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風雲] 帝國雄心 作者:天空之承(已完結)

 
kelvin12354 2012-7-13 17:13: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4 190581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5:46
第23章 最後的盤算

  「曾記否,小鎮蒙克,披荊斬棘,浩勇乾坤……嘶!小伙子,你就不能輕點?」

  羅根呲牙咧嘴的表情著實嚇了眼前這名醫務兵一跳,小伙子拿著藥棉的手停在了半空,進也不是,退也不成,一臉為難地看著這位年紀跟自己相差無幾的空軍司令。殊不知,幾十年集體智慧的結晶才造就了這麼一個「百年不遇」的怪才。

  「痛!該不會是鼻樑骨折了吧?」羅根皺著眉頭,好不容易醞釀起的詩情畫意已蕩然無存,更要命的是,他那號稱軍界第一的大帥哥頭銜恐怕也就此不保了。

  「骨折的可能性很大!」有著一副濃眉的醫務兵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手中的藥棉終究還是往前一探,言下之意,「誰叫你丫不好好呆在後面指手劃腳,跑這前面自遭罪來了吧?」

  「嘶……真痛!」羅根話沒說完,兩行清淚禁不住奪眶而出——當初腦瓜子被人開瓢的時候也沒有這樣「脆弱」過,可這鼻子偏偏不夠硬氣。也罷,若是這副慘淡墨陽被國防委員會的那些高官看到了,冷嘲熱諷肯定是肯定免不了的!

  「鼻子是非常特殊的感官器官,疼是正常的!」醫務官善意地為羅根解圍,手裡的動作卻並沒有減輕多少。

  「笑甚麼笑,你這傢伙!」羅根狠狠白了眼托比亞斯,這傢伙雖說是救了自己,但那冷不丁的一下出手又快又猛,差點兒就把自己這俊俏的鼻樑給直接抹平了!

  「我剛才聽您在嘀咕著蒙克,記得那一仗可是比今天凶險百倍的!從那開始,我們一路化險為夷,沒有人能夠阻擋我們前進的腳步!」托比亞斯訕訕地笑了笑,手中像模像樣地挎著那支更適合近距離作戰的MP40——現如今,新的突擊步槍已經以「空降兵裝備」的名義向軍火公司下達了設計訂單,享譽世界的毛瑟公司在這方面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按照常規的研發生產週期,它恐怕是趕不上這場戰爭的末班車了!

  「嗯哼!那是我最接近死神的一次!此後不論是懷特島還是加的夫,再也沒有過那種死裡逃生的經歷!」

  說話多少能夠分散一些注意力。等到醫護兵用紗布將羅根可憐的鼻子結結實實地纏上,空降兵們已經完成了對那架容克-52殘骸的搜索。除了先期逃離機艙的4名士兵,其餘人皆不幸陣亡。

  目睹此情此景,托比亞斯低頭劃著十字,「願上帝寬恕這些悲催的靈魂!阿門!」

  羅根亦默默地摘下了軍帽,當榮譽和功勳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人們似乎會對重複重複再重複的殺戮感到無比厭倦,並反過來為生命的隕落感到深深的無助與悲哀。

  蘇軍的伊-15仍在附近盤旋,以至於後續抵達的幾架容克-52根本不敢降落下來。直到一隊加掛了副油箱的BF-109F前來,那些蘇軍雙翼戰鬥機才識趣地撤走了。

  「戰爭最大的樂趣就是打敗強敵、踢翻宿命!」羅根一邊無端地感慨著,一邊巡視著剛剛寂靜下來的戰場。只見傘兵營的聯絡官加略特少尉像黃鼠狼一般從山丘後面跑來,身後還跟著一名背著無線電發報機的壯小伙——也得此人虧身強力壯,背負幾十公斤的裝備還能夠一路奔跑。換了是尋常人物,也許早就趴在半路上了!

  這一次,人還沒到跟前,遠處就傳來了炮彈劃落的尖利呼嘯聲。突然,卻又在意料之中。

  「是榴彈炮?蘇軍反擊要開始了!」

  「偽專家」羅根冷靜地分析者,那炮彈隨之落地,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隨之傳來,腳下的大地亦在明顯顫動著!

  爆炸的火光和濃煙沖天而起,而這只是一個開始——炮彈接二連三地落下,呼嘯聲夾雜著爆炸聲,像是間隔相當稀疏的大鞭炮,又像是業餘鼓手不自量力地擂動一面無比巨大的戰鼓。炮彈的落點或近或遠,最遠的似乎已經奔出了戰場,近的已能夠威脅到在跑道上降落的德軍運輸機。

  儘管普通口徑的榴彈炮在聲勢和殺傷方面是無法和大口徑艦炮相提並論的,但眼看著炮擊步步臨近,羅根一群人還是收拾家什開始朝反方向撤離,可他們還沒跑出幾米,這突如其來的炮擊卻停止了。

  從加略特少尉最後一段踉蹌奔跑的狀態來計算,炮擊的整個過程只持續了大約兩分鐘!

  「報告!長官!清理蘇軍高炮陣地的戰鬥已經結束了!營主力正向機場南部運動!」少尉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說。

  羅根對零星殘敵的抵抗毫無興趣,他望著炮擊的方向:「那是從洛克尼亞城打來的炮彈吧!蘇軍炮兵是部署在城內還是城外?」

  少尉回頭朝著炮擊的方向張望,不等他作出回答,盧森特少校沉穩而響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以蘇軍榴彈炮的射程,這些火炮很有可能是部署在原先陣地上的,之前沒有開炮,要麼是擔心誤傷自己人,要麼是還沒調整射擊方位!」

  這分析固然在理,羅根卻不置可否地拿起望遠鏡。視線偶爾穿透遠處的樹林以及漸漸瀰漫開來的煙塵,尚且看不到成群結隊的蘇軍士兵。

  盧森特深邃的目光從羅根的頭頂越過,直接落到了戰場邊緣。

  「這批蘇軍定然沒有多少坦克裝甲車,畢竟等待炮兵調整是很費時間的,而且彈藥儲備也不充分!不過……我們最好盡速配置交叉火力!他們馬上就要來了!」

  「長官!我們繳獲了一些蘇軍機關炮,可就是彈藥所剩無幾!」加略特少尉趕忙補充道。

  人們的目光無一例外地集中到了羅根身上,這位傘兵出身的空軍指揮官並不缺乏實戰經驗,但不可忽略的一點是,自從蘇德戰爭爆發以來,他再未親自指揮過哪怕一個傘兵排,亦沒有親身經歷過東線戰場上的任何一次空降作戰——蘇軍和英軍,在作戰風格上終究是有本質區別的!

  「少尉,以無線電通知布呂歇爾上尉,讓他立即加強機場和洛克尼亞城之間的阻擊力量!少校,把人員集結起來,隨時增援前線!」羅根果決地下令道。

  盧森特瞇著眼睛,似是在努力觀察已經超出肉眼範圍的戰場變化,又像是在用耳朵傾聽遠方的動靜。須臾,他低頭盯著羅根:「長官,蘇軍的炮擊恐怕是想誤導我們,讓我們不敢把兵力集中起來進行防禦,但以目前的局勢,我們最好的辦法應該是收縮防守,把主力部隊集結到跑道的東面和南面!」

  儘管盧森特的緊張情緒易於讓人受到感染,但作為一個極富主見的指揮官,羅根還是拒絕了他這完全基於個人判斷的建議。

  「傳達命令,加略特少尉!」

  先前那身材粗壯的技術士官已經先知先覺地將無線電調試好,並且很快就與相距並不遠的傘兵營聯繫上了。一番暗語聯絡對應,他轉過頭對羅根說:

  「長官!我們的部隊遭到炮擊,不少人陣亡和受傷!布呂歇爾上尉正親率部隊趕往阻擊陣地!」

  羅根皺了皺眉頭,他默不作聲地轉頭一看,接踵而至的兩架容克-52剛剛運來一批新生力量,但對於這樣的戰場來說,幾十名士兵顯得「杯水車薪」。

  「告訴上尉,務必利用好地形組織防禦,我們這就派人運送彈藥上去!」說罷,羅根又對盧森特說:「帶20名士兵將我們現有的子彈和迫擊炮彈藥搬運到前線去!」

  雖然接受了命令,但看得出來,盧森特眼中流露出失落和忐忑的神色,看來他對自己的判斷非常有信心。

  內心底雖然有些動搖,但羅根亦咬牙堅持了下來,直到盧森特帶著那20名士兵走遠了,他才莫名地輕鬆了一些。

  這時候,托比亞斯走到羅根身旁,小聲說:「長官,說句不太恰當的話……我覺得我們應該搭乘運輸機返航,這樣既避免了不必要的風險,又減輕了這些士兵的心理壓力,您畢竟是德國空軍的總司令啊!」

  「我知道!」羅根微垂著頭,目光略過白色的紗布落在了清脆的綠草地上,「這很可能是我所能夠經歷的最後一場戰鬥,我不想就這麼離開!」

  「離開戰場並不意味著離開戰鬥!每個人都可以通過各種不同的方式戰鬥!」托比亞斯盡力勸道。

  「最後一次!」羅根淡淡地說。

  片刻的遲疑,托托比亞斯說:「好吧!頭!最後一次!」

  與此同時,遠在柯尼斯堡的德軍指揮部裡,陸軍總司令馮.博克元帥憤憤然地嘟囔著:「瘋了,簡直是瘋了!他難道還是個十三歲的孩童,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份與責任?我們當初怎麼會把空軍總司令的重任交給這樣一個怪異的傢伙?」

  「算啦,老夥計!現在總不至於向全世界宣佈臨時革除漢斯.羅根元帥的空軍司令頭銜吧?」馮.克盧格元帥溫和地勸說道,「既然木已成舟,我建議就此調整部署,讓萊因哈特的第41裝甲軍全速北上增援第56裝甲軍,各集團軍群趁勢發動全線進攻——仗打到這個地步,再努一把力沒準就把敵人的堅壁給推到了!」

  「那北線怎麼辦?」馮.維茨勒本元帥悶悶地發問說。

  「哼,北線!北線的芬蘭人一樣是怪物,還說8月20日參戰,現在都21日了,他們總是有那麼多借口,天氣?哼!我看乾脆直接授權亞當將軍,讓他全權統籌北線部隊發動進攻!」馮.博克即便是非常生氣也依然保持著特有的從容和優雅,歇斯底里的狀況是絕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現的。

  「噢!那個遠離戰場多年的軍事家行麼?也許我們該信任馮.法爾肯霍斯特將軍!」馮.維茨勒本擺出來自己的看法。

  「如果啟用馮.法爾肯霍斯特,進攻還得往後推延,而亞當將軍和北線的臨時指揮部都在赫爾辛基!」馮.克盧格說,「為甚麼不給以為對山地作戰研究多年並且富有成果的老將一次機會呢?這也許是他退役前的最後一次演出!」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5:46
第24章 絕地

  「頭,喝點吧!」

  當托比亞斯將那略顯樸舊的不銹鋼杯子遞送到眼前時,羅根正出神地望著遠處的山丘。激烈的槍炮聲從一刻多鍾前就沒有停止過,MG-34、德加廖夫、毛瑟98K、莫辛甘納以及手榴彈、迫擊炮的聲音混在一起,就像是一鍋燉成稀泥的大雜燴,酸、甜、苦、辣參雜其中,卻偏偏難以名狀!

