了十多米的距離,但年輕的車長依然理解對方手勢的用意,何況距離大橋最近的樹林也在好幾公里之外,前往擁有防空火力掩護的陣地顯然比在空曠的道路上奔跑更為安全!

  在領頭那輛四號坦克的協調下,一行七輛坦克用最快的速度向橋西兩邊的陣地疏散,此時此刻,坦克手們或許並沒有料到,這次意外的空襲會把他們拖入到一場更加艱苦卓絕的地面戰鬥之中……

  沃茲涅先斯克東郊,德軍第4集團軍指揮部。

  「將軍,如您所知,我們集團軍雖然剛剛編入了第57裝甲軍,但這個軍的三個師都還在波蘭集結,最快也要到四天之後才能投入戰場,在這之前,我們能夠動用的就只有目前的4個步兵軍,而且有一半的部隊都承擔著比較重的防禦任務!」

  這位滿面郁色的步兵上將頭頂微禿、身形微胖,說話的時候習慣性地快速眨眼。儘管麾下有近20萬戰鬥經驗豐富的官兵,但這位指揮官的信心似乎並不很充分,過於慎重的心態也讓他給人以畏手畏腳之感。

  「馮.布裡森將軍,在我的印象裡,您一直是個英勇、果斷且不畏艱險的指揮官,就連我們曾經的元首也非常認可您的膽識和能力!其實……諸位,我們大家不能被戰場的表面現象所蒙蔽,認為沒有了裝甲部隊陸軍就無法進攻——裝甲突擊只是一種戰術選擇,絕不是唯一的戰術!比起眼前的敵人,我們的坦克數量雖然居於劣勢,但我們應該清醒地看到自己的優勢所在:我們的士兵擁有豐富的戰鬥經驗,而蘇軍部隊中超過三分之二的兵員都是半年內補充上來的新兵!」

  說完,馮.曼施坦因在眾人身上緩緩掃視一圈。兩次政權更迭令德軍損失了一批能力出眾、聲望頗高的高級將領,這也一度讓人們擔心這支國防軍會成為沒有靈魂和主心骨的軍隊,然而以克萊斯特、古德裡安為代表的新生代將領們以特有的沉穩和矯健完成了總參謀部改革,並讓這支軍隊從上到下煥發了新的生命力。在這間指揮室裡,除了馮.布裡森將軍稍顯年邁,其餘皆是富有朝氣的臉孔,更可貴的是,他們身上大都散發著一種渴望建功立業的精神面貌。這,讓曼施坦因有理由為接下來的行動充滿期待。

  「據我所知,第4集團軍所轄的步兵部隊中,第7、第23、第131、第137步兵師都經歷過大規模的夜間作戰,在過去的兩年半時間裡,我們有許多士兵都參加過兩場以上的夜間戰鬥,有些軍官被稱為『夜戰專家』,有些連隊還經常進行專門的夜戰訓練,這樣一柄鋒利的匕首,我們有甚麼理由不好好使用呢?」

  當曼施坦因的視線重新轉回到馮.布裡森將軍臉上時,這位性格穩重的陸軍將領並不像他的年輕下屬們一樣熱血沸騰,相反,他眼神中閃過幾許無奈,看來一場前途未卜的冒險之旅已經是在所難免了。

  見氣氛已經被自己掌控,曼施坦因高聲說:「根據前線偵察報告,蘇軍集結起來的大批裝甲部隊正全力向尼古拉耶夫推進,而我們的部隊正按照計劃節節後撤,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我們必須牢牢把握住它,在全面攻勢到來之前給蘇聯人狠狠一棒槌!」

  「呼……終於走了!」

  推開厚重的艙蓋,保羅.馮.福斯特從悶悶的炮塔裡鑽了出來。稍早一些的時候,幾乎人人都認為蘇聯已經在1941年的慘烈拚殺中耗光了精力,都以為經過重新整備的德國軍隊能夠摧枯拉朽地擊敗蘇軍,都信心飽滿地覺得蘇德之間的戰爭將很快結束,自己可以舒坦地坐下來遠觀美日之間的海空大戰。可是,眼前的事實分明在提醒這些過於樂觀的人:俄國熊是不會輕易倒下的,拿破侖沒能做到的,希特勒也沒能做到,名不見經傳的弗裡克、沙赫特以及年輕的德軍指揮官們想要完成這歷史性的超越,需要付出的努力還很多很多!

