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風雲] 帝國雄心 作者:天空之承(已完結)

 
kelvin12354 2012-7-13 17:13: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4 190571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9 11:46
第54章 受鼓動的靈魂

  作為德國空軍最早組建的飛行兵團之一,第3航空軍不論是在閃擊波蘭、橫掃西線還是在登陸不列顛的作戰行動中都有過不錯的表現,而且由於長期擔負空中截擊任務,這個航空軍在短短兩年多的時間裡就湧現出了一大批空戰王牌,現役戰鬥機飛行員中總戰績排名第4的恩斯特.霍克、排名第7的卡爾.斯特拉塞都出自這支精銳的空戰部隊,而兩個月前因傷離開第52戰鬥機聯隊來到第3航空軍任職的阿道夫.加蘭德將軍,無疑為這支功勳卓著的部隊增添了新的亮點!

  依照老部下倫特.史蒂芬伯格的指引,羅根搭乘的運輸機順利找到了這座配屬給第3航空軍使用的軍用機場,並且受到了巡邏戰鬥機的「熱情」歡迎。對於戰鬥機飛行員們的克制情緒,羅根應該感到萬分慶幸,要知道由於維憲派控制的軍隊不顧一切地向柏林挺近,雙方已經在柏林以東的部分區域發生了武裝摩擦,「臨時國家元首」和國防委員會已經向守衛柏林的部隊授予了戰場決斷的生殺大權,這也意味著飛行員們可以擊落他們認為具有極大威脅的非己方目標——容克-52雖然不具備空戰能力,但不久之前數以百計的空降部隊就是搭乘這種飛機降落到柏林周邊並試圖控制各交通要地的!

  在兩架FW190的「看押」下,沒有配備任何武裝的容克運輸機老老實實地在機場南側的備用跑道降落。在這個過程中,羅根看到了主要跑道兩側和停機坪位置的戰鬥機群。若不是因為國家和軍隊陷入了內鬥,這些嶄新的戰鬥機本該在東線的天空展翅翱翔的,現如今,它們連同返回後方休整的飛行精英們一同困守於此,忐忑地等待著歸屬於這個國家的最終命運。

  一度平靜下來的心緒又重新澎湃起來,羅根實在不願意看到自己付諸了頗多心血的精銳之師在內鬥中走向衰亡,壓抑在內心底的那股惡氣在湧動中不斷尋找「出口」。既然敢於在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敢於在危難時刻率領士兵奔赴一線,還有甚麼是敢想不敢為的?

  「容克大嬸」很快四平八穩地降落下來,而不等螺旋槳停止轉動,一群荷槍實彈的空軍士兵們便驅車而來,這架勢好像這運輸機上裝了一群戰力不可小覷的武裝人員。

  這樣的場景出現在一座距離柏林市中心只有幾十公里的機場,羅根倒是不覺得有一絲一毫的意外。他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機艙門前,等到艙門打開之後,他先是抬頭看了看天,初冬的陽光給人以溫暖柔和的愜意,漂浮在蔚藍天空中的白色雲朵讓人看到了生機和希望。

  藉機定了定神,羅根沉穩自若地往舷梯上邁出一步,以表情異常平靜地掃了一眼舷梯下的士兵們——這些隸屬於空軍正規部隊的官兵,恐怕沒有哪一個未從畫報、雜誌以及各種宣傳資料中看見過德國有史以來最年輕元帥的面容。

  儘管已經通過各種渠道獲知了這位空軍元帥的鮮明立場,現場所有的槍口還是不約而同地放低了。

  一如既往的無神論者,此時卻用神一般的深邃嗓音大聲說道:「諸位,我來自雲端,給你們帶來了光明的指引!」

  官兵們面面相覷,這已是20世紀中葉,沒有人受到怪異氛圍的感染而下地跪拜,但他們的注意力都被牢牢抓住了。

  遵照臨降落前獲得的靈感,羅根中氣十足地說:「諸位,服從個人意志,抑或擁護全民共策之憲法,今時今日,你們捫心自問,哪一條路才能夠讓德意志在堅定的統一中走向強盛!我要提醒你們,別忘了神聖羅馬帝國衰敗的教訓!」

  三百年前,神聖羅馬帝國也即是上一個統一的德意志國家,正是在王權的昏庸和墮落中走向分裂的。在那之後,德意志人用了兩百年方才重新尋回了屬於他們的國家,儘管踩在法蘭西的頭顱上加冕,但這依然是一個充滿了血淚史的痛苦輪迴!

  「軍官們,士兵們,你們忠於自己的職責,更應該忠於自己的靈魂!來吧,拿起你們的武器捍衛國家的民族!來吧,向你們的同伴宣揚正義!我們反對獨裁,反對任何將個人意志凌駕於國家和民族之上的行為!」

  公開講演的技巧和能力雖然遠不及創造過德意志神話的大獨裁者,但羅根已經不止一次地通過慷慨激昂的講演調動官兵們的士氣,獲取他們的支持,而這一次,他依然沒有讓自己失望。

  「現在,誰能告訴我……阿道夫.加蘭德將軍在哪裡!」

  「長官,加蘭德將軍今天上午剛剛被召到柏林去了!」一名空軍少校回答說。

  「好吧,少校!」羅根站在舷梯上,自信飽滿地看著陸續聚攏過來的空軍官兵們,他們中有飛行員,有地勤人員,也有配備武器的守衛人員,這些純正的國防軍官兵在政治上並沒有明顯的傾向——讓他們反對阿道夫.希特勒幾乎是沒有希望的,但在希特勒早已離世的情況下,號召他們起來捍衛民主而抵禦魯道夫.赫斯和威廉.凱特爾的指令還是大有可能的。

  「謹此忠誠戰友和兄弟之名,我接替加蘭德將軍指揮你們!讓我們聽從德意志的召喚,聽從人民的召喚,聽從心靈的召喚!讓我們發動身邊的每一個戰友,讓我們喚醒每一顆仍在沉睡的心靈!我們要到柏林去!去爭取我們的自由和權利!」

  雖然只是短短幾句話,但看得出來,許多空軍官兵已經開始動搖了。一方面,羅根在空軍的號召力還是相當強大的,另一方面,自從狂妄自傲的赫爾曼.戈林死後,德國空軍的獨立性並沒有遭到致命的削弱,反而漸漸遠離了政黨的影響。

  見此情形,羅根大步流星地走下舷梯。官兵們不僅自覺地讓出一條通道,而且開始有人亢奮地呼喊起來。羅根敏捷地登上了一輛載運警衛部隊前來的軍用汽車,緊隨其後的托比亞斯擠開駕駛員,手腳麻利地將汽車發動,凱倫等人也忙不迭地爬上汽車。

  「士兵們,此時此刻,我就是你們追隨勝利的旗幟!來吧,士兵們,為了我們的德意志,向柏林挺進!」

  最初的響應大概來自於同機而來的軍官們和羅根的一些老部下,壓抑許久的情緒突然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在熱烈氣氛的烘托下,每一波呼喊的參與者數量都在呈幾何級數的增長。羅根有意讓托比亞斯駕車繞著機場轉圈,等到他們轉了一整圈下來,振臂高呼者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機場的每一個角落,耳邊也儘是「德意志萬歲」、「民主萬歲」的呼喊。

  站在車廂裡,羅根自豪地傾聽著官兵們的聲音,這是屬於他的意外勝利,也是屬於這個時代的意外勝利,按照歷史的進程,直到數十年後也仍有少數國家處於獨裁統治,比如西班牙的弗朗哥政權,比如伊拉克的老薩,還有文明尚未真正普及的非洲角落……

  「向著柏林……」羅根將高高舉起的手臂指向西面,用略有些沙啞的嗓音竭力喊道:「前進!」

  於是乎,配備手槍或是壓根沒有任何武裝的飛行員們和地勤人員登上了前往柏林的汽車,一部分奉命守衛機場不被維憲勢力所控制的士兵也加入到這支雜亂而龐大的車隊之中,這其中甚至還有一些裝備機槍的裝甲車。至於橫插在通往柏林之路上的哨卡,一轉眼的功夫便被率先出發的士兵們所推倒——這些群情亢奮的人已經不再為軍人的身份所「束縛」,在這一刻,他們為感性的衝動所左右!

  從機場出發後不久,車隊拐上了一條直通柏林的高速公路。在德國本土,綿延上千公里的現代化公路網曾在經濟窘困的時期解決了最為棘手的失業問題,同時也在戰爭爆發之前為阿道夫.希特勒的個人威望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在蘇德戰爭初期,當東部的鐵路系統因為蘇軍轟炸而效率大幅下降時,暢通的公路網無疑是德國軍隊打贏防禦戰的一個重要戰略支持!

  看著速度計上超過「70碼」的指示,羅根抑制不住地憧憬起來。歷史上軍隊推翻政權的事例數不勝數,若是這一次也能夠獲得成功,不但可以消除獨裁的夢魘、挽回岌岌可危的命運,而且會給自己的人生帶來意想不到的改變!

  越是靠近柏林,警戒和防禦的力量越是強大,這一點在高速公路上也從大大小小的哨卡和陣地上得到了詮釋,不過這時候鐵絲網架和喝斥警告根本無法阻擋洶湧澎湃的人潮,何況羅根親自領頭,僅憑自己特有的聲威就擊退了不少意志搖擺者。過了一個多小時,車隊終於抵達了柏林城郊,這一次,他們終於被擋了下來——攔路者看起來非常眼熟,除了長身管的四號F2型坦克,羅根驚訝地發現兩輛應該還處於試驗階段的五號坦克以驚人的氣勢橫擋在公路中央。

  與20噸出頭的四號相比,這些全重接近40噸的中型坦克才像是真正的移動堡壘!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9 11:46
第55章 亂拳制敵

  在德意志這樣一個嚴謹、刻板並且習慣於循規蹈矩的民族,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要麼被當成傻瓜,要麼是被看作是另類。然而縱觀這個民族漫長而曲折的歷史,能夠左右大勢、成就大業的,往往就是那些敢於打破舊條框約束的「另類」。

  神聖羅馬帝國(全稱德意志民族神聖羅馬帝國)的締造者,德意志國王、薩克森王朝的奧托一世,一個熱衷於戰爭和侵略的狂徒,常常立足未穩就急於進攻下一個目標,這樣的人非但沒有葬身於窮兵黷武的深淵,反而顫顫巍巍地贏得了一連串的勝利,最終打下了一個大大的疆土……

  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德意志歷史上最富盛名的腓特烈大帝),精力旺盛,在政治、經濟、哲學、法律、甚至音樂等諸多方面都頗有建樹,他果斷而英明的軍事改革使得普魯士從默默無聞的中歐小國一躍而成為左右歐洲局勢的強大力量,除了將國家百分之九十的收入投入軍隊建設,更頑強而固執地同時挑戰奧地利、法國和俄羅斯這三大鄰邦,七年戰爭中幾度徘徊於亡國邊緣,憑借智慧、膽量和時運,最終成為歐洲歷史上最偉大的軍事統帥……

  雖不是根正苗紅的王室繼承者,但阿道夫.希特勒的聲名和影響力並不遜於德意志歷史上的任何一位統治者,短短數年,他將一個經濟瀕臨崩潰的失敗國打造成為歐洲首屈一指、世界絕對一流的軍事強國,當他將波蘭、法國等昔日宿敵一一踩在腳下,建起了一個北至極寒之地、西到比斯開灣、南臨地中海的龐大帝國,世界地圖在他的緩緩展開……

  當羅根又一次踏入柏林地界時,他恐怕並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歸入這群獨特的「另類」之中。當然了,只有勝利者才會被後世所歌頌,絕大多數失敗者都無聲地湮沒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和以往N次來到柏林有著本質區別,羅根乘坐的既不是飛機也不是火車,更不是某知名品牌的高檔轎車,他的新「坐騎」重達40.56噸,能夠以49.5公里的時速在平整的公路上行駛,正面裝甲可以抵禦88毫米炮從1000米外射來的炮彈,且擁有德國目前威力最強大的坦克炮,更具夢幻色彩的是,以羅根在這款陸戰兵器誕生過程中的作用,以「父」相稱並不為過!