  「喔,謝謝!」

  喝之前,羅根並沒有往杯子裡看,而且注意力也不在眼前。等到清涼甘甜的液體流入喉中,這才意識到托比亞斯弄來的並非白開水而是德意志第三帝國時期最令人意想不到的「發明」——芬達!

  穿越到這個時代之前,即便是留學歐洲,羅根也沒有想到可口可樂旗下的芬達與納粹德國有甚麼關聯。其實在二戰爆發之前,可口可樂不僅在美國聲名鵲起,在德國軍民之中也頗受歡迎,1938年,軍刊《國防軍》曾刊登一則廣告:一隻巨手在世界地圖面前高舉可口可樂瓶,下面是醒目的廣告詞「是的,可口可樂譽滿全球。」

  戰爭爆發後,由於貿易禁運,德國分部無法從美國總公司得到含有神秘配方的原材料,但德國人並沒有因此而放棄,在高層的指示下,技工們利用其它原料製成一種果子味汽水,這就是芬達的由來!根據歷史記載,芬達在戰爭期間頗受歡迎,僅1943年一年,它在德國及其佔領區的銷量就超過了300萬瓶!

  托比亞斯若無其事地聳聳肩膀:「恰好有人帶了這種飲料,我想您應該會喜歡!」

  盛夏時節的烈日炙烤著大地,確實讓人有些昏沉之感。羅根接連喝了兩口,頓時覺得頭腦清醒了不少,正欲讓托比亞斯一同分享,卻看到加略特少尉摘下耳機,滿臉驚詫地喊道:「長官,布呂歇爾上尉那邊情況危急!」

  「怎麼回事?」羅根瞪大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就在幾分鐘之前,空降兵們才打退蘇軍的一波進攻啊!

  加略特將一對耳塞貼在自己的右耳上,神情嚴峻地傾聽了好幾秒,才又說道:「蘇俄士兵從西面突破了我們的陣地!真展開白刃戰……我們人數處於劣勢!長官,上尉要求撤退!」

  「甚麼?情況這麼糟糕?」羅根狠狠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不禁想起了盧森特先前的勸告。但現在已經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問題了,若是蘇軍打垮了傘兵主力,便完全可以一鼓作氣奪回機場,屆時自己便只有帶著殘兵潰退這一條路可選了!

  加略特依然緊張萬分地傾聽著耳機中傳出的聲音,大約過了半分鐘,他失魂落魄地看著羅根:「長官,他們頂不住了,上尉已經下令撤退了!」

  羅根直起身,無比驚愕地望向東南方,山丘後面的槍聲明顯減弱了一些,沒想到潰敗的竟是己方官兵!

  不一會兒,空降兵們狼狽的身影果然出現在了山丘上,他們雖然沒有淪喪到丟盔棄甲的程度,毫無章法的隊形和踉蹌搖擺的步伐令人感到無比失望。就在這時候,部署在跑道東北角的德軍士兵們騷動起來,伴隨著倉皇驚詫的喊叫聲,MG-34慌亂地吼叫起來——視線盡頭,幾名穿著黃褐色軍服的蘇軍士兵「無聲」地倒下了,但後繼者的數量卻越來越多……

  「真該死!」

  羅根將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丟,從剛才靠坐著的木箱旁拾起MP40,朝周圍僅剩的十數名空降兵喊道:「射擊!準備射擊!橫向防禦!準備戰鬥!」

  士兵們忙不迭拿起各自武器依托跑道進行橫向防禦,脆弱的散兵線看起來並不足以阻擋那些「漫」過山丘的蘇軍步兵。遠遠望去,他們的人數已然超過千人!

  區區一兩千人的步兵陣列本不在羅根眼中,但殘酷的現實卻讓這位空軍總司令心中倍感壓迫——看蘇軍這猛衝猛打的架勢,自己莫不是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陣狂虐的風從身後襲來,熟悉的轟鳴聲告訴羅根:又一架運輸機降落下來了,上面必然運載了十餘名空降兵連同大半噸彈藥物資。第22機降師與第7傘兵師同為德軍最早組建的師級空降部隊,官兵經驗豐富、戰力充沛,但再精銳的士兵恐怕也無法抵擋住對方的人潮衝擊!

  儘管胸中無限悲涼,羅根心一橫,單膝跪地,雙手端起衝鋒鎗,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那就讓這場無比絢麗的夢結束吧!

  啪!啪!

  隔著好幾百米的距離,身旁的德軍步槍手已經迫不及待地向尾隨同伴而來的蘇軍步兵開火了。憑借精湛的射術,他們的每一次射擊幾乎都伴隨有黃褐色身影的倒下,然而洶湧的人潮絲毫沒有停留的跡象。那些有跑在最前面的人還時不時停下來就地開火,撤退的德軍官兵中亦不斷有人倒下!

  衝鋒鎗暫時還無從發揮作用,羅根完全為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了——這根本不像是一場頗具現代化意義的戰爭,從雙方士兵的距離和進攻的節奏來看,它更像是韃靼騎兵與條頓騎士之間的角逐,慘烈而令人絕望!

  羅根的目光在己方撤退士兵與蘇軍追兵之間焦急地往返著,雖然沒有刻意為之,但他依然迫切地希望找到盧森特的身影。可是,原本給人以鶴立雞群之感的魁梧漢子似乎並不在這兩三百名德軍官兵之中。最後幾百米的距離對於許多德軍官兵來說成了永遠無法跨越的死亡地帶,意識到跑道這邊的德軍已部署了好幾挺射速驚人的MG-34,蘇軍步兵們開始放慢腳步,但撤退的德軍士兵仍在他們的射程之內,愈發激烈的槍聲中,倒下的灰色身影數量陡增!

  「22空降師的……全體!就地!阻擊!」

  當那個嘹亮的嗓音出現在耳邊時,羅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撤退的人群中當即出現了二十多名「逆向」而動的士兵,其中一個體型特別健碩的還攙扶著受傷的袍澤,也正是因為這個略微彎腰的動作,使得羅根一開始並沒有在人群中發現他!

  就地投入阻擊的德軍士兵們全然顧不上排兵佈陣,直接就地或蹲或趴,毫不猶豫地以各自武器向後開火——人群漸行漸遠,他們便孤零零地留在了田野中!

  「大家不要慌!就地組織防禦!軍官們收攏各自部署,就地防禦!」撤退的人群還沒完全退過來,羅根便聲勢力竭地喊叫著。他的聲音毫無懸念地被槍聲湮沒,好在這些都是經歷過戰陣的官兵,一旦越過了構築橫隊防禦的同伴們,他們便自動停下腳步轉身加入戰鬥。只一會兒功夫,視線中便不再有倉皇走跑的德軍士兵,機場外側跑道旁則是一片灰色!

  在不列顛之戰中,羅根曾聽一名陸軍指揮官說,在彈藥充足的情況下,3挺配置得當的MG-34就能夠阻擋住英軍的一個步兵營。不可否認,這種輕機槍確實是德國陸軍橫掃諸敵的有力武器,但它們不可能替代其他武器而成為主導戰場的唯一。在「撕裂亞麻布」的機槍聲中,追擊而來的蘇軍步兵不是被擊倒就是主動趴下躲避子彈,他們的進攻卻並沒有因此而被放棄,啪啦啪啦的步槍和輕機槍聲響個不停,無數的子彈在戰場上「不長眼」地橫飛,盧森特和殿後的二十多名士兵被死死壓制在距離羅根還有百多米的開闊地帶動彈不得。

  局面正僵持著,炮彈飛行的咻咻怪叫聲出現了。與羅根熟悉的重炮轟鳴相比,這些小口徑火炮的聲響是短促而清脆的,落在草地上的炮彈威力相當於兩顆或是稍多一些手榴彈,若是距離趴在地上的人較遠,僅是徒勞地掀起泥塊沙石罷了,可若是在彈片的有效殺傷距離之內,那麼毫無遮蔽的人不論任何姿勢都難逃厄運!

  接踵而至的炮彈以每分鐘十幾發的速度侵襲著這些德國空降兵的臨時陣地,剛開始的時候,羅根還能以糾結自責的心態觀望戰場,隨著炮彈落點的迫近——甚至從頭頂飛過落在機場跑道上,他便只能埋頭祈禱!

  「他們上來啦!」

  蘇軍的炮擊還未平息,耳邊就聽到有人在用德語大聲喊叫,密集的槍聲隨即在耳邊爆發,間或有人因為受傷而痛苦地發出哀嚎。

  「頭,給!」

  托比亞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頂傘兵盔,邊緣還沁著鮮紅的血跡。

  這也許是羅根最為糾結和煎熬的一刻,下一秒,他迅速戴上頭盔,端起衝鋒鎗朝正在逼近的蘇軍步兵們開火了——儘管他們還在兩百米的標尺射程之外,但羅根兩梭子就掃過了一整個彈匣。

  換彈匣的時候,羅根耳邊儘是軍官和士兵們的喊叫聲,他們對於蘇軍的不斷逼近感到萬分緊張和焦慮,他們對於同伴中間不斷增加的傷亡束手無策,他們對戰局的發展感到了悲觀甚至是絕望。若不是一支先前派去佔領防空陣地的傘兵分隊及時從側後方發起牽制性的攻擊,蘇軍步兵不惜傷亡的衝鋒幾乎得手……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5:46
第25章 涅盤之地

  「長官!眼下我們別無選擇,只有向西,也就是新勒熱夫方向撤退!幸運的話……我們幾個小時後就能夠與地面援軍會合!」

  即便是商量的口吻,盧森特的聲音依然如洪鐘一般響亮——也許,他永遠只有這一個音調,以及一成不變的耿直性格。

  經過了半分鐘的彷徨與糾結,羅根毅然決然地說:「不!我們要守住機場!而且,我們能守住機場!」

  「可是長官,我擔心蘇聯人下一次進攻就會調炮來轟,這萬一……」布呂歇爾上尉,也即是第1空降師所屬傘兵營臨時指揮官,口氣顯得謹慎而又關切。

  「萬一蘇軍的炮彈那麼偏巧落在我們的總司令身上,那不論這場戰鬥的結果如何,哪怕我們以區區百人打退了蘇軍一百次進攻,我們都將成為國家和民族的罪人!」盧森特雖然沒有刻意地大吼大叫,但反襯的語氣依然讓周圍每一個人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惱怒與不滿。

  聽了這話,羅根心中亦是一震:自己冒著生命危險親臨一線最主要是想「脅迫」東線司令部的統帥們改變作戰路線,這種捨身忘我的氣概絕非一般人具有的。在戰術層面,他雖然覺得自己確實會給一線部隊帶來不少壓力,可也自信地認為榮譽光環以及對戰場的細節掌控能力完全能夠抵消這些「負數」。

