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風雲] 帝國雄心 作者:天空之承(已完結)

 
kelvin12354 2012-7-13 17:13: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4 190583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2:11
第13章 等價交換

  「假裝?」

  凱塞林攤開手,臉上做了個略顯誇張的驚訝表情,然後用他那毫無敬意的目光看著羅根,說道:

  「曼施坦因將軍和他的第56裝甲軍長驅直入進抵裡加,攪亂了蘇軍部署,為整條戰線做出極為重要的貢獻,我們當然看得很清楚!可是尊敬的空軍總司令,您恐怕還不知道,昨天一天我們總共損失了97架作戰飛機和51名飛行員,這其中有一半是在戰線左翼損失的。加上海軍航空兵,我們一天就在裡加周邊損失了50多架飛機!這意味著甚麼?從空中偵察報告中,我們不難發現蘇聯人正想方設法截斷第56裝甲軍的後路並且圍殲這支部隊,包括我們的第22機降師和海軍的第2陸戰旅!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難道不該以現有兵力駐守裡加,全力抵禦蘇軍反撲,而是以一支缺乏友鄰策應的裝甲軍去向數百公里之外的目標突擊?這種行動成功的幾率和所冒的風險,以閣下的智慧和眼光不會看不到吧?」

  滿心不悅地聽凱塞林說完這番話,羅根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貝爾根上校沒必要再在這裡闡述作戰方案了。炮兵出身的凱塞林,對這場仗顯然有著較為透徹的理解。

  不約而同地,凱塞林和羅根各自給自己點上一根煙,而且絲毫沒有與對方分享的舉動。

  「難道元帥不知道,風險和收益總是成正比的?」羅根並不激烈地反駁道。

  「關鍵是在大局在握的形勢下,我們有必要冒這個風險嗎?」凱塞林似輕佻的問道,「若是冒險,就得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這個人,會是您麼?」

  如此挑釁口吻,大概是羅根最不喜歡凱塞林的地方,難道這位東線空軍總司令覺得年輕必然幼稚、大膽就是魯莽?

  沉默片刻,羅根讓貝爾根上校先到外面候著。等到房間裡只剩下自己和凱塞林,他問道:「元帥,我現在能否以空軍總司令的身份在東線調集若干運輸機和空降部隊?」

  凱塞林皺了皺眉頭,口中卻很爽快地回答說:「當然,您是空軍總司令!」

  作為空軍力量在東線的直接指揮官,凱塞林本來是可以強硬拒絕的,他的回答讓羅根有些意外。

  「我的想法是採用赫拉德茨反擊戰的模式,通過突擊空運為曼施坦因將軍的部隊補充燃料和彈藥,傘兵負責搶佔機戰並掩護裝甲部隊,整個行動的距離只有360公里,順利的話,三天之內就能夠實現我們的作戰目標!」

  「是您和曼施坦因將軍的目標!」凱塞林毫不客氣地「糾正」了一下,其實當初的赫拉德茨反擊戰中,羅根也從凱塞林的手中調走了不少戰鬥機,只不過當時行動獲得了元首的支持,凱塞林倒也無話可說。

  羅根有意不去計較這位刺頭下屬的語氣和內容,用偏硬的商量語氣說:「我需要大約200架運輸機和相應的掩護,空降部隊可以直接從第22機降師抽調!」

  「當然!」凱塞林冷冷地說道,「但我必須提醒您,尊敬的空軍總司令……您必須為整條戰線乃至德國的戰爭形勢考慮,部署在前線的飛機、每一名飛行員都有它的既定用途,如果您堅持將這些兵力集中起來,導致戰線的其他位置出現不良後果,國防委員會是會追究您責任的!」

  聽到凱塞林把自己的責任撇得一乾二淨,羅根反倒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他想了想,說道:

  「如果我就此返回芬蘭,並且不再過問空軍在東線的具體決策,您會當我沒有來過嗎?」

  凱塞林正視羅根的雙眼,他顯然不覺得這是對方的真心話。

  羅根正聲說道:「我今天是乘坐一架容克-52直接從赫爾辛基飛來的,中途沒有任何護航兵力,夜間飛行只能利用地面基站發射的無線電信號,而且隨時可能碰到蘇軍戰鬥機的攔截!現在能夠站在您的面前,可以說我已經贏了一次冒險,有甚麼理由讓我害怕另一次?我唯獨感到恐懼的是,您或許會為了打倒我而不惜破壞這次行動,捫心自問,如果對換位置,我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最後一句話出來,凱塞林眼中果然出現了憤怒的神情,他幾乎發作,但片刻之後,他的目光竟又恢復了平和。

  羅根緩和了自己的口氣,「我願意冒這次險,甚至不惜以我所獲得的一切作為籌碼,並不是因為我渴望冒險!如果曼施坦因將軍能夠獲得成功,我們可以在蘇聯戰場上少損失很多人,十萬、二十萬或是一百萬,這都有可能!」

  凱塞林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窗外沒有一絲風進來,指尖香煙冒出的白煙直直地上升。

  「為了以更小的代價盡早結束這場戰爭,我甘願冒險!」羅根滿懷感慨地說。

  良久,凱塞林深沉地說:「我雖然非常不認可這種冒險,但如果您執意這麼做,我也會做出和您在這個位置上所做的相同決定!」

  「有您這句話,我可以毫無顧慮地放手一搏了!」羅根站了起來,非常莊重地向凱塞林伸出右手。

  凱塞林歎了口氣,站起來鄭重其事地與羅根握手。

  逼得了對方的妥協,羅根這時候卻苦笑起來:「對我來說,這可能是一場必輸的賭局——勝了,我依然會因為擅作主張而受到國防委員會的質詢;敗了,我更沒辦法推卸責任!不久之後,我們的位置或許真的會對換一下吧!」

  凱塞林明顯愣了一下,自從戈林死後,空軍總司令的位置似乎就一直在向他招手,然而他此間的經歷只能用「天不遂人願」來形容,先是遲遲得不到獨裁者的放權,後又在政治鬥爭中猶豫不決,以致最終和夢寐以求的位置失之交臂。於是,他眼中閃過一抹亮色,儘管轉瞬即逝,但還是被他的年輕對手捕捉到了。

  鬆開凱塞林的大手,羅根微微低下了頭,目光停留在那麼和自己一樣的大十字勳章上,意味深長地提醒道:「為了德意志的勝利,也為了那些可能未曾謀面的將士以及等待他們平安歸來的家人……願上帝保佑!」

  凱塞林遲疑了片刻,「請恕我無法將指揮權直接交予您,我將命令您的老搭檔裡希特霍芬將軍全力協助您,而我將離開東線空軍司令部,前往各前沿機場進行一次巡視!」

  在羅根此前的諸多揣測之中,這已是最為理想的結果。

  羅根不願多說感謝的言語,凱塞林大概也無心聽。他飛快地收拾了一下桌子,喚來自己的副官,當著羅根的面吩咐了巡視事項,然後又打電話給擔任第4航空隊指揮官的裡希特霍芬,讓他除繼續承擔當前作戰任務之外,無條件配合空軍總司令的安排和調動。

  掛下電話,凱塞林問:「派一架飛機送您到克萊佩達去?如果坐車的話,恐怕要走上兩三個小時!」

  一路上雖然沒有怎麼浪費時間,但此時仍然已經到了上午7點多。羅根不假思索地答說:「好的,非常感謝!」

  在麻利地安排好一切之後,凱塞林非常難得地說了一句「祝您好運」。

  羅根朝他點了點頭,如釋重負地開門離去,但心頭的重量卻沒有因此而減輕多少,畢竟蘇聯人是不會甘於妥協的。

  至於遠在200英里之外的拉脫維亞首都裡加港,槍炮聲早在下半夜就已完全平息,榮譽光環團繞在德國陸軍第56裝甲軍和德國海軍波羅的海艦隊以及第2陸戰旅頭頂。陽光下,海軍塗裝的梅塞施密特戰鬥機兩兩一組地從港口掠過,捍衛著同胞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勝利果實。

  將指揮官前移到裡加東郊的曼施坦因,剛剛獲得了一項新的任命,那便是德軍在裡加港地區的防務總司令。該防區下轄原屬第56裝甲軍的第8和第22裝甲師、第3摩托化步兵師、第290步兵師以及隨行作戰的第22機降師、在裡加實施登陸的海軍第2陸戰旅,總兵力達到十餘萬人,考慮到裡加灣及周邊駐泊著德國海軍波羅的海艦隊的重型航空母艦「格拉夫.齊柏林」號、「赫爾曼.戈林」號等戰鬥艦艇,即便脆弱的陸上補給線被蘇軍切斷,依然可以憑借雄厚的實力固守待援。

  早飯之後,各師的師長應召而來向新任的防務總司令報到,並各自匯報了部隊的作戰損失情況——除海軍第2陸戰旅因蘇軍頑強抵抗而招致較大損失外,其餘各部傷亡率均未超過百分之十五,尤其令人驚訝的是,攜帶重裝備在敵後實施大規模空降的第22機降師連帶失散官兵也僅損失了900餘人,從戰鬥序列中抹去的41輛坦克裝甲車也大部分是在空降過程中損失掉的!

  「海軍已經連夜在港口卸下了60噸汽油和彈藥,足以讓我們滿懷激情地向前狂奔一天一夜!」

  說話的是第22裝甲師指揮官特奧多.艾奇克,一個睿智、果敢又有些狂放的裝甲兵將軍。兩個月前,他還穿著黨衛軍上將制服指揮著當時的「骷髏師」,而根據國社黨領袖兼黨衛隊總指揮魯道夫.赫斯簽署的命令,該師於7月初全員轉入國防軍,改為陸軍第22裝甲師,軍官和士兵亦全部轉為國防軍軍銜。雖然軍官們普遍「低」了一級,但考慮到黨衛軍的軍銜原本就有些虛高,士氣倒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包括原骷髏師在內,轉入國防軍作戰的5個黨衛軍師近期的表現都頗為出色。

  這話本應該得到同僚們的積極回應,但是曼施坦因和他手下的那幾個老師長都顯得悶悶不樂,艾奇克也知道他們所介懷的緣由,便憤憤然地說道:「就地固守的命令就能禁錮我們?」

  在法國戰役中,被限令「減速」的古德裡安曾用兩個裝甲師實施「戰場偵察」,從而巧妙地跳出了上級的死命令。然而這一次為了防止曼施坦因鑽這個空子,集團軍群司令部和裝甲集群指揮部先後電令,限定這支部隊的戰場偵察和戰術反擊須限定在以裡加為中心、半徑不超過30公里的弧形區域,得到新的指令前不得越「界」半步!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2:12
第14章 熱啟動

  在17架「最好的BF-109」也即是BF-109F的近程掩護下,隸屬於德軍第4航空隊司令部的兩架容克-52平安飛抵裡加港東北方的野戰機場,如若蘇聯人看到機艙裡走出的德國軍官中竟有一位空軍元帥和一位空軍上將,必然會不惜代價地在它返航時予以攻擊。

  可惜的是,羅根這一趟並不是走走過場,他已經借老友裡希特霍芬的航空隊參謀部組織了一個非正式的臨時指揮機構,以保障陸空密切協調的複雜需求。

  聞訊而來的陸軍上將曼施坦因,亦將他的「防務司令部」直接遷來。在拉脫維亞人修建、蘇聯人擴建和加固、德國人順勢佔用的機場南面,一片毫不起眼的小樹林成為接下來那個舉世震驚的戰役之絕對策源地!

  簡單寒暄之後,曼施坦因迫不及待地向空軍同僚們面述了此次行動的最新計劃——由於德軍主力已經越過原蘇波邊境進入了白俄羅斯和烏克蘭,蘇軍的大部分兵力仍然被牽制在正面戰場上,根據空中和地面偵察,目前蘇軍抽掉了大約4個軍的兵力撲向裡加,2個軍出現在東南方,1個軍出現在東北方,還有1個軍系從北面的愛沙尼亞地區前來。看起來蘇軍形成了3比1的數量優勢,但曼施坦因認為這些蘇軍部隊匆匆趕來,缺乏重武器支援是一方面,若是奪取不了戰場制空權,他們的進攻行動效率必然大打折扣。

  「就算他們肯放棄正面戰場的空中爭奪,也休想從我手中搶回制空權!」

  裡希特霍芬自信滿滿地拍著胸脯。經過前期的休整,第4航空隊確實是目前東線三大航空隊中陣容最齊整、裝備最精銳的,2個完全裝備BF-109F和3個裝備FW-190的戰鬥機聯隊構成了一柄無比犀利的空中利刃。自從德軍發動戰略反擊以來,這個航空隊已經確認摧毀了1200多架蘇軍作戰飛機,除了約三分之一是還沒起飛就被消滅在機場之外,其餘800架均是在空戰中取得的戰果,而這也直接催生出一批個人戰績超過50架的大王牌飛行員和大量戰績突破20架的小王牌飛行員!