  洶湧來襲的蘇俄戰機在高傲地宣佈自己的存在與活躍,頗顯狼狽的德軍官兵們應該感到慶幸,因為這時候天色模糊,蘇軍飛機投下的炸彈無一擊中橋樑,對河岸陣地的威脅也不大,唯有落在河面與兩側河岸的那些炸彈震得耳膜生疼——在這漫長而煎熬的十多分鐘時間裡,德國空軍的「絕對優勢」全然不見蹤影!

  「上士,我們現在繼續後撤麼?」駕駛員弗朗茨似乎覺得撤退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尤其是在周圍的步兵們還得繼續堅守陣地的情況下,他刻意壓低了音量。

  馮.福斯特給自己來了一根煙,卻躊躇著該不該點著它——叼著煙說話的時候,吐字顯得有些含糊:「呃……還是按計劃路線繼續撤退吧!就算我們不走,一會兒那位憲兵少尉也該過來嚷嚷了!這算打的甚麼仗呀!」

  恰在這個時候,停在不遠處的三號坦克上傳來一聲嘹亮的「出發」,邁巴赫HL-120TRM隨即發出了熟悉的轟鳴聲,同時驅動近23噸重的坦克緩緩離開臨時掩體。緊接著,相似的轟鳴聲和履帶摩擦聲一陣接著一陣,而作為德軍現役坦克中馬力最大的汽油發動機,五號坦克A型所使用的邁巴赫HL-180TRM在啟動時所發出的轟鳴聲顯得格外沉悶。只見它土丘般的身軀在微弱的星光下平緩地移動起來,可是還沒等它完全離開位於兩個真正土丘之間的臨時掩體,前方傳來了一聲急促而尖銳的「咻」響!

  「隱蔽!隱蔽!」富有作戰經驗的軍官和老兵們大聲招呼著自己的同伴們,話音未落,轟然一聲巨響就從河面傳來。站在岸邊位置,肉眼隱約能夠看到河中央位置騰起了一大團白色的水花!

  「俄國人來啦!準備戰鬥!俄國人來啦!準備戰鬥!」

  在更多的炮彈落下之前,有人在對岸的橋頭大聲呼喊,但管式火炮所發射的炮彈在劃落過程中的聲響無疑更具「提神」作用。河岸陣地上基本上看不到移動的身影,只有原本就在撤離陣地的這些坦克還在緩慢而小心地移動著。

  「天啊,那傢伙……瘋了嗎?」

  在吵雜的炮塔裡,自言自語式的說話只有自己才能夠聽到,但馮.福斯特還是忍不住要表達自己的驚訝之情,因為他從潛望鏡裡看到一輛三輪摩托車正冒著炮火從橋頭方向駛來,場面雖然沒有電影中那麼誇張,但是在數十米外落下並爆炸的炮彈對於沒有任何防護的人體而言絕對是極大的威脅!

  待到三輪摩托車駛近之後,馮.福斯特意識到上面並不是一個瘋子,駕駛員和挎斗裡各有一個戴著鋼盔的傢伙,在炮火的閃光下,胸前的「狗牌」清楚地表明了他們的身份!

  「停一下,弗朗茨,停一下!」馮.福斯特一邊大聲通知自己的駕駛員,一邊推開艙蓋並從艙口探出小半個身子,衝著距離自己只有十來米的三輪摩托車喊道:

  「嘿,少尉,你是在尋死嗎?」

  片刻之後,五號坦克停住了,在離開陣地防禦區之後,它還沒來得及完全轉向。

  三輪摩托車很快在坦克旁停下來,坐在挎斗裡的憲兵軍官扯著嗓子喊道:「上士,我剛剛接到上面的命令,除了你們這輛坦克,其餘部隊都要留下來參加防禦戰!至於你們,立即向凱艾文……」