  「少校,你這話是甚麼意思?」托比亞斯頓時怒目而視。

  盧森特毫不示弱地回答:「如果總司令真的心懷下屬、心懷戰局,那他就應該搭乘下一架飛機返回後方!」

  這時候,機場上確實停了兩架容克-52,士兵們正從機艙裡往外搬運彈藥物資,但由於這些物資是臨時調配的,有相當一部分都是供坦克使用的炮彈,真正能夠起到作用的很有限。待機艙空出來之後,他們又將一些重傷員抬上飛機——只要在蘇軍以炮火覆蓋機場跑道之前,羅根是完全有機會離開的。

  托比亞斯怒了,他如一挺MG-34般叫道:「你是覺得我們總司令連普通的士兵都不如?哼!膚淺!當初在敦刻爾克,總司令帶著19名官兵混入十數萬聯軍之中,一口氣射殺法國高級軍官12人,改變了整個戰場的局勢!在蒙克,總司令帶著我們孤軍奮戰,真可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在懷特島,總司令率領數千將士浴血奮戰了19天,幾乎以一己之力為德意志的勝利奠定了基石!還有此後的加的夫之戰等等,總司令親手射殺的聯軍士兵比你們中任何一個人的戰績都多得多!他為德國做出的貢獻比你們全部人加起來都多得多!」

  「托比亞斯!」

  羅根喝止了自己的老部屬,然後轉向盧森特:「少校,我現在將你部的指揮權歸還於你,並命令你們立即向西撤離!」

  身材異常魁梧的空降兵少校漲得滿臉通紅,他終於低沉地說話了:「我是不會走的,我的下屬們也不會!我們並不懼怕死亡,更不害怕與眾多蘇俄士兵對抗!我們怕的是您,長官,我們崇拜的英雄!不明不白地殞命於此!這裡絕非您發揮作用的地方!您完全能夠在指揮部裡發揮更大的作用……我們以您為傲!」

  當兩行清淚劃過盧森特滿是泥污的臉龐時,不僅是羅根,就連托比亞斯也愣住了。

  在羅根開口之前,盧森特突然起身並朝周圍喊道:「第3突擊營的,給我站起來!」

  伴隨著雷霆般的聲音,四十多名原本或坐或蹲在跑道旁的士兵改用和盧森特一致的姿勢。不論受傷與否,他們每個人都緊握著手中的武器,一雙雙眼睛投射來堅毅之色。

  盧森特掃視一圈,高聲說道:「為了勝利,為了德意志,也為了我們敬愛的空軍司令,跟我來!」

  「少校……」羅根站起身來想要伸手阻攔,不想盧森特側身往左一步,輕而易舉地「擺脫」了,然後如風一般向前跑動。那四十多名士兵竟無人猶豫,全部跟著少校奔赴強敵屯聚的東北方!

  「少校!盧森特少校!你給我回來!」羅根拖著有些沙啞的嗓音喊著,可盧森特卻連頭也不會,而他所率領的士兵們,竟也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一般。

  看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身影,羅根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感慨。

  這時候,看起來頗為好勝的布呂歇爾上尉也勸著說:「長官,回去吧!」

  羅根微微垂下頭,歎道:「你們不懂,不懂……」

  「頭……長官!不論你做出甚麼樣的決定,我永遠毫無保留地支持您!」托比亞斯往前走了半步,從而與羅根並肩站立。

  羅根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過,他伸手拍拍老下屬的肩膀:「托比亞斯.法斯特少校,現在我以空軍總司令的名義命令你——乘坐飛機返回後方。假若我有甚麼不測,替我照顧好他們!懂嗎?」

  「這不可能!」托比亞斯瞪大眼睛。

  「這是命令!」羅根語氣平和地說。

  「不,我拒絕服從!」托比亞斯眼中充滿了驚訝與疑惑。

  「這是命令!」羅根正聲重複。緊接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肩章和領章,又從脖子上解下了自己的大十字勳章,連同價值不菲的鍍銀魯格一併交到托比亞斯手中,低聲道:

  「若此戰不死,我將涅槃而歸!」

  「頭……」托比亞斯仍以巨大的疑惑在羅根臉龐上搜尋著答案,但很顯然,他終究沒能得到答案。

  羅根輕輕地摘下軍帽,對布呂歇爾說:「上尉,能否給我找一頂頭盔?」

  上尉很是遲疑,但他還是讓手下從一名傷兵那裡弄來了完好無損的傘兵盔。在這期間,羅根又將湛藍色的元帥外套脫去,只剩下既無軍銜又無軍種標識的灰色短袖襯衫。戴上傘兵頭盔、套上衝鋒槍手的彈藥袋,看起來便與一般的傘兵沒有明顯差別了。

  「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夢見這樣的場景,所幸的是,這是在我們走向勝利途中,而非滅亡前的殘喘!」說這話的時候,羅根又一次笑了起來,笑容停留的時間更長一些,但很快還是被殘酷的槍炮聲所打斷。

  「法斯特少校,難道非要我動用武力?」羅根冷喝一聲,逼得雙眼噙淚的托比亞斯顫顫巍巍地爬上那架發動機已經啟動的容克-52。

  羅根高舉手臂,用力地朝開始滑行的飛機揮手。看著托比亞斯在機艙門口做著相同的動作,他心中卻莫名地平靜下來。

  「上尉!我很羨慕你,因為你有一個偉大的姓氏!」羅根轉過頭對布呂歇爾上尉說。

  「是麼?長官!」可憐的上尉現在滿腦子都是問題,毫無興致接受這樣看似客套的恭維。

  羅根熟練地拔下衝鋒槍的彈匣,從胸前的彈藥包裡取出備用的,用最簡捷的動作換好,說道:「我有種預感……此戰將成為我們的滑鐵盧!」

  對於法國人而言,滑鐵盧意味著從勝利到失敗的巨大轉折,對於那場經典戰役的勝利者——英國和普魯士而言,它有著截然不同的意義!

  一番簡短的炮擊之後,大約兩個團的蘇軍步兵漫山遍野撲來。羅根和布呂歇爾帶著所剩的百餘名士兵邊打邊撤,逐步撤退到了機場主跑道西北側的小山丘。蘇軍的機場守衛部隊在這裡留下了簡陋的防禦工事和幾挺缺乏彈藥的大口徑機槍,前者與正面戰場的堅固防線相比簡直是一條不入眼的小水渠,後者所發揮的作用亦非常有限,但利用這稍許的地形變化,德軍空降兵們將衝鋒鎗的火力發揮到了極致。等到盧森特率領他的小隊從斜背後殺出,出其不意地打了蘇軍一個措手不及,山丘下已經鋪滿了蘇軍官兵的屍體,而羅根和布呂歇爾這邊也損失了一多半的兵力,並且消耗掉了幾乎所有的彈藥儲備!

  熬過了蘇軍的第二次進攻,羅根以為自己的運氣也到頭了。一隊容克-52杯水車薪地運來了百餘名士兵和一批彈藥,但前哨偵察發現了更多的蘇軍部隊從洛克尼亞開來,而趁著德軍前後兩批護航戰鬥機交接的時間差,蘇軍航空兵也發起了又一輪空襲,將3架容克-52擊毀在地面上。儘管德軍人員傷亡不多,但這些飛機殘骸卻極大地影響了後續運輸機的起降,而地面上的德軍空降兵此時已經無力清理跑道!

  就在幾乎所有人都陷入絕望之時,戰局卻突然迎來了轉機:數十架容克-52在戰鬥機的掩護下齊整地出現在了機場上空,千餘名傘兵浩浩蕩蕩地降落下來,完全打亂了蘇軍的進攻節奏!這些傘兵很大一部分直接加入了機場防禦部隊,另一些人則組成了規模不等的戰鬥部隊,他們在戰鬥機和轟炸機的支持下四面攻襲來自洛克尼亞的蘇軍部隊。緊接著,讓羅根感到既興奮又心疼的是,斯圖登特將預備隊中僅有的裝甲機降部隊也派了上來。由於蘇軍戰鬥機的中途攔截,從容克-290改進而來的重型牽引機Ju-400以及運載戰鬥車輛的巨人滑翔機竟在一個多小時的航程中損失了近四成!

  有些犧牲是無謂的,有些則不然。兩個小時後,佔領新勒熱夫並全速趕來的第一批地面裝甲部隊抵達機場,他們同時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由於萊因哈特第42裝甲軍的出現,試圖奪取裡加港的蘇軍部隊被徹底擊潰,得到了「解放」的曼施坦因眼下正親率第56裝甲軍後衛部隊兼程趕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5:46
第26章 谷底的陽光

  「漢斯.羅根元帥,經過國防委員會全體委員商議,我們最終做出了一個極其痛苦的決定——我們無法把50萬空軍將士和整個德意志的藍天交託給一個過於冒進的年輕人,哪怕他為德國的勝利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並且擁有無可厚非的軍事才能!」

  「羅根元帥,我很遺憾,但……每個人應當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從錯誤中吸取教訓很重要,你未來的路還長著!」

  「漢斯,別灰心,你畢竟還不滿30歲,權當是一次精神和心理的磨礪吧!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希望下次見面時能夠看到一個更加成熟的你!」

  勃勞希奇、克盧格以及斯圖登特的面容連同他們的聲音輪番在腦海中盤旋,最後眼前白光一閃,羅根猛然從睡夢中驚醒。

  窗外已經大亮,初秋的微風輕輕吹拂著白色的窗簾。潔淨的大床佔據了這個房間一多半的空間,床頭的梳妝櫃上擺放著女士的香水和日用品,米黃色的被單映襯出一個嬌小纖弱的軀體……

  羅根光著膀子下了床,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雪茄和打火機,緩步走到窗前。

  窗外的世界,一望無垠的碧藍。

  叮!

  掀開打火機蓋時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也吵醒了床上的可人兒。

  「親愛的,一早就要抽煙麼?」

  柔和的女聲不僅嬌媚,更有種淡淡的清雅。羅根猶豫了一下,嘴裡叼著的雪茄,終究還是沒有點燃。

  可人兒慵懶地起身,披著淡粉色的絲質睡袍赤腳走到羅根身旁,伸出白玉一般的纖細手臂環住自己的心上人,閉著眼睛,懵懂地說道:

  「親愛的,暫時忘掉那些煩惱吧!這裡離前線足有一千五百公里呢!我們的假期才剛剛開始!」

  羅根輕輕摩挲著腰間那光潔如玉的嫩手:「我知道!只是還有點兒不適應!慢慢會好的!相信我,艾薇兒!」

  「嗯,我相信!」

  可人兒依然閉著眼睛,愜意地享受著來自大西洋的和煦海風。

  羅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這裡是法國聖納澤爾郊外的一處海濱別墅,耳邊只有風、浪、鳥這些屬於大自然的聲音。戰場的喧囂,對昔日的國家英雄來說已經變得非常遙遠。

  縱然如此,每日擺放在餐桌上的報紙還是搭建了一條與外界相連的信息通道。就在一天前,頭版頭條登載了日本政府向蘇聯宣戰的消息。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討價還價,東方島國以佔領原屬英法的部分東南亞殖民地為條件,正是出兵攻擊駐守遠東的蘇軍部隊,從而牽制這些有生力量馳援歐洲戰場。

  另外一些報刊上並不登載的消息也會經由其他渠道送來,而它們中的大多數都會讓羅根感到由衷的自豪:以曼施坦因所部為先鋒的北方集團軍群一舉攻到了莫斯科城下,紅色帝國的心臟受到了空前的威脅,克里姆林宮的統治者號召居民將首都變成不可攻克的堡壘,但在過去的一個多星期,由於德軍實施大縱深穿插的部隊成功截斷了莫斯科與前線之間的運輸大動脈,導致蘇軍全線潰敗。在明斯克和基輔,八十餘萬蘇軍遭到德軍圍殲,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擊潰戰和殲滅戰,蘇軍陣亡和被俘的士兵竟超過了戰爭之初三個月的總和,元氣再遭重挫!