  令人滿懷感慨的不僅於此,強大的「五號坦克」目前還沒有正式入役,出現在柏林東南郊的這兩輛還屬於試驗型號,不論是國防軍還是「治安管理者」,眼下還沒有能夠駕馭它們的軍官和士兵,因而從駕駛員到炮手都是「35噸空降坦克」項目的內部測試人員,這些人屬於空軍序列,一度直接歸由羅根指揮,而且在大名鼎鼎的庫麥斯道夫試驗場,他們也見識到了年輕元帥對「金色魔王」海德裡希的正義一擊。在各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他們成為打破僵局的絕對支點——「秘密武器」的臨陣反戈對於立場並不那麼堅定的防守陣營是個極其致命的心理打擊,面對義憤填膺、山呼海嘯的空軍同僚們,面對來自軍隊和民間的維憲呼聲,面對內心地有關正義與邪惡的思想鬥爭,數千名原本被派來阻擊「叛軍」的官兵特別是正規的國防軍士兵,在最後一刻拋棄了臨時國家元首和他各懷心思的幫手們。

  於是,跟隨羅根向柏林挺進的隊伍規模迅速擴大。這些人儘管看起來像是一群缺乏組織和紀律的烏合之眾,番號和部署也是七零八落,但他們的影響力遠遠超過了他們的實際戰鬥力。在柏林郊區,這支聲勢浩大的「遊行隊伍」出乎意料地獲得了大批民眾的聲援,少數膽大的甚至直接加入到他們的陣營之中。最直接、最關鍵的支持則來自於柏林的衛戍部隊,隸屬於空軍的防空部隊儘管更換了中高級指揮官,但百分之六十的人還是選擇了帶領自己創造了輝煌乃至奇跡的老上司,所剩的百分之四十也大都槍口朝天、置身事外;陸軍官兵中不乏同情支持維憲陣營的,他們中的棄暗投明者不過兩三成,但餘下的也大都識趣地讓出了隊伍,從而避免了軍隊內部相互殺戮的情形再度出現。

  在進入柏林市區的道路上,羅根迎來了自己迄今為止最大的一次人品爆發:他遇到了阿道夫.加蘭德,整個國家最富盛名的戰鬥機王牌,萬千軍民崇拜的民族英雄,亦是新一代的偶像人物;他遇到了約瑟夫.迪特裡希,前黨衛軍上將、阿道夫.希特勒警衛旗隊指揮官,如今「治安管理者」的本土副總指揮、柏林衛戍司令。「臭味相投」的知己,一起扛過槍、流過血、掉過皮並且贏得過勝利與榮譽的戰友,最關鍵是在正義這個問題上有著共同的價值觀——放在任何一個時代,攻擊首都的行為都是掉腦袋的事情,若是最終敗給了魯道夫.赫斯集團,他們的最終命運也不外乎是怎麼一個死法,但強烈的責任感沸騰了他們的血液,同生共死的氣度堅定了他們的意志,三人毅然決然地登上了同一條船。

  加蘭德堅定地站在了領頭的坦克上,用他帥氣的外表和嘹亮的嗓音號召官兵和居民們維護國之根本,迪特裡希的號召力則顯得更為直接,數以千計的「治安管理者」遵照他的指令向遠離柏林中心的郊區移動,一少部分忠實的下屬乾脆直接加入到「敵人」的隊伍當中。

  維憲隊伍繼續向帝國總理府前進,穿過滿地狼籍的街道,推倒意義無存的封鎖線,如洶湧澎湃的浪潮無可阻擋地席捲而來。

  當帝國總理府那拱形的穹頂出現在羅根的視線中時,指針正指向16時16分。翻看柏林軍民在這一天寫下的日記,可以看到許許多多類似於這樣的開場白:1941年11月6日,陰。漢斯.羅根元帥帶領的維憲軍人進入柏林,一開始雙方並沒有發生交火,直到4點35分左右才從市中心傳出槍聲,隨後還有爆炸聲,而且越來越激烈,可以看到總理府方向出現的濃煙。戰鬥持續了一小時又二十分鐘,當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羅根元帥的軍隊已經成功佔領了總理府。據說除了威廉.凱特爾元帥等幾名軍政高官死於戰鬥,臨時國家元首魯道夫.赫斯和他的大部分助手都逃走了,而不是像之前他們所宣稱的那樣戰鬥到最後一刻,他們的怯懦無可挽回地淪為笑柄。有傳聞說如果不是維茨勒本和倫德施泰特這兩位元帥正好離開柏林前往外圍視察並指揮軍隊,柏林的局勢並不會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但我想現在說甚麼都無濟於事了,歷史終究為德國選擇了《魏瑪憲法》和決議維護它的軍人們……

  對於抱著必死決心進入柏林的羅根來說,這場勝利來得如此之意外,以至於當他和他的朋友們站在帝國總理府的陽台上眺望夜幕下的柏林城時,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現實而非夢境。

  勝利的喜悅並沒有沖昏羅根的頭腦,當新獨裁者的紙老虎外衣被剝去之後,他很快發現隨著千年之都的「易主」,巨大的權力真空成了擺在自己面前的潘多拉魔盒,同時也是一柄無比犀利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它既能夠成為通向權力巔峰的台階,也能夠成為埋葬自己的陷阱,而且究竟該何去何從,留給自己考慮的時間很短很短!

  審慎的思考中,羅根想到了拿破侖,這位科西嘉小個子崛起於土倫,但他真正的發跡之地卻是巴黎,是一場圍繞首都和政變所發生的戰役。面對成千上萬的叛軍,他以區區200兵力和40門大炮保衛了國民公會,從而獲得了國民公會以及當政的熱月黨人的重用,最終通過霧月政變登上了權力巔峰。

  是的,當你還沒有足夠的實力與威信征服你的反對者以及和你出於同一戰線的戰友,更不足以獲得多數民眾和軍隊的支持時,你最好老老實實地藏起你的野心,道貌岸然地站在保護國家的位置上,高喊著國家萬歲、人民萬歲的口號,同時將最主要的勝利果實毫無保留地拿出來與多數人分享,哪怕最終的分配方案對你很不公平,也要面帶滿意的微笑。

  儘管還有許多事情沒有想妥,但在確定了這一具有本質意義的想法之後,羅根做出了一個在常人看來也許有些過於「大公無私」的決定:通電全國,宣佈柏林已經回到了人民的懷抱,遵照《魏瑪憲法》之條款,在新一屆總統、總理以及國防委員會通過公選的方式獲選之前,國家權力將由非臨時增補的原國防委員會委員、國防部長以及三軍總司令所組成的臨時決策機構共同執掌。

  作為原國防委員會的候補委員,出奇兵奪取柏林的羅根連同迪特裡希、加蘭德都不在這臨時決策機構的人員名冊之中,也就是說,國防部長馮.博克元帥、空軍總司令凱塞林元帥、海軍總司令雷德爾元帥等九人在這本與他們沒有直接關係的事件中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尤其是維憲派擔任不讓的領導者馮.博克元帥,在這種局勢下已經無限接近於他的前輩興登堡以及勃勞希奇曾經坐過的位置。

  但俗語有云,笑到最後的才能笑得最好,魯道夫.赫斯及其黨羽看似大勢已去,卻並非完全喪失了影響局勢的能力。真正的動亂,還遠沒有結束!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9 11:46
第56章 真正的野心家

  有人總結說,革命與叛亂的區別在於前者無論成功與否,對所處的時代產生了積極的影響,使社會歷史更進步了,而後者無論成功與否,對所處的時代產生的是消極的影響,並且使社會歷史短暫或長久的倒退了。

  很多時候,社會是進步、倒退抑或是停滯不前,並不是由歷史或者經濟學家們分析、計算、判斷出來的,而社會的變化可能在潛移默化中就已經決定,於某個節點所發生的變革——稱之為革命也好,叛亂也好,往往只是一根導火索……

  在成為柏林的臨時守護者之前,羅根從未有過革命或是叛亂的念頭,對阿道夫.希特勒也好,勃勞希奇也好,赫斯、凱特爾以及弗裡克組成的「三駕馬車」也好,所有的怨憤和不滿並沒有轉化成為暴力的表現形式,甚至連轉化的跡象也沒有。在歷次突發事件以及其後的爭權奪利中,他雖然發揮了一些相對比較重要的作用,卻也多屬於「被動作為」。現如今,他逃無可逃地成為了變革的領導者之一,而且率軍趕跑違憲勢力這個耀眼的功勞使得他的這個「之一」甚至排在了馮.博克元帥前頭!

  更讓羅根沒有想到的是,他一封「柏林已經回歸軍隊和人民懷抱」的公開通電,讓沉寂多日的柏林像是打了興奮劑一般——萬千居民打開緊閉多日的大門,拿著電筒、舉著火把走上街頭,他們在忘我的歡呼,他們在熱烈的慶祝,他們在以各自的方式慰勞「奪回」首都的官兵們,他們高喊著憲法萬歲、民主萬歲!

  站在帝國總理府門前的石階上,羅根滿是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情景,儘管已經是深夜了,但那些慶祝者仍然成群結隊地走過威廉大街,向北遙望,勃蘭登堡門也成了民眾匯聚之處!

  「我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真是太讓人吃驚了!」

  仍舊帶著佩槍的阿道夫.加蘭德將自己的軍帽夾在腋下,剛剛沖洗過的頭髮梳得光亮整齊,看起來好像要參加一場重要宴會似的——事實上,他是佔領柏林城區的過程中太過緊張和拘束了,以至於讓汗水和灰塵弄亂了頭髮,這才臨時在帝國總理府的貴賓室內享受了一下高檔洗浴設備。

  看著街道上的人流,看著在帝國總理府前執勤的士兵也拋開往日的嚴謹加入到歡慶的行列,羅根摸著蓄了有三個多月的鬍鬚,感慨道:「我又何嘗不是呢?」

  走到羅根身旁站定,阿道夫.加蘭德眺望著不夜的柏林城,揣測說:「我在想,人們真正畏懼和憎惡的並不是獨裁統治,而是黨衛隊、蓋世太保和集中營,是這些暴力機構帶來的壓抑氣氛!」

  「也許你說得對!」羅根點點頭,「民眾樂於接受一個民主的政府,而不是一個可能同時給他們帶來巨大榮譽與災難的獨裁政權!但也許他們想得並沒有那麼遠,他們只是不信任赫斯、凱特爾和弗裡克能夠領導好這個國家和軍隊,或許……他們知道軍隊遲早會進入柏林,他們害怕戰火會摧毀他們的家園,而如今這種相對和平的方式無疑是非常理想的!」

  「可也許他們高興是因為一個能夠帶領德意志走向巔峰的英雄,而不是一群軟弱、刻板、無能的政客來主宰他們的命運!」這個滄桑的聲音從側旁傳來,聽起來陌生而又熟悉,羅根和加蘭德側轉過頭,看到約瑟夫.迪特裡希親自押著一個穿西裝的老頭兒前來——他看起來是如此老邁和虛弱,以至於迪特裡希甚至不需要帶哪怕一名衛兵就能夠輕鬆勝任這次押送任務。

  「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羅根正眼瞧了瞧來者,「這不是新任的國家總理威廉.弗裡克閣下嗎?怎麼,您沒有和臨時國家元首一道撤離?」

  「您覺得這是玩笑?」弗裡克的語調顯得沉穩而平和,但從許久以前開始,他對羅根的稱謂就從「你」改成了「您」。

  「我們在凱撒霍夫飯店的高級套房裡找到了他,就在街對面!」迪特裡希說著還朝反方向指了指。

  「是的,我一直就在那裡!」弗裡克的語調裡竟毫無悲哀之意,彷彿自己是一位貴賓而非俘虜。

  對於准岳父的意外出現,羅根驚訝之餘仍是正聲回應道:「歷史已經證明,個人意志是不能凌駕於國家和民族之上的!」

  「那是沒錯的,可並非獨裁專制才會出現英雄!您也許應該到民眾中間去,聽聽他們在呼喊誰的名字!」弗裡克在比羅根低一級的台階上停住腳步,儘管他的身材不矮,但和羅根面對面說話的時候仍必須保持45度仰視的姿態。

  聽了這話,羅根心底有種竊喜的衝動,潛藏在腦海深處的想法也一度澎湃而來,但很快的,他冷靜下來對弗裡克說:「民眾不過是把我當成解放這座城市的英雄,當成軍隊的一個代表,而不是拯救國家和民族的英雄!」

  「嘿!」弗裡克冷笑一聲,「一定程度的謙虛是好事,但過於謙虛可就是愚蠢和怯懦了!迪特裡希將軍,您說對不對?」

  迪特裡希瞟了身旁這個大言不慚的老頭一眼,「你以為我們會這麼輕易地受你蠱惑嗎?」

  「蠱惑?嘿嘿!」弗裡克繼續冷笑道,「我本可以和赫斯、凱特爾他們一起離開,但得知進入柏林的軍隊是由羅根元帥統領時,我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以我多年的閱歷,我敢說,眼下是羅根元帥人生中最好的機會,或許也是唯一的機會!」

  羅根沉默了片刻,看著迪特裡希說:「記得一年前的初夏,我在蒙克經受了有生以來最大的劫難,在洶湧襲來的聯軍士兵面前,我深感個人力量的渺茫,並把將軍奉為我學習的偶像!在其後的戰爭歲月中,我雖然獲得了命運的眷顧,但依然深感閱歷淺顯、能力匱乏!」

  黯淡的光線中,羅根隱約看到了迪特裡希的驕傲神情,這位前黨衛軍上將、轉入國防軍後的裝甲兵將軍,同時又是赫斯親自委任的柏林衛戍司令,在歷史的關鍵轉折點上作出了「出人意料」的選擇——一邊是深厚的忘年交和戰友情誼,一邊是為止奮鬥甚至流血的信仰,想必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後者,但迪特裡希卻沒有。

  在這個當口,弗裡克卻插話道:「您在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就已經超過了你學習的偶像……其實我認真研究過每一場由您指揮的戰鬥,果斷、大膽而且心思慎密,您是多年難得一見的軍事人才,或許還能夠稱得上天才,不過……您關於戰爭策略和軍事方略的言論才是我真正折服之處!」

  「都是一些奇思異想,平日裡沒少被將帥們嘲笑,現在又變成優點了?」羅根不乏粉絲,但像弗裡克這樣口舌如簧的恐怕別無第二。

  「在庸人眼中,天才的想法只有傻瓜才會有!」弗裡克這話聽起來很讓人舒服,他解析到:「如果不是您竭力推動『海獅計劃』,我們如今可能還處於兩線作戰的境地;如果不是您的空中收縮防禦戰略,我們在這場戰爭初期可能招致更大的損失;如果您大力發展重型轟炸機的規劃沒有被擱置,那麼如今對蘇俄腹地的空襲就會順利得多;還有您關於北歐戰略和地中海攻略的思路,許多細節都在一步步的演變為現實,這一切都讓我深深折服!」

  這些分析固然有客觀之處,但羅根很清楚自己並沒有太多值得驕傲的地方,畢竟所謂的戰略眼光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領先數十年的知識和思維之上——但凡對二戰有所研究的人都知道丘吉爾與英國的頑固、斯大林與蘇聯的堅韌、羅斯福與美國的立場,以及意大利的軟弱無能、日本的狂妄愚鈍,憑借這些客觀的瞭解再做出一些符合邏輯思維的判斷並不難!