  既然決心全力支持曼施坦因的這次大膽冒險,羅根毫無保留地說:「來之前我已經和海軍方面進行了協調,他們將用快船把彈藥、油料以及加固和搶修機場用的物資運到裡加,第一批物資今晚就能抵達!更具戰略意義的是,我們的空降兵總司令決定將手中保留的預備隊全部調上來——3個傘降團,1個機降團,總兵力接近1萬人!」

  「這真是太令人振奮了!」曼施坦因眼中閃爍著無限的期待。

  戰場指揮官那種久違的緊張與憧憬亦令羅根感覺良好,出於對曼施坦因的尊敬和認可,他在稱呼中一直是用「您」:

  「在裝甲部隊指揮方面,我和裡希特霍芬將軍都是非專業的,所以陸戰事務完全交託給您和您的參謀部!這裡我只針對空降作戰和空運補給說明情況:從裡加到莫斯科的公路距離是700公里,要切斷蘇軍的主要供應線,我們只需要推進到莫斯科以西大約200公里處。按照一個裝甲軍的標準消耗,我們每一百公里至少要佔領一座中型機場。根據我們此前的偵察資料,蘇軍在裡加至莫斯科之間共有大型機場2座、中型機場4座、小型機場4座,為此我們推算出了兩條對補給較為有利的路線:北線和南線!」

  地圖上代表「北線」的藍色線條有著類似波斯彎刀的弧度,奧斯特羅-洛克尼亞-涅利多沃這三座作為支點的城市都建有相應的機場設施,且彼此之間大致相等的間隔距離有利於空運補給。彎路固然增加了部隊的行軍距離,卻能夠較為有效地避開蘇軍重兵把守的戰略據點和現有部隊的主要集結區域,更重要的是,它甚至給人以直接挺進蘇聯心臟的遐想!

  代表「南線」的綠色線條,弧線顯然更為平緩,它從裡加出發後向東北方推進大約100公里,沿著平原地帶直插奧波奇卡,然後以東偏南的方向推進到大盧基,在那裡切斷蘇軍東西方向的補給線。這條線路的距離要比「北線」縮短了近200公里,可利用的機場也較多,但是代價也是顯而易見的:奧波奇卡和大盧基都是蘇軍的戰略要地,雖說工事經過了幾百年風吹雨打,沒有大口徑重炮或是大機群猛轟仍是難以撼動的,而且駐軍能夠較為便捷地馳援城郊機場,大大增加了德軍空降部隊佔領並守住那裡的難度!

  盯著空軍總司令帶來的作戰地圖琢磨了片刻,曼施坦因指著藍色線條說:「『北線』與我們此前謀劃的進軍路線較為吻合,我個人建議採用這個方案!」

  羅根點點頭,這也是他心目中的首選項。

  裡希特霍芬補充說:「作為此次作戰的第一個空軍戰略支撐點,裡加機場的規模很有限,只能集中部署護航戰鬥機,而實施空降和空運的運輸機要從東普魯士和立陶宛的軍用機場起飛,這勢必造成效率上的消極影響!因此,我建議留守在裡加港的部隊抓緊時間修建新的野戰機場,越快越好,越多越好!」

  曼施坦因不假思索地答道:「這項工作可以交給我們的第290步兵師和海軍陸戰旅。對了,元帥,上將,第22機降師怎麼安排,從陸路或是海路返回後方機場?」

  「現在根本來不及把先前空降的滑翔機收集起來並進行搶修,除了傘兵之外,其餘人員只能暫時充當步兵使用!」羅根有些無奈地說,就訓練成本和戰鬥技能而言,機降師的老兵們顯然是比步兵更為寶貴的資源。

  這時候,機場上的轟鳴聲正一陣緊接著一陣,在戰鬥機的掩護下,隸屬於第4航空隊的容克運輸機滿載汽油、坦克炮彈和維修配件而來。這種空運對於擁有兩個裝甲師和一個摩托化師的裝甲軍來說似乎有些杯水車薪,但一百個架次下來,累計空運的物資量仍足以令這個裝甲軍獲得一天全速運轉的動力!

  曼施坦因看了看表:「現在是下午1點10分,第22裝甲師作為先頭部隊兩個小時後就能完成出擊前的所有準備工作,如果順利的話,午夜前後能夠進抵奧斯特羅!第3摩托化師已經處於待命狀態,隨時都能夠跟隨裝甲師出擊,第8裝甲師入夜後即能夠完成出擊準備工作!」

  「事不宜遲,我這就與斯圖登特元帥聯絡,天黑之前以一個空降團突襲奧斯特羅機場並就地堅守。」羅根高一調對在場的眾軍官們說,「此次行動一定要快,不能讓蘇聯人有足夠的反應時間!在快的基礎上,希望大家足夠重視每一個細節,尤其注意情報方面的反饋!」

  確定了作戰方案之後,軍官們各自返回部隊。羅根、裡希特霍芬以及曼施坦因三人走出蘇聯人搭建的林間木屋,8月的天氣本該是非常悶熱的,但靠近溫潤的波羅的海,這機場上涼風習習,黃褐色的機場跑道處於大片翠綠植被的環繞之下,也難怪蘇軍能夠憑借偽裝網將機場隱藏起來。

  在跑道一頭的停機坪上,幾架剛剛降落的容克-52旁邊已經停了好些軍用卡車,身穿夏季作戰服的德軍士兵們在機艙門與卡車車廂之間搭上了木板,以加快物資轉卸的效率。那些裝有50毫米和75毫米口徑炮彈的長條形木箱看起來頗為沉重,各種各樣的配件或是用方形的木箱裝運,或是直接包上了一層保護性的布料,這些重要的作戰物資連同圓形的黑色汽油桶都將被直接運送到各裝甲營、連。

  嘴上的煙剛剛點著,嗚咽的防空警報聲讓羅根詫異地抬起頭。所幸的是,那些從立陶宛西部沿海機場起飛的梅塞施密特戰鬥機仍在忠實地履行著守護職責,它們兩架一組、四架一群,在盤旋中不斷向高空爬升,而部署在機場周圍的防空炮手們也各歸戰位,除了少數蘇制武器,大大小小的德制防空炮顯然是從各師以及海軍登陸部隊抽調而來的。

  裡希特霍芬的參謀官從林間快步而來,向頂頭上司和上司的上司報告說:「海軍雷達在裡加以東發現了大約60架蘇軍飛機,此外,我們的偵察機也在裡加東北方40公里外發現一支蘇軍裝甲分隊!」

  所謂分隊,通常是指那些規模不大的偵察部隊,接踵而至的報告讓羅根隱約覓到了曾經的熱血沸騰,他對曼施坦因說:

  「莫不是蘇軍想搶先發動反擊?若是如此,我們正好借此掩蓋兵力調動的真實目的!」

  曼施坦因的反應顯得比較平靜:「估計是沿著鐵路線從莫斯科方向來的那支蘇軍部隊,雖然不清楚番號,但根據我們的偵察,他們以步兵為主,只有很少一部分坦克和卡車,不然早就該出現在我們面前了!蘇軍開戰時龐大的裝甲部隊,大部分都在波蘭戰場上消耗掉了,如今根本無力阻止從前那樣的大規模裝甲突擊了!對付步兵……用步兵就足夠了!」

  這時候,羅根腦海中倒是浮現出了另一個歷史時空的庫爾斯克大會戰,數千輛坦克相互傾軋的場面該是有多麼的震撼?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2:12
第15章 橋墩

  在丘陵起伏的拉脫維亞,羅根終究沒有看到上千輛蘇軍坦克發起集團衝鋒的壯觀景象。目前這個階段,蘇聯人手中若是能夠集結起戰爭爆發時那般龐大的裝甲集群,也不至於在正面戰線上對德軍的衝擊束手無策、被動挨打。

  蘇軍師級規模的進攻以五十餘輛坦克和少數裝甲車為先導,假若這些坦克都是KV系列的重型裝備,勝利還有那麼一點盼頭,可是幾輛K-28加上一堆BT快速坦克,在德軍反坦克部隊的75毫米炮面前壓根就是活靶子,而且戰鬥剛一開始,德國海軍的斯圖卡轟炸機就從裡加灣前來助陣,那些足以干翻普通艦艇的重磅炸彈在近距離上對於裝甲目標亦能夠形成致命打擊。

  德軍輕而易舉地拔掉了對手的「鈍牙」,接下來的戰鬥便顯得乏善可陳。上萬名蘇軍步兵在進行了慘痛而無望的攻擊後停住了腳步,他們試圖就地構築戰線等待援軍到來,可曼施坦因的部隊並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整裝待命的第8裝甲師抽調出一個裝甲團,協同第3摩托化師的兩個機械化步兵團、第22機降師的重裝團以及第290步兵師一部發起了迅猛反擊,2個小時之內即擊潰了這支意志並不頑強的蘇軍部隊,俘虜蘇軍官兵1000餘人,並故意放任其殘部倉惶向東退卻。

  積極的正面防禦初戰告捷,由黨衛軍「骷髏師」改編的德國陸軍第22裝甲師也在加滿燃料、補滿彈藥後踏上了新的征途。發動機的馬力並非決定德軍坦克行駛速度的唯一因素,蘇軍從東、北兩個方向調集的反擊部隊雖然大都還未到位,但從裡加港通往北方以及蘇俄腹地的道路都被蘇軍封鎖起來——那些從裡加撤退的部隊連同各地守軍利用寶貴的時間搶築了防禦工事,有些防線直接將公路攔腰截斷,有些依托地形俯瞰公路,公路所經過的大多數城鎮也都得到了武裝。

  按照常規作戰模式,一個強化的德軍裝甲師完全可以攻下這些並不成熟的蘇軍防禦工事,但耗費的時間和花費的代價就值得指揮官們認真考慮了。所幸的是,經過了兩年的戰爭磨礪,德軍地面部隊以及為他們提供空中偵察、掩護和火力支援的航空部隊在技術裝備與戰術理論方面都已磨合到位,空軍偵察機飛行員成了陸戰指揮官們的眼目,對戰場的掌控距離遠遠超出了望遠鏡的視距。對於那些僅有少部分步兵駐守的塹壕,德軍先頭裝甲營在不作火力準備的情況下發起果斷衝擊,往往一次就能夠拿下陣地,收拾殘敵、打掃戰場的任務則交給跟進的摩托化步兵;對於那些固守村鎮的蘇軍部隊,德軍裝甲部隊衝擊之前先指引斯圖卡進行一輪俯衝轟炸,從而最大限度地削弱對手的抵抗意志;至於那些固守橋樑並且可能做了破壞準備的蘇軍守衛部隊,便直接交給斯圖登特元帥手中那些身經百戰的傘兵們解決。

  「目標區域……西風……風力大於3級!30秒!明白了!」

  容克-52吵雜的機艙裡,坐在靠機艙位置的傘兵軍官表情嚴肅地掛上了內部通訊電話——最初的時候,飛行員通過簡單的紅綠燈通知傘兵們準備跳傘或是跳傘,傘兵們遠道而來,對艙外氣象狀況往往缺乏實際瞭解,於是一些專門用於空降的運輸機安裝了更為精緻的設備,包括可以傳遞直觀訊息的內部通訊設備。

  機艙裡坐著整整11名全副武裝傘兵,他們的平沿頭盔套著制式網繩,以避免這些原本用來保護士兵頭部的裝備在陽光下成為吸引敵人吸引的目標。

  「最後半分鐘!」

  軍銜徽標掩藏在短風衣下的傘兵軍官有著高挺的鼻樑和削尖的下巴,他撕扯著喉嚨以抵抗三台發動機的巨大轟鳴,從士兵們的反應來看,他確實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戰場上的半分鐘轉瞬即逝,機艙通訊電話發出刺耳的嘀嘀聲,聽起來就像是早期的汽車喇叭,軍官將話筒貼在右耳,同時一手塞住自己的左耳孔,片刻,用盡全身力氣般喊道:「出發!」

  艙門打開的剎那,四百米高度的空氣隨著狂烈的氣流湧入,迎風而立時必須借助扶手來保持平穩。由坐在機艙門旁的士官領頭,傘兵們依次挪向機艙,除了偶有遲疑之外,躍出機艙的姿態都是那樣的果斷。

  最後一個離開機艙的軍官戴著轉為空降兵製造的防風眼鏡,腰佩手槍、肩挎步槍,胸前掛著用於容納狙擊鏡的皮革盒子,加上專用的傘兵刀、傘兵靴,用「武裝到牙」來形容並不誇張。降落傘打開之後,他並不忙於尋找下屬們的身影——在空降過程中,這個目的也是極難實現的。防風眼鏡後面的深藍色眼眸細緻地觀察著下方的一切:墨綠色的地面上能夠清楚地看到延綿起伏的山丘和鬱鬱蔥蔥的樹林,蜿蜒的棕褐色公路就像是花園中的小徑,在橫穿一處橢圓狀的凹地時,小徑變成了一座顏色略淡的「短橋」,但實際距離可要比肉眼的第一印象長得多!