  在遙遠的北方,同僚舊部正與芬蘭人並肩作戰,摩爾曼斯克之戰的勝利打開了局面,儘管芬蘭軍隊不願越過舊時的蘇芬邊界,但德軍山地步兵還是在空軍的有力支持下不斷從北方迫近列寧格勒,與之遙相呼應的是從愛沙尼亞方向北進的德軍第6集團軍以及從海上突入芬蘭灣的德國艦隊。

  蘇德戰場形勢進展迅速,卸去了空軍總司令之職的羅根反而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看客。也正如他當初立下的豪言,這個過於沉重的頭銜抵去了同僚們本要背負的「罪責」。參與「北線突進」策劃和實施的斯圖登特、裡希特霍芬、曼施坦因等人僅僅是受到了口頭上的訓斥,如今仍是各司其職。凱塞林則順利登上了他夢寐以求的空軍總司令寶座,他意氣風發地指揮著德國戰鷹不斷侵蝕蘇俄領空,並組織近3000架轟炸機對莫斯科展開前所未有的「煉獄」行動。

  歷史,正翻開嶄新的一頁。

  「西班牙……鬥牛!希臘……神廟遺跡!埃及……金字塔!耶路撒冷……聖城!噢,還有很多地方是我想去但又還沒去過的呢!」

  當艾薇兒.弗裡克結束了她那近一個小時的梳妝打扮並出現在餐廳時,羅根手中的世界地圖突然變成了「旅遊指南」,但刻意的掩飾並沒有瞞過這位在政治氛圍中長大的可人兒,她撅起嘴巴說:

  「漢斯,作為男人確實應該胸懷世界,但你已經答應了我,在這次旅行結束前都不再過問軍政事務的!」

  羅根當然知道艾薇兒這也是為了自己好,畢竟在國防委員會正式宣佈解除自己空軍總司令職務的那幾天,自己情緒低落到了極點,茶飯不思,整個人也沒精打采。出來度假也是一種難得的解脫。

  「遵命!安心度假!」羅根笑了笑,咖啡雖然加了牛奶和糖,口中卻還是倍感苦澀。儘管被委以國防委員會候補委員、國防生產委員會總監等新職務,但這些虛職基本上不需要他操心甚麼,可習慣了快節奏的軍事生活,一下子閒暇下來還真是一百個不習慣。

  「上午我們到城裡去轉轉吧!這裡有不少建築都是出自藝術大師之手!」艾薇兒一邊說著,一邊享用自己定制的「營養早餐」:一個煎蛋、一片麵包、一杯牛奶。從身材上看,這份簡單的早餐確實起到了很好的瘦身效果,尤其符合羅根的審美。

  「頭!頭!大消息!」

  一身軍裝托比亞斯不合時宜地闖入了這「二人世界」,雖說從空軍總司令副官「降格」成為普通空軍元帥的副官,但他身上找不到一丁點兒的悲觀成分。不過或許在艾薇兒眼中,這個忠心耿耿的軍人卻是此次度假的頭號大燈泡和氣氛破壞者!

  「讓我猜一猜……」羅根微笑地看著艾薇兒,揣測道:「戰爭結束了,我們可以自由自在地到世界各地旅行去了?」

  這句話並沒有讓艾薇兒臉上的表情舒緩多少。

  「嘿,不全對,但也差不多!」托比亞斯樂滋滋地走到桌前,壓低聲音說:「據可靠消息,喬治六世準備宣佈退位了!」

  「喔?」羅根停住手中的動作,「這麼說……英國的分裂狀態馬上就要結束了?」

  對於這個問題,不論是托比亞斯還是艾薇兒,既沒有資格回答,也沒有做出那樣的嘗試。

  羅根瞇著眼睛想了想,自言自語道:「嘖嘖!喬治六世若是退位,對目前的戰爭格局可是影響深遠啊!我看,德國倒是可以迅速擺脫戰爭影響,但世界並不會因此而迎來全面的和平!美日之間的好戲很快就要上演了!」

  托比亞斯聳聳肩,副官和參謀官,往往有著本質的差別。

  「若是英國結束內戰,你的環地中海之旅倒是馬上就能實現了呢!」艾薇兒顯然是在正話反說,羅根也不介意,他自嘲道:「嘿,世界格局之變又與我何干呢?我現在只負責監督軍工生產,就連造甚麼、造多少也輪不到我說話。」

  「真的沒關係?」艾薇兒放下手中的餐具,雞蛋切了一小半,麵包和牛奶一點沒動。

  「嗯哼!」羅根繼續自嘲道,「就算我有心,說的話也沒有影響力,何必浪費表情呢?」

  「昨天我收到了祖父的來信!」艾薇兒用很輕的聲音說。

  「噢?」對於威廉.弗裡克的種種行為,羅根一直是充滿巨大好奇的。

  「他覺得你既然已經離開了戰爭一線,正是放棄獨身奉獻立場的好機會!」說這話的時候,艾薇兒緊盯著羅根的雙眼,頗有些「逼婚」的意味。

  穿越到這個時代以來,艾薇兒無疑是羅根泡過的妞中背景最複雜的,而說到結婚這個異常沉重的話題,男人的思緒還是一團亂糟糟的毛線。

  「這是善意的建議,還是先決條件?」

  「我不知道!」艾薇兒有些失落地收回了目光,「但是漢斯,我希望你能夠明白,我是真心愛你才和你在一起的!」

  「我明白!」

  羅根異常沉重地點點頭,雖說對方有著投懷送抱的意味,但做過的事終究是要負責人的。

  「在政治方面,祖父的經驗比你豐富,我相信他是有能力助你一臂之力的!」艾薇兒頗有信心地說。

  「這麼說……他一早就預料到了我會有今天的局面?」羅根並不驚訝地問。

  艾薇兒卻是搖頭:「我不知道!祖父只是告訴我,不止是我,整個弗裡克家族的命運將與你密不可分!他說如果我放棄對你的爭取,必然會抱憾終身,而你也是一樣的!」

  沉默了一會兒,羅根轉頭望向窗外的海景:「不管怎麼說,我應該感謝他,是他把你這樣美麗的小天使送到了我的懷抱中!好吧,我們現在是回德國見他,還是派人接他到法國來?」

  「也許現在還不是時候!」艾薇兒突然換了副沉穩自若的腔調,「雖然許多民眾和軍官都對你的卸任感到遺憾與惋惜,但……眼下還是先安心度假吧!」

  羅根心底忽然有種強烈的感覺:眼前這個身材與容貌俱佳、才華與氣質並重的年輕女孩,也許並不像她的外表那樣單純與柔弱!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5:46
第27章 莫斯科城下

  「俄國士兵們,大獨裁者斯大林所發動的侵略戰爭已經招致失徹底的失敗!繼續留在戰場上,你們只會成為最後的殉葬品!放下武器吧!我們對你們過去所做的一切不予追究!放下武器吧!這樣你們才能夠平安地回到家人身邊……」

  語速偏慢、語調清晰的男中音迴盪在莫斯科的廢墟中,灰濛濛的天空顯得那樣的壓抑,視線中看不到一隻活物。遠遠近近的槍炮聲宛若不列顛的雨,淅淅瀝瀝沒個停。這裡曾經是紅色世界的驕傲所在,高聳的樓房和繁華的街道足以媲美世界上的任何一座國際化大都市,現如今卻遍佈瓦礫,那些來不及處理的陣亡者遺骸橫七豎八地散佈其間,給人以一種格外悲涼的深切感觸!

  噠噠噠……

  清脆的機槍聲由遠及近,只見一群穿著黃褐色軍裝的士兵倉惶而退,他們有的戴著蘇軍早期裝備的亞德裡亞頭盔,有的戴著毫無防護能力的便帽,甚至兩個戴著有殘缺的德軍M35頭盔。這些士兵踉蹌後撤,忙亂中仍在以手中的步槍進行還擊。一陣彈雨襲來,最後面幾個蘇軍士兵傖然倒地,但在他們的掩護下,其餘的人拐進殘牆後的岔路,倚靠這複雜的戰場環境暫時隱遁起來。

  伴隨著發動機的隆響與履帶摩擦的刺耳聲音,一輛擁有典型外觀的德軍三號坦克出現在數十米外的街口,37毫米口徑的短管炮威力有限,但對付蘇軍步兵以及普通工事卻是綽綽有餘的。緊跟在這輛坦克後面的是一輛擁有75毫米短管炮的三型突擊炮,車長的半個身子探出艙口,倚在機槍護盾前用望遠鏡觀察著前方。爾後,兩輛Sd-kf-z2型半履帶式裝甲車依次拐入街面,除了車廂正前方的額定機槍,德軍士兵們還在上面臨時架設了更多的MG-34,而大批步兵低著頭、躬著腰,緊跟著坦克和裝甲車穩步向前推進。透過殘破不堪的建築,人們僅憑肉眼就能夠隱約望見克里姆林宮頂部的紅色五星!

  一陣更為沉悶的轟鳴聲響徹城區,轉眼之間,一隊「容克-88」掠過頭頂——這些雙發轟炸機的絕對數量雖然不多,但因為是在三、四百米的高度飛行,氣勢和聲勢上帶來的壓迫感要遠比字面理解強大許多。在地面部隊燃放的彩色煙劑指引下,這些轟炸機在靠近城市中央的位置開始投彈,成串的炸彈呼嘯著落下,如重錘一般擂動戰場這面大鼓,殘破不堪的城區頓時火光閃動、濃煙四起。與此同時,來自地面的砰砰炮聲密集地響起,天空中的閃光點以及隨之產生黑色煙團迅速增加,彷彿要將那些飛行在城市上空的德軍轟炸機全部吞噬。過了快有一分鐘,這些雙發飛機幾乎要飛離城區範圍了,其中一架尾部突然騰起一團火球,它轉瞬即逝,但機體卻劇烈搖晃起來——兩台發動機上的螺旋槳還在飛速轉動,飛機卻無可挽回地向地面墜去。急促的嗚咽聲持續了好幾秒,最終以轟然一聲巨響作為終結!