  這時候,站在羅根另一側的空戰英豪加蘭德突然說:「站在國家和民族的中心位置,我覺得我們確實應該有更大的作為!」

  羅根心裡一驚,連帶嘴角一抽,瞳孔也因為突如其來的心理變化而放大了——所幸的是,這些細微之處都在夜幕中得到了很好的掩飾。

  加蘭德又道:「我們不妨聽聽弗裡克先生有甚麼建議!」

  弗裡克臉上倒沒有得意的神情出現,他顫顫巍巍地說:「我們可以趁勢發起一場革命,一場旨在打倒獨裁與守舊思想的革命!這場革命的目的絕不是與軍隊或者將領為敵,而是以憲法為擠出建立一個真正由人民說話的政權,這種說話的權力既表現在政治外交上,也表現在軍事上!」

  儘管對政治心存厭惡,但羅根還是冷靜下來將弗裡克所說的這些思考了幾遍,然後反駁道:「可以想像,軍隊將領們會認為這種革命是在剝奪他們對軍隊的控制權,這必然會引起他們的不滿甚至是武力牴觸!與其如此,我寧可永遠呆在現在的位置上,至少不會成為國家和民族的罪人!」

  弗裡克搖搖頭:「軍隊好比一把劍,軍官和士兵是劍身和刃,將領們是劍柄,這把完整而鋒利的劍該由誰來持?從前是國家首腦,是軍政高層,但這是不對的——它應該由人民來掌握!自從1938年以來,軍隊在一系列軍事行動中的表現都近乎無可挑剔,但決策者為它選擇了一條充滿風險的曲折道路,在贏得波蘭戰役之前,我們幾度瀕臨失敗的邊緣,只不過是敵人的愚蠢拯救了我們!難道我們還要讓這一切繼續發生?」

  羅根心有不甘地辯駁道:「國防委員會制已經讓我們的軍事決策變得更加理智和沉穩了!」

  「國防委員會?哼!」弗裡克冷笑道,「只要軍隊首腦擁有足夠的威望和影響力,操控十幾個軍隊將領和政府代表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9 11:46
第57章 革命,革誰的命

  黎明行將來臨,空氣中透著沁入肌膚的寒意。走在冷寂的石板上,羅根緊了緊自己的羊呢絨軍外套,想著過去與未來,想著理想與現實,思緒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迷亂當中。

  這裡是位於柏林市中心的萊比錫廣場,整潔、古樸並且矗立著一些有年歲的雕塑。若是延續原有的歷史進程,這個美麗的八角形廣場將在戰爭末期的大轟炸中淪為徹底的廢墟,柏林連同德意志的大多數城市亦難逃此劫,而喪身於戰火的無辜民眾將達到百萬之中——站在這個角度,羅根的拯救者之名倒是名副其實。

  可是,蝴蝶扇動翅膀就能在大洋彼岸引起一場風暴,這卻並不意味著它就是世界的主宰!

  夜靜人倦,慶祝遊行的隊伍早已自行解散,除了恪盡職守的士兵,周圍的街巷中已看不到幾個晃動的人影。

  點燃雪茄,一口一口的抽著,任由辛辣而香醇的氣息在呼吸系統中徘徊醞釀,時而眉頭緊鎖地眺望遠方,時而在劇烈的咳嗽中看著腳下的石板。年輕的心臟依然有力地搏動著,腦海中的思緒轉得飛快:威廉.弗裡克的建議乍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可是冷靜下來細細琢磨,這扇大門背後竟是一條通向權力巔峰的小徑。肉胎凡心,面對這種機會,有幾人能夠心如止水?

  可是,越是赤裸裸的誘惑,越是要小心警惕!

  彼時彼刻,將年輕人引入這困局中的年長者披著一件尋常的外套,坐在廣場旁的長椅上瑟瑟發抖。他的目光看起來缺乏生氣,甚至有些木然。一名身材高大、腰挎手槍的士兵如峻松一般矗立在他的身後,對於一個已經65歲高齡的乾瘦老頭而言,這樣的戒備似乎有些過於嚴酷!

  抽掉了小半根雪茄,羅根終於走回到弗裡克跟前,緩聲問道:「按照你的計劃,德國能免於內戰的厄運?軍隊願意拱手將權力交出?」

  弗裡克抬起頭,佈滿皺紋的臉孔上掛著淡定的和藹:「凡事沒有絕對,做或者不做,取決於對希望和機會的權衡,只要你自己覺得這是值得一試,那就沒甚麼好猶豫的!至於說軍隊,他們名義上並沒有掌握權力,只是幾百年來他們積累了無人能及的功勳和聲望,以至於各種變故發生時,他們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干涉並控制政治!要改變這種局面,憲法是我們唯一合法又合理的武器!」

  有些問題已經在羅根心中掙扎和糾結了半個晚上,雖然明知道弗裡克會給出甚麼樣的答案,但最終還是無奈地說了出來:「可假若我們失敗了,丟了性命還是小事,連累萬千國民陷入到可怕的內戰浩劫之中才是真正的罪孽。因此……我無法做出決定!」。

  弗裡克顫顫悠悠地站了起來,「那只能說……我看錯人了!」

  見弗裡克轉身要走,羅根在後面喚道:「等等!」

  「怎麼?」弗裡克轉過身來,故意激將道:「我們的英雄改變主意了?」

  羅根雙眼死死地盯著面前這老頭兒,由於他和艾薇兒的關係,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以叛國罪親手將他送上法庭,可是要與這樣一隻老狐狸合作,特別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作為砝碼壓在這賭局上,自己又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

  「再有一會兒就該天亮了!」弗裡克訕訕地說,「元帥,別怪我沒提醒您,赫斯和他的元帥仍控制著不少部隊,他們想必很快就會知道佔領柏林城的只是幾千散兵——說不定這時候正在集結兵力向柏林推進!如今之計,唯有以憲政革命為由,號召民眾和軍隊起來反對獨裁和軍政,才能夠保護柏林,同時將自己送上夢寐以求的權力巔峰!」

  「您確定民眾和軍隊能夠理解憲政的意義並且支持我們?」羅根依舊緊盯著弗裡克。

  「說實話,我只有四成的把握,再加上您的個人影響力,成功的幾率也許能夠達到五成,但估計不會再多了!」弗裡克神情顯得愈發的坦然,「縱觀歷史,有這麼高成功概率的革命行動可不多!」

  羅根遲疑了一下,問道:「若是革命成功,您希望得到甚麼樣的回報?政府總理之位,還是……」

  弗裡克咧嘴一笑,「我個人沒有甚麼要求,迎娶艾薇兒吧,這將是整個弗裡克家族的榮耀!」

  如果說此前的各種理由確實讓羅根感到無比心動,那麼弗裡克這最後一句話卻讓羅根瞧出了端倪:就弗裡克家族的背景和條件,出一個總統夫人還遠不至於「光宗耀祖」,但反過來說,假如威廉.弗裡克登上政治巔峰,哪怕是已經過了古稀之年,足以讓這個家族獲得質的飛躍。

  想到這裡,羅根試探道:「若是革命成功,必由閣下出任國家首腦,而我,統御軍隊橫掃諸敵才是畢生的夢想!」

  弗裡克看著像是吃了一驚,可他目光之中的滿足感讓羅根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所以當弗裡克以年邁多病為由試圖推托時,羅根正聲說道:「唯有閣下的豐富閱歷和深厚功底能夠掌此大舵,如若閣下拒絕,那我們寧願放棄這次革命!」

  弗裡克盯著羅根看了好一會兒,「元帥果真如此考慮?」

  見狐狸尾巴露出來了,羅根故作誠懇地說:「那是當然的!眾所周知,我對政治沒有任何興趣,我的忠實戰友們亦是如此!再說了,憲政革命本意就是將權力歸於憲法和人民,軍人就更不應該涉足政治!」

  這話說罷,弗裡克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我果然沒有看錯人!當然了,艾薇兒的眼光比我更準,呵呵!」

  這一笑,氣氛頓時融洽了許多,羅根及時吹捧說:「何去何從,就全聽閣下安排了!」

  「安排說不上,只是想了一些穩妥的辦法!」

  弗裡克拉著羅根在長椅上坐了下來,又請羅根將那衛兵派去稍遠一些的地方警戒,這才謹慎地說道:「剛才我說赫斯和他的手下可能向柏林發起反撲,這一方面其實是無需擔憂的,他們其實已經不堪一擊了!要想徹底擊敗赫斯一黨,最好的辦法就是借助軍隊的力量,而要想贏得與博克元帥的競爭,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赫斯身上賺取威望!這樣,我們的憲政革命才有令民眾心悅誠服的資本!」

  羅根忙不迭地點頭說:「好一個借力打力,那我們具體怎麼做?」

  「從現在開始,漢斯,我們要抓緊時間做三件事!」弗裡克這時候已經改了對羅根的稱呼,他一本正經地說:「第一,以柏林守衛者之名要求本土各部隊恢復對前線的供應,盡一切可能將戰略物資運往前方!第二,聯絡周邊各部隊追擊和剿滅仍支持赫斯的軍隊,他們的人馬數量不多,而且立場已經受到了極大的動搖,一觸即潰的可能性很大!」

  聽到這句話,羅根心中恍然:原來赫斯一黨的撤退並不完全是意外時間,經過馮.博克等將領的維憲通電,那些原本支持和效忠臨時國家元首的軍隊以及所謂「治安管理者」已經出現了極大的動搖,搞不好都處於兵變的邊緣,也難怪威廉.弗裡克會選擇這個時機「棄暗投明」。平心而論,赫斯和凱特爾制定的策略固然歹毒,但環環相扣、十分緊密,雖未將勃勞希奇等人的暴斃完全推到蘇聯人身上,卻也沒有給反對者留下把柄,他們最致命的疏漏便是沒有真真正正地研讀修訂後的《魏瑪憲法》,亦沒有料到軍隊將領會舉起維憲這把無比風力的寶劍!

  弗裡克繼續說道:「這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趕在軍隊主力抵達柏林之前逮捕或者擊斃赫斯、凱特爾等人,宣佈平定違憲之亂,同時號令從東線向本土運動的部隊返回前線以抵禦蘇俄軍隊發起的反擊!屆時若是博克等人繼續留在東線,那麼我們就從本土發起憲政革命,進而將這種影響力延伸到部署在本土之外的軍隊;要是博克等人返回柏林意圖接管政權,那就更好了——我們可以趁機將他們控制起來,直到憲政革命完成再將他們釋放!」

  羅根不住地點頭,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聽弗裡克這麼一分析,原本毫無頭緒的局面就此茅塞頓開。看來,他所謂的成功概率就是搶先捕殺赫斯及其黨羽的概率,對於憲政革命這種名聲言順的手段,馮.博克等軍隊將領是很難以武力手段相抗衡的。

  「怎麼樣?」弗裡克得意地問。

  「精彩絕倫!」羅根擊掌道,緊接著又故意皺起眉頭對弗裡克說:「這全盤計劃好是好,但我畢竟離開指揮層有一段時間了,並不清楚柏林周邊駐軍的部署情況,也不知道那些部隊是可以利用的,再者……據我所知,在東線還有些將領只支持赫斯等人的!」

  弗裡克狡黠一笑,低聲道:「在諸多兒孫之中,我唯獨最疼愛艾薇兒,並且視之為掌上明珠。只要元帥以軍人之名起誓將迎娶艾薇兒並且竭盡全力呵護她、保護她,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

  在這種形勢下,羅根當然毫不猶豫地舉起右手,「我以軍人之名起誓!」

  「那好!」弗裡克點點頭,「其實自從博克元帥發出維憲通電開始,我就著手進行了一些部署,憑借多年積累起來的人脈再加上審時度勢的遊說,只要赫斯和凱特爾他們不突然逃亡海外,我們有很大的把握在博克之前逮住他們!」

  這個「我們」究竟是說坐在長椅上的這一老一少呢,還是包涵了更多的內容,羅根忽然有種感覺,長久以來困擾自己的謎底很快就要揭開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9 11:46
第58章 請君入甕

  彷彿是受到了上天的感召,清晨的縷縷陽光灑滿城市的每個角落。如此美好的天氣,一開始就令人滿懷希望:即便戰爭不能夠在短短一天之內結束,那至少也讓內亂的紛爭就此終結吧?

  在街道和廣場上,清潔工人正兢兢業業地清理著前夜遺留下來的火把頭、布條以及五顏六色的紙屑。繁華的首都本該沉浸在狂歡後的疲倦中,可現實卻並非如此。耳邊,街道上的皮靴聲整齊而清晰,其間還隱約夾雜著金屬物件的摩擦聲和馬達的轟鳴聲;眼前,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神情嚴肅地行進,他們的人數明顯較前夜增加了許多,而且從帽盔和佩飾來看,許多人都是正規作戰部隊而非空軍地勤和飛行員臨時拼湊起來的雜牌部隊。

  清晰的嗡鳴聲中,兩架BF-109雜耍般貼著那些高樓大廈的頂部飛過,人們仰頭便能夠看清它們機翼下的徽標、向內收起的前輪以及駕駛艙裡微微晃動的人影。

  一幅大戰來臨前的肅穆景象!