  落在不遠處的炮彈用巨大的爆炸聲打斷了憲兵軍官的話語,爆炸產生的氣浪夾帶著沙土碎石襲來,造成了一場短暫而強勁的沙塵暴。過了大約半分鐘,馮.福斯特才又聽到那個焦急的聲音:

  「向西12公里就是凱艾文斯鎮,你們到那裡會有人接應的,快走!」

  沒有人願意與危險為伴,可撇下同伴獨自撤離對於熱血青年來說也許是一件非常有損自尊心和自信心的事情,馮.福斯特側頭看了看鋼橋和陣地,喊道:「你確定這裡不需要我們幫忙?」

  「不需要,快走!」憲兵軍官很是決絕地回答說,這時,一個特別響亮的爆炸聲從橋那邊傳來,他和同伴不約而同地回頭一看,一團偌大的火球正迅速吞噬橋體。

  「我們已經破壞了大橋,趕緊走吧!」說完這話,憲兵軍官拍拍同伴的肩膀,示意他趕緊追上那些三號和四號坦克,好讓它們及時補充到河岸防禦部隊中去。

  馮.福斯特咬咬牙,艱難地下令道:「開動,弗朗茨!向西!」

  坦克隆隆地向前行進,不多會兒,更先撤離的幾輛坦克陸續調頭返回河岸陣地,與它們擦肩而過的時候,馮.福斯特緊皺著眉頭不願意說一句話。

  「保羅,你說他們能守住陣地嗎?如果蘇軍全力進攻,至少也會投入三、四十輛坦克吧!」弗朗茨不無憂慮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雖說德軍在河流西岸的陣地佔據有地形優勢,但即便算上臨時折返的三號、四號坦克,所擁有的坦克也只有十餘輛,大口徑反坦克炮也是寥寥無幾的。

  「我覺得最多能夠堅守兩個小時!」炮長的插話使得車裡的氣氛愈發壓抑,其實縱觀這一天來的戰鬥,五號坦克的機械故障固然令人頭疼,但憑借均衡的設計,它們在與裝備76.2毫米炮的蘇軍T-34正面對抗時佔有較為明顯的優勢,擊毀擊傷7輛蘇軍坦克的戰績也足以為這個車組贏得集體和個人的榮譽!

  沉默良久,也思索良久,馮.福斯特毅然決然地說:「也許我們改變不了甚麼,但我覺得我們應該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這樣才能問心無愧!」

  除去吵雜的發動機聲,車內一片沉寂。

  ※ ※ ※

  「可惡!我詛咒設計T-34的蘇聯工程師!」

  安靜卻不平靜的坦克艙內,卡特利安憤憤不已地嚷著,就在幾秒之前,他的車組又一次向正在涉水渡河的蘇軍坦克開火了,穿甲彈精準地擊中了目標——然後瞬間被彈開,這些看起來移動緩慢而且只能直線行進的「活靶子」就像是長滿尖刺的大蟹讓人垂涎卻又無從下手。在T-34那傾斜設計的裝甲面前,三號坦克的50毫米口徑長身管火炮就像是一根徒有其表的撥火棍,至於河面上那幾輛起火燃燒的蘇軍坦克,基本上是被四號坦克的75毫米炮所毀!

  此時,照明彈和炮火正一遍遍映亮河面,映亮這慘烈的戰場。蘇軍的中型坦克尚能勉強克服如此深度的河水,步兵們在無法使用橋樑和船隻的情況下,就只能非常艱難地進行泅渡了。然而再好的水性也敵不過一顆子彈、一塊彈片,河西岸的陣地上,德軍的防禦火力顯得十分兇猛。沒有人能夠統計蘇軍部隊的現時傷亡數,但河面上漂浮的屍體以及漸漸擴散開來的紅色流域觸目驚心!

  咻……轟!

  又一發落在近處的炮彈用熾烈的火光迫使卡特利安閉上眼睛,強烈的光線透過潛望鏡照射在這沉穩幹練的臉龐上,只聽得匡啷一聲脆響,下艙傳來了裝填手無奈的喊聲:「穿甲彈裝填完畢!」

  「攻擊車體或是側面!」

  這個淺顯的道理卡特利安已經說了幾遍,然而蘇軍坦克並沒有分散開來實施渡河,而是集中在了河水相對較淺的地段——這裡原本就是烏克蘭腹地,蘇軍官兵不會對這裡的地形感到陌生。這樣一來,留給德軍炮手們選擇的角度就非常有限了!