  空中的爭鬥並沒有就此結束,像是受到召喚的魔物,一群黑點突然從東北方的雲層中鑽了出來。這些噴塗著五星標識的戰鬥機擁有簡潔流暢的機身線條,在大馬力發動機的驅動下,它們高速俯衝而下,群起的轟鳴聲響徹整個城區!

  相比於追擊者的靈巧動作,已經踏上返航之路的德軍轟炸機就像是一群吃得太飽的老鴉,它們的爬升顯得緩慢而笨拙,隊形的調整也不明顯——面對敵方戰鬥機的攻擊,它們更多的是依靠自身搭載的機槍和機炮進行防禦。塗著紅五星的戰鬥機宛若暴風雨中的海燕,忽高忽低,左躲右閃,機智勇敢地避開了狂風與海浪的侵襲,將一串串暗色的光點送入這些「老鴉」沉重的軀體。

  短短一分鐘的功夫便有四架雙發轟炸機以不盡相同的姿勢墜落下來,遠遠看去就像是在下一場奇異的雨。在蘇軍戰鬥機的迅猛攻擊下,殘餘的德軍轟炸機已經失去了隊形,它們忙不迭地飛入雲層之中,那倉惶的姿態全然不見了幾分鐘前的霸氣!

  空戰已見分曉,取勝的蘇軍戰鬥機既不窮追猛打也不流連於首都上空,它們果斷脫離戰鬥並高速向東北方飛去。直到十多分鐘之後,一大群氣勢洶洶的德軍戰鬥機才出現在了相反的方向上。受限於航程,它們只是徒勞地盤旋幾圈,便又在蘇軍地面炮火的驅趕下垂頭喪氣地撤走了。

  這樣一場勝負明晰的空中角逐,亦是數日來蘇德空軍在莫斯科空域激烈交鋒的縮影。空襲過後,德軍官兵依然在坦克裝甲車的引導下向城市深處推進,並且小心提防著那些隨時可能從角落裡竄出來進行攻擊的蘇軍步兵!

  ※ ※ ※

  「這兩天,攻城各部傷亡很大,我們的兩個裝甲師也不例外!可是諸位!拿下莫斯科的意義是極其深遠的,我們在這裡強調巷戰準備不足,而我們的對手不也沒有做好充分的防禦準備嗎?」

  位於莫斯科西郊的一處戰地指揮部裡,十餘名軍銜皆在少將以上的將領圍攏在一張簡易的木桌旁。說話的這位即是率部長途奔襲並切斷了蘇軍主要物資補給線的曼施坦因,憑借這個耀眼的勝利,他眼下已成為德國軍界炙手可熱的將星,在民眾之中的聲望也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若不是違反了最高指揮部的指令行動,陸軍元帥的權杖或許已經握在手中了!

  繼續進攻或是就地防禦,另一位裝甲指揮官萊因哈特顯然有著不同的見解:

  「曼施坦因將軍所講的這些,我想在座每一位都深有同感!精銳的裝甲部隊攻堅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是否應該把我們最寶貴的坦克投入道路難行甚至已經沒有道路的城區,我們應該更為慎重地站在全局角度進行籌劃!」

  「我個人堅持認為:拿下莫斯科的意義勝過一切!」曼施坦因並無敵意地加重了語氣。

  眾所周知,萊因哈特的風格一貫是勇往直前的,但在這裡他的態度頗為慎重:「如果僅憑我們這兩個裝甲軍就能夠攻佔莫斯科,我們當然不必有任何的猶豫,可是我現在擔心的是個很現實的問題:即便整個裝甲群耗盡戰力也無法佔領莫斯科,而兩天內主力部隊又無法趕到,我們可能陷入到敵人的反包圍中!反過來說,如果我們固守現有陣地,整個裝甲集群可以變成我們進攻莫斯科的橋頭堡,這對接下來的作戰行動同樣可以起到關鍵作用!」

  「兩位稍安勿躁!拿下莫斯科的意義確實勝過一切,它完全可能成為這場戰爭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也正因如此,總統和總司令先後發來電報,希望我們再努一把力,爭取在蘇軍前方回援和後方增援部隊抵達前拿下莫斯科!不過在電報裡,兩位長官都給予了我們自行判定戰局的權力!」作為第42和56裝甲軍的共同上級,第4裝甲集群指揮官艾裡希.霍普納沒有明顯表露自己的傾向,但肩上的壓力卻是毋庸置疑的。

  「在我看來,避免拉鋸和膠著的最好辦法就是果斷進攻!我建議:除了負責掩護側翼的部隊,集群預備隊以及第22空降師全部投入進攻,力爭在今晚之前拿下克里姆林宮和紅場!」曼施坦因的態度十分堅決——克里姆林宮是莫斯科的心臟,就如同這座城市是整個蘇俄的心臟和靈魂所在!

  「我當然希望能夠速戰速決,可是……」霍普納猛地抽煙,他當然不知道,相比於原本歷史時空的莫斯科戰役那浩大的規模和驚心動魄的廝殺,如今攻守雙方集結在莫斯科周圍的四十餘萬正規部隊和若干輔助兵力壓根不在一個重量級上,而這也意味著一個空前利好的機會正擺在德軍面前。

  「我們只剩下區區8公里的路要走!」曼施坦因渴求地說,「坦克油料和彈藥都不是問題,士兵們鬥志昂揚,我們將以強大的意志壓垮人數上稍稍佔優的敵人!」

  「雖然只剩下不到8公里路程,但我覺得它將是這場戰爭中最殘酷的8公里,也許……每一米都要損失一名士兵,甚至更多!」

  霍普納語氣沉重地說著,緊接著,他轉頭看了看萊因哈特和其他幾位將領。雖然心存顧慮,但曼施坦因成功的冒險顯然是最充分的理由。

  霍普納最後狠狠地將煙蒂扔在地上,把它當成斯大林的鼻子用力踩了兩腳,「維斯特!給東線司令部發報,請他們協調空軍著手對莫斯科殘敵發起最猛烈的轟炸,天黑之前我們將傾力發動最後一擊!」

  「是!」通訊官面無表情地將指令記錄下來。

  在這之後,霍普納轉過來向眾人宣佈說:「總攻擊暫定於下午6點開始,進攻之前將是20分鐘的快速炮擊,各部務必不遺餘力地投入進攻……為了勝利,為了德意志!」

  眾人齊刷刷地起立,「為了勝利!」

  和曼施坦因的充足信心相比,萊因哈特等人臉上卻不乏忐忑和憂慮,儘管如此,人們卻不必懷疑他們執行命令的態度。一名合格的軍人雖然不該盲從於上級,但更多的時候,他們必須無條件地服從!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5:46
第28章 當利矛遇上堅盾

  1941年的莫斯科,既是近代俄羅斯典型風格的反映,又充分展現了紅色蘇維埃連續五年計劃的成果,它的宏大曾讓來自西方的訪客們驚歎不已,它的繁榮亦令整個世界為之折服。戰火無情,德國空軍不惜代價的攻擊令這座城市在短短幾天內即承受了上萬噸高爆炸彈和燃燒彈的猛烈侵襲,但透過瀰漫的硝煙,莫斯科的輪廓依然清晰地描繪在蘇俄廣袤的土地上。它的殘牆斷壁,它的廢墟瓦礫,甚至那骯髒潮濕的下水道,仍舊是蘇俄戰士們頑強抗敵的陣地!

  在一條條幾乎不能稱之為街道的街道上,鏗鏘的履帶聲就像是頑皮的孩童在用金屬勺子刮蹭瓷盤,刺激著人們的耳膜、心肺乃至魂靈。在接連不斷的槍聲襯托下,一輛輛炮塔和車身呈四方形、醒目處噴塗有白色鐵十字徽標的坦克以緩慢沉穩的速度前行,時不時停下來向近或遠、靜或動的目標開火,時不時接受對手發射的槍彈考驗。在大多數時候,蘇軍的反坦克槍和小口徑火炮都難有作為,反倒是埋藏在瓦礫碎石中的反坦克地雷和手拉式炸藥發揮著令人意外的效用。除此之外,使用「莫洛托夫雞尾酒」也即是燃燒瓶的猛士們,做著用血肉之軀換取鋼鐵之軀這看似不划算的交易——來自大後方的預備隊源源不斷,德軍除第4裝甲集群之外的坦克部隊卻還在上百公里之外!

  激烈的戰鬥中,淡灰色塗裝的輪式和半履帶式裝甲車在瓦礫中艱難行進。為了壓制那些多以非自動武器抵抗的守軍,它們的機槍和機關炮似乎沒有一分鐘是完全安靜的,有些上面還搭載有迫擊炮,不斷以高拋的彈道攻擊那些藏匿於障礙物之後的防禦者。這些裝甲車並不都是專門的戰鬥車輛,它們非常有限的裝甲也成為蘇軍反坦克戰鬥人員偏愛的目標。只要駛入一條位於戰線上的街道,它們車身上的彈孔便會迅速增加,這種攻擊有時候無關痛癢,有時候卻是極其致命的!

  慘烈的戰鬥在考驗雙方技術兵器的同時,也在考驗官兵們的意志。戴著大耳沿鋼盔、穿著深灰色作戰服的步兵無疑是德國陸軍的傳統象徵,他們如今雖然在戰術上從屬於所向披靡的機械化軍團,但這些訓練有素並且經驗豐富的戰士顯然比那些藏身於坦克裝甲車內的同伴更有勇氣:他們數人或是十幾二十人為一組,以矯健的身姿在充滿危險的街道上「跳躍前進」——時而以損毀的房屋、殘破的花壇亦或是車輛殘骸為掩體短暫停留,時而在同伴的掩護下健步如飛,任憑子彈從他們頭頂和身旁飛過。敵人有時候藏得非常隱蔽,有時候藏身於難以對付的位置。於是,步槍手們拿出了狩獵的準頭,衝鋒鎗手們總是在沿著牆角「衝鋒」,反坦克手則扮演起了「城市強拆隊」的角色,但縱然如此,戰鬥之膠著還是出乎了大部分人的意料!

  ※ ※ ※

  「快!快!快!小心流彈!」

  一名看起來可能就二十出頭的德軍士官貓腰小跑地來到了街口,激烈的槍聲正從前方傳來,手持各種槍械的步兵們仍在艱難地向著城市中心推進。這名臂膀上佩有高射炮標識的士官右手拿著略顯小巧的雙筒望遠鏡朝前觀望,左手配合著口中的號令不斷揮動。只見兩名體格健碩的士兵拖來一門37毫米口徑的單管高射炮,後面還跟了兩個扛彈藥的傢伙。這種安裝著車用大輪胎的火炮雖然炮管細長,一看就要比相同口徑的步兵炮笨重一些——需要連續射擊的高射炮若是輕飄飄的,彈藥的後坐力也會讓它們過於激烈地「跳舞」的!

  就位之後,兩名炮手極其默契地一拉一推,不怎麼費力就將這原本炮口朝後的高射炮轉了過來。緊接著,他們一個調整炮口、一個安裝炮匣,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完全沒有一絲拖沓!