  前夜的狂歡這時候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場鬧劇。

  在恢弘的帝國總理府,和平時期的大會議室、戰時的中央作戰指揮室,久違的熱鬧了起來。十數名陸軍和空軍的軍官正忙碌地將各方情報反映到大幅作戰圖版以及微縮沙盤上,可這些人的存在恰恰使得本可以容納上百人同時工作的偌大房間顯得格外空蕩,他們的軍銜、他們的年齡以及他們的緊張亦給人以「小鬼當家」的感覺。

  「真是不敢想像,他們居然來了!這不是自投羅網麼?」

  拿著剛剛收到的報告,威廉.弗裡克表現得既驚又喜,但畢竟邁入了古稀之年,苦熬一夜,這位蟄伏已久的老政客不僅滿臉倦怠,眼中更是佈滿血絲。當然了,換作是保羅.馮.興登堡那種在長期軍旅生涯中錘煉出過人體魄著,即便到了八十高齡也還能夠保持較為旺盛的精力。弗裡克平日裡或許並不缺乏鍛煉,但從他所表現出的精氣神來看,確實不如軍人那般堅挺。

  一早發出了「柏林號召各地恢復對前線的物資供應,確保軍隊打贏蘇俄」的著名通電之後,羅根已經陸續受到了一些地方政府和軍隊的通電回復,雖然還有許多人仍然持觀望姿態,但這張牌打出去之後,羅根對未來又有了新的憧憬。得知支持赫斯和凱特爾的軍隊正從西北方的奧拉寧堡沿著公路向柏林襲來,他的第一反應並不是責問先前做出「敵人無力反擊」之斷言的弗裡克,而是調動空軍偵察機對那支軍隊進行了深入細緻的觀察,並獲知這支軍隊約有兩個步兵師規模——儘管對方有意掩飾,飛行員們仍然注意到隊列之中僅有一半不到的正規軍隊,其餘皆是受到武裝的「治安管理者」,一群在佔領區連游擊隊都打不過的烏合之眾。

  抽了一根大雪茄,羅根又開始猛烈地咳嗽起來,以此為代價,靈感開始不斷地在腦中閃現。最後,羅根以豁達而大度的口吻說:

  「放他們進柏林!」

  「甚麼?把柏林讓給他們?」

  弗裡克的驚訝溢於言表,以至於整個指揮室裡的軍官都將注意力集中過來。

  「大家不要放鬆手裡的工作!」羅根及時糾正了大家的「偏差」,緊接著又是一陣咳嗽。喝了大半杯水,他才用貌似虛弱的口吻說:

  「柏林不僅是一座繁華而美麗的城市,更是一個近乎完美的陷阱!我們把他們放進柏林,並不等於是要把柏林讓給他們,而是要將這裡變成埋葬他們的墳墓!當然了,我們自當盡量保護柏林的建築古跡以及市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倫特,就按照我說的去佈置吧!」

  「遵命!」

  語氣堅定的回答來自於剛剛前率部抵達柏林的倫特.史蒂芬伯格,這位功勳卓著、英氣十足的空軍上校帶來了他最精銳和可靠的兩個空降營,加上一整套無線電設備和最新的空軍通訊密碼,羅根更是自感如虎添翼!

  史蒂芬伯格帶著指令離開了,弗裡克默默地在旁邊坐著,喝了一杯咖啡,這才朝羅根豎起了大拇指:「這真是一布絕妙的好棋啊!元帥,您果然是戰場上的高手!」

  對於這樣的恭維,羅根完全無動於衷,他站在從前阿道夫.希特勒喜歡站的位置,目不轉睛地盯著大約有十多米寬、七八米高的特製作戰指示板。只要參謀們及時將最新的信息標注上去,整個戰場的局勢一目瞭然——如此條件在這個時代堪稱理想,但即便擁有這一切,被許多人推崇為軍事天才的獨裁者仍然犯下了不少主觀錯誤,而且相當一部分是極其致命的!

  見羅根並沒有理會自己,弗裡克進一步問說:「元帥,您已經想好怎麼抓住赫斯和凱特爾了嗎?我在想,凱特爾畢竟是陸軍元帥,又當過最高統帥部參謀長,士兵們就算可以逮捕赫斯,對於凱特爾也會有所顧忌吧?」

  「傘兵可不歸陸軍管!」羅根冷冷地回答道,過了一會兒,他看看表,「好了,我們也差不多該離開這裡了!」

  離開之前,羅根環視四周,這帝國總理府是在建築天才施佩爾的統籌下建立起來的,設計、施工都達到了超一流的水準,每一個細節的處理都是無可挑剔的,而它所象徵的至高無上的權力,更是無數人為之癡迷甚至癲狂的。要做到「離開」和「放下」,需要的不僅僅是對形勢的冷靜判斷,更是成大事者的巨大魄力!

  就在羅根一行人乘車離開帝國總理府向南行進時,一支奇怪的船隊正自西向東駛過位於柏林北部的施普雷河。它們中有醜陋呆板的駁船,有整潔優雅的遊艇,有週身烏黑的煤船,還有一些用途並不十分明顯的小型船隻。它們中有的使用內燃機動力,清脆的突突聲驚擾了河岸的寧靜,有的還在使用內燃機,從煙囪中噴出的濃黑煙塵污染了幽美的環境。對於它們的出現,河橋上的士兵們滿懷好奇,畢竟它們中的絕大部分船艙和甲板都是空空如也的。不過,若是人們研究一下中東歐的河網,便會發現施普雷河向東可通至奧得河。現如今,奧得河上的公路和鐵路橋樑已經基本癱瘓,唯有船只能夠直接將貨物運達東岸,再在那裡轉換汽車或是火車運往前線。

  「注意!注意!各連做好戰鬥準備,子彈上膛!聽命令射擊!」

  一個嘹亮且略顯尖銳的聲音在大橋上迴盪,剛剛還在向橋下張望的士兵們趕忙回到各自的戰鬥位置上。這施普雷河的柏林段目前共有十座大橋,其中一座是鐵路橋。從地理上講,這些大橋是自北進入柏林城區的必經之路,稱得上是柏林城的北大門。自從進入1941年以來,由於局勢的動盪,這些大橋已經不止一次成為重兵把守的封鎖線,現如今,頭戴傘兵盔的士兵們在橋頭架起了機槍和無後坐力炮,幾輛裝備機關炮的輪式裝甲車停在橋坡上,用槍口審視著延伸向遠方的道路。

  當最後一名士兵回到自己的位置,腳步聲便被沉重的喘息聲所取代,視線中有幾個黑點正在空中盤旋,一樣的塗裝,一樣的機型,人們根本無法憑借肉眼判斷它們屬於哪一方,而且它們只是相互追逐、驅逐,根本沒有動武的跡象。

  城外道路上揚起的塵煙滾滾而來,漸漸的,眼前出現了一些熟悉的車輛——鴿子灰在戰爭初期屬於德國陸軍的標準塗裝,直到1941年夏天,考慮到波蘭戰場的環境,德軍才開始大規模使用新的灰綠迷彩系列,而到了秋天,精銳的裝甲部隊越過了舊日的邊界進入蘇俄國境,豐收的黃色便作為新的迷彩元素加入進來。直至今日,仍然使用鴿子灰塗裝的除了長期駐紮本土和西歐的部隊之外,就是屬於二線訓練部隊的裝備。

  遠遠看去,數十輛戰車形成的行軍縱隊頗有氣勢,但這支部隊的成分早已被偵察機飛行員觀察到並通過無線電報告給了上級,若是硬對硬地打一場,以傘兵為主、陸軍為輔的守橋部隊仍是佔有優勢的,可當對方還沒有進入火炮射程的時候,負責傳令的軍官們出現了:「注意了,編號為單數的排立即撤出陣地!前往後面的路口乘車!」

  雖然不明所以,但接到上級的明確指令,守衛大橋的官兵毫不猶豫地行動起來。只見士兵們以排為單位迅速穿過返回到南岸,一部分裝甲車也加入了撤退的行列。結果就一會兒的功夫,橋北的人數就少了一半。

  咚!咚!

  突如其來的炮火瞬間讓無數顆心臟沉入了冰谷:熬過了蘇軍大規模轟炸的柏林城,難道要在內戰的烽煙中淪為廢墟嗎?

  儘管進攻者的炮火有些漫無目的,但接二連三的射擊還是「嚇」住了固守橋樑的守軍,士兵們還在射程之外就忙不迭地開火了——機槍和步槍的射擊更是漫無目的,令人苦笑不得的是,受到槍聲的「強力阻撓」,進攻者的隊列在射程之外徘徊了好一陣子才又恢復了攻勢,而當落在河面的炮彈逐漸靠近大橋時,進攻者意外發現那些傘兵正倉皇撤離橋頭堡,在這一局面的鼓舞下,他們終於放開了步子加速前行!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9 11:46
第59章 成王敗寇(上)

  魯道夫.赫斯進城了。

  在凱特爾、馮.維茨勒本等人的陪同下,這位在「臨時國家元首」位置上過得很不如意的大人物又耀武揚威的回到了柏林,這個軍事帝國獨一無二的政治中心。

  如果有如果,赫斯先生或許會老老實實地當他的政府總理,直到新《魏瑪憲法》「重要職位連任不得超過兩屆」之規定生效,然後名正言順地角逐國家總統一職。然而,當初為了上位,他不得不接受軍隊的苛刻條件,解散黨衛軍、大幅削減黨衛隊,連帶著國社黨的影響力江河日下,這恐怕早已成為他內心底揮之不去的痛。剛剛年滿47歲的他,也不可能早早選擇激流勇退。

  有痛就會有恨,有恨就會有報復,這不是必然規律,卻描繪出了魯道夫.赫斯的一段人生軌跡。

  「我的元首!」凱特爾不冷不熱地問道,「我們的指揮部是設在凱撒霍夫飯店還是總理府?」

  「兩個都不好!」赫斯皺著眉頭回答說,他雖然不像阿道夫.希特勒那般迷信星象,但幹大事的時候誰不想討個好兆頭?帝國總理府吧,既然已經葬送了上一任帝國元首,肯定是不吉利的;凱撒霍夫飯店的條件很不錯,但它終究只是一家飯店,之前自己就是從那裡灰溜溜撤走的,回去也不好。

  「那去國會大廈?」凱特爾又提出了一個建議,這一次赫斯沒有否決,而是反問說:「當初希姆萊就是以國會大廈為指揮部,結果遭到軍隊的痛擊,狼狽地逃走了對吧!」

  「此一時彼一時!」凱特爾瞇著眼睛說,「選國會大廈有個好處,軍隊不是嚷嚷著要維憲嗎,弗裡克和那個輕佻的小子不是在喊著憲政革命嗎,我們不但要告訴國人我們並沒有違背憲法的意思,更會將國會體制保留和發揚下去,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堅守國會大廈!實際上……一旦情況不妙,國會大廈的位置也更適合我們撤出柏林!」

  最後兩句話聽著很是諷刺,赫斯臉上死氣沉沉,「這次既然來了,在政局穩定之前,我就不打算再離開柏林!」

  「我何嘗不是這樣期盼呢?」凱特爾扭頭看著車窗外,馮.維茨勒本的軍隊率先進入柏林城區,保護「元首」車隊的重任交託給了由「治安管理者」臨時整編的戰鬥部隊。想到這些,凱特爾不禁在心中無數遍咒罵馮.倫德斯泰特,那個老狐狸明明可以調動駐紮在不列顛的精銳部隊,卻找出各種推托的理由,到最後也只派了不到一旅兵力前來,自己更是以英國政局有變為由坐飛機回倫敦去了。

  若是不列顛總督兼英國駐軍司令由凱特爾自己擔任,他少說也會弄個十幾萬人回來,那樣的話政局早就平定了,豈會像現在一樣折騰?

  對凱特爾而言,該咒罵的人還有很多很多,包括各方接觸卻從不明確個人傾向的海軍上將卡納裡斯,包括臨陣轉頭敵人陣營的威廉.弗裡克,還有那些試圖在國內亂局中恪守中立的海軍將領們,站在國家的高度,這些無不是將自身利益放在第一位的自私之人!

  國會大廈就位於施普雷河南岸的國王廣場旁,這莊嚴肅穆的建築物不僅見證了德意志第二帝國的興起與衰弱,見證了魏瑪時代動盪不堪的局勢,更見證了阿道夫.希特勒及國社黨的崛起。半年之前,赫斯還在這裡進行了他作為政府總理的就職演說,在那人頭攢動的大廳裡,他贏得了一次次熱烈的掌聲,一個美好的時代彷彿已經降臨。現如今可謂物是人非,雖然大廈內外都保持著整潔,但偌大的建築物冷冷清清,效忠臨時國家元首和國防委員會臨時主席的官兵們剛開始著手佈置,從人員和設備情況來看,恐怕只需一層樓面就能夠滿足。

  陪著赫斯在國會大廈最下面兩層樓轉了一圈,凱特爾說:「我們爭取在下午6點之前架設好廣播設備,7點,全國廣播講話。我的元首,您下午就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講話內容5點會送到您的房間裡去!」

  「嗯,7點廣播!講話內容我自己會處理的!」赫斯倔強地說。

  凱特爾有些不悅,但還是說:「好吧!我的元首!我想您不需要我提醒也明白,這次全國廣播很重要,很關鍵,也許是我們反敗為勝的唯一機會!」

  當了半年只能處理瑣碎事務的政府總理,赫斯顯然已經厭倦了事事被人操控,他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便頭也不回地走向臨時安排在國會大廈內的休息室。

  沒有人注意到,凱特爾是以怎樣一種怨憤和不屑的眼神目送赫斯離開。

  此時,在柏林城區最南端的安特哈爾火車站,羅根和他忙碌的指揮部已經站穩了腳跟。在弗裡克的協調聯絡下,羅根與柏林以西的波茨坦、勃蘭登堡,以南的捨納費爾德、盧肯瓦爾德,西北方向的瑙恩、費爾貝林等地區的駐軍取得聯繫並積極爭取他們的支持——憲政變革可說是針對獨裁專政、軍事專政的革命,旨在削弱個人和軍隊對政權體制的控制,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獲得軍隊將領的支持是相當不容易的,好在中低層軍官本來就不涉及到國家政治,也就不那麼容易引起牴觸情緒。

  「哈,卡梅克將軍也答應配合我們行動了,他那兩個步兵營是準備升格成為機械化步兵的部隊,配備了不少車輛,機動力是毋庸置疑的!」弗裡克一臉抑制不住的興奮,在他的遊說下,目前已經有兩位陸軍將軍和一位陸軍上校答應支持「憲政派」的行動,這些軍官不但掌控著部隊,駐地距離柏林城區都不超過一百公里!