  機群低空飛行的噪音在十幾公里外就能夠聽到,但直到上百朵迷彩色的傘花在空中綻放,地面上才零零落落地閃動起了防空武器的火光。如果說遲緩的反應是為了保存實力,那麼當德軍的傘降突擊意圖轉變為實際行動時,稀疏火力只能說明蘇軍防禦部署的失利!

  對於傘兵來說,敵人防空火力的疲軟固然是好事,但使用R-z40大型傘時,同等高度的降落時間要比早期的R-z1型快速傘多出一半,這也意味著傘兵們需要在危險位置暴露更久。所幸的是,R-z40型傘具有一定的可操控性,即便風力狀況並不十分理想,經驗豐富的傘兵們還是能讓自己的降落地點盡可能靠近目標,順利的話,作戰距離的縮短完全能夠彌補空降時間的「損失」!

  地面上躍動的火光大多出現在橋樑周圍,前方有幾朵傘徑直飄向橋頭,但軍官有意稍稍拉開距離。落地前的最後幾秒,子彈從附近劃過的咻咻聲令他著實緊張了一把。命運庇佑,他安然無恙地降落,鬆軟的地面也極大地減弱了慣性對於身體關節的衝擊。

  熟練地解開降落傘,軍官用最快的速度取下步槍,又從皮革盒子裡面取出專業的狙擊鏡,這些一氣呵成的動作加起來還不到半分鐘。這時候,激烈的戰鬥已經在橋頭展開,不過形勢顯然對率先降落的傘兵們不利,手持步槍的蘇軍士兵們正在露天站位上向近處的德軍傘兵開火,固定位置上的機槍也在毫不留情地射殺那些勇敢的進攻者,撒時間,被降落傘掩蓋的陣亡者隨處可見。

  拉栓、瞄準、開火,軍官以半蹲半跪的姿勢連連開火。雖然在許多人看來,毛瑟步槍在中等距離上的射擊精度較李.恩菲爾德和莫辛甘納略有不及,但它在精銳戰士的手中仍是致命的武器。狙擊鏡中接連有土黃色的身影倒下,而隨著後續傘兵的參戰,進攻者的數量和戰術優勢畢現。

  對於一座既不接近主戰場、也不位於運輸主幹道的橋樑,蘇軍的防禦部署僅限於臨時的土木工事,包括用沙包堆砌的警戒防線和機槍站位、依托地勢挖掘的弧形戰壕以及得到加固的營房,水冷重機槍是這裡威力最大的防禦性武器。雖說這種模式的防線並不牢固,甚至不能夠低於輕裝甲車輛的衝擊,但抵禦傘兵攻擊還是能夠勝任的。在橋東,蘇軍頑強打退了三十多名德軍傘兵發起的快攻,但殘餘守軍也被迫收縮到了橋頭周邊;在橋西,二十多名德軍傘兵用一次精彩的配合消滅了制高點的蘇軍官兵,從而對退守橋頭的守軍構成絕對壓制。

  若是等著迫擊炮組和更多的機槍戰鬥組加入進攻,德軍傘兵們能夠穩穩拿下兩處橋頭陣地,然而唯恐蘇軍利用這段時間對橋樑進行破壞,軍官們迫不及待地指揮部屬發起第二輪衝擊。前面的同伴以犧牲換取了寶貴的空間,兩個「鐵拳」戰鬥小組終於進入了戰鬥射程,在近乎無聲的發射硝煙中,具有穿甲能力的火箭彈徑直飛向蘇軍重機槍火力點——爆炸聲經過橋下凹地的反射而顯得格外響亮,艱難推進的德軍傘兵們得到了精神上的巨大鼓舞,不約而同地奮起前衝。儘管途中仍有人倒下,噠噠的槍聲也不曾停息,士兵們依然在無限勇氣的驅動下衝進了蘇軍陣地,短暫而殘酷的近身格鬥也為這區蕩氣迴腸的戰鬥點上了一個絕妙的高音符!

  戰鬥臨近結束,傘兵們忙不迭地檢查了橋架和橋墩,所幸沒有任何異常。這橋面距離凹地只有七、八米,即便炸毀橋樑也不足以完全阻止部隊通行,但蘇軍顯然沒有充分預料到它的戰略意義,就在戰鬥結束後40分鐘,德軍領頭的裝甲偵察部隊便迅捷地從橋上通過,向著遙遠的蘇俄腹地前行……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2:12
第16章 夜思

  新鮮豬肉和雞肉、洋蔥、豌豆、麥餅還有低酒精度的黑啤,曼施坦因指揮部的戰地晚餐已是極盡可能的豐盛。美味的食物加上積極樂觀的氣氛,相熟或是不相熟的陸、海、空軍將領們相談甚歡,羅根亦不例外。在這位特殊人物的特殊記憶中,二戰時期德軍後勤保障力度是遠遠不及美國軍隊的,但直到戰爭後期,德軍旺盛的士氣才被持續的戰略轟炸和接踵而至的失敗徹底擊潰。現如今,佔領英倫三島並在東線發起戰略反擊正將德軍送入真正的黃金時期!

  說著說著,不知是誰將話題扯到了風起雲湧的太平洋地區。關於日本參戰,眼下有一些亦真亦假的內幕消息正在歐洲流傳,雖說德國與日本相隔萬里,但由於二三十年代曾有不少軍官前往東方「淘金」,他們有的因為年事已高,回國後或退役、或擔任二線職務,也有不少仍被一線部隊徵召並在戰爭中發光發熱。由於這些人對於日本軍隊有著直接或是間接的瞭解,軍官們也多少有些道聽途說的見解。

  「日本陸軍的質量雖然不及歐洲任何一個強國的軍隊,但經過多年積累,他們的海軍還是相當強大的。如今美國海軍很大一部分力量都被部署在大西洋區域,太平洋的兵力空虛,正好給了東京一個難得的機會。若是日美之間開戰,我個人覺得日本至少會在初期佔據很大的優勢!」

  這是羅根第一次聽到曼施坦因談論那個令人厭惡的東方島國,總體而言,他的評價還是較為客觀和現實的。

  「美國陸軍很一般,海軍也很一般,航空兵……」裡希特霍芬搖搖頭,旁人還以為這位在上一場戰爭中和美國飛行員有過戰場對話的空軍英豪要說些輕蔑的話,卻見他歎了口氣,「美國的飛行員是極富冒險精神的,他們大概非常崇尚上個世紀開拓荒原的牛仔,若是正面對戰,我們也只能夠在初期佔居經驗和技術優勢,若是相持久了,未免落於不利局面!」

  羅根拍拍裡希特霍芬的手臂,安慰道:「別擔心,就算拋開意識形態的對立而與美國結盟,蘇聯也不可能把自己的領土和領空開放給美國軍隊,所以我們不太可能在歐洲和美軍航空兵進行正面交戰!」

  「美國人應該感謝大西洋,畢竟我們不能夠像跨越英吉利海峽一樣跨越它!」處於微醺狀態的第22機降師指揮官、空軍中將斯波內克伯爵表情豐富地說,「我們當然知道,莫斯科拿出了沙皇時代壓箱底的財富——黃金、鑽石、珍寶,向華盛頓購買了大量的軍用物資,如今這些物資正通過太平洋航線運抵海參崴,再經過漫長的陸上運輸抵達蘇俄腹地,變成一件件精美的殺人利器!我們倒在蘇軍陣地前的同胞,十個裡面恐怕有三、四個是間接受『阿美瑞卡』所害!正因如此,美國人唯利是圖的商人本質,在我們看來卻是罪不可赦的!我們遲早要討回這筆債!」

  「對,遲早的事!」陸軍軍官們應和道。

  「泥轟國……見利忘義的黃猴子!」伯爵捏著銀質的酒杯,眼神有些渙散,「本該參戰的時候不參戰,等我們把俄國人打得差不多來才來分享勝利,和『偉大』的羅馬人真是沒甚麼區分!不過……他們能替我們封鎖美蘇之間的海上航線也是好事,何況駐守在遠東的蘇聯軍隊還是會讓他們嘗到苦頭的!我覺得等到我們攻入莫斯科,日本陸軍可能連貝爾加湖也還看不到!」

  羅根正欲頂上這番言論,卻見曼施坦因的參謀官火急火燎地走進來,待他簡短几句耳語,曼施坦因放下餐具站起來說:「元帥,諸位,自北而來的蘇軍大部隊剛剛向我們最外圍的警戒陣地發起了進攻,他們的數量比我們白天時估計的要多,而且進攻很猛烈!看來,他們決定在今晚發起全面進攻,傍晚時分從東南方進抵瓦卡基村的蘇軍部隊,還有從東面趕來的敵人,也都會在今晚進攻!」

  「這會不會是佯攻,而他們真正的目標是我們的『骷髏師』?」羅根謹慎地問道,儘管那支前黨衛軍部隊早已改編成第22裝甲師,但曼施坦因的軍官們還是稱之為「骷髏師」,習慣是一方面,這支裝甲師凶悍的作戰方式也總是令當面之敵橫屍遍野。

  曼施坦因一點都不猶豫地回答說:「如果我是蘇軍的戰役總指揮官,也會讓主力部隊竭力拿下裡加港,而不是冒著被兩面夾擊的風險去包圍『骷髏師』!」

  「我贊同這個觀點!」裡希特霍芬說,「第4航空隊擅長夜戰的部隊全員待命,隨時可以對地面戰場實施支援!諸位,我們為蘇聯人準備了大量的燃燒彈,這場燒烤宴將會是空前盛大的!」

  儘管已經被授予陸戰的直接指揮權,曼施坦因依然禮節性地對羅根說:「元帥,我主張集中裝甲部隊首先打擊北面之敵!這些原本駐紮在愛沙尼亞的部隊,要麼是沒有打過仗的,要麼是先前遭到重創而重新組建的,實力應該是最弱的!若是交戰順利,我們直接讓第8裝甲師跟上第3摩托化師的步伐,沿原定線路星夜兼程!」

  「我無條件贊同!」羅根回答道,僅有的醉意已經被戰鬥的訊息給驅散了,但酒精還是讓好戰的血液沸騰起來。

  「那好,諸位!今天的晚餐我們留有遺憾,但是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們會在克里姆林宮舉杯暢飲!」

  隨著曼施坦因一言,師級指揮官們各自帶著隨行人員乘車返回部隊。天黑之後空中運輸的效率雖然明顯下降,但隸屬於第4航空隊的特種轟炸聯隊也即是運輸機部隊仍在兢兢業業地向裡加運送作戰物資,而且隨著滿載汽油的快船抵達裡加港,如今容克-52機艙中所載幾乎都是戰鬥用的炮彈和保障行軍的維修配件。一個多小時前,第3摩托化師跟隨第22裝甲師的步伐離開裡加,兩支高度機械化的部隊擁有坦克、裝甲車和各型汽車千餘輛,從而形成了一條近20公里長的行軍縱隊——但這遠算不上二戰歷史中最壯觀的景象!

  接到戰鬥命令,德軍第8裝甲師和第22機降師所屬的裝甲部隊立即行動起來,震耳的轟鳴聲被山丘和樹林所吸納,事先部署的士兵沿途用包布的手電筒為坦克引路,以免高亮度的車燈引起敵方飛機的注意;第290步兵師的榴彈炮團和第56裝甲軍直屬炮兵既沒有像敵人揣測的那樣部署在整個防區的中心,也沒有分散開來部署,而是按照射程遠近分批次隱藏於城北的樹林地帶,當為數不多的蘇軍火炮在前線陣地上肆意妄為之時,德軍炮手們默默地以人力將75毫米的步兵炮拖出樹林,用牽引車把105和150毫米的榴彈炮拉到事先定位好的射擊陣地上,調整炮姿,裝填炮彈。

  「好久沒有聞到夜戰的氣息了!」

  在一處能夠眺望城北戰場的小山丘上,羅根獨自舉著望遠鏡。儘管敵我雙方的作戰飛機夜間仍不甘寂寞,但畢竟沒有白天時的激烈空戰爆發,見曼施坦因、裡希特霍芬連同他們的參謀軍官們都在全身心地忙碌,不甘寂寞的空軍總司令帶上幾名警衛直奔前線——但終究沒有當初那種身臨一線戰壕的灑脫了!