  炮手話不多說,稍稍調整炮口便又一次開火了。載彈量可能是三號坦克較為突出的優勢之一,後期的H型能夠攜帶99發50毫米炮彈,正常情況下足以應付好幾場中等強度的戰鬥。

  暗紅色的光點這次直奔遠處渡河的蘇軍坦克而去,但光點擦過僅有部分車身和炮塔在水面上的T-34,在近處轟起一大團夾雜著泥污的水花。在這種情況下,卡特利安知道自己不能指望蘇軍坦克熄火這種小概率事件出現,他憋著一口惡氣,命令道:「換個位置射擊!」

  在人們的觀念裡,位置和運氣是聯繫在一起的,只是打仗不像是打牌,輸了還有再來一局的機會。才開出十多米,伴隨著轟然一聲震耳之響,坦克在瞬時的顫抖後明顯減速,在繼續移動了幾米之後,便只聽到發動機轟鳴而不見車體移動!

  「糟糕,履帶被炸斷了!」駕駛員很是失望地報告說。

  「上帝啊,您怎麼能這樣對待我們!」卡特利安哀歎一聲,然後深吸氣:「卡迪爾、塞茨,帶上工具跟我出去,希望我們的運氣不至於背到頂點!」

  說罷,卡特利安順手從位置側後的工具箱裡拿出扳手,待他推開艙蓋,外面世界的各種聲響無比清晰地灌入耳中,沉悶的轟鳴聲從後上方襲來,緊接著,一陣狂風掀掉了他的便帽,只見一架機翼下噴塗著紅色五角星的雙翼飛機以極低的高度反向掠過。

  混沌的夜空彷彿已經被這種看似老邁的飛行器所佔據,放眼望去,河西岸的德軍陣地已經籠罩在了爆炸產生的火光和濃煙之中,不遠處,一輛被可以在中近距離給予蘇軍坦克致命攻擊的四號F2型坦克已經垂下了炮管,炮塔後部的發動機進排氣口位置正往外噴著明黃色的火舌……

  在蘇軍坦克和步兵不顧一切的猛烈攻擊下,沿著河岸臨時布設的德軍陣地僅僅堅守了一個小時。

  無奈地遺棄了座駕,卡特利安和他的車組成員只得裹在步兵同伴們中間徒步後撤。儘管仍有少量坦克和一些步兵反坦克戰鬥小組勇敢擔當後衛,可是蘇軍部隊在渡河後馬不停蹄地追擊而來,尤其是那些和裝備76.2毫米口徑火炮的T-34,彷彿一點都不擔心德軍會在路上埋設地雷,竟沿著公路高速迫近,激烈的槍炮聲和爆炸聲不斷催促著這些狼狽不堪的德軍官兵們繼續西撤。

  咻……

  炮彈襲來的尖嘯聲就像是死神的口哨,卡特利安心中一個激靈,直接曳著身邊的同伴往路旁一撲。

  「隱蔽」的喊叫聲剛剛出口,就被隨之傳來的巨大爆炸聲給掩蓋了。卡特利安明顯感覺到身下的地面猛烈顫抖了一下,強烈的衝擊震得他胸腔熱辣辣的疼,更要命的是,四散飛射的彈片和各種碎塊掃過,瞬間擄走了不少同伴的性命,耳邊也是哀嚎聲一片!

  「咳咳……真要命啊!」卡特利安鼻子裡嗆了不少塵土,他艱難地爬起來朝後面望了一眼,黑暗中還看不到蘇軍坦克,但這並不意味著自己的處境還有多少僥倖的成分,要知道T-34的絕對速度可是高過於德軍主力坦克的!