  1941年秋正是德軍投重兵於東線發動反擊的時期,加上西歐、不列顛、北歐以及非洲佔領區都需要駐紮軍隊,留在本土的軍事力量主要分為三種:其一,是新徵召的預備部隊,他們通常以營、團為單位進行新兵訓練,戰鬥力一般;其二,是從前線返回本土休整和補充的輪休部隊,老兵帶新人,陸續接收補充裝備,戰鬥力較強;其三,便是長期駐紮在本土的防衛部隊,包括空軍的防空力量、陸軍的守備部隊和海軍的要塞部隊,這些標準的一線部隊不僅官兵磨合度高,而且熟悉環境、士氣旺盛。

  雖說弗裡克聯繫上的主要是第一類部隊,而且加起來還不到四千人,但羅根還是由衷地佩服起這老頭的人脈和計謀來。要知道這些駐紮在德國東部尤其是首都周邊的部隊是赫斯和博克兩派都竭力爭取的,但他們很多人要麼是不作任何表態,要麼是乾脆關閉電台「失去聯絡」——半年前那場變故給這些軍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教訓,當時希姆萊掌握著黨衛隊百萬之眾和大批秘密警察,實力比如今的赫斯和凱特爾聯盟強得多。在希姆萊垮台之前,許多不願意支持其的軍官都遭到了軟禁甚至是刺殺,選擇支持希姆萊的則在其倒台後受到了審判,雖說最終只有兩名國防軍軍官被槍決,但蹲監獄和就此退役的可不少,他們中間不乏年輕有為以及功勳卓著者。一不小心站錯了隊,前途盡毀不說,就連名譽也受到了無可挽回的損失,而這對於傳統的職業軍人簡直比失去生命還可怕!

  口頭應承未必會轉化成實際行動,這一點羅根自然不會忽略,他很清楚地知道,卡爾.裡斯瓦爾少校那樣的敗類終究只是少數,關鍵時刻值得信賴的依然是自己的老部下!

  「長官,有一位自稱克雷斯上校的人在外面求見!」史蒂芬伯格手下的一位團參謀軍官進來報告說。

  「克雷斯上校?」羅根很努力地在腦海中搜尋了一番,自己似乎並不認識甚麼克雷斯上校。換了平時也就罷了,在如今這種混亂局勢下,以非常規手段幹掉對手已經成為很常見的方式。

  「他有說甚麼?」弗裡克在一旁問。

  「呃……」參謀軍官想了想,「對了,他自稱是受到一位重要人物的委託前來與您會面的!」

  羅根想了想,「好吧,帶他進來,但要他交出槍械並接受檢查!」

  等到軍官離開了房間,弗裡克揣測到:「大人物?會是博克元帥那邊的,還是赫斯派來的?」

  「一會兒就知道了!」羅根說,「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能否先到裡面的房間休息片刻?」

  這原本是車站的高級吸煙室,裡面還有個小小的隔間,弗裡克點點頭,直接推門進去了。

  一分鐘之後,先前那名參謀軍官領著一名神情淡定的陸軍上校進來,此人腰間所佩的槍套沒有扣上,看得出來是剛剛交出了手槍的,但他並沒有因為被解除配槍甚至遭到搜身而有任何的不悅。

  「你先出去吧!」羅根對那名參謀軍官說。

  「好的,我就在門口,有事您隨時叫我!」參謀軍官看起來並不怎麼放心,但他的補充話語在羅根看來卻並無多大的實際意義——若是真要行刺,這人豈會被一句話嚇退?

  等到參謀軍官退出房間並關上門,上校緩慢地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封信,「元帥,我是受卡納裡斯將軍之托前來,這裡是將軍的親筆信!」

  在這個歷史時空,柏林人對1941年的記憶比較黯淡,這一年經歷了蘇俄空軍的連續轟炸,經歷了阿道夫.希特勒之死以及因爭權奪利而起的流血衝突,所幸的是,這些事件並沒有對城市造成嚴重毀壞,各個時期的建築物都按照原貌保存著,而在城區的西北端有一座莫阿比特監獄,它未曾關押過非常著名的囚犯,也沒有巴士底獄那樣高聳的圍牆和不凡的歷史意義,這造型呆板的建築只是默默地矗立在機場和航空博物館的西北方,遠眺著一刻不停流淌著的施普雷河,靜觀歷史的變遷。

  1941年11月7日,就在以漢斯.羅根和威廉.弗裡克為首的憲政派佔領柏林的第二天,馮.維茨勒本的軍隊和號稱精銳的新版「元首警衛隊」重新奪回了柏林,在局勢基本受到控制的情況下,一支由黨衛隊員、「治安管理者」和警察組成的隊伍也浩浩蕩蕩地出現在了施普雷河畔。這些宣誓效忠新元首的武裝分子雖然缺乏坦克大炮,卻也不是完全的等閒之輩。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人在二、三十年代可算是打擊政治對手、驅除猶太居民的行家裡手,一般的槍械能夠熟練玩轉,普通軍車也開得嗚嗚作響,他們進攻非常迅速,打鬥非常勇猛,當然了,撤退的時候也是跑得非常快的。一句話:他們能夠勝任除常規作戰任務之外的各種暴力破壞活動!

  得益於先頭部隊閃電般的行動,施普雷河上的十座大橋無一受到破壞,按說這支人數達到四萬之眾的特殊隊伍能夠非常順暢地經由它們進入柏林城區,去行使「臨時國家元首」賦予他們的神聖使命,然而這終究是一群缺乏嚴格組織紀律和行動統一原則的傢伙,居於後隊的看到中隊還在等候過橋,幾條主要道路上也塞滿了車流和人流,一些人便自發到附近去執行警戒巡邏任務,看看空無一人的別墅或者莊園是否藏匿了敵對人員,順便把無人認領的財物妥善地保管起來。於是,一場小範圍、低強度的搶劫在柏林北郊悄無聲息地上演了——在這種紛亂不堪的局勢下,警察是不可能像往常一樣及時出現並且阻止犯罪的,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正為了坦蕩的前途而追隨他們的新元首呢!

  在莫阿比特監獄側旁的公路上,一輛奔馳製造的軍用卡車停了下來。在它的駕駛室和車廂裡,神情焦急而又有些茫然的「治安管理者」們除了配發的武器、裝著乾糧的袋子和水壺之外再無一物。行軍打仗和洗劫民居有著天壤之別,但很多時候都講究一個「快」字,當那些沿路的別墅莊園都已出現同伴的身影時,這群勢單力孤的人只好繼續漫無目的地遊蕩。

  「監獄?監獄裡應該沒甚麼值錢的東西吧!」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絡腮鬍子戴著軍隊的便帽,身上的灰色軍服沒有任何的軍銜和部隊識別,他嘴裡叼著半根煙,眼睛滴溜溜地望著不遠處的監獄。那裡唯一值錢的,恐怕就是這環境不錯的地皮了!

  司機是個肌肉發達的壯漢,左邊臉頰有條很深的刀疤,他嚷嚷著說:「十年前我蹲監獄那會兒,身上的財物都是暫押在監獄當局的,指不定裡面的人逃得匆忙沒來得及帶走,再者,我們的汽油所剩不多,要是繼續往前走的話,折返的時候就到不了市區了!」

  一個穿著灰褐色制服的瘦子從後車廂下來扒在車門上,湊道:「蹲監獄的人能帶甚麼財物,破手錶,還是幾個硬幣?要不我們還是直接折返回去吧!」

  「你那膽還沒貓大!」絡腮鬍子很是不滿地訓斥道。

  刀疤臉司機皮笑肉不笑地說:「嘿,蹲監獄的也不儘是窮光蛋啊!比如那些猶太佬!」

  「猶太佬?猶太佬不都被勃勞希奇那個偽君子放跑了嗎?」瘦子不甘寂寞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那只是做給外國人看的,笨蛋!」絡腮鬍子摘下自己的便帽,理了理略顯油膩的頭髮,「機場和航空博物館都被維茨勒本的士兵佔領著,看樣子我們也只能到監獄去碰碰運氣了!走!」

  戴姆勒-奔馳的汽油發動機是這個時代德國機械工業水平的象徵之一,但經過了長時間的使用,大概還經歷過戰火的洗禮,這輛卡車在啟動時還是破著嗓子「咳嗽」了一番。東西走向的高速公路和監獄之間還有大約兩公里的沙土路,這樣的安排似乎有意要讓送到這裡的囚犯明白自己的特殊處境。由於一道道很深的車輪痕跡,這條沙土路更顯崎嶇不平。卡車上的人一邊暗自咒罵著,一邊在搖晃中憧憬著自己的運氣,完全忽略了這些車輪印跡所潛藏的種種警示。

  卡車很快在監獄緊閉的大門口停了下來,執勤的哨卡內空無一人,厚重的大門上掛著偌大的鐵鎖。獄警?要麼是各自避難去了,要麼就在「臨時國家元首」指揮的這支龐大而複雜的軍隊之中吧!

  絡腮鬍子試著倒騰了幾下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開鎖技巧還不足以應付這種大鎖,便從腰間拔出P38,後退兩步。這時候,從車廂裡下來的人們連忙往後退,有幾個還忙不迭地摀住耳朵。

  砰!砰!

  清脆的槍響在空曠的田野中迴盪著,卻沒有鳥兒從灌木叢中驚起。

  擁有碩壯身材的刀疤臉司機主動上前將那打壞的大鎖取下,然後憑著渾身的蠻勁推開了這安裝有滾輪的大門。

  看著情景,監獄裡十有八九是空空如也的,但眾人還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樹林離監獄的高牆得有百多米,但院子裡還是飄落了不少枯黃的樹葉,靠近牆根處的車庫應該是用來停放囚車的,這時候卻整齊地排放著兩輛軍用「甲殼蟲」和五輛軍用卡車。

  刀疤臉司機放聲笑道:「哈哈,夥計們,這些汽車不錯啊,賣了它們也夠我們賺一筆了!」

  且不說軍車好不好賣這個問題,這傢伙壓根沒有想到自己已經被多少支步槍給盯上了。肌肉再多,能擋住子彈嗎?

  手持P38的絡腮鬍子雖然一臉疑惑,但顯然是受到了刀疤臉司機的影響,他僅有的一點警惕也被輕易擱置下來。

  「大家進去看看,速度快一點!」

  「喔……」

  手裡端著槍,這群「治安管理者」一股腦衝進監獄,完全沒有防備意識。

  刀疤臉司機很快來到一輛灰白色迷彩塗裝的甲殼蟲前,打開車門瞧了瞧:「霍,看起來還挺新的,估計都沒用超過一年吧!」

  見周圍沒有異常的動靜,絡腮鬍子已經將手槍插回到腰帶裡,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煙,嘀咕著說:「弄回去重新噴漆,銼掉編號,誰知道它們是哪來的!」

  刀疤臉緊接著又爬上旁邊的卡車看了看,雖然覺得有些舊,但還是心滿意足地說:「這年頭卡車奇缺,賣回給軍隊也值個六百馬克吧?」

  小頭目點著香煙,冷笑道:「嘿!軍隊算甚麼!這一次只要我們的元首能夠掌控局面,軍隊的沒落就指日可待了!」

  話剛落音,便聽的「砰」一聲槍響從監獄裡面傳來,回聲很長很長。

  這一下,絡腮鬍子驚得連嘴裡的煙都掉在地上,正欲拔槍,卻聽到刀疤臉滿不在乎地說:「他們碰上開不開的門了吧!」

  自己剛剛還以槍開鎖,絡腮鬍子自然不好指責下屬們浪費子彈,更何況他們不是軍隊,有彈藥則用,沒彈藥可以遠遠躲到後面去搖旗吶喊,這便放下心來,有些憤憤然的從地上撿起煙,自顧自地嘀咕著甚麼。

  砰!