  「長官,還記得那個叫蒙克的法國小鎮吧!那晚的戰鬥真是夠激烈,差點要了我們的命!」

  去芬蘭之前就已經晉陞空軍少校的托比亞斯,腰間挎著手槍,時不時警惕著四周,全然沒有一名少校應有的大度與風雅,但他顯然一點都不在乎。

  「嗯,蒙克!」羅根感慨道,「我那時候還以為自己鐵定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了!這戰爭該是多麼的殘酷啊,並肩作戰的同伴們,如今健在的已然少去一半!」

  黑暗中看不到托比亞斯的表情,這位新晉的少校樂觀地說:「想想被我們死死踩在腳下的法國佬,想想那些靜靜躺在海底的英國戰艦,我們的付出都是值得的!終有一天,我們會打敗每一個敵人!」

  「打敗每一個敵人……」羅根低聲將托比亞斯的最後一句話重複了一遍,他想到了美國、日本甚至是不堪一擊的意大利,若是意圖構建世界性的大帝國,這些遲早會成為對手。然而,人類歷史上有過許多妄圖統一世界的王者,但他們無一例外地招致了失敗,這是否意味著人類只能以和平而非戰爭的方式消除國家與國家、民族與民族的界限?

  前方傳來的槍炮聲激烈地持續了一陣子,像是泳者因為疲乏而漸漸放慢了動作,但在它距離完全平息尚有一大截時,周圍的樹林中突然傳出了異常激盪的咚咚聲,猶如無數勇士在奮力敲擊戰鼓——戰爭自古有之,有時候比足球更讓人瘋狂,發起戰爭的理由或尋常、或怪異,或複雜、或單純,這是否又意味著戰爭將永遠伴隨著人類前行的腳步?

  隆隆的炮聲中,蓄勢待發的坦克、裝甲車攜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衝向敵陣,前方沒有鐵絲網,沒有地雷陣,甚至沒有用於阻擊戰的塹壕。他們終將贏得勝利,只為這追求勝利的渴望!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2:12
第17章 將軍與統帥

  從港灣方向吹來的風輕柔地搖動著林間的樹木枝葉,在人們的印象中,夏夜的海風本該是清新涼爽的,可是它卻夾雜著一種乾燥的溫熱。微微的躁動不易察覺,卻起著潛移默化的作用。

  站在黑暗邊緣的羅根嘴裡叼著一支雪茄,雪茄頭的紅光在明與暗之間頗有規律地機械往復著。聽著遠處滾雷般的轟響聲,他不無感慨地說:「夥計,當年這些要命的重磅炮彈可是往我們頭上砸的,如今我們卻搖身一變成了炮擊者!東方人稱這種狀況為『風水輪流轉』——世間沒有絕對的強者,也沒有恆久不變的強盛!」

  「嘿,是啊,今天也輪到俄國佬品嚐這種受虐的滋味了!」托比亞斯恭維道,「您對東方文化真是有著很深的研究。這屬於個人興趣呢,還是家族關係?」

  如此無心插柳的問題觸及到了羅根腦海深處的回憶,雖然那裡有自己的親人和朋友,但是相比之下,他更迷戀這個時勢造英雄的年代!

  「這真是一言難盡!各種文化都有它獨特之處,比如說……」羅根正說著,卻見凱倫手下的一名通訊官從裝甲通訊車裡探出頭來,手裡拿著無線電通話器的話筒,喊道:

  「元帥,曼施坦因將軍要求和您通話!」

  步話機絕非美國軍隊獨有,整個二戰時期,德軍的無線電技術水平亦是處於領先地位的,只不過在地面作戰中,他們更依賴於有線電話以及傳令兵,似乎是為了避免非加密的無線電通訊被敵人截聽。

  「是我,將軍,有甚麼好消息?」羅根語氣輕快地詢問說。

  「元帥,能否請您盡速返回指揮部,有緊急情況!」無線電中的聲音有些失真,但毫無疑問,曼施坦因的口吻一點都不輕鬆。

  羅根立即嚴肅下來:「好的,我這就回去!」

  輪式裝甲車靈活地在山丘上轉了個向,然後朝山下的公路疾馳而去。這時候,一陣低沉的轟鳴聲從頭頂掠過。星空下,肉眼根本無法辨清那些快速飛行的黑點到底有多少。

  須臾,反向的光線明顯增強,羅根從車上回轉過頭,望見大團烈焰正從遠處的田野中騰起,並把深色的夜幕映成了爐子上的鐵鍋!

  投入反擊的裝甲部隊早已奔赴戰場,公路上除了負責警戒的哨兵之外就只看到穿著風衣、騎著「寶馬」的通訊兵。儘管許多拉脫維亞人對從蘇軍手中「解放」他們的德國軍隊持歡迎態度,但畢竟是在曾被蘇軍長期佔領的區域作戰,德軍沿路設置了不少哨卡。羅根並沒有把自己的照片貼在車頭當通行證,因而檢查證件、詢問口令的繁瑣過程一樣都不能免,好在路途並不遙遠,一刻鐘之後便抵達了設在機場附近的「裡加港防衛司令部」。

  見到羅根,剛剛還埋頭於地圖的曼施坦因有些急促地說:「接到集群司令部的急電,第38軍在葉爾加瓦的防線已被蘇軍攻破,戰鬥只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敵人擁有大批坦克,據觀察,其中至少有一百輛T-34和KV-1!眼下這支蘇軍部隊已經轉向裡加港推進,戰況恐怕將對我們非常不利!」

  「上百輛?」

  驚訝之餘,羅根立即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一個錯誤的戰場信息:經過前期的消耗,蘇軍裝甲部隊實力受到了極大的削弱,雖然剩下的坦克還能夠達到一萬輛這看似驚人的規模,但真正強悍的T-34中型坦克和KV系列重型坦克產量遠遠跟不上損失,以至於在德軍的這次大規模的戰略反擊中,遭遇蘇軍重型坦克的報告僅僅出現在少數關鍵地段,規模往往限於數十輛。憑借明顯的空中優勢、批量投入裝備四號F2型坦克和稍加改進的88毫米炮,德軍壓根就沒給這些鐵傢伙「搗亂」的機會!

  細細一想,羅根愈發覺得夜戰的環境可能造成了兄弟部隊的錯誤判斷。若是敵人又有意進行誤導,那麼作戰報告中誇大對方實力也就不足為奇了。

  「將軍,請稍安勿躁!如果蘇聯人確實在這個方向集中了精銳的裝甲預備隊,我們雖然會面臨極大的壓力,同時也是在為正面戰線的部隊減小壓力!」

  羅根快步走到桌前,像模像樣地估算起來。速度與時間的算式並不複雜,在直尺和圓規的幫助下,他很快就在立陶宛北部靠近拉脫維亞邊境的丘陵地帶劃定了一個扇形區域,然後解釋道:

  「既然這支裝甲部隊白天並沒有被我們偵察到,這意味著他們是在夜間才開始活動的。以KV-1型坦克的最高公路時速計算,藏身地點也不會太遠……這說明他們至少在非常靠近前線的集結地點呆了一整天!將軍,這兩天恰恰是前線最為膠著的時期,雙方在正面戰場上都投入重兵,而這個區域距離正面戰線只有五十多公里!如果您是蘇軍指揮官,會把一支戰鬥力強大的部隊像地鼠一般藏在樹林裡而不是投入關鍵性的戰鬥?」

  「也許他們一直把裡加港看作是更有價值的目標!」曼施坦因揣測說,「圍殲我們看起來可比從堅壁上挖出一塊大石頭容易得多!」

  羅根很果斷地搖搖頭,「不,這不符合蘇俄指揮官們的邏輯,更不符合戰場的實際情況!我倒有個想法:激烈的戰鬥也意味著大量的損耗,而我們這兩天戰線並沒有向縱深推進多少,蘇軍完全有機會將他們受損的坦克拖回到後方修理,您說這會不會是……」

  曼施坦因糾結地思索了好一會兒,猛地一拍巴掌,「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其實相比於這支蘇軍的由來,我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羅根不溫不火地說,「印象中,將軍您是個非常穩重和睿智的人,如今是因為我們的賭注太大,還是因為我這徒有其名的空軍總司令造成重壓,才使您如此浮躁?」

  曼施坦因萬分詫異地望了羅根一眼,各種複雜的神色交織在一起,短短一瞬間竟經歷了驚、憤、醒、懊、平的變化,整個人宛若坐了一趟過山車,最終還是停在了平穩的「站台」上。

  「抱歉,元帥!我剛剛的確有些……我們在天黑之前根本沒有收到過有關這支部隊的偵察報告,他們的出現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原本很有把握的局面也失去了平衡,所以……」曼施坦因的嗓音顯得非常低沉——要讓這樣一位高傲的德國將軍承認自己的失態,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列顛戰役的勝利光環雖然還未散去,羅根自知在陸戰方面依然是個門外漢,那點兒有限的軍事素養在曼施坦因面前是不值一提的,因而像拉拉隊員一樣鼓氣道:

  「不管那支突然出現的部隊是否強大到足以令我們緊急調整部署,這場仗我們是勢在必得的!我們的努力完全配得上一次偉大的勝利!」

  「好吧!」曼施坦因點點頭,看起來已經放下了此前的心理負擔,轉而對羅根分析說:

  「如果說蘇軍投入進攻的是一些臨時搶修的坦克加上零散步兵,戰鬥力自是無法和完整建制的部隊相比的!不過……就算調回投入反擊的兩個裝甲營,我們也只有不到120輛坦克,而且多數是裝備短管炮的三號和38t,根本不具備與蘇軍重型坦克抗衡的實力!按照蘇軍裝甲部隊的正常推進速度,一個半小時就可以抵達我們的主防線!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把88毫米炮補充到南面的陣地上去,並讓工兵們提前布設反坦克地雷。考慮到空軍和海軍可以在很大限度上滿足部隊的補給,我建議立即炸毀卡薩爾和德盧克的公路橋!」

  「我無條件贊同您的決定!」羅根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正如裡希特霍芬將軍負責空中、雷特豪塞爾將軍負責海上一樣,您全權負責陸上行動。我是個慵懶而怯懦的人,所以負責對付國防委員會、國防部、陸軍參謀部以及集團軍司令部!」

  最後一句話的黑色幽默也讓曼施坦因無奈地笑了笑,他平靜下來又思考了兩分鐘,這才對自己的參謀官吩咐說:

  「打電話給凱恩將軍,讓他調10門88毫米炮到南面陣地,並且告訴他:蘇聯人的坦克可能會像黑色的潮水般湧來,所以準備好充足的彈藥,並在關鍵位置布設地雷陣!再通知菲格萊因上校,讓他抓緊時間在卡薩爾和德盧克的公路橋部署炸藥,一旦蘇軍裝甲部隊突破我們的警戒陣地,不等所有人撤回,立即炸橋!」

  命令很快傳達下去了,但曼施坦因緊鎖的眉頭卻沒有舒緩開來。從古自今,情報對於戰爭的意義就像是耳目對於一個正常人,但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信息並不都是準確和正確的,能否辨別它們對將領們來說是至關重要的。有了羅根之前的提醒,曼施坦因謹慎了許多,這期間,指揮部裡的參謀軍官們倒是各司其職,絲毫沒有因為各種利好或是糟糕的消息而表現出明顯的主觀態度——強烈的普魯士軍事傳統加上魏瑪時代「十萬陸軍」的特殊篩選,德軍擁有一支令人羨慕的軍官隊伍,只要人員、機構不至於在戰爭壓迫下支離破碎,他們總能夠保持頗為理想的運作效率——儘管創造性有所欠缺,可要讓各國指揮官們自由選擇參謀團隊,想必大部分人都樂意帶著一群合格的德國軍人登陸戰場吧!

  經過了近兩個小時的漫長等待,距離裡加港足有12公里的警戒陣地終於報告說發現蘇軍坦克,他們旋即依托構築在路旁山丘上的工事進行抵抗,借助事先布設的雷陣以及後方炮兵的幫助,這支總兵力不滿2000的部隊竟然抵擋住了蘇軍裝甲部隊的第一輪衝擊,並且報告說毀傷蘇軍坦克二十多輛!