  形勢危急,卻也沒有完全陷入絕望。只聽得一個粗獷的聲音吼道:「3連,除傷員外就地組織防禦,反坦克小組跟我來!」

  對於這位勇敢的軍官,周圍的德軍官兵們無疑是心懷敬意和感激的,他們話不多說,默默扶起同伴,帶上必要的武器裝備繼續沿著公路向西行進。沒有人知道這支臨時組織起來的後衛部隊能夠為自己爭取多少時間,自己唯有竭盡全力地前行,才有可能返回到己方的控制區域——在德軍官兵們看來,蘇軍的戰俘營可不是甚麼好去處!

  下屬之中既沒有人走散,也沒有人受傷,帶著這僅有的欣慰,卡特利安失落而忐忑地走著,走得越久,步伐越沉重,到後面甚至有些踉蹌。終於,前方出現了一座看起來頗為簡陋的哨卡,一群德國步兵在路旁用沙袋搭建了臨時警戒線,旁邊還有一輛令人垂涎的半履帶式裝甲車和兩輛三輪摩托車,一名看不清軍銜的軍官站在裝甲車上,拿著一副望遠鏡不斷向東面觀望。

  「快跑啊,敵人上來啦!」

  鬆散的撤退隊伍後面突然傳來了驚慌失措的喊叫聲,官兵們稍稍有所放鬆的神經立即緊繃起來,隊伍的行進速度頓時加快了許多,但秩序也顯得有些混亂了。站在裝甲車上的軍官試圖用自己的聲音來控制現場,然而這種努力在兩分鐘之後便隨著蘇軍坦克的出現而宣告失敗。

  轟鳴的馬達聲,鏗鏘刺耳的履帶聲,加上駭人的機槍聲,這些驅使德軍官兵們不顧一切地越過警戒線,然而,這條僅僅由步兵以及他們手中的輕型武器組成的戰線並不是堅固的城牆,雖然在軍官的節制下,士兵們沒有捲入到撤退的序列當中,可是看得出來,他們完全沒有阻擋蘇軍進攻的信心。

  也許是有意踐踏德軍官兵的尊嚴和信念,也許是彈藥告罄又來不及補充,那幾輛率先趕上德軍撤退部隊的T-34除了時不時用機槍掃射之外,並不動用它們的火炮。偶然間回頭,卡特利安看到了令他無比憤恨的一幕:那些蘇聯坦克就像是犀牛一般在人群中縱橫馳騁,於是,耳邊不斷聽到格外慘淡的哀嚎聲……

  這時候,如果自己的三號坦克還在,卡特利安會毫不猶豫地投入戰鬥,哪怕犧牲自己也要阻止對方罪惡的行徑,然而殘酷的現實卻讓他一次次陷入絕望。

  轟!

  清晰的爆炸聲突然從後方傳來,眼前的視線有些非自然的增亮,卡特利安再次回頭一瞥,驚喜地望見一輛T-34已經起火燃燒了。

  突如其來的攻擊尤其是同伴的厄運讓另外幾輛蘇軍坦克暫時停止了對德軍步兵們的屠戮,一面搜尋襲擊者的位置,一面小心翼翼地實施機動。卡特利安看到,撤退中的德軍官兵們雖然受到了一定的鼓舞,但過於低落的士氣使得他們僅僅是恢復了一些理智而免於相互擠壓踩踏,沒有人站出來召集同伴投入反擊,就連那些留守在警戒線上的士兵們也跟著最後一批潰兵緩緩向後撤退!

  雖然對局面無能為力,卡特利安還是走到路旁,既是為了緩一口氣,也是想一睹接下來的戰鬥場面。黑暗中,當南面山丘上閃過炮口焰光時,他憑著自己的經驗迅速分析了戰場形勢:從這個角度能夠攻擊到蘇軍坦克的側面,只要是75毫米口徑的長身管炮,命中目標就應該可以造成毀傷的效果,然後利用地形優勢迅速轉換射擊位置進而尋找有利的射擊時機,但假若開火的只是一門75毫米或者88毫米的反坦克炮,那麼進行轉移射擊可就要麻煩得多了!