  街面上橫七豎八地散佈著不少屍體,這來自戰場的死亡氣息給人以無形的壓力。士官將自己瘦瘦的身體緊緊倚靠著牆角,雙眼不曾離開望遠鏡。此時天色漸暗,建築物的輪廓模糊了,但那些在槍口跳躍的火光更是清晰!

  「左前方街口位置!!二樓!距離150!」

  士官話音剛落,卻聽得子彈嘯然而至,戰場上的生與死已非人力可控,細微的偏差亦不是人耳能夠辨認的——士官還未來得及祈禱,居於他左側半米處的炮手卻已應聲倒地!

  心中全無僥倖之感,士官急促地喊道:「洛爾?洛爾!醫護兵!醫護兵!弗裡茨,先幫洛爾止血!」

  戰場救護既是人道亦為常理,靠左的那名彈藥手立即上前查看同伴的傷勢,但戰鬥並不會就此暫停。第二名彈藥手自動填補了炮手的空缺,另一名炮手經過了短暫的遲疑,亦遵照士官先前的指令對火炮進行最後的微調。

  當!

  突然襲來的子彈在火炮護盾上蹭起幾顆火星,反彈之後便不見了蹤影。

  射程之內恐怕已有蘇軍的槍手盯上了這個炮組,士官既驚又怒:「別管他,開火!」

  子彈擊中炮盾時,炮手本能地低下了頭,但基於高射炮已經調整到位,他依然按下射擊控鈕——由於沒有固定炮位,且是炮口向前的平射,半噸多重的高射炮在「咚咚」的吼叫聲中小幅度地向後跳躍起來,看起來就像是有只無形的魔手在操控著這大號「玩具」!

  近在咫尺的炮火令人耳朵發懵,士官雙眼卻緊盯著百多米外的建築物。它顯然是在德軍的轟炸或者炮擊中受到了破壞,原本六層樓的建築物已然坍塌了大半,但臨街一側還剩下小半,先前出現機槍火舌的就是二樓的一處窗口。

  通常在部隊行軍過程中擔當臨時防空之用的單管高炮雖然沒有穿甲彈,但對付輕裝甲目標和普通掩體還是能夠勝任的。炮聲仍在街道上迴盪,炮口指向的那棟殘破樓房就已接連騰起了爆炸的火光,從那些霍然出現在外牆上的巨大豁口來看,藏匿在屋子裡的蘇軍機槍組似乎難逃一死!

  高炮的射擊需要既快又準,不到三秒,連貫而迅速的射擊就打光了裝有37毫米高射炮彈的特製彈匣。那半棟建築物主體猶在,從外部來看卻已不再有生命活動的跡象。

  「長官,洛爾肺部中彈,傷勢很糟糕,我們得立即把他送到野戰醫院去!」醫護兵並沒有及時出現,但經驗豐富的老兵足以對常見的傷勢作出最基本的判斷。炮聲剛剛平息,他便迫不及待地向自己的上級報告到。

  年輕的士官毫不猶豫地命令說:「你和約瑟夫把他抬到後面去,交給醫護兵就立即回來!」

  兩名彈藥手不敢有絲毫的遲疑,抬著嘴角已經開始流血的同伴朝反方向退去。這時候,被壓制在街道兩側的德軍步兵們起身向前推進,然而對於他們來說,一個顯而易見的糟糕現實便是:不管是建於沙俄時期還是蘇聯時代,莫斯科的絕大多數建築物都是質量紮實的,和平時期堅厚的牆壁和樓板最大限度地隔斷噪音,戰爭時期則成了無處不在的堅固堡壘!

  眼看著就要通過下一個街口,在廢墟中穿梭的德軍步兵在死灰復燃的蘇軍火力打擊下頓時倒下了好幾個。最前面一隊試圖直接衝進那棟建築物,但還沒等他們衝到堆滿各種雜物的樓梯口,接連落下的兩枚手榴彈便徹底封住了他們的去路。

  儘管己方的進攻腳步並沒有完全被遏止,但目睹此情此景的士官還是異常懊惱。他扔下望遠鏡,如猴兒一般靈巧地往左邊一躍,跳到了火炮的護盾後面。僅剩的炮手自覺地往後挪了挪,開炮拴、退彈匣、再裝填。只短短幾秒,士官熟練地調整了炮口。在這期間,進攻的步兵們以手中的武器猛烈向那個該死的窗口射擊,暗紅色的光點飛射而上,雖然臨時壓制住了對方的火力,但黑乎乎的手榴彈又從另外幾個窗口飛出,一通爆炸之後,形勢再次反覆!

  機槍射擊時急速跳躍的火光依然在那個窗口後面頑固地跳躍著,士官瞇起眼睛,將整個身子壓在炮盾位置,惡狠狠地吼道:「送你們下地獄!」

  三秒之內,37毫米高射炮彈一股腦飛射而出。士官整個人像是可憐的蟋蟀一般隨著高射炮跳躍,但增加了一百多斤的重量,它躍動的幅度確實明顯降低了!

  胸口像是被人猛擊一般悶悶地痛,士官嘴角卻流露出了一絲邪惡的微笑,他親眼看到有兩三發炮彈直接飛入了那個窗口——縱使蘇軍在那扇窗戶後面堆砌了許多沙袋,甚至用上了薄鋼板保護,恐怕也是無濟於事的。

  「勝利」之後,士官有些忘乎所以,他急於和炮手重新拖著高射炮跟隨步兵們向前推進,便對從一旁經過的步兵喊說:

  「嘿,夥計,能幫我們搬剩下的彈匣嗎?」

  「當然!」身材結實的步兵輕而易舉地搬起了超大號的彈匣,士官和炮手轉過高射炮,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對面屋頂上光點一閃,宛若流星墜落前最後的光芒。片刻之後,胸口的悶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那近在咫尺的勝利,突然間變得無比遙遠!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5:47
第29章 再而衰,三而竭

  相對於擁有794年歷史的莫斯科城,已經流淌了不知多少萬年的莫斯科河有著極其深厚的底蘊。它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莫斯科人,也見證了無數的歷史時刻。1812年,歐洲最偉大的軍事統帥——拿破侖,一度飲馬於此,進而縱火焚城。129年之後,軍力同樣達到巔峰的德軍鐵騎席捲而來,這一次蘇俄軍隊沒有退而遠遁,在響徹城市的轟響聲中,跨越河流的一座座橋樑被俄國人自行炸毀,殘存的軍民依托平均寬度約為200米的河面進行著最後的抵抗……

  「如果不能取得勝利,那麼完好無損地保留紅場對我們來說毫無意義。命令:軍屬炮兵向對岸實施壓制炮擊,掩護工程兵在河面架設浮橋!」

  站在莫斯科中心城區著名的帕韋列茨火車站,德國陸軍第56裝甲軍指揮官埃裡希.馮.曼施坦因已經能夠借助照明彈的光芒遠眺克里姆林宮的尖頂。事實上,兩者之間的直線距離僅有區區2.5公里,任意一門坦克炮就能夠從這裡掀開那座宮殿的屋頂!

  「是,將軍!」魏斯.貝爾根上校轉過身,匆匆走向臨時設立在站台內側的裝甲軍指揮部。偌大的火車站隨處可見忙碌的灰色身影,空氣中除了刺鼻的硝煙氣息,還能夠聞到濃重的血腥味道——第41裝甲團和第125摩步團耗費了寶貴的一個小時、付出了四十多輛坦克以及500多人傷亡的巨大代價才最終攻克這裡!經過臨時清點,陣亡於火車站周邊的蘇軍官兵達到了2000人之多,這些缺乏重武器的戰士完全是在以血肉相搏!

  同樣令人感到震撼的一幕出現在莫斯科河畔,大約一個團規模的蘇軍後衛部隊沒能夠在橋樑爆破之前過河,湍急的河水對那些水性一般甚至完全不諳水性的士兵來說簡直就是無法逾越的天塹。面對洶湧而至的德軍裝甲部隊,這千餘名蘇軍官兵充分展現出了視死如歸的氣概。直到彈藥耗盡,他們也沒有放棄戰鬥,當德軍的機槍聲停息下來的時候,河水已然被鮮血染紅……

  密集而持續的槍炮聲中,從河流兩岸升起的照明彈不斷映亮河面。可供中型船隻航行的河水絕非普通坦克能夠泅渡的,這時候,德軍官兵們難免會懷念起那些樣貌古怪的「潛水坦克」,它們為不列顛之戰而設計,並在東線戰場上有過不俗的表現,然而現如今它們沒有一輛跟隨在第56裝甲軍的陣列之中,而是活躍在遠在兩百公里外的第聶伯河流域。

  十幾分鐘之後,進攻一方的火力強度陡然增加,來自榴彈炮群的持續炮擊形成了炫目的「流星雨」,這些彈道清晰可辨的暗紅色光點不斷越過莫斯科河,在對岸古老而密集的城區迸發出成團成片的赤黃色烈焰,或沖天而起,或在建築之間蔓延擴散。在這比鼓點更為密集的隆響聲催動下,又一批德軍官兵將收集到的各種漂浮物——皮筏艇、木舟甚至是用油桶臨時捆綁而成的簡易渡船,一一推入水中。坦克、突擊炮和裝甲車紛紛抵近岸邊實施火力掩護,頭戴M35鋼盔、高挽著袖子的士兵則奮力舞動著槳或者類似於槳的物體,工兵鏟、木板亦或是槍托,一面努力克服因為倒塌的橋樑和不斷落下的爆炸物而暴虐的河流,一面提防著從對岸射來的子彈。戰鬥在這裡變得毫無技巧可言,人們懷著巨大的勇氣作戰,有時尚能看到希望,有時候卻是在徒勞地飛蛾撲火!

  居高而望的曼施坦因,親眼看到一艘又一艘簡易的「衝鋒舟」翻沉,有些落水的德軍士兵仍在向岸邊掙扎,但那些頻頻騰起的浪花水柱就像是密不透風的籬笆。義無反顧的攻擊持續了半個小時,竟只有為數不多的步兵能夠踏上對岸的土地,然而這偉大的跨越卻不能帶來轉機:由於耗盡了臨時拼湊的渡河船隻,又沒有建立浮橋所需的足夠設備以及建立在對岸的橋頭堡,後續部隊尤其是裝甲兵只能看著同伴們戰鬥而乾著急。更糟糕的是,人數上的巨大懸殊使得那些抵達對岸的德軍士兵被死死壓制在河畔,他們試著向蘇軍的陣地發起了一次進攻,但就像以卵擊石一般迅速遭到挫敗。不多會兒,蘇軍調來輕重迫擊炮,殘存的渡河部隊只能在狹窄的灘頭苟延殘喘……

  巨大的悲哀浮現在了這位原本信心十足的裝甲兵將領臉上,蘇俄軍民的精神所繫明明已經近在咫尺了,難道自己真的無法跨越著看似無形的鴻溝?