  「看來這支蘇軍裝甲部隊確實有問題!」曼施坦因轉頭對羅根說,「還好沒有下令緊急調回出擊部隊!」

  「不論偷雞還是投機,都是需要一些些膽量的!」羅根別有深意地笑道。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2:12
第18章 阻擊

  「這些不知死活的大鬍子……要是有兩門『弗拉克88』,保管讓他們全部變成燒豬!」

  卡爾.馮.埃倫坎普緊緊倚靠在機槍掩體邊緣,努力瞪大雙眼,把自己當做一隻能夠適應黑暗環境的貓。山坡下便是通往一條裡加港的柏油公路,零星的火光來自於那些被擊傷擊毀的蘇軍坦克。微弱的光線下,隱約能夠看見低垂的炮管、歪斜的炮塔以及掉落的履帶,全然沒有了當初的威風!

  耳邊,轟隆轟隆的發動機聲與咯唧咯唧的履帶摩擦聲雖有些飄渺之感,但它們確確實實存在著。須臾,一枚由迫擊炮發射的照明彈騰空而起——相比於榴彈炮發射的大型照明彈,它只能照亮幾百平方米的有限區域,持續的時間也很短,但依然能夠照亮那些已經失去戰鬥力的蘇軍坦克殘骸以及它們正沿著公路緩緩推進的同伴,此外,坦克殘骸周邊的公路和田野中躺了不下百具士兵殘骸,他們絕大部分都穿著土黃色的軍服,戴著蘇制M1936或1940式鋼盔,亦或是戴著普通的軍帽。

  「來啊,來啊,你們這些不怕死的俄國佬!有種再近點!」

  馮.埃倫坎普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往信號槍裡裝填信號彈。出於作戰隱蔽性的考慮,他的M35鋼盔上套著網繩,上面還插了些新鮮的枝葉。面對敵人成群結隊的坦克,這種小細節看似無關痛癢,可從外圍警戒變成堅定阻擊,德軍步兵們所能夠依托的只是事先布設的反坦克地雷和反坦克火箭筒,事先埋設的地雷並不會自己挪動,「鐵拳II」的有效戰鬥距離也只有可憐的70米——士兵們自身每增加一分隱蔽性,擊毀敵人坦克的成功率便增加了一分。

  縱然如此,為了眼前這二十多堆蘇軍坦克的殘骸,馮.埃倫坎普已經付出了至少40名士兵的代價。這位現年41歲的陸軍中校很清楚,他們中很多都是戰鬥經驗豐富的老兵,有些東西一旦失去,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補充回來的!

  只一轉眼的功夫,照明彈的光亮迅速減弱,那些橄欖綠色塗裝的蘇軍坦克馬上又要隱入黑暗。這些戰鬥在蘇維埃旗幟下的裝甲兵們看來也不是泛泛之輩,在越過同伴的遺骸之前,他們既不盲目地向德軍反坦克戰鬥小組之前潛伏過的位置開火,也不冒然打開車燈。

  夜戰的特殊環境下,雙方比拚著智慧與耐性。

  突然間,位於公路西側的灌木叢中閃起一團火光,只見一個火柴頭般的亮點以看似緩慢的速度朝公路那頭飛去,直線的運行軌跡看著要比子彈或者炮彈的彈道更為清楚,而且從出現到爆炸,整個飛行的時間其實還是非常短暫的。爆炸點位於先前那些坦克殘骸後方大約十數米處,稍稍偏離了公路,刺眼的火光在瞬間揭示了它的身份:BT-5!

  長期在東線作戰的德軍官兵們都認識這種實力與三號坦克旗鼓相當但速度更快的蘇軍輕型坦克,4月份一度推進到德國本土的紅色鋼鐵狂潮中,它們佔了很大一部分比例!

  「上帝保佑我們的勇士!」

  手握信號槍的馮.埃倫坎普喃喃地祈禱著,正如他所擔心的那樣,爆炸點附近立即閃爍起機槍射擊的光點,連串的子彈轉眼間就飛過了幾十米距離,大部分毫無聲息地沒入了黑暗之中,也有一些打在石頭或是其他硬物上濺射出斑斑火星。

  是對的襲擊者趕盡殺絕,亦是對其同夥的震懾,兩輛蘇軍坦克以猛烈而持續的機槍火力把先前出現火箭彈的那片灌木叢掃了個遍。不僅如此,兩門坦克炮還接連開火,爆炸的烈焰中,可以看到大量的泥沙和枯枝在空中亂飛!

  馮.埃倫坎普一動不動地趴在單兵掩體邊緣,下巴擱在涼而鬆軟的泥土上。既然是警戒陣地,士兵們並沒有大費周章地挖掘戰壕,亦不至於構築堡壘式的火力點。在公路附近的樹林以及俯瞰公路的山坡上,士兵們各自挖掘了單兵掩體和能夠容納雙人機槍組的簡單戰位;在公路兩側的山丘頂部,炮手們依托地形構築了能夠防禦彈片侵襲的掩體,同樣不具備高強度作戰的條件!

  前幾天還是平靜的戰線縱深,接下來可能因為突變的形勢而迅速成為前線甚至是雙方重兵爭奪的焦點,戰場的多變性和不可預測性也在於此!

  用坦克清理頑抗的小股散兵看起來並不費力,但在這個過程中,隨同前行的蘇軍坦克似乎都減緩了動作,槍炮聲停了好一會兒,發動機的轟鳴和履帶的摩擦才又重新回到人們耳中。

  咚……吱呀……

  就像是有人故意用勺子刮瓷盤一樣,極其刺耳的聲音狠狠地揪起人們的心臟,那些早已趴窩的蘇軍坦克殘骸像是詐屍一般動了起來,但它們並不是知恥後勇地開路前行,而是最終被推到了公路兩旁。

  公路東側火光一閃,又一名操縱反坦克火箭筒的德軍士兵勇敢地向目標開火了。這一次,火箭彈似乎只打中了移動位置的蘇軍坦克殘骸,相同的是,附近的蘇軍坦克以極快的反應速度報以密集的機槍和迅猛的坦克炮火。在居高臨下的位置上,馮.埃倫坎普隱約看到戴著M35鋼盔的德軍士兵蜷縮在單兵掩體中,炮彈並沒有直接擊中這個小小的避難所,但猛烈的衝擊很有可能對人體的臟器造成破壞性的損傷。

  中校咬緊牙關,但現在還不是發射信號彈的時候。

  蘇軍的報復性火力持續了將近一分鐘,估計坦克手打光了一整條機槍子彈帶才肯罷休。當那種令人極度厭惡的刺耳聲音重新傳來時,馮.埃倫坎普聽到「砰」的一聲脆響,這與慶功宴上開香檳的聲音是那樣的相似。

  一枚照明彈迅速上升到近四百米的高度,經過了三點幾秒的飛行之後,它映亮了屬於自己的空間。

  突然的光線令馮.埃倫坎普一陣眼花,他懊惱地連連眨眼,努力適應之後,只經過短暫的思考,手指便毅然扣動了信號槍的扳機。

  顯然是顧忌到路旁埋設的地雷,蘇軍坦克只是從剛剛清理出來的路面通過,除了正從殘骸旁邊駛過的那十多輛,後面的公路上隱約還能看到更多的坦克,而迫使德軍再次全力阻擊的卻不是這些「循規蹈矩」的鐵傢伙——百多名蘇軍步兵正緊隨領頭的坦克前行。在機械的轟鳴聲中,他們顯得那樣的默默無聞,而且正如他們頭上的帽盔,手中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樣:莫辛甘納、湯姆森以及德軍的MP38/40,還有的只是握了一枚木柄手榴彈!

  儘管看起來是一群烏合之眾,但數量和義無反顧的進攻卻是不可輕視的。在視線之外,還有更多的人與坦克一同前進,一旦擺脫了這有限的雷區,他們將對德軍警戒部隊造成極大的威脅!

  紅色的信號彈剛剛出現在空中,公路兩側的樹林中頓時爆發出密集的火力,不計其數的子彈在公路中央交織,一團團火光閃動,一個個拖著尾焰的小亮點飛向那些毫無躲閃餘地的蘇軍坦克,彈藥所剩無多的迫擊炮也加入戰鬥,它們怪叫著落在更遠處,不斷騰起的烈焰映襯著那些驚慌失措的身影!

  不知不覺間,照明彈熄滅了,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德軍官兵們的射擊,就連馮.埃倫坎普身旁的MG-34也發出了憤怒的咆哮。機槍子彈並不能直接威脅蘇軍坦克,可這好幾十個火力點一同開火,最前面的蘇軍坦克根本無法壓制,而後面的坦克又沒有施展的空間,戰車與步兵顯得擁擠而混亂。

  按照事先的部署,更多隱蔽在樹林中的德軍反坦克戰鬥小組悄然靠近公路,從兩側向那些因為火力而暴露自身準確位置的蘇軍坦克開火。對於那些噸位更大的中型和重型坦克,德軍的策略就是以兩枚或者更多的火箭彈共同打擊——這「鐵拳II」在射程上雖然沒有很大的進步,但重複裝填的技術可謂極大地提高了這種單兵反坦克武器的實用價值。趁著蘇軍組織混亂的機會,有些戰鬥小組甚至在同一個位置連續幾次攻擊射程內的目標!

  不到5分鐘,公路上火光沖天,卻已看不到幾個跑動的身影。

  在那些失去了活動跡象的鋼鐵殘骸中,霍然多出了幾個比同伴更加龐大的傢伙,這些「大象」有著粗長的火炮和堅厚的身軀,卻恥辱地被老鼠們幹掉了。

  「要是有兩門『弗拉克88』,保管你們死得更慘!」

  馮.埃倫坎普一邊嘀咕著,一邊抬起手中的信號槍。

  隨著綠色信號彈的冉冉升空,激烈的槍聲迅速消失。剛剛還在瘋狂撕咬獵物的凶獸敏捷地退入黑暗之中,等待著下一次攻擊獵物的機會。

  那些已經後撤百米的蘇軍坦克,此時卻還在徒勞地向公路兩側的樹林和山丘開火,可即便是用高爆彈,這區區幾十輛坦克也不足以在短時間內夷平德軍的藏身之所,哪怕它們只是最簡單的單兵掩體!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2:12
第19章 水來土掩

  夜漸漸深了,清涼的空氣中全然不見了夏的悶熱,晨露正在枝頭草間凝結。「咯卡」一聲脆響,暗處躍起一條團火光,映亮半張臉,眉清目秀,留著短短的唇須,口中叼著重新點著的半截雪茄。

  一呼一吸,一明一暗。

  經過一天的修整,機場主跑道旁的空地上已經開闢出了第二條跑道,長、寬雖然較前者有所不及,但已能起降重量較輕的單發戰鬥機。它們整夜起飛、降落,構築起了一個以裡加港為中心的空中防禦圈,保護己方的機場、港口不受敵機侵犯,同時也為那些從後方運送物資而來的容克-52護航。這些盡職盡責的德軍飛行員人長得陽剛帥氣,空戰技術也是非常精湛——然而在沒有機載雷達以及全套防空警戒設備指引的情況下,他們所能夠起到的攔截作用仍是相當有限的。

  僅僅上半夜,蘇軍作戰飛機就4次飛臨裡加港,在港口周邊投下了好幾十噸炸彈,並且意圖阻擋德軍地面部隊在城北發起的反擊。得益於精巧的戰術安排,德軍最終氣勢磅礡地擊潰當面之敵,但也因此而徒增了不少傷亡!

  令羅根感到不悅的卻不在於此。

  選擇「北線出擊」的曼施坦因所部在下午的時候就已經越過了北方集團軍群和第4裝甲集群司令部此前所劃定的「30公里反擊線」。雖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但在天黑之前,上級指揮官們還是得到了有關第56裝甲軍越界的報告,責問、斥責以及約束的命令一道接著一道發至曼施坦因的指揮部,宛若羅根記憶中的「十二道金牌」!

  對於這些指令,風格一貫大度的曼施坦因也禁不住焦慮起來,壓抑的氣氛自上而下瀰漫開來,軍官們似乎都在擔心同一個問題:這次作戰行動如果會夭折,那麼折斷長劍之鋒的很可能不是蘇軍的頑強阻擊,而是來自上級並不知曉明理的重重重壓。

  唯一能讓羅根感到些許寬慰的是,凱塞林元帥到目前為止仍在遵守自己的承諾:強大的第4航空隊正在裡希特霍芬的運籌帷幄下高效運轉,並以每小時5噸汽油、5噸彈藥的速度向傘兵們上半夜攻下的第一座機場即巴爾維機場運送物資,那裡距離裡加港大約是100英里,正好為油料告罄的第22裝甲師進行補充;一個小時前,傘兵們順利奪取了預定計劃中的第二座機場——距離裡加港約有150英里的奧斯特羅機場,而這也是「北線出擊」中的第一座大型機場。遭到蘇軍輕微破壞的航空設施天亮前完全能夠修復,屆時至少能夠以每小時起降20個架次的效率運行,基本負擔起第22裝甲師及第3摩托化師的戰鬥給養!