  又一聲槍響從監獄裡面傳來,沉悶,且在樓道裡久久迴盪著。

  「哎,老大,我們這裡好像只有三個人會開車,但這裡有七輛車,加上我們自己那輛,八輛呢!怎麼辦?」刀疤臉幸福地糾結著。

  從地上撿起的煙已經熄了,絡腮鬍子只好重新劃了一根火柴,吞雲吐霧道:「你、馬科、盧基,再算上我,四個人!嘖!人手是不夠!要不折價轉手給其他人?」

  「沒關係,我們這裡有足夠的司機!」一個陌生而冰冷的聲音很突然地從門口傳來。

  「噢?」絡腮鬍子沉浸在有關買賣的思考之中,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等他轉過身,嘴裡的煙便又一次掉在了地上。

  站在監獄大門口的是個身材很普通的傢伙,戴著平沿的傘兵頭盔,穿著灰色的傘兵作戰服,繫著黑色的毛絨圍巾,蹬著一雙半高的軍靴,一看就很暖和。

  「耶?你是哪個部分的?」絡腮鬍子正想要伸手拔槍,但刀疤臉及時阻止了他,並示意自己的小頭目往上看。

  鐵絲網圍牆裡的矮牆上,監獄二樓和三樓的窗戶前,手持毛瑟步槍、傘兵自動步槍以及衝鋒鎗的士兵們正冷冷地看著這兩個大蠢蛋。

  「關門!」那個身材普通的傘兵軍官面無表情地說著,帶滑輪的大門便在一陣低沉的隆響聲中緊緊合攏了。

  從莫阿比特監獄到柏林北郊的機場,直線距離只有5公里,而此時守衛那座機場的,僅僅是馮.維茨勒本手下的一個步兵連,滿打滿算還不到200人。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9 11:46
第60章 成王敗寇(下)

  無雲的傍晚,西面天際染著一種奇異的紅,艷而不濃,純而不厚,就像是從動脈中噴湧而出沾上十步之外白色牆壁的鮮血,只在極短時間內保留的狀態……

  安哈爾特火車站主樓頂部,羅根朝西而立,思緒飛揚。

  如今一切已經部署妥當,只等夜幕降臨便可動手。

  摒棄了心底忐忑與揣測,拋開了肩上的責任和負擔,胸中若無一物。

  成王敗寇,亙古不變的道理。

  「元帥,您原來在這裡啊,不下去喝杯咖啡?」威廉.弗裡克,羅根的准岳父,亦是將他拖入這亂局的禍首,喘著粗氣,卻硬要拿出一副心平氣和的口吻,聽起來很是彆扭。

  羅根不慌不忙地轉過身,說道:「站在健康的角度,適量的咖啡是好的,但煙最好一點都不沾!」

  這隨口一句果然讓弗裡克琢磨不透,亦不敢隨意搭話。

  羅根沒有賣關子,而是解釋道:「這權力就好比咖啡,而貪慾則是香煙!為了權力而奮鬥是好事,但如果陷入到了貪慾的泥潭,結果就很不好了!」

  「元帥的思想果然是很豁達的,這很好,這很好!」弗裡克訕笑道,「艾薇兒的確找了個如意郎君!」

  羅根的反應很淡然,他緩緩邁著步子:「其實我心中一直有個小小的疑問,閣下應該知道我終身不娶、獻身國家的宣言,為甚麼還會同意艾薇兒跟著我?」

  這個問題弗裡克看來是早有準備,他笑道:「嘿,個中緣由可以複雜也可以簡單,艾薇兒的堅持態度當然是最關鍵的一點,此外……我一直認為元帥這樣的英雄最怕的反而是孤獨,從各方面來講,元帥都需要一個值得信賴並且心靈相通的伴侶!」

  「閣下看得很準!一向看得很準!」羅根有意加重了語氣。

  換了普通人,大概心安理得地接受這句恭維,弗裡克卻輕歎了一口氣,說:「可惜我沒有早5年出生,那樣我的人生就正好和這個國家一樣(德意志於1871年重新統一)。縱然如此,我還是經歷了戰敗、動亂和崛起,我的回憶中有太多的喜悅和哀傷,等你有了這樣豐厚的人生閱歷,對事對物都應該看得比我更加透徹吧!」

  「我現在已經不去想多年以後的事情了!」羅根苦笑道,「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人生的終點會在50年之後還是5個小時之後!」

  接下來,兩人都陷入了持續好幾分鐘的沉默。

  看著正逐漸消失的晚霞,弗裡克意味深長地說:「其實那並沒有甚麼區別!人生的意義不在於長短,而在於它的價值,在於它的最高點!歷史對人的評價,不正是如此麼?」

  羅根不置可否,而是低下頭看了看表,「到時間了!」

  說罷,他往樓梯走去。

  弗裡克仍然站在原地,祈禱道:「願上帝保佑你,孩子!」

  當夜幕降臨之時,儘管以馮.博克元帥為首、控制著數百萬雄兵的軍隊將領仍沒有做出任何新的舉動,羅根依舊下達了進攻命令。隨著指令通過無線電、電話和信號彈傳遍柏林及周邊區域,大地彷彿也開始顫抖起來!

  在北面,隱藏在莫阿比特監獄的傘兵部隊突然向機場發動進攻,遵照指令,他們率先向試圖頑抗的陸軍部隊開了火。乍一開始,這種射擊只是威懾性的,然而由於一部分陸軍士兵在軍官的帶領下依托機場指揮塔和機庫抵抗,傘兵們只好發起了真刀真槍的進攻,這才得以在計劃的20分鐘內結束戰鬥,事後統計傷亡,共有22名士兵在這場手足相殘的戰鬥中陣亡,67人不同程度受傷。

  在東面,埋伏在博物館島的傘兵們人數遠遠少於就地駐紮的「治安管理者」,好在這些缺乏紀律的烏合之眾自行組織了一場慶功宴,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以至於當傘兵出現時他們還茫然不知所措,結果被輕而易舉地控制住了。交火中僅有1名傘兵和4名「治安管理者」被對方擊傷,倒是有2名「治安管理者」不慎落水溺亡。

  在南面,傘兵部隊和他們的裝甲車輛隱藏在哈弗爾使格爾運河北岸的別墅區,得到進攻命令後,他們迅速沿著班德勒大街、威廉大街等主幹道向市中心推進,沒怎麼費力氣就佔領了位於城南的波茨坦車站及波茨坦廣場。至此,赫斯等人通過空中和鐵路撤離柏林的路線已經被傘兵們阻斷。

  柏林城區的西面是這座城市最大的綠地夏洛騰堡公園,有了希姆萊當年的前車之鑒,赫斯派出數千名「治安管理者」實施拉網式的搜索,孰不知這偌大的綠地並沒有一名傘兵隱藏。埋伏在使館區和城外的傘兵們徵用了大量民用卡車,等到友鄰部隊從各個方向發起進攻,這支具備高度機動能力的准機械化部隊便沿著長長的夏洛騰堡大街向市中心和國會大廈前進,直到距離國王廣場僅有一步之遙的勝利大街口才遭到馮.維茨勒本的部隊阻擊——這些陸軍官兵的戰鬥能力毋庸置疑,只可惜他們似乎並不明確自己是在為何而戰,結果被傘兵們果敢而猛烈的進攻給打蒙了。五百餘名傘兵們趁機衝過封鎖線,高聲吶喊著向國會大廈衝去!

  在行動開始的半個小時裡,3600名傘兵就已經把近6萬名效忠赫斯的部隊打得落花流水,羅根完全有理由為自己的老部下喝彩,但此刻說大局已定還為時尚早,一旦赫斯和凱特爾等人趁亂逃離柏林,那麼此前的所有努力都將大打折扣,甚至有化為烏有的危險!

  為了在勝利的天平上增加最關鍵的砝碼,羅根指派法蒂.阿爾頓達格上尉率領60人的傘兵突擊隊直撲國會大廈。這支精銳的戰鬥小隊分乘2輛輪式裝甲車和5輛半履帶式裝甲運兵車埋伏在國家歌劇院的地下車庫,等到率先出擊的部隊已經擾亂了對方的部署,他們飆車一般從菩提樹下大街席捲而過,將「治安管理者」臨時搭建的警戒線碾得粉碎,緊接著,沒有衝入對方重兵囤積的巴黎廣場和勃蘭登堡門,而是從陸軍圖書館旁邊的街巷穿過,然後出現在了國會大廈的側門處。

  這一晚,最激烈也是最血腥的戰鬥終於在國會大廈華麗登場!

  根據事後統計,保衛國會大廈的是兩百餘名黨衛隊成員,他們是黨衛隊大幅裁減中保留下來的精英分子,有三分之一是四十歲以上並且出身行伍的老兵,其餘的也都接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擔任軍官者不少是昔日保護元首的警衛人員,他們雖然對元首的遇刺身亡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這並不能否定他們自身的質素以及對信仰的忠誠。由於不需要擔負野戰任務,這些武裝人員以手槍和衝鋒鎗為主要武器,部分人臨時配發了手榴彈和機槍。

  進攻一方,包括法蒂.阿爾頓達格在內,60名傘兵精英全部來自於模範傘兵團,29人是模範傘兵營時期的舊部,所有人都參加過17個月前的懷特島空降登陸戰或其後在加的夫等不列顛本土城市展開的空降作戰,41人或輕或重地負過傷,57人獲得過兩枚以上勳章。這樣一支精銳部隊雖然是臨時編組,此前沒有過緊密的團隊合作,但豐富的戰場經驗和相同的戰術訓練讓他們從一開始就具備了高於常人的默契度,而且12個五人作戰小隊中,絕大部分人都是彼此相熟甚至本來就屬於同一班排。出於近距離巷戰的考慮,這些五人作戰小隊只配備手槍、傘兵步槍、衝鋒鎗和手榴彈這四種武器,彈藥也是本著輕便快捷的原則配備攜帶。

  戰鬥一開始,守軍雖然佔據著地理優勢,但火力並沒有集中在傘兵突擊隊出現的這一側,而且兩輛裝備20毫米機關炮的輪式裝甲車也為進攻的傘兵們提供了強大的火力支援,短短兩分鐘,60名傘兵便以微小的傷亡衝進了國會大廈。在從一樓前往二樓的過程中,他們遭到了黨衛隊員們極其猛烈的抵抗,而這一幕也與幾個月前的國會大廈爭奪戰出奇的相似。此時此刻,傘兵們壓根沒有時間去揣測自己是否會和當初那些空軍官兵一樣付出巨大犧牲卻未能換回實質性的戰果。赫斯、凱特爾等人在與不在,他們都要不惜代價地奪下國會大廈!

  戰鬥在柏林的中心城區愈演愈烈,留在安哈爾特車站的羅根與其說是在運籌帷幄,不如用「煎熬」來形容更為恰當。那些駐紮在柏林周邊並且允諾支援憲政派的部隊和他之前所預料的相差無幾:要麼是聯絡不上,要麼是「已經出發」,抑或是「遭到阻擊」,除了搭乘運輸機從捨納費爾德機場飛抵柏林北郊機場的那300多名空軍士兵,再沒有一兵一卒馳援柏林——好在也沒有正規戰鬥部隊在關鍵時刻投入到赫斯的陣營!

  對羅根和他的同伴們來說,40分鐘的等待也許比以往的40年還要漫長。遠處傳來的槍聲還在持續,凱倫突然推門而入,近乎失態地喊道:「突擊隊打出了紅色信號彈,他們逮住目標了!」

  眾人如釋重負,威廉.弗裡克更是不住地在胸前劃著十字。羅根將杯中最後一口咖啡飲盡,起身道:「逮住或是擊斃就發紅色信號彈——就我個人而言,兩者之間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一切都結束了,感謝上帝,更要感謝大家!我以你們為傲!」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9 11:47
第61章 武人之文

  1941年11月18日,德國戰敗23週年紀念日,辭去了軍職的羅根首次以憲政黨副領袖的身份在柏林萊比錫廣場發表公開演說。對於一個曾經視軍人為職業並且在臨戰指揮、戰術謀略以及戰略規劃等各個層面都頗有造詣的「名將」來說,邁出這一步確實需要極大的勇氣和魄力。

  羅根做到了,從前在陣前鼓舞將士所練就的口才在由白領、工人、商販和自由職業者等構成的市民面前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他毫無緊張之意,語言流暢而不乏小幽默,時而獲得熱烈掌聲,時而引發民眾感慨。講演開始時,聽眾還只有兩三百人,到臨近結束時,黃昏的廣場上人群黑壓壓一片。在這裡,人們感覺不到職業的貴賤、貧富的差距以及人生閱歷的不同,在這裡,他們只為一個聲音喝彩。

  羅根成功了,一副精妙的手稿,一副英武的形象,一副誠摯的態度,他將「憲政與民主」這樣一個看似飄渺而枯燥的話題變成了深入簡出、形象生動的闡述,贏得了贊同,贏得了支持,贏得了民心……

  同一天,由原空軍第1空降師、第7傘兵師、第22機降師和空降教導師骨幹部隊組成的德國遠征軍團第3混編軍抵達埃及的亞歷山大港,由於喬治六世退位、流亡政府解散,德國和英國在非洲、中東、南亞以及太平洋的戰鬥已經全面結束,這支由空降部隊老兵組成的混編兵團肩負的主要任務就是駐防埃及和名義上仍屬於不列顛王國的中東油田,一支小型先遣隊還將在印度洋沿岸的幾處主要港口登陸,用以保護和支援往來於歐亞之間的德國商船。至於功勳卓著的德國空降兵之父斯圖登特元帥,在兩周之前就因「腦部舊傷復發」而暫離崗位返回家鄉布蘭登堡靜養,接替他指揮德國空降部隊的是威廉.蘇斯曼中將——在獲得任命的次日,他就得到了國防部授予的空軍傘兵上將軍銜。