  電光火石之間,帶著暗紅色光亮的炮彈就已經飛過了數百米的距離,然而和榴彈落地時的巨大聲響所不同,隨之傳來的轟隆聲顯得沉悶而低調,但僅僅片刻之後,一團火球便伴隨著震耳的轟響聲出現在了視線中。

  「幹得真漂亮!」卡特利安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糟糕環境,禁不住為戰友們的精準一擊喝彩,要知道在這種夜戰環境下,如果沒有照明彈或是其他光源的照射指引,就算是他親自出手也不敢確保命中率。就目前的情形而言,接下來的戰鬥必然是精彩異常的,可惜只過了一會兒,走在後面的一名軍官衝著卡特利安問:「夥計,還行嗎?要幫忙嗎?」

  卡特利安這才如夢初醒,依依不捨地跟著這支落魄的隊伍朝著生存的希望蹣跚而行……

  40分鐘之後,尼古拉耶夫西郊的一處農舍內。

  「甚麼?我們的一輛五號坦克在凱艾文斯以東的17號哨所位置阻擊蘇軍?」佩戴紅底領章的中年人言語中更多的是驚訝而非不敢相信。

  身形微胖的上校回答說:「是的,將軍!據報告,這輛坦克已經連續擊毀擊傷了6輛蘇軍坦克,並且還得到了我方數十名撤退士兵的支援和掩護!將軍,我已經派遣了一個裝備四號坦克和三型突擊炮的裝甲排前去援救,但我覺得……那也許只是一輛四號G型坦克!」

  中年人皺著眉頭:「五號也好,四號G也好,我只想知道究竟是哪個混蛋違背撤退命令,他難道不明白服從命令的意義所在?要是不能把蘇軍主力牽制在尼古拉耶夫,這將會對整個戰局造成非常大的影響,現在馮.布裡森將軍那邊肯定已經開始迂迴穿插了!」

  「將軍,您也許是過於擔心了!一輛坦克怎麼可能阻擋住十數萬蘇軍主力的步伐?實際上……我給前去執行救援任務的軍官下了命令,若那真是一輛五號坦克,不論戰況如何,都要及時、徹底地對它進行破壞,以免再出現甚麼意外!」上校壓低聲音說。

  中年人背著手,側轉過頭:「嗯,你做得對,很對……這完全有必要!」

  敲門之後,戴著單片眼鏡的中校軍官快步走進這間陳設頗為簡單的休息室,對突然沉默下來的兩個人說:

  「直屬裝甲團已經在馬爾斯重新集結,我們一共損失了67輛坦克,有25輛五號坦克沒能夠返回!這一次,我們真是損失慘重!」

  「是啊,損失慘重!這樣一來,總參謀部恐怕不會向我們增補更多的裝甲部隊了!甚至有可能……」紅底領章的中年人顯得神情黯淡,而且最後一句話是欲言又止。

  「其實……將軍,我覺得這倒也不是一件壞事!」戴著單片眼鏡的中校坦直地說道,「唯有真正慘烈的戰鬥才能更充分地檢驗一款新武器的性能,將軍,我已經組織技術人員專門對五號坦克的戰鬥信息進行收集和分析,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向總參謀部提交一份詳盡的報告!」

  聽了這話,將軍的臉色有所緩和,身材微胖的上校想了想,建議道:「既然如此,將軍,那輛阻擊了蘇軍近一個小時、毀傷7輛蘇軍坦克的五號坦克,我們現在應該想方設法保留下來,連同整個車組……這將成為我們新式坦克的戰場典範,不僅可以增強軍隊和民眾的士氣信心,更可以藉機塑造我們軍如鋼鐵般頑強的戰鬥形象!」

  將軍雖然沒有馬上說話,但從他的反應來看,對這個建議顯然是非常感興趣的。

  這時,中校提醒說:「可是,將軍,那輛坦克現在所處的位置太過靠前,而蘇軍左翼攻擊部隊已經越過我們的『傑恩防線』,右翼也在快速突擊,尼古拉耶夫阻擊戰迫在眉睫……」

  「這沒關係,我們又不動用主力部隊!將軍,我再增派一個裝甲偵察連前去接應,並向增援排下達新的指令!」說罷,上校靜靜觀察了一下將軍的反應,雖然上司沒有口頭表示,但他心領神會,旋即快步離開了。

  「將軍……」中校還欲勸說,卻見中年人閉上眼睛微微搖了搖頭,在戰火紛飛的年代,人們確實需要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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