  天空中又一次傳來了集群飛行的嗡鳴聲,羅根揣測著這極有可能是斯圖登特元帥手中的又一批精銳傘兵,他們的目標將是奧斯特羅東北方兩座極其重要的公路橋。這些空降之鷹在縱深突擊方面確實是經驗老道,他們高超的技術和輝煌的戰果令人羨慕,但出身這支部隊的空軍總司令清楚得很,每一次空降作戰都是在刀口上討生活,就算順利完成任務,也會有很多英勇的戰士們再也無法返回祖國!

  一呼一吸,一明一暗。

  清晰卻又沉悶的轟鳴聲中,又一架容克-52降落在了眼前的機場上,它外觀上和此前運送物資而來的運輸機並沒有甚麼不同,但是托比亞斯很快跑來告訴自己:艾裡希.霍普納來了!

  羅根摘下雪茄頭,悶悶地吁了口長氣,轉身走向曼施坦因指揮部所在的木屋。

  他剛到門口,一輛從停機坪那邊駛來的軍用桶車也正好抵達,後座坐著兩名軍官,居左那人佩戴著陸軍一級上將的軍銜徽標,軍帽下的圓臉神情極為嚴峻。

  「霍普納將軍!」羅根背著手、挺著胸,昂首正視這位第4裝甲集群司令官。

  「尊敬的空軍總司令……羅根元帥!您果然在這裡!」

  雙方雖無直接隸屬關係,但在軍銜、職務都比自己高的長官面前,身材敦實的霍普納還是收起了那副找人討錢的嘴臉。

  羅根故意擋在門口,「當然,我當然在這裡!德國空軍正全力支持這次勇敢而睿智的行動,您想必也是來為曼施坦因將軍鼓氣的吧?」

  霍普納面部肌肉微微有些抽搐,僅有的溫善也從嘴角消失了。

  「敢問元帥閣下,此次行動可曾獲得國防委員會的批准或授權?」

  這個問題跳過了陸軍司令部、集團軍群和裝甲集群三個層面,直接擺到了國防委員會的高度,毫無疑問是能夠將羅根一軍的。

  「沒有!」羅根毫不避諱地回答道。

  「既然沒有,我就不太明白了!」霍普納冷冷地問道,「元帥和曼施坦因將軍是以甚麼作為根據採取這次攻擊行動的?」

  「基於我們對戰場形勢的分析判斷!」羅根中氣十足地回答說。

  霍普納進一步問:「那麼請再原諒在下的淺薄認知……在目前國防軍的軍事原則中,個人對形勢的判斷,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個人意志』,能否凌駕於民主決策之上?」

  「當然不能!」羅根不慌不忙地摘下自己的軍帽,「正因如此,我已決意在此次行動後向國防委員會遞交辭呈!」

  霍普納怔怔地盯著羅根,彷彿看到了一個失去理智的人,但對方的眼神和表情都在告訴他,此人的狀態正常得很!

  「一切責任將由我來承擔!」羅根加重了語氣,「只要能夠用最少的傷亡和最短的時間贏得最終的勝利,這個代價是完全值得的!」

  霍普納無言以對,眼中的神色很是複雜。

  羅根理了理自己的頭髮,用和這個動作一樣隨性的口吻說:「將軍,平心而論,您是否真的認為這一作戰計劃是荒謬、脫離實際且毫無成功把握的?」

  霍普納遲疑了幾秒,「站在純粹的軍事角度,它卻有採納的價值,可是如今我們已經掌握著巨大的主動,根本沒有必要冒這樣巨大的風險!」

  羅根轉過軍帽,低頭看著那鷹狀的帽徽,嘴角微微一笑,「戰爭中風險是無處不在的,我們每一次進攻都得冒險,如果只是因為懼怕失利而消極以對,如果因為害怕承擔風險而扼殺靈感,我們將淪為中庸,而不是國人心目中的精英。當年拿破侖皇帝之所以會失敗,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麾下將領們的中庸;當年元首之所以開闢新天地,就是對形勢做出了精確的判斷,從而在一次又一次高風險的行動中大勝而歸!」

  霍普納的嘴唇抖了抖,像是想反駁甚麼,可卻沒有開口的機會。

  「若是德國一開始就沿用你們現在的思維,不要說波蘭和法國,你們敢冒險吞併蘇台德嗎?你們敢冒險合併奧地利嗎?你們敢冒險進軍魯爾工業區嗎?德國現在恐怕還只有一支十萬人的『精銳陸軍』,在少得可憐的領土上做著復興的大夢!」羅根的口氣並不激動,話語卻像是寒光四射的利刃。

  霍普納剛剛張開嘴巴,羅根加快語速道:「確實,現在的德國不再是1918年、1933或是1938年的德國,現在的德國無比強大,但它並不是牢不可破的,蘇聯人還擁有數百萬軍隊,實力雄厚的美國政府正在背後支持著他們,英國流亡政府並沒有徹底屈服,甚至還有日本……只要英國人以斷臂自保的勇氣向他們割讓資源豐富、戰略位置舉足輕重的亞洲殖民地,他們完全可以為了利益對我們反戈一擊!我們必須以盡可能小的代價盡快結束這場戰爭!你們難道甚麼都看不到?」

  包括剛剛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曼施坦因以及在場的每一名軍官,加上霍普納本人,都完全被這番話驚住了。

  半晌,霍普納才像是從夢中醒來,他虛弱地說:「這些話您應該向國防委員會陳述,在這裡,我只關心戰場秩序……」

  羅根並不反駁,只是冷厲地看著這位現年55歲的陸軍一級上將。

  霍普納心裡顯然很清楚自己的立場是多麼的可笑,他不敢再說一句話、一個字。

  「我並不企盼您出手相助,但請給我們兩天時間……我將一力承擔起所有的責任!」羅根音調放得很平,似有乞求之意,卻也讓在場的不少軍官為之動容。

  「您讓我非常為難!」霍普納瞟了眼站在木屋門口的曼施坦因,陰著一張臉又向羅根敬了一個軍禮,轉身爬上桶車,向司機吩咐道:

  「回機場!」

  仍舊站在原地的羅根,默默目送霍普納遠去,直到桶車抵達停機坪,他仍能看見那對車燈。

  「好了,諸位!」羅根一動不動地說道,「我們也許還有兩天時間,每一秒都是寶貴的,請全力以赴!」

  但凡聽到這句話的人,無不以立正的姿態作為回應。

  羅根默默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完整的雪茄,熟練地剪掉了兩頭的茄衣,望著燈光微微閃爍的停機坪,他心中頗多疑問:在法國戰役中,時任第16坦克軍軍長的霍普納以同樣是個敢打敢沖、雷厲風行的戰將,與法軍坦克展開會戰時甚至親乘坦克在一線戰鬥。短短一年的時間,他的勇氣和智慧難道都被榮譽與滿足吞噬掉了?不,在沒有發生巨大變故的情況下,一個人的性格不會發生這樣的變化,何況現在並不是霍普納一個人淪落「中庸」——一群人的過分穩重,恐怕應該歸咎於更為客觀的方面,也許……擺脫了獨裁陰影的新軍事指揮體制有些矯枉過正?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2:13
第20章 豪賭命運

  夢中的光芒將羅根從迷糊的狀態中喚醒,拍拍沉重的腦袋,恍然發現天已大亮。一縷淡橘色的陽光從窗外灑入,耳邊的機械轟鳴依然是那樣的清晰和沉悶。

  抬起酸痛的手臂看了看表,時針已然指向了7點。

  走出用於臨時休息的小隔間,只見參謀官們仍在不停的忙碌,通宵未眠的曼施坦因正讀著一份電報,緊鎖的眉頭應是碰到了難題。

  「早啊,將軍!」

  就算交情再深,羅根也不敢跨越年齡的障礙直呼年長的同僚們名字或是暱稱。

  「早,元帥!才睡了一個半小時?」曼施坦因轉過身,拿著電報紙的右手自然垂下,「正好,廚房已經準備了早餐!」

  「壞消息?」羅根瞟著曼施坦因手中的電報問。

  曼施坦因不置可否地回答道:「第41裝甲軍轉朝羅基什基斯方向攻擊前進,第38軍依然按兵不動!」

  第41裝甲軍是德軍左翼僅有的兩個裝甲軍之一,實力僅僅略遜於第56裝甲軍,由能力出眾的萊因哈特將軍指揮,若是能夠得到這支部隊的支援,『北線出擊』計劃成功的希望將大大增加;第38步兵軍就是昨夜丟失葉爾加瓦陣地的那支部隊,曼施坦因手中已經沒有可以投入反擊的部隊,他們不主動攻擊那支並不精銳的蘇軍裝甲部隊,裡加港與後方的陸上補給線仍處於隔斷狀態!

  羅根想也想得到這是德軍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釜底抽薪的辦法,可是就算他直接去跟李斯特或是勒布元帥交涉,對方也能以戰線大局為由解釋過去,並且反過來追究羅根擅作主張的責任。如此,羅根無奈地搖搖頭,「前邊呢?」

  「二十分鐘前前接到報告,從洛克尼亞方向趕到的蘇軍部隊向新勒熱夫機場發起了反撲,兵力超過了3000人,有四十多輛坦克和裝甲車!我們佔領機場的傘兵營壓力很大,而第22裝甲師的先頭部隊還要至少一個小時才能趕到那裡!」

  新勒熱夫是奧斯特羅和洛克尼亞之間的一座城鎮,建有一座小型軍用機場,是「北線出擊」計劃中的第三個空運補給站。凌晨5點,隸屬於第1空降師的一個傘兵突擊營順利佔領了機場,但前一天接連失守的兩座機場顯然讓蘇軍加強了防範,反擊部隊很快就從50多公里外的洛克尼亞趕來,駐紮在那裡的蘇軍作戰飛機也頻頻出動,意圖趁德軍立足未穩奪回機場!

  「270公里,尚在梅塞施密特戰鬥機的作戰半徑之內,但願我們的機降部隊能夠及時抵達!」羅根看似平靜地安慰道,其實心裡清楚得很:新勒熱夫已經位於敵人縱深,若是德軍戰鬥機強行實施空中壓制,距離將令他們陷入蘇軍航空部隊的戰術包夾之中,損失很快就會超出第4航空隊所能承受的範圍——除非戰鬥機直接進駐巴爾維和奧斯特羅機場,但那又將直接壓縮空運的補給速率!

  曼施坦因似乎有意迴避這個細節,他領著羅根往外走,一邊感慨說:「今天將是非常關鍵的一天!願勝利女神與我們同在!」

  羅根有些本能地點點頭,他跟著曼施坦因樹下的餐桌旁坐下來,等到炊事兵端來雞蛋,他才如夢初醒地跳了起來:「圍魏救趙!對啊!我差點忘了!既然洛克尼亞的守軍出來了,這正是我們突襲洛克尼亞機場的好機會!只要奪取了洛克尼亞這個戰略要地,我們的匕首就貼近了蘇軍的動脈,再一拉……嘶嘶!」

  旁邊的兩名炊事兵都被羅根這樣子嚇了一跳,曼施坦因也有些驚訝地看著這位前夜還正氣凌然的空軍總司令:年輕人就是年輕人,骨子裡還是充滿躁動的!