  兩天之後的11月20日,萬餘軍民在基爾港迎接遠航歸來的德國主力艦隊。儘管沒能通過炫耀武力的方式迫使美國政府將扣押的英國艦艇交還給已經成為德國「忠誠盟友」的大不列顛王國,但一支完好無缺的主力艦隊足以讓民眾對大洋爭霸滿懷憧憬,而德國海軍的聲威一如海軍總司令雷德爾臉上的紅光,勞苦功高的海軍副司令京特.古澤、艦隊指揮官岡瑟.呂特晏斯也終於在這一天「修成正果」,根據海軍總司令的提名、國民議會投票通過,兩人正式晉陞為海軍元帥。

  就在這麼一個本該舉國振奮的日子,羅根卻有些「不合時宜」地在柏林日報、法蘭克福日報等主要報刊發表了《海權距離德國有多遠》的署名文章。他沒有直接抹殺海軍官兵這次遠航在擴大德國影響力方面的功勞,甚至還大力褒揚了海軍官兵高水平的訓練與不畏艱險的戰鬥精神,但在對德國海軍戰略處境的分析中,他毫不客氣地指出了海軍高層的失當策略不但沒有提高德國海軍的綜合競爭力,在整合了大半個歐洲的造船工業後,與美國、日本這兩大海軍強國的差距反而在逐漸增大。究其原因,海軍高層過於重視戰列艦的研發和建造、忽略了航空母艦與輕型護航艦艇是極其短視且危險的,而且在擊敗了英國之後,德國海軍原本處於世界領先地位的潛艇技術裹足不前,目前也正在逐漸喪失。在這篇洋洋灑灑數萬字的文章最後也是最精彩的部分,羅根描繪了一場十年後爆發於大西洋中部的海戰,搭載噴氣式戰鬥機的航空母艦取代戰列艦成為艦隊的絕對核心,而高續航力和隱蔽性的潛艇使用自導魚雷出其不意地打擊了處於護航編隊中的敵人主力艦艇,日德蘭式的艦隊炮戰還沒上演,海戰的勝負就已見了分曉……

  《海權距離德國有多遠》在軍界和民眾中造成的震動未盡,11月26日,名為《軍人戰略的偏差》的文章又佔據了幾分主要報刊的重要版位。這一次,羅根明言軍人受限於職業眼光,戰略思維並不總是和國家利益相一致,然後舉例分析了自1871年以來德國所捲入的歷次軍事紛爭。在這其中,鐵血宰相俾斯麥的戰略手腕無疑是最高明的,他巧妙周旋於各歐洲強國之間,為強敵環立的德意志帝國贏得了寶貴的生存和發展空間;軍事戰略天才施裡芬雖然為德國指明了擊敗宿敵法國的路線,並且被認為是最高明的戰爭策略,但它只是單純的軍事冒險,而無助於德國真正擺脫戰略上的困境;阿道夫.希特勒是低階士兵出身,沒有在任何一所軍事院校呆過哪怕一天,但他的戰略眼光獨到,在30年代中後期以及戰爭前期大放異彩。之後,羅根並不指名道姓地抨擊了希特勒之後軍隊將領們為德國所制定的戰略路線——繼續憑借一己之力與元氣大傷但仍擁有遼闊戰略縱深的蘇俄軍隊激烈交鋒,而讓貢獻甚微的所謂堅定盟友竊取了大量勝利果實。在文章的最末,羅根依然奉上了最精彩的「十年預言」:憑借海軍優勢對蘇俄進行十年封鎖,屆時再聯合諸多盟國軍隊從四面八方進攻,高度機械化的德國軍隊將如入無人之地,高技術含量的戰略空軍將在短時間內摧垮蘇俄最後的工業資源,加上長期處於困頓境地的蘇俄民眾早已心存不滿,德國在這最後一仗中的傷亡甚至不會超過10萬人,而且以解放者的姿態駐紮在俄國佔領區將變得輕而易舉。

  羅根親自執筆所書寫的一系列文章發表在正式全民公選之前,不僅為自己贏得了「戰略預言家」的廣泛讚譽,更成為憲政變革中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這些文章很快遭到了諸多昔日同僚的反駁和斥責,但眼光決定境界、思維決定成敗,軍隊的聲音反而對羅根的觀點和立場起到了積極的烘托作用。在這種情況下,接連有人對這位依然佩戴著大十字勳章的功勳人物付諸暴力,然而他們的手段並不足夠高明,一而再地被羅根身邊的退役空降兵們所挫敗。這些別有用心的事件經過羅根潤色,竟成為十分賣座的連載故事,甚至有人打算將它們的版權買下來編一部半自傳體的小說。當然了,民眾看完「故事」並不會無動於衷,對國防軍整體的敬仰和崇拜雖未褪色,但要求軍不干政的呼聲日漸高漲,這不僅令國防委員會新任主席兼國防部長馮.博克元帥為首的軍隊高層倍感壓力,亦讓即將到來的全民選舉愈發的撲朔迷離。

  1941年12月8日,以「德意志憲戰」載入史冊的動亂結束後兩個月,以新《魏瑪憲法》為基石舉行的第二次全民公選在德國各州邦和奧地利同步進行。近八千萬德國公民中,除捷克、波蘭等佔領區內獲德國國籍尚不滿兩年者,以及未達投票年齡和條件者,最終有五千兩百萬人參加投票,而這也成為德意志第二帝國解體以來德國參選率最高的一次全民選舉。警察、憲兵和人民觀察員共同負責投票秩序的維護和選舉合法性的監督。軍隊雖然被有意排除在了治安維護和選舉監督的範疇之外,但由於德國臨時政府已與莫斯科簽署了一項為期三十天的臨時停戰協議,部署於東線的近四百萬德國軍人和大量後勤人員在枕戈待旦的同時,也有序地參加了這次選舉。因赫斯等人維憲而受到牽連,國社黨基本退出了這次競選,國民議會席位的爭奪可謂「百花齊放、精彩紛呈」,宣佈參選的政黨數量達到三十七個,創下了魏瑪時代之後的最高記錄,而萬眾矚目的總統候選人最終鎖定在了威廉.弗裡克、費多爾.馮.博克、路德維希.貝克和亞爾瑪.沙赫特這四人之間。他們或為曾經叱吒風雲的政壇人物,或是影響力極大的軍界人士,還有獲得實力財團支持的資本大鱷。這些人在各自的領域擁有鮮明的特色和優勢,在投票結果出來之前,誰也沒有把握贏得這場意義重大的競選——可每個人都宣稱自己必將贏得最終的勝利!

  作為近期風頭最勁的人物,羅根雖沒有直接參加總統競選,但這位憲政黨副領袖每一句犀利的言辭、每一篇獨到的分析無不是為憲政吶喊。競選期間,他依然大聲疾呼:軍人並不缺乏政治頭腦,但軍權與政權的結合必將產生大權獨攬的「惡魔」!

  作為一個誕生僅僅兩個月,黨員還不滿四千人的「小政黨」,憲政黨想要拿到國會席位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但作為這個小黨派的領導者,威廉.弗裡克能夠成為最終四位總統候選人之一就已經充分說明了它巨大的政治潛力。要知道在希特勒執政後期,國社黨在德國擁有絕對領導地位,魏瑪時代令人眼花繚亂的黨派不是被取締就是苟延殘喘,以至於希特勒政權垮台、赫斯奪權失敗之後,隨著國社黨的迅速衰敗,德國近百分之七十的公民成了無黨派的自由人士,以全民公選這樣一種方式決定總統歸屬,真正的決定權恰恰在這些政治傾向並不十分明顯的公眾手中!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9 11:47
第62章 輪迴

  德國大選如火如荼之時,在遠隔萬里的巴拿馬運河,一支由四艘戰列艦、三艘航空母艦和十餘艘輕重護航艦艇組成的特混艦隊正依次駛過船閘。美國的地理特點決定了美國海軍必須兼顧大西洋和太平洋區域,由於這個國家的實力還沒有強大到能夠同時在兩大洋配備至少與敵對等的力量,根據形勢對兩支艦隊進行艦艇調配成為必然。若是沒有巴拿馬運河,這些艦艇在東西海岸之間的調動將耗費大量的時間和資源,然而擁有運河也不見得儘是好事。任何一個國家若想要知道美國大西洋艦隊和太平洋艦隊之間的調動,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緊盯巴拿馬運河,這個政治局面複雜的地區顯然成了戰爭時期的間諜樂園!

  和往常一樣,懸掛著星條旗的艦隊還沒有完全穿過巴拿馬,由周邊港口和城市拍發出的無線電波就陡然增加。由於它們絕大多數都是以民用電報的形式發出,若是無法猜透暗語,即便截獲了也無濟於事。

  「該死的法西斯們,他們只會躲在暗處窺視我們,有本事出來跟我們硬碰硬地幹上一仗!」

  航空母艦「薩拉加托」號的艦橋上,佩戴海軍中將領肩章的威廉.弗雷德裡克.哈爾西將下屬送來的報告捏成紙團扔下大海,接著憤憤然地朝岸上揮舞自己的拳頭。作為海軍特混艦隊的司令官,哈爾西本應該率領美國航空編隊駐守在太平洋區域,從而威懾步步南下的日本艦隊,然而德國人接連打敗了法國和英國,並集結起一支實力相當可觀的「新公海艦隊」。為了增強大西洋艦隊的實力,抵禦來自歐洲的寒流,哈爾西率領特混艦隊不辭辛勞地奔波萬里,最終趕在德國艦隊抵達西大西洋之前與海軍五星上將歐內斯特.金指揮的大西洋艦隊會合。兩強相遇,金上將沉著冷靜地指揮艦隊與德國人對峙周旋,在氣氛最緊張的時刻,兩支總噸位達到了50萬噸的艦隊處於一觸即發的境地。要知道這樣一場重量級的海戰不僅意味著雙方數萬將士的命運,更決定了兩個國家、兩塊大陸乃至世界格局的走向!

  戰或者不戰,受益最大的莫過於海軍實力同樣強大的日本人。趁著英國自顧不暇、美國重心東移,日本軍隊在短短幾個月內相繼接管了原屬大英帝國以及荷蘭王國的馬來亞、緬甸、東印度等多處殖民地,他們的先遣艦隊甚至出現在了斯里蘭卡,幾乎整個印度洋都已經納入了他們的懷抱。從地圖上看,美國的菲律賓殖民地成為日本大戰略圈裡的一塊「飛地」,只要東京一聲令下,日本海空軍隨時可以阻斷菲律賓與外界的聯繫。正因如此,美國太平洋艦隊派駐在菲律賓的巡洋艦分隊被迫撤往夏威夷,如今留在菲律賓的除了陸軍部隊就只剩下少數輕型艦艇和運輸船,形勢岌岌可危!

  站在哈爾西身旁的上校參謀官說:「長官,日本的法西斯主義無可厚非,但如今德國的法西斯政黨已經垮台,加上華盛頓有意與德國政府結束這場爭端,所以……」

  哈爾西愈發憤恨地駁斥道:「哼!誰說法西斯一定要以政黨的形式存在?他們試圖以武力來逼迫民主國家屈服,這就是法西斯行為!我看,德國的軍隊已經刻上了法西斯主義的深深烙印,無論誰來執掌這支軍隊,他們的侵略性都不會改變!」

  「誰知道呢?」上校聳聳肩膀,「關鍵是他們的艦隊返航之後,沒有三個月時間是不可能重新進抵我們的東海岸了!現在,輪到我們好好收拾那群趁著老虎不再四處逞威風的猴子了!」

  「那群猴子不足為懼,就怕關鍵時刻歐洲那群狼捲土重來,到時候東海岸難免陷入恐慌和混亂!唉!他們為甚麼就看不明白這一點?這下好了,德國艦隊毫髮無傷地逃回歐洲去了,我們白白浪費了兩個月最寶貴的時間!」哈爾西繼續惱火地發著牢騷。

  上校歎了口氣,說:「但願他們的新政府能夠看清歷史潮流,讓和平重新回到歐洲!這樣對德國人自己也是好事吧!」

  哈爾西冷哼一聲:「誰知道呢?」

  幾艘主要艦艇好不容易駛過最後一道船閘,哈爾西下令道:「編隊加速至18節,讓殿後的那幾艘自己追上來!」

  臨時編組的混合艦隊終於擺脫了在運河中的龜速狀態,18節的巡航速度雖然算不上很快,但駛入了開闊區域,那種馳騁大洋的感覺又重新回來了!