  凌晨四時許,由黨衛軍「骷髏師」改編而來第22裝甲師以巨大的傷亡在紅場以西約4公里處,依托巨大的橋樑殘骸,勇敢的工程兵們不惜用車輛作為鋪墊,竟架設起了一座小得令人驚訝的浮橋。一營步兵率先通過浮橋踏上河流北岸,他們迅速構築起了弧形的防禦陣地,而對岸的蘇聯守軍對於這個突破口的非凡意義有著同樣清醒的認識。趁著天未亮,他們集結部隊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攻擊,士兵們在衝鋒時的「烏拉」聲就連對岸也能清楚聽到!

  電話中,第22裝甲師指揮官特奧多.艾奇克僅是簡短地向曼施坦因報告說:「坦克正在渡河,但浮橋的承受力有限,渡河速度非常緩慢!」

  放下電話,曼施坦因依然是滿臉沉重。作為黨衛軍的主力裝甲部隊之一,阿道夫.希特勒時代的「骷髏師」擁有令人羨慕的裝備,轉入國防軍之後,它的規模和檔次雖然有所削減,但依然強過於普通的國防軍裝甲師。經過了在立陶宛、拉脫維亞以及蘇俄腹地的一系列作戰,該師在進入莫斯科城區時,所剩的坦克只剩下45輛——四天的攻城戰中,又有三十多輛沿途拋錨的坦克在修復後重新回到作戰序列,但第22裝甲師的整體戰力不足正常情況的一半,人員車輛的極度疲乏更是臨近界點!

  焦慮地全盤思考,曼斯坦因從第8裝甲師抽調了20輛三號坦克和一營機械化步兵向前黨衛軍部隊靠攏,同時下令第3裝甲步兵師集中全力向紅場方向的河岸陣地發起最後一次衝擊!

  沉悶的轟鳴聲中,幾輛車身正面堆砌著沙袋的三型突擊炮緩緩推進到河堤邊緣,放低的炮口徑直瞄準了對岸的緩坡,準備隨時和蘇軍的步兵火炮來一場面對面的對決。廢棄車輛經過臨時改裝的車廂、進行了簡單防水處理的木製馬車車廂、木製浴桶、捆綁了油桶的門板以及擁有半封閉小斗的推車都成了渡河工具,克里姆林宮和紅場彷彿是令人癡迷的攝魂妖物,一再受到挫敗的步兵們神奇地充滿了鬥志,少部分狂熱者甚至脫去了外衣外褲,除了遮羞的內褲之外,只留下頭上的鋼盔、背負的步槍和彈藥包。

  凌晨五時五分,進攻號角吹響,參戰各部極度疲憊中的堅決令人既欣慰又悲愴!戰鬥伊始,德軍全線渡河突擊,沿岸配置的坦克、突擊炮、步兵炮以及迫擊炮構成了異常密集的壓制火力,蘇軍一方似乎受到了兵力調動以及彈藥補給的困擾,最初的反擊顯得虛弱無力。若是德軍擁有像樣的渡河船隻,這一鼓作氣的進攻很可能就在對岸開闢出了更多的支撐點!

  莫斯科河的河面說寬不寬,說窄也不窄。即便在河面最狹之處,德軍那簡陋、笨拙甚至令對手啞然失笑的渡河工具即便在沒有遭到阻擊,完成渡河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似乎也察覺到了德軍處於強弩之末,在一部分德軍已經登上河岸的情況下,蘇軍指揮官果斷派上預備部隊加上沿河陣地的防禦,一隊天黑前才完成搶修的坦克,囊括了KV-1、T-34、T-26、BT-5、BT-7等等各種型號,從克里姆林宮北側出發,直接駛過紅場前往河岸陣地,雖然蘇聯最高統帥斯大林並沒有出現在他熟悉的檢閱台上,但蘇軍大本營的許多高級將領此刻仍堅持在克里姆林宮辦公,這種異乎尋常的勇氣對決注定成為戰場的經典場景!

  蘇軍坦克以及預備隊的出現,對戰場形勢的發展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戰術配合難以發揮作用的隔河對射,蘇軍雖然損失了幾乎所有的輕型坦克,但僅有的兩輛KV-1和一輛T-34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的稻草」。德軍殘存的坦克和突擊炮被迫離開富麗堂皇的河畔,已經渡河和正在渡河的部隊也隨之陷入到了孤立無援的境地,他們朝著勝利出發的戰鬥悄然演變成了斯巴達三百勇士式的悲壯。對於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來說,克里姆林宮和紅場永遠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天漸漸亮了,灰濛濛的雲層遮蔽了絢爛的朝陽,德國第4裝甲群所屬部隊中的大多數依然滯留在莫斯科河南岸,面對蘇軍近乎瘋狂的反撲,成功渡河的四千多名官兵和三十餘輛坦克裝甲車只能勉強堅守橋頭堡,而令他們感到萬念俱灰的是,蘇軍出動數十架轟炸機對橋樑殘骸以及他們辛苦搭建起來的浮橋實施低空轟炸,儘管德軍防空炮火前後擊落了9架蘇軍戰機,但這種不惜代價的空襲最終還是獲得了成功——處於進攻態勢的德軍裝甲部隊被分隔在了河流的兩岸,孤立之部命運岌岌可危!

  一夜之間,局勢的急轉直下令第4裝甲集群的指揮官們陷入了近乎絕望的境地,唯一讓他們感到些許安慰的消息是,由克萊斯特所指揮的第1裝甲集群和古德裡安所指揮的第2裝甲集群經過連夜苦戰均已突破蘇軍戰線,其先頭部隊到莫斯科分別還有90和120公里,若是沿途暢通無阻,這點距離半日即至,可惜的是,這看似狹窄的區域內所集結的蘇軍部隊少說也有二十萬之多!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5:47
第30章 時局變幻

  身穿自己從前的上校軍服,挽著嬌美迷人的小婦人,以無比閒暇的心態漫步在南特古樸而熱鬧的街道上,感受著來自法國居民的敬畏目光,羅根沉浸在自己營造出的幸福氛圍中,微醉……

  在一群更為穩健的老帥手中,後德意志第三帝國時期的德國政府重新調整了自己的世界策略。東線與西線,完全是冰與火的差別對待。意識形態的對立終於引燃了最狂暴慘烈的戰鬥,兩支空前龐大的部隊正在廣袤的東歐進行生死角逐;近親相鄰的西歐,德國統治者採取的則是一種剛柔並濟的策略,經濟的逐步恢復,戰俘的分批釋放,最重要的是稅賦的減輕和食物配給的增加,這一切都明顯地削弱了各國民眾的反抗意識!

  「好漂亮的鮮花呀!」

  打著一把花邊陽傘的艾薇兒,驚喜地停留於一個露天的鮮花攤前。簡單自然的小竹筐裡插著一束一束的玫瑰、百合、丁香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淡色小花,這個場景不禁令羅根想起了遙遠的從前所看過的一部電影,《雛菊》。同樣是古樸的歐式小廣場,同樣是輕鬆愜意的氣氛,唯獨看不到東方面孔的漂亮女孩兒。

  女人對於花的鍾愛大概不亞於美食,羅根饒有興致地站在艾薇兒身旁,看著她在不同的花束前顧盼。好一會兒,她才選中了一束剛剛綻放的百合花。

  「6法郎或者1馬克!」買花的婦女用生硬的德語說。

  羅根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硬幣,正正經經地將它放在這包著頭巾的法國婦女手中,然後向艾薇兒建議道:「在這裡喝杯咖啡吧!」

  小廣場依河而建,東西各有一家咖啡館。這晴朗的好日子,商家不約而同地就進支起了遮陽傘和咖啡桌,濃香四溢的咖啡味道瀰漫在空氣中。在大英帝國沒落之前,由於英國艦隊的海上封鎖,德軍和德軍佔領區一度面臨著物資缺乏的困境。咖啡作為必須進口的物資,在佔領區首先實施了限制。反過來看,當法國的普通城市都恢復了正常供應,那麼海上運輸的狀況也不難揣測!

  點了一杯普通的黑咖啡,羅根舒服地翹起二郎腿。艾薇兒將彩紙包紮好的花束放在桌上,一臉幸福地對羅根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隱姓埋名地在這裡生活一輩子!」

  羅根淡然一笑:「可是你連簡單的法語都還不會呢!」

  艾薇兒不以為然地說:「那沒關係,你沒發現會德語的法國人越來越多了嗎?用不了多久,德語就會成為法國的第二官方語言吧!」

  德軍在法國的佔領會長久地維持下去嗎?羅根不敢妄言,畢竟後世有美軍在德、日等國長期駐軍的範例,但為數不多的軍事基地並沒有極大地改變這些國家的語言格局。日本人的英語依然說得很爛,普通德國民眾似乎也不屑於專門學習英語。

  「漢斯,日子越是美好,我越覺得它很快就會結束呢!」艾薇兒有些迷茫地看著羅根。

  羅根伸手抓住小婦人秀氣的手,「你這兩天怎麼了?我印象中的艾薇兒可不是個會輕易陷入悲觀的人!」

  艾薇兒也緊緊握住羅根的手,淡淡的笑容卻包含了許多複雜的成分。

  不一會兒,服務生將熱氣騰騰的咖啡送了上來,並額外附贈了兩樣德式小點心,說是老闆的一點心意。看著精緻器皿中的精美食物,羅根感受到了這微妙且確實存在的變化。

  咖啡喝到一半,街上忽然喧鬧起來。人們競相傳播著甚麼消息,而且絲毫不避諱周圍的德國軍人。言語之間,羅根聽到了他們用法語說的「英王」、「退位」、「新君」,便知道他們原來是得到了有關喬治六世退位、溫莎公爵重歸王位的消息。

  「戰爭終於要結束了!」

  羅根聽到一個約莫在四十上下的法國男子非常高興地對賣花的婦人說著。他穿著略舊的白色襯衫,下身是一條淺藍色的褲子,此前應該是在法國軍中服役過的。戰敗之後,法國軍隊的規模迅速縮減到了十餘萬人,大量的裁撤人員一度面臨著嚴峻的生計問題。蘇德戰爭爆發後,由於德國對各種軍工用品的需求激增,法國的許多工廠得以滿負荷運轉,工人們領到的微薄薪金至少能夠保證最低的生活需求,而一旦戰爭結束,這種暫時的復興局面可能會蕩然無存——然而,人們對戰爭的懼怕以及對親情的眷戀顯然甚過這一切!

  就著河畔的清風喝完咖啡,兩人又慢慢悠悠地往市中心方向走。等到天黑的時候,便又可以坐上火車返回數十公里外的聖納澤爾,在美麗的海濱別墅聽著海浪聲入眠,又在明媚的晨曦中迎來新的一天。

  臨近火車站,羅根遠遠地看到了托比亞斯在那裡來回踱步,雖然看不清面部表情,但他的動作就給人一種焦慮之感。

  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發生,會是英國方面出現變故?丘吉爾打算以一人之力逆天而行?還是來自東線的消息?