  兩口將新鮮出鍋的煎雞蛋幹掉,喝掉小半杯牛奶,擦擦嘴巴就回到指揮部。讓通訊官接通了與克萊佩達的電話,花了兩分鐘與斯圖登特元帥達成一致,又打電話到位於裡加港的第22機降師指揮部,直接向師長斯波內克伯爵下達作戰指令,然後帶著托比亞斯驅車前往停機坪。

  不到2公里的距離轉眼即至,羅根站在桶車上向周圍的飛行員和地勤人員喊道:

  「夥計們,從現在開始運輸機只降不飛!靠跑道外側停放!地勤人員用最快的速度給它們裝滿油料!降落下來的飛機每架卸掉五分之四的物資!」

  雖然並不理解這道命令的目的所在,空軍官兵們還是毫不猶豫地執行下去。幾架原本準備運送傷員返回後方的容克-52立即中止了飛行計劃,傷員們就地卸下運回野戰醫院,地勤人員又在羅根的指揮下從陸續降落的兩架運輸機上轉運了少量彈藥箱。大約一刻鐘之後,運載士兵的卡車從港區方向風馳電掣而來,然後迅速以連、排為單位在停機坪另一側列隊集結。

  跟隨卡車隊而來的一輛武裝桶車停在了羅根面前,其中一名空軍少校坐在車裡的時候就顯得很擠,當他從車裡跳出來的時候更是讓人吃了一驚:此人身高接近兩米,長得異常魁梧,稜角分明的臉龐和魯道夫.赫斯有幾分相似,但雷霆般的嗓音卻更有氣勢:

  「長官!第22機降師第4輕裝團第3突擊營漢克.盧森特少校向您報到!」

  隔著一米多的距離,羅根竟有些耳鳴之感。

  「稍息,盧森特少校!你們營將作為積極徵調的部隊奔赴一線,有沒有問題?」

  少校毫不猶豫地答道:「沒問題!」

  羅根滿意地點頭道:「好!報告你部情況!」

  雷霆般的聲音依然氣勢不減:「報告長官!第3突擊營轄4個輕裝戰鬥連、1個機槍連、1個重裝連,現有戰鬥人員1022名,其中軍官141人;擁有戰鬥車輛15輛;擁有迫擊炮以上重武器19件,擁有機槍92挺;預計全營10分鐘內集結完畢!」

  對所屬部隊的精細掌控讓羅根想起了自己當年帶領模範傘兵營的經歷,而這也是一名合格軍官應有的基本質素之一。他昂首挺胸地對比自己高出一頭還多的盧森特少校說:

  「車輛全部放棄,無後坐力炮和重迫擊炮立即拆卸裝機!各部隊按照連隊編制依次登機,提醒官兵們:他們很可能直接降落在戰場上!」

  「是!長官!是否還有其他指令?」少校照例詢問道。

  「沒有了,少校,立即執行吧!」

  羅根饒有興致地看著少校虎虎生風地敬禮、轉身然後小跑著返回部隊,好在滑翔機的載重限定並不那麼嚴格,否則以他的塊頭和重量,一般的傘兵部隊是萬萬不敢接收的!

  機場上本來就有4架容克-52,加上陸續降落下來的,等盧森特少校集結好他的部隊,已經有11架這種航速偏慢但航程尚可的三發運輸機在跑道外側待命了。根據飛行員們的謹慎估算,11架部分裝載燃料彈藥的運輸機可以搭載165名全副武裝的非傘兵戰鬥人員。同時,資深的駕駛員提醒自己的空軍總司令:若是在戰鬥中降落,機上為數不多的彈藥箱和汽油桶仍增大了機毀人亡的風險!

  面對一部分軍官的質疑目光,羅根雖是心中一熱,但還是強壓住了這種衝動之感。和往常一樣,他用慷慨激昂的言語鼓舞著這些即將奔赴戰場的官兵們,話說到一半,腦海裡袋裡突然有了大膽的新主意——若是堂堂德國空軍總司令率部深入蘇軍腹地,德軍東線的實際指揮者們不得不考慮到巨大的心理和戰略意義而作出改變。以第41裝甲軍的作戰狀況,完全是可以抽調一個甚至更多的裝甲師北上,這並不至於影響到正面戰線的穩步推進!

  經過迅速而慎密的思考,羅根權衡利弊,做出了意義僅次於庫麥斯道夫試驗場之抉擇的決定:

  「德意志的空軍精英們,我,漢斯.羅根,將與你們同行!」

  一開始的時候,整裝列隊的官兵們只是以為自己的空軍總司令以信念與他們同行,但當他們發現這位元帥繫上武裝帶並且率先登上第一架容克-52時,每一個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長官,不行啊!您……」

  隨行的軍官以及盧森特少校都前來相勸,卻遭到了羅根的厲聲喝斥:

  「我以空軍總司令之名下達這個命令,任何違抗者將被送上軍事法庭!執行吧!」

  眾人皆是一臉忐忑焦慮,羅根向人高馬大的盧森特少校招招手,「少校,讓你的副手安排後續人員,你帶12名士兵跟我們一起出發!」

  如此便斷絕了軍官們的殘念,少校很快安排了一班精銳士兵加上一名少尉軍官登機,自己向副營長面授機宜之後也上了飛機。在羅根的直接指令下,飛行員啟動飛機,而地面的勤務人員依然恪盡職守地以信號旗進行引導。在寶馬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容克大嬸」加速向前,一段滑行之後最終離開了地面。

  這時候,羅根透過舷窗看到了驅車而來的曼施坦因,但他已經不願意再為了解釋而爭論浪費哪怕一分鐘時間了。

  喧鬧的機場中,官兵們皆默默無語,羅根從坐在自己斜對面的士兵手中要來一支MP40,熟練地擺弄幾下,笑著對身旁的托比亞斯說:「快有三個月沒摸『魯格』之外的槍械了,有點生疏!」

  托比亞斯眼中雖有疑惑之意,卻還是積極地回應說:「您當初可是一梭子彈幹掉好幾個法國將軍的!」

  敦刻爾克的32號稜堡之夜是羅根的成名大作,軍中不論新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言一出,機艙內的氣氛終於有所變化,盧森特少校率先打破沉默道:「總司令,給我們講講那場歷史性的戰鬥吧!」

  羅根淡然一笑,「那一晚,我們猶如被天神附體……」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5:45
第21章 透過硝煙

  以容克-52的正常飛行速度,從裡加到洛克尼亞只需要一個小時略多,加之空軍戰鬥部隊在沿途僅能提供有限的護航掩護,羅根對那段光榮往事的回憶淺嘗則止。起飛大約一刻鐘之後,視線中開始接二連三地出現蘇軍戰鬥機,駕駛員頻頻發出警告,位於機背和機腹的機槍也數度開火,這樣的狀況自是令機艙內的氣氛悄然變得緊張起來。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羅根將這句話轉譯成為德語,表情平和地說給自己的老搭檔托比亞斯聽。後者在家中並非獨子,目前也尚未成婚,算得上是比較沒有牽掛的,在以往的危機時刻總能夠表現出一種從容的灑脫,但今天他的神情卻有些微恙,心裡似乎有些不願啟齒的牽掛。

  常年在一線征戰的盧森特少校臉上少有表情波動,他時不時地往舷窗外看去。為了避免落入蘇軍的地面防空火力圈,這架容克-52基本沿著第56裝甲軍所部的地面行軍路線飛行,空中有己方的BF-109、BF-110與敵人纏鬥,下面的公路上能夠看到己方的行軍縱隊,危險的飛行看起來並不那麼的孤獨。

  羅根偶爾朝窗外看上一眼,若無其事地大聲說道:「伊-15,老邁的雙翼戰鬥機!我還以為它們已經在前期的戰鬥中消耗殆盡了,沒想到用來保衛俄國腹地的竟然是這種老飛機!」

  長期交戰的數據顯示,儘管是速度最快的雙翼戰鬥機,但伊-15在德軍現役的BF-109E和F型戰鬥機面前處於絕對劣勢,空中戰損比竟然達到了驚人的6.9比1,也難怪蘇聯空軍在戰爭初期遭遇沉重損失後將所剩的伊-15改為對地攻擊和戰略預備之用,結果在伊-16大量損失、雅克-1和拉格-3等新式戰鬥機產量不足的情況下,東線戰場上的主要制空權被德國空軍所奪,間接導致了地面部隊戰事節節敗退!

  「又有一架蘇俄飛機被打下去了……別擔心,夥計們!我們的戰鬥機飛行員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盧森特洪亮的聲音在發動機轟鳴聲中依然非常清晰。

  羅根低頭看了看表,按照他和斯圖登特的約定,第一個精銳的傘兵營應該已經開始在洛克尼亞機場實施傘降作戰了。根據空中偵察和內線情報分析,蘇軍在洛克尼亞駐紮有一整個步兵師,按照蘇軍正常編製,其戰鬥人員應在8000以上,除去臨時抽調去馳援新勒熱夫的那部分,所剩依然有四、五千人。

  機艙外忽而起調的轟鳴聲吸引了羅根的注意,透過並不具備防彈功能的舷窗,他看到兩架飛機以相距甚短的間隔從數十米外依次飛過——「梅塞施密特」在前、伊-15在後。若是那名蘇軍飛行員知道這架容克-52並非一般的運輸機,擊落它很可能會改變戰局進展,不知心中的悔恨會有多麼深重。

  羅根的揣測也只是一時的,兩架相互追逐的戰鬥機很快就離開了視角,「容克大嬸」繼續以大約300米的高度向東偏南平飛。就這樣煎熬了許久,副駕駛員走到後面來向羅根報告說:「長官,您或許該到前面來看看!」

  對於這個建議,羅根稍稍有些意外,因為在此前參加的空降行動中,他大多數時間是安靜地呆在滑翔機的座艙裡,既沒有駕駛飛機,也沒有現場指點飛行員。等他進了駕駛艙,正駕駛——一個非常年輕的小伙子,有些不知所措地對空軍總司令說:

  「長官,我們剛剛收到地面無線電訊息,洛克尼亞機場的戰鬥還沒有結束,但我們再有2分鐘就到機場了!」

  「試著和地面聯絡,讓他們盡速清理出跑道!」羅根大聲指示到,緊接著,他像是安慰一般說:「傘兵們知道我們會來,他們會盡力保護跑道,我們先在機場上空盤旋一圈,觀察一下情況!」

  還不到兩分鐘,一座位於城郊的大型軍用機場就出現在視線前方。飛行員把飛機降到了200米,在這個高度能夠較為全面地觀察這座機場:兩條長而直的跑道佔據了機場南半部分,跑道旁邊以及北面的停機坪有七、八架飛機殘骸,看它們排列整齊的姿態應該是毀於之前的德軍空襲;塔台估計也是在德軍轟炸中倒塌,機場範圍內已經找不到一個三層樓以上的高點,而大部分機庫和倉庫亦遭到了明顯的破壞。

  在機場爭奪戰中,飛行設施是重中之重,卻不是勝負的關鍵所在。最激烈的戰鬥總是圍繞著機場周邊的倉庫與防禦工事,守軍依托這些人工建築進行自外而內的抵抗,他們手中的防空武器對傘兵而言是個可怕的「大殺器」!

  提供火力支援的斯圖卡大概早已返航,機場上空盤旋著兩架BF-109和一架BF-110,前者在高空實施警戒,後者正俯衝而下對機場北部的地面目標進行掃射。這時候,跑道上只有一些零落的屍體,羅根看到幾個穿著灰色作戰服的人正奮力將它們拖離跑道,但從不遠處射來的子彈頻頻在地面激起塵土碎屑,其中一名德軍傘兵倒下了,成為了跑道上的又一降落「障礙」。

  「能在東邊那條分岔路降落嗎?」羅根所指是一條用於連接停機坪與主跑道的岔路,它看上去約有三米寬、七八十米長,既沒有屍體也沒有任何的雜碎,而且就算飛機衝出這條「跑道」,盡頭也是較為開闊的停機坪。

  「應該行!長官!」正駕駛轉過頭一臉嚴肅地問,「您確定要冒這個險?」

  羅根拍拍他的肩膀:「你就把我當做一名普通的軍官對待!降落!」

  這位空軍總司令旋即回到機艙,高聲喊道:「大家坐好了,降落可能會有些顛簸!降落後就地構築防禦,我們要把機上的槍械彈藥搬下來,這對於傘兵兄弟們很重要!」

  這樣內容清晰、目的明確的指令已經無需盧森特重複部署,飛機明顯處於下降狀態,不多會兒便開始有子彈打在機體發出一些或清脆或沉悶的聲音——機艙的鋁制蒙皮並不能完全阻擋子彈的侵襲,是否會有人在落地前中彈將取決於偉大的命運之神!

  羅根心平氣地祈禱著。

  飛機仍在下降,並且愈發猛烈地晃動起來,看架勢是要把人們的心、肝、肺都晃出來才肯罷休。由於駕駛艙門關閉著,機艙裡的士兵們無從知曉飛行員們的狀態,但可想而知,他們也正懷著同樣緊張的心情為自己的命運而努力。

  砰!

  機輪觸地的巨大震動致使機上的各種零部件發出令人擔心的聲音,唯恐這架飛機還沒停穩就散了架。

  這「容克大嬸」又被士兵們喚作「鋼鐵安妮」,兩根粗大的起落架支柱和波紋鋁蒙皮使得機體結構簡單而又堅固,適合在野戰機場的粗暴式著陸——人們的憂慮並沒有成為災難性的現實,飛機在地面上蹦蹦跳跳地前行,揪心的煎熬持續了幾秒,震動幅度非常明顯地減小了,機艙外的地面也停止了「晃動」。

  空曠的停機坪找不到任何天然掩體,就連排水渠也挖得特別淺。下地之後,羅根緊緊趴在草地上,以免自己的元帥領章、肩章以及領口的大十字勳章引來蘇軍狙擊手的槍彈。好在身上穿著作戰軍服而非閱兵場合的大禮服,看上去不至於像一隻色彩斑斕的花公雞。

  羅根的鍍銀魯格在收藏品市場上能夠賣出高價,用來戰鬥卻不會有任何的性能加成,考慮到附近的蘇軍士兵隨時可能循著飛機降落點趕來,便讓盧森特帶著士兵抓緊時間從機艙裡搬下那些裝有彈藥的木箱子。托比亞斯同樣只攜帶了手槍,他親自拿著撬棍一箱一箱地開。坦克炮彈!坦克炮彈!還是坦克炮彈!就在托比亞斯忍不住罵罵咧咧的時候,第四個被撬開的箱子終於讓他如釋重負:兩挺嶄新的MG-34!