  又在艦橋上呆了半個小時,哈爾西沿著舷梯往下走,就在這時候,一名少尉通訊官倉皇而至,「長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慌個屁!」哈爾西責斥到,緊接著,他說了一句令後世讚歎的話:「能有甚麼比日本佬向我們開戰更糟糕的事情麼?」

  「你已經知道了?」少尉癡癡地愣在那裡,哈爾西一把從他手中奪過電報紙,掃了一眼便開口罵道:

  「好啊,日本人真敢跟我們開戰!好啊,我正愁找不到教訓他們的時機呢!傳令艦隊:全速向夏威夷前進!」

  上校拿過電報看了看,面色憂鬱地建議說:「長官,是否再緩一緩?」

  「緩?」哈爾西小眼一瞪,「我們應該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夏威夷與尼米茲將軍會合,這樣我們的太平洋艦隊才有和日本艦隊一拼高下的實力!」

  滿頭華髮的上校分析道:「尼米茲將軍確實很需要這支艦隊,但您想,德國和日本仍是同盟關係,日本既已宣戰,德國的選舉又將在這兩天結束,萬一新的德國政府很快向我們宣戰,那麼華盛頓的戰略是先對付西面的日本艦隊還是東面的德國艦隊?」

  在哈爾西回答之前,上校又進一步分析說:「德國艦隊一來可就直接威脅我們本土海岸了,而日本艦隊想要做到這一點,不僅要跋涉多一倍的航程,更要跨過我們構築有堅固海防工事的夏威夷!」

  哈爾西想了一會兒,說:「德國海軍的威脅看似很大,但我堅信他們這次大選不論結果如何,新的決策者都不會冒險派遣一支才休整了三個星期的艦隊遠征,何況現在幫助日本人,柏林得不到任何好處!所以,我們全速前進,馳援夏威夷!」

  上校本來還有很多想法,但看哈爾西的口氣如此堅定,便也不再多說甚麼。

  日本向美國宣戰並出兵菲律賓群島的消息,亦在第一時間傳到了柏林。

  在正式選舉結果公佈之前,德國的軍政外交仍然由「國民會議臨時委員會」執掌。這個由各階層代表人士組成的委員會規模達到了空前的兩百零一人,任何決定都需要全體表決並且過半才能通過,然而這些強人、名人、牛人之間的觀點往往相去甚遠,加之國家處於特殊狀態,他們謹慎地否決了除與選舉有關的一切提議——這並不是絕對的否定,而是將其推遲到新政府成立後再行決策。

  「好啊,日本人終於看準時機動手了!他們要是再不下手,得到混合艦隊增援的美國太平洋艦隊就該讓他們整日擔驚受怕了!」

  說話的正是近期風頭甚至蓋過了總統候選人的「戰略預言家」漢斯.羅根,作為「國民會議臨時委員會」兩百零一人中的一份子,他手中的一票並不能當作兩票使用,但他的影響力已經遠遠超過了個人票決權!

  偌大的會議室裡,另一個聲音來自於穿著海軍上將制服的中年人:「這正是我們軸心同盟打垮美國強權的絕佳時機!就在半個月之前,意大利統帥還向我們表達了組建聯盟艦隊的意願,只要委員會批准,我們隨時可以派遣一支由六艘主力艦組成的遠征艦隊,加上意大利人許諾派遣的四艘主力艦,我們將對美國的大西洋艦隊形成絕對的壓倒性優勢!」

  羅根並沒有坐下,而是笑著問:「這麼說來,巴赫曼將軍認為我們應該遵守一份曾經遭到別人無情踐踏的同盟條約向美國宣戰咯?」

  兼任著波羅的海艦隊副司令、裡加港岸防指揮官等職務的海軍上將用低一度的音調回答說:「不可否認,日本當初違反同盟條約的行為令人失望和憤慨,但拋開這些,眼下確實是我們打敗美國這個直接競爭對手的最好時機!」

  羅根厲聲駁斥道:「為甚麼要拋開這些?難道因為我們的寬容,就可以讓別人一次一次地踐踏我們的尊嚴?難道大家忘了上一場戰爭中是誰厚顏無恥地奪走了我們在太平洋的殖民地,甚至反過來要我們用南亞的富饒資源去換取這些偏僻的島嶼?還有意大利,難道大家忘了強大的意大利海軍當初是怎麼被虛弱的英國地中海艦隊羞辱的?」

  約翰內斯.巴赫曼被問得啞口無言。

  瞟見一貫支持海軍的工業界代表、威廉造船廠大股東柯特.普倫澤爾已經站起來準備聲援與自己利益攸關的一方,羅根利用佔據先機的姿態大聲說:「日本海軍若是真心要打敗美國人,他們應該主動出擊夏威夷而不是單單攻擊菲律賓,他們的動作恰恰說明了他們只想鞏固自己在西太平洋的優勢,而不是徹底打敗美國人,他們需要美國人來牽制我們的實力。既然如此,我們為甚麼要履行那個已經毫無價值的軸心條約,去惹惱一個擁有無限潛力的戰爭巨人?」

  會議室裡一片嘩然,普倫澤爾剛剛說出口的兩個音節直接淹沒在了一陣熱烈的掌聲中。

  經過「國民會議臨時委員會」全體投票決議,德國臨時政權決定放棄軸心條約的相關條款,在美日戰爭中保持中立,並對戰爭雙方滯留在德國控制港口的船隻進行保護性扣押——在新政府改變這項決議之前,德國的姿態將不會改變。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9 11:47
第63章 改革之劍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國家未曾失敗過!儘管它的歷史很短,儘管它沒有一個純粹的民族,儘管它看起來更像是商人而非戰士,但事實卻是……它擁有自身發展所需要的一切資源,哪怕敵人封鎖了它的海上航線也是無濟於事的!每一場戰爭都會讓它變得更加強大,每一場戰爭都會讓它的國民更具向心力!我們不應該與這樣一個國家為敵!看清我們真正的敵人,他們在互不侵犯條約的有效期越過邊界向我們發動進攻,他們的炸彈曾無情地落在我們的土地上,落在我們的首都柏林,他們的軍隊曾在波蘭和東普魯士馳騁,他們的大炮曾將我們的村莊和城市化為廢墟!看清我們真正的敵人,他們擁有龐大的人口和可怕的野心,他們的軍隊正在烏拉爾山區集結,正在黑海之濱集結,正在貝加爾湖集結!可悲的是,我們的許多元帥和將軍卻看不清這一點,他們想與蘇聯人謀取和平,你們見過人和老虎和平共處嗎?」

  國會大廈的大會議廳裡,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久久迴盪著,敲打著人們的頭腦和心靈,亦令在座的大多數軍隊將領坐立不安。

  「只有在動物園的大鐵籠子裡!」有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響應了一句,頓時引起一陣哄笑。

  「是的,只有大鐵籠子才能讓老虎真正安靜下來!」羅根昂首挺胸地說道,「不可否認,俄羅斯是這個世界上最堅韌的民族之一,他們也總是將蒙古軍隊都沒能攻克莫斯科當作榮耀!可是,各位,翻開歷史,我們會發現蒙古人之所以沒有佔領莫斯科,最大的原因是當時的莫斯科公國向他們屈服了——至少是名義上的屈服!眾所周知,我們的軍隊兩度兵臨莫斯科城下,但最終都由於非軍事原因而後撤了,這是多麼的令人惋惜!現如今,莫斯科已經變成了一座要塞,一座抵禦我們進攻的軍事要塞,一座維持俄國軍民心理防線的要塞!佔領它,也就打垮了俄國人!難道我們做不到嗎?為甚麼?」

  大廳裡一片沉寂,直到有個尖銳的聲音響起:「我們的軍隊將領安於現狀!」

  緊接著,另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說:「不,他們是在迫使人民交出權力!」

  「權力屬於人民,沒有人可以奪走!」羅根高聲回應道。

  作為「國民」範疇中的一份子,軍隊將領在如今的「國民會議臨時委員會」中佔據了25席。終於,一位陸軍上將站了起來,直面站在發言台上的羅根:「軍隊已經疲倦了,軍隊需要時間來休息和編整,羅根先生是軍隊出身,難道對這一點毫不理解?」

  羅根針鋒相對地反駁道:「敵人已經疲倦了,敵人正利用這段時間來休息和編整,多爾曼將軍對這一點毫無意識?」

  陸軍上將弗雷德裡希.多爾曼面有怒色,他停頓了一下,解釋說:「軍隊有軍隊的作戰策略,進攻或者防守並不總是直來直去的,我們需要用和平的假象來麻痺我們的對手!」

  羅根毫不猶豫地反問說:「聰敏人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難道我們的將領認為曾讓我們面臨巨大壓力的蘇軍指揮官們都是笨蛋?」

  大廳裡又是一陣哄笑,多爾曼將軍滿臉通紅,一邊在嘴裡小聲嘀咕著,一邊無可奈何地坐了下來。

  「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裡,我們的國防軍實力倍增,且為我們的國家贏得了一系列的榮耀,但今時今日,我看到了一群身上掛滿勳章卻甘於穩定的將領,在他們的影響和壓制下,想要前進的年輕軍官們卻受到了斥責和冷落,這還是我們引以為豪的那支軍隊嗎?不,不是!我們需要一場改革,一場讓軍隊重新充滿活力的變革!」

  羅根這番話一出口,當下如同一顆重磅炸彈落了下來,大廳裡的200名國民委員頓時一片嘩然。看得出來,大部分人還是對國防軍充滿敬畏的,在東西兩線擊敗諸多強敵的功績亦超越了此前任何一支德國軍隊,要對這樣一支軍隊進行改革,除了改革的勇氣和精神之外,還得有可行、可信的方案才行。

  敢於在大會上表明這個觀點,羅根自是有備而來的,他變戲法一般摸出兩張大紙並且揚在手中,無需大聲招呼,200名國民委員很快就安靜下來並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羅根手中。

  「這一份,是腓特烈大帝改革軍隊的方案,它的成功使普魯士陸軍一舉成為歐洲最具戰鬥力的部隊,而它最大的精華所在便是組建了一個高效的參謀部!這一份,是此次改革軍隊的方案!諸位,我們的參謀部體系已經運轉了兩百餘年,成為德國軍隊贏得一系列勝利的根本,但是別忘了,當年我們擁有的只是一支以陸軍為絕對主力的軍隊,現在海軍、空軍已然成為相當重要的組成部分。在上一場戰爭中,舊參謀體制的一些弊端就已經顯現出來,而在過去的兩年時間裡,我們雖然贏得了每一場戰役,但作為軍隊的一員,我深感許多勝利都存在極大的運氣因素,或者說是憑借將領們的個人才華挽救戰局的!例如在敦刻爾克,我們幾乎放跑了數十萬英法聯軍,這些生力軍若是成功撤往英國,那將會對我們後來的登陸行動造成多達的阻礙?後來在希臘,我們的猶豫放跑了數萬聯軍;在波蘭,我們的遲疑讓近十萬官兵淪為蘇軍的俘虜;最讓我痛心疾首的是在莫斯科,我們本能夠一舉攻克當時還沒有強大防禦體系的俄國首都,但陸軍參謀部的謹慎讓一萬多名官兵的犧牲最終化為烏有!」

  作為軍隊在「國民會議臨時委員會」的首席代表,馮.魏克斯摘下眼鏡起身怒斥道:「羅根先生,你之前對軍隊的種種否定和攻擊我可以容忍,但是現在我必須嚴正提醒你:國民會議臨時委員會成立的宗旨是保證國家在政權過渡期間的穩定,就國家政治和外交進行決策!此時對軍隊進行改革既不是時機,也不是我們這個國民會議臨時委員會的職責!說明白一點,羅根先生,你正在做一件越權又越軌的事情!如果你不及時停止這樣的行為,後果將由你自行承擔!」

  大廳裡的氣氛霎時間緊張了許多,只見羅根沉穩自若地分別看了眼手中的紙,說:

  「在這樣一個民主的時代,我不認為人民對軍隊的監督權和建議權是越權、越軌,難道將軍認為軍隊是一小撮功勳卓著的高級將領的私有財產?難道將軍認為軍隊體制的建立與完善不屬於一個國家的政治事務?」

  犀利的言辭頓時駁得馮.魏克斯啞口無言,這些德國將領們打仗確實很有一套,但他們最大的弱點就是不諳政治、不善言辭,以至阿道夫.希特勒當初能夠輕而易舉地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現如今,摸清了套路的羅根也走在這條「風景無限好」的小徑上!

  「軍隊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軍人的質素和品格,也不是軍隊的裝備和數量,而在於陸軍、海軍和空軍的各自為戰!最高統帥部與各軍種參謀部的並存曾讓我們的軍隊陷入指令不一的困惑,相信很多一線指揮官都曾面臨過這樣的問題!在許多作戰行動中,陸軍、海軍和空軍的協調配合也存在很大的問題!誠然,現在國家確實處於過渡階段,但是戰爭並沒有結束,來自外部的軍事威脅並沒有消除,我們的軍隊仍在前線作戰,這場改革是刻不容緩的!我建議,組建國防軍總參謀部,統籌陸海空軍的戰略決策和戰術部署,明確將陸軍、海軍和空軍參謀部納入總參謀部的指揮體系,而各軍種司令和司令部只負責執行,軍隊的組織和人事則歸由國防部負責!」

  又一顆重磅炸彈落入人群之中,這一次人們不僅三三兩兩的討論,相互之間甚至發生了激烈的爭論,以至於安排在羅根後面發言的兩位委員壓根無法進入狀態。結果,會議只好在這樣一種紛亂複雜的局面下宣告暫結,並在兩天之後正式討論羅根提出的議案——若是有超過半數的委員反對,這項議案將直接被丟進垃圾桶。

  當夜,重新遷回到柏林的陸軍總參謀部內,國防部和陸軍的高級將領們又聚攏在一起「吞雲吐霧」。

  「這個漢斯.羅根究竟想幹甚麼?覺得局勢還不夠混亂?」陸軍總參謀長蔡茨勒非常惱火地說。

  「瘋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戴著眼鏡的奧伯利奇將軍毫不留情地如此評價一位昔日的「國家英雄」、「軍隊之星」。

  「可想而知,我們現在要是捲入這場論戰,那就正中了對方的下懷!」總統候選人之一、現任國防部長以及軍隊派首領馮.博克元帥以深沉的口吻說,「我相信,他們使出的一切手段都是著眼於選舉!」

  「那怎麼辦?就這樣看著他們推行對軍隊的改革方案?」蔡茨勒將軍很不甘心地問。

  「哼!如果只是對陸軍的改革,他們或許還有成功的希望,但現在涉及到了空軍尤其是海軍,我想,我們的同僚們不會繼續坐觀局勢了吧?」馮.博克面無表情地說著,頗有勃勞希奇乃至興登堡的風範,可是他似乎忘記了,即便是興登堡那樣的老帥也還是被一個出身低微的奧地利下士狠狠耍了一把,一世英名盡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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