  在戰場上,士兵們的槍械可能因為各種原因丟失或損壞,為了保持戰鬥力,補給物資除了消耗性的彈藥之外,還會配備一定比例的槍械。兩挺MG-34雖然沒有隨彈藥箱配備子彈鏈,羅根和托比亞斯也不是合格的機槍手,卻可以用它們從盧森特的士兵手中換取兩支MP40和兩組彈藥匣!

  突然間,幾顆子彈打在容克-52上叮噹作響。羅根轉頭一看,幾個穿著黃褐色軍服的身影果然出現在了停機坪邊緣一處坍塌的房屋旁邊。

  「注意敵人!」盧森特嘹亮的嗓音及時響起,警醒著在場的每一位德軍官兵。

  「長官!」副駕駛移開側邊玻璃,「我們是繼續留在這裡還是起飛返航?」

  這架容克-52近乎完好的機體和充足的燃料沒有讓羅根做過多的猶豫,他一邊做著起飛的手勢,一邊高聲喊道:「起飛!起飛!」

  副駕駛豎起大拇指,在轉頭和正駕駛溝通之後,又轉過頭來向羅根敬了軍禮。就在發動機已經啟動的時候,一名負責操控機載機槍的士兵拎著兩箱機槍子彈從機艙裡跳了出來,他飛快地跑到羅根身旁,「長官,我願與您並肩作戰!」

  失去一挺機槍對於自衛火力原本就沒甚麼大作用的容克-52來說也不算致命傷,不管這名年輕的空軍士兵是出於甚麼原因加入地面戰鬥,羅根還是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好樣的!」

  飛速轉動的螺旋槳掀起滿地塵土,那些出現在視線中的蘇軍士兵將火力集中在這個醒目的大傢伙身上,卻無力阻止它轉身朝著跑道滑行——卸去了負載,容克-52只用了一小段跑道便升空而去。

  孤獨的落寞漫無目的地襲來,所幸的是,另外幾架運輸機也已抵達機場上空並盤旋著尋找降落的空降,散落在機場各處的迷彩降落撒也在告訴羅根一行人:他們並不孤單!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5:46
第22章 誡諭

  在經過嚴格訓練的德國空降兵手中,三挺由毛瑟公司研發製造的MG-34成了不折不扣的步兵殺手:短短兩分鐘,三十多名試圖反撲的蘇軍步兵便被消滅在停機坪邊緣,他們手中的莫辛甘納步槍和德加廖夫步兵輕機槍根本沒有發揮作用的機會!

  敵人的步兵甚至還沒有進入MP40的傳統射程,而近乎屠殺的戰鬥也大大減緩了數量居劣一方的緊張情緒,重返戰場的羅根暫時還只是伏在草地上的一名看客。戰鬥中止,那刺耳的咯咯聲卻還久久縈繞在耳邊,受到濃烈的硝煙味衝擊,脆弱的咽喉連帶肺部起了反應,難以抑制地咳嗽起來。

  托比亞斯幫著拍了拍羅根的背部,等他咳嗽輕緩一些了,一邊警惕關注四週一邊問:「頭,我們是就地掩護後續部隊還是轉移到更安全的陣地去?」

  羅根本想讓盧森特把握戰場指揮官的角色,卻又不至於大度到把自己的命運交託給一個還不熟悉的人。他尋思著,張望著。這時候,第二架容克-52開始在跑道上滑降,第三架的飛行也降到了百米高度。見視線中暫且還沒有出現更多黃褐色身影,羅根右手握成拳狀舉起:

  「就地組織防禦!」

  蹲伏在一旁的盧森特早就在等待指令了,他毫不停頓地高聲複述:「就地防禦!」

  兩個機槍戰鬥組自覺地調整了方位,以便在任何一個方向出現蘇軍時予以火力壓制,隊伍中的步槍手和衝鋒鎗手亦做出了相似的調整。不知不覺間,羅根被包夾在了一個環形的防禦圈中,彈藥箱中未安裝引信的炮彈亦能夠對敵人射來的子彈起到抵禦作用。

  羅根猶豫了一下,迅速撕下自己的肩章和領章塞進口袋,挎上皮革質地的子彈匣。就在他做戰鬥準備的時候,在飛行員精湛技巧和飛行器堅固設計的聯合作用下,第二架運輸機最終在距離他們大約50米的跑道盡頭穩穩停住。只見頭盔上套著網繩、手中拎著各種武器的空降兵們敏捷地跳出機艙口,手持衝鋒鎗的軍官半蹲在右側機翼後方保持警戒裝,同時不斷揮手示意手下的士兵們向羅根這邊靠攏。

  羅根拎著衝鋒鎗半蹲起身,貓腰挪到盧森特旁邊,「派兩名士兵過去幫他們卸彈藥箱,告知飛行員盡速返航!」

  戰場上,身軀魁梧的盧森特眼裡卻閃著與體格不相符的精光,他指派兩名步槍手過去傳令和幫忙,而那邊派來的士兵也一路小跑地抵達了。

  一名臉龐削瘦的空軍士官喘著粗氣說:「長官!總司令!二連二排請求作戰指令!」

  遠離戰鬥一線雖然有幾個月,但羅根對自己的戰場判斷依然充滿信心。他朝這名士官點點頭,然後向盧森特少校下令道:「在停機坪的四角布設機槍陣地!派兩人戰鬥小組去聯絡傘兵!」

  僅以30個人完成兩項任務,在兵力上似乎有些捉襟見肘,好在第三架容克-52很快有驚無險地降落下來——就在它快要落地的時候,機場北部突然射來連串的光點,它們的體積明顯要比普通的機槍子彈大,估摸著是口徑在二三十毫米的機關炮。這些光點幾乎擦著「容克大嬸」的機翼飛過,所幸隨著飛機的高度持續降低,那些部署在遠處的槍炮便失去了射擊角度。

  第三批士兵的加入讓羅根在排兵佈陣方面變得更加游刃有餘,兩人一組的機槍戰鬥小組貓腰小跑分赴停機坪的各個角落,而聯絡小組還未出發,先前降落的傘兵便主動派了人前來聯絡。

  「第1空降師2團1營馬克.加略特少尉前來報到!長官!」英氣十足的年輕軍官風塵僕僕,袖子高高挽起,武裝帶上插著一枚木柄手榴彈,細看之下,耳根處有些半凝固的血漬,脖子上也有一道清晰的擦痕,看樣子已然經歷了幾番苦戰。

  對方的眼神和語氣充滿了驚訝,羅根微微點了點頭,「少尉,簡單介紹一下戰況!」

  年輕的傘兵軍官就像是獲得了極大認可一般,眼中放著精光,語音也有些發顫:「是,長官!我們營是在十點零五分,也就是二十九分鐘前投入傘降的,全營一千一百名戰鬥人員分兩個相隔大約5分鐘的梯次落地!營部和第二、第三兩個連在跑道周邊降落,第一時間佔領了這裡的跑道、機庫和機場指揮塔,但在攻擊北面的蘇軍高炮陣地時,我們遇到了一些阻力,戰鬥仍在進行;二連、四連和五連降落在了機場南面的蘇軍高炮陣地區,他們已經成功佔領了那些陣地,目前正組織防線以抵禦城內蘇軍的反擊;六連一分為二,分別降落在了機場東面和西面,那裡遍佈小石崖和松樹林,暫未發現蘇軍活動!」

  看著對方帶來的簡略作戰地圖,羅根冷靜地詢問:「也就是說,除了洛克尼亞城內的蘇聯駐軍,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其他威脅了?可是少尉,你看那些屍體,他們幾分鐘前從外圍衝進來,並且顯然屬於一支集體行動的蘇軍戰鬥分隊!」

  少尉對此並不驚訝,他解釋道:「長官,這座大型機場周邊分佈了十餘處彼此分隔的防空陣地,相應的兵營和防空掩體也很多,我們在攻佔蘇軍陣地的過程中也曾遭到這樣的反擊,我們稱他們『幽靈分隊』!」

  「幽靈分隊?」羅根頓時納悶了:搞了半天,剛剛自己是在和「幽靈」戰鬥!可是,這些配備實戰武器的蘇軍士兵為甚麼不趁德軍傘兵立足未穩發起果斷反擊,而要拖到現在才一群一群跑出來呢?

  少尉朝那些屍體看了幾眼,又揣測道:「他們可能來自於機場附近的哨所,原本是負責外部警戒,戰鬥開始後才匆匆趕來!」

  這樣的解釋倒也合情合理,羅根無意深究:「不管他們是幽靈還是惡魔,我們必須盡快清掃機場內部的殘敵,好迎接後續機降部隊的降落!現在,你們的營部在哪裡?」

  「在機場指揮塔旁邊,不過……」少尉指著東北方,但緊接著言語有些遲疑。

  「不過甚麼?」羅根無暇猜測,語氣倒也不見咄咄逼人之意。

  少尉面露難堪之色,「長官,我們營長多特.阿爾塞少校失蹤了,自從跳傘後就沒有見到!現在指揮部隊的是副營長恩斯.呂歇爾上尉!」

  在空降作戰中,人員的「失蹤」稀鬆平常,有些人被風吹到遠離戰場的區域以至於錯過了整場戰鬥,有些人被掛在了建築物或者樹木枝丫上,還有個別極度倒霉的傢伙在降落過程中受到高射炮的侵襲而面目全非,所以空降部隊出現「群龍無首」的情況也不足為奇。羅根尋思著既然自己已經瘋狂地降落到了戰場一線,便無所謂更「瘋狂」一些:

  「告訴布呂歇爾上尉,他現在已經升任營長了,讓他盡速攻克蘇軍高射炮陣地,然後迅速收攏傘降部隊!我將坐鎮機場親自指揮所有的空降部隊!」

  話剛說完,只聽得托比亞斯一聲「小心」,羅根感覺被人從後面狠狠推了一把,整張臉結結實實地與草地來了一次「親密接觸」,既不像炮擊又不是爆炸的轟響聲衝擊著耳膜,怪風席捲而來,背部頓時感觸到了強勁的飛沙走石,這還不算,高挺的鼻樑頓時鑽心的疼痛!

  「上帝啊!快去救人!」

  盧森特高亢的嗓音讓羅根確信自己還在人間,他艱難地扭過頭一看,心臟差點沒從喉嚨口蹦出來:一架頭部插在草地上、尾部高高翹起的「容克-52」就在離自己不到二十米處,螺旋槳和駕駛艙已是嚴重扭曲,滾滾黑煙正從發動機位置往外冒,機翼上的鐵十字徽標被星星點點的泥污所沾,完全找不到往日的氣勢。

  「真要命啊!」托比亞斯拍拍腦袋上的沙土,「頭,沒事吧?」

  「嗯!」羅根一抹鼻子,滿手鮮紅。

  「長官,您的鼻子流血了!」少尉像是看到天外飛仙一般驚訝極了,他手忙腳亂地在身上掏來掏去,卻還是羅根自己拿手帕摀住鼻子。

  「沒事的,少尉!你回去傳達命令吧!如果可能的話,再幫我們弄一台無線電來!我們這次來得匆忙,無線電還在後面哪架飛機上呢!」

  少尉有些遲疑地看了看這位狼狽不堪的空軍總司令,又轉頭看了看更加狼狽的「容克大嬸」。它的機艙門已經打開,三名空降兵在同伴們的幫助下離開了機艙,有兩個滿臉是血,另一個也是步履蹣跚,看樣子機艙裡面還有傷得更重的。

  油箱裡還有一多半航空燃料的容克-52算起來也是一顆威力驚人的「大炸彈」,眾人正期盼著它能夠再堅持一會兒,偏偏在這個時候兩架伊-15低空飛來。這些大都只安裝有小口徑機槍的雙翼戰鬥機在德軍主力戰機面前無能得很,對付地面目標倒是一點都不含糊。不用調整方向,其中一架直接俯衝下來,機槍子彈頓時在地面上激起兩串泥沙點,非常規的「直線」一直延伸到了迫降的德軍運輸機。

  轟然一聲悶響,一大團火球從飛機殘骸上騰起,將羅根剛剛還掛著沉穩的臉龐映得通紅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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