  羅根心中頓時惴惴不安地揣測起來,還未走近,托比亞斯便主動迎了上來。

  「頭,不好了!」托比亞斯雖然知道艾薇兒與羅根的關係,但還是謹慎地將羅根拉到一旁,壓低聲音說:「昨晚一支精悍的蘇軍裝甲部隊在莫斯科以南完成了迂迴穿插,我們的第4裝甲集群與後方的聯繫已經被切斷了!」

  「甚麼?曼施坦因被包圍在莫斯科城下了?」羅根的反應很是強烈,才華出眾的莫德爾在華沙被俘已經令人無比惋惜,若是曼施坦因連同霍普納、克萊斯特這些裝甲精英成為蘇軍的階下囚,加上德國最精銳的裝甲集群被蘇軍圍殲,那將對德軍的士氣造成難以估量的影響!

  短暫的驚訝之後,羅根迅速冷靜下來:第4裝甲集群看似孤軍深入,但經過連日來的推進,德軍主力部隊距離他們並不遙遠,沿途還有許多用於保護和鞏固補給線的作戰部隊。更為重要的是,德軍在東線戰場上已經獲得了非常明顯的優勢,蘇軍已成困獸之鬥!

  「別擔心,只要再堅持一兩天,困局就會變成勝局,我們對此要有信心!」羅根輕拍著托比亞斯的肩膀,儘管自己心中並不像臉上所表現的那般淡定。

  「但願如此吧!聽過一個多星期以來,空軍因為持續的高強度作戰已經損失了大量的飛機和飛行員!」托比亞斯雖然沒有明說,但此話的矛頭還是對準了現任空軍總司令凱塞林。總體而言,這是一個盡職盡責、能力出眾的空軍指揮官,但還遠達不到「現象級」。

  羅根對於這個話題顯然沒有深入探討的興趣,他搖搖頭:「統帥們自有他們的想法,我們不必過於介懷!走吧!回聖納澤爾去!」

  緩了一下,托比亞斯拍拍腦袋:「噢,對了!頭,之前還從凱倫那裡得到了另一個消息:日本艦隊已於今天凌晨1點,也就是當地時間早上6點多,向位於亞洲的英國殖民地發動進攻了!」

  「嗯?」羅根停住腳步,日本在不久前已經向蘇聯宣戰,並且向駐守遠東的蘇軍部隊發起了進攻,這「北進」的同時,他們竟然發動了「南下」攻勢,就不擔心多線作戰導致的兵力分散?

  「遭到進攻的據說有馬來亞、香港和荷屬印度,雖然泰國尚未參戰,但駐紮在泰國的日本軍隊同時攻擊了英屬緬甸!美國政府下午已經向日本提出了警告,要求他們立即停止入侵行動!」托比亞斯補充說。

  「咳咳!老夥計,以後更重要的消息還是放在前面說吧!」羅根轉頭看著自己的忠實親信,他心裡倒也清楚:不是托比亞斯主次不分,而是在不同的人心目中,主次的衡量並不一致。

  托比亞斯沒有反駁,只是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

  「看來我們的度假剩不了多少時間了!」羅根搓了搓手,很難說是興奮多一點,還是忐忑多一些。按照目前的態勢,太平洋之戰有一個截然不同的開頭——由於德國的全面崛起和英國流亡政府的西遷,美國海軍被迫將一多半的軍事力量集結在大西洋海域,導致太平洋艦隊遠較另一個歷史時空薄弱,而日本海軍憑借多年的積累已經擁有了一支戰力十分雄厚的艦隊。美國政府未必敢在這種形勢下向日本逼戰,更大的可能是默許日本搶佔一部分英國和荷蘭殖民地,從而獲得西太平洋的優勢主導權!

  「發生甚麼事了?」剛才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從羅根與托比亞斯交談時的嚴峻神情中,艾薇兒還是能夠看出事態的嚴重性。

  羅根並不希望艾薇兒直接介入這紛雜而又險惡的政治事務中來,他以樂觀的口吻說:「我想你祖父所說的時機馬上就要到來了,我們用不了多久便會見到他!」

  「男人只有攀上山巔這一個人生目標嗎?」艾薇兒顯得失落而又有些氣憤。

  羅根直面這雙美麗的眼睛,「不,艾薇兒,男人的目標當然不止這一個,他們往往只是不想在自己步入暮年的時候對自己年輕時的放縱滿懷懊惱——這種放縱既可以是亂作為,也包含了不作為!我向你保證,這將是我最後一次嘗試向山巔發起衝擊,如若失敗,我會帶著你遠走他鄉,過著像今天一樣平靜的生活!」

  艾薇兒輕歎了一口氣,「我知道這一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避免的,當年祖母就是……漢斯,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祝福你!」

  這話聽起來像是一種告別,令羅根心中一陣莫名的悵然。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15:47
第31章 秋意

  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聖納澤爾的盛名既歸功於繁忙而美麗的港灣,也得益於規模驚人的「諾曼底」船塢,它的出現可謂是法蘭造船業的奇跡。誕生於此的超級游輪「諾曼底」號排水量達到8.34萬噸,是二戰爆發前當仁不讓的「海上明星」,當時任何一艘戰列艦在它面前都不免黯然失色。更叫人咋舌的是,這艘體形空前的巨輪在跨越大西洋時竟創下了31.69節的平均航速!

  時光飛逝,當1941年的秋天悄然到來之時,作為法蘭西的驕傲,「諾曼底」號已經在紐約港白白耗費了兩年的光陰。至於法國西海岸絕無僅有的巨型船塢「諾曼底」,自戰爭爆發以來再沒有建造過一艘艦船。頗具諷刺意味的是,這座船塢多次成為德國海軍大型艦艇的修理船塢,並對俘獲自英國的戰艦進行過改裝。這一次,進入船塢進行檢修的是大名鼎鼎的快速戰列艦「格奈森瑙」號,它與自己的孿生姊妹「沙恩霍斯特」號在大西洋巡弋時遭遇暴風襲擊,肆虐的風浪導致它槳舵扭曲變形,於是就近進入聖納澤爾港維修。

  就在「格奈森瑙」號抵達法國的第二天,旅居於此的羅根也迎來了一位老熟人。

  「好久不見!尊貴的空軍元帥閣下!」

  「好久不見,尊敬的海軍上將!」

  握手致意之後,羅根彬彬有禮地請羅爾夫.卡爾斯——曾在蘇格蘭高地之戰中親密合作過的海軍將領,在海濱別墅的小花園中落座。除了警衛之外,這裡並沒有專職的僕役和廚師,艾薇兒親自煮了咖啡送來,就像是普通人家在招待尋常客人。

  「元帥好雅致啊,等過兩年退役了,我也準備找個安靜的地方度過餘生!」卡爾斯心直口快地說,「可是元帥,這樣的生活似乎並不適合您這樣的年輕人啊!」

  卡爾斯今年56歲,恰好是羅根的整整兩倍!

  羅根神色有些黯然,但心緒不再有大的波動:「生活的形式取決於生活的態度,與年齡沒有必然關係吧!勞碌多年,休息一陣子也是好事!」

  「嘿!」卡爾斯端起咖啡杯嘗了一口,「好香濃的咖啡!」

  羅根笑著看了眼艾薇兒,一個女人會不會做家務並不重要,關鍵是兩個人在一起之後她是否願意為你去學、去做。

  卡爾斯放下咖啡杯,很自然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黃褐色的木盒子,打開後往羅根面前一遞:「正宗的丹納曼,來一根?」

  羅根擺擺手,「不了,正在戒煙!」

  「哦?」卡爾斯有些意外,要直到蘇格蘭高地之戰那會兒,羅根可是一天抽一包煙加兩根雪茄的主。

  海軍上將稍顯遲疑的將盒子原封不動地收進口袋,「戒煙也好!」

  羅根臉上依然掛著微笑,他問說:「這次修理預計要多少時間?」

  卡爾斯答道:「看情況至少得兩個星期!除了受損的槳舵,我們還準備對干舷動一點小手術——冬天快來了,大西洋上的風浪會變得十分狂暴!沙恩霍斯特級的特點眾所周知,干舷太低了!」

  羅根雖不是海軍專家,卻也有緣搭乘過「格奈森瑙」號,風平浪靜時它是一條奇快無比的戰艦,可一旦海況惡劣,幾乎就變成一艘半潛的艦艇了!

  「噢!兩個星期不算長,你們先前的海上巡航也持續了快一個月吧!趁機休整一下沒甚麼不好——英國這個大問題解決了,大西洋的局勢也就沒甚麼可擔心的!」

  「也許吧!」卡爾斯一臉苦笑地重新端起咖啡杯。等他慢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才放低了聲音說:「不知您是否聽聞,美國國會剛剛通過了新的造艦案。只消兩到三年時間,我們在大西洋上的優勢就會蕩然無存!當然了,這還不算是最糟糕的,畢竟兩三年後的局勢誰也沒辦法預料!眼下喬治六世宣佈退位,英國政權上的爭端已經消除,但退縮到北美的英國艦隊可是個相當棘手的問題!」

  羅根雖有所瞭解,但還是虛心求教:「願聞其詳!」

  「為了幫助丘吉爾重建這支艦隊,美國政府沒少出錢出力!如今英國流亡政府無力支撐,華盛頓自然不樂意看到這些艦艇歸入與我們關係密切的英國本土政府控制!說不定……英國人一年前對法國人所做的,這次要應驗在自己身上咯!」卡爾斯娓娓說道。

  羅根想了想,進一步問:「這麼說來……海軍部有所謀劃?」

  卡爾斯點頭道:「是啊,總司令對此確實很擔心!那裡畢竟還有兩艘戰列艦、兩艘航空母艦和好幾十艘巡洋艦、驅逐艦,這支艦隊單獨起不了風浪,但若是被美國海軍扣押並徵用,對我們來說可是弊大於利的!」

  所謂「利」,大概是引起英國軍民的反感,從而讓英美關係漸行漸遠;所謂「弊」,自然是指軍事實力和即時戰略方面的變化。

  「憑德國海軍目前的實力,組織一支足夠強大的艦隊遠航西大西洋輕而易舉吧?」羅根試探性的說到。

  卡爾斯嘴上未置可否,算是默認了這個既成的事實。

  這時候,羅根反倒有些奇怪於這位海軍上將的表情,如今美國的海上軍事實力還沒有完全擴充起來,加上日本又在西太平洋展開了令美國憂慮的動作,德國海軍單憑遠航就起到令美國投鼠忌器的作用,並不需要和美國海軍死磕,他的顧慮緣何而來?

  一杯咖啡見底,卡爾斯才有些猶豫地說:「如果德國海軍能夠以一支完整的主力艦隊出航,給美國政府造成的震懾是可想而知的,可若是僅以部分艦艇遠航至西大西洋,其中的變數實在令人擔心!」

  「半支艦隊?」羅根初一開始很是不解:自己最近一段時間並沒有聽說德國海軍有主力艦因戰受損,蘇聯海軍的實力有限,加上各海上戰區的地理條件,德國海軍完全可以將主力艦抽調出來執行更具戰略意義的行動。

  「有些事元帥知道就可以了,沒必要深究原因!」話說到這裡,卡爾斯不願再在遠航的問題上多言一個字。談話變成了家常閒語,近期一直在海上巡航的卡爾斯,對國內時局的瞭解還不如羅根。唯獨談到莫斯科之圍的時候,他言語間對陸軍的冒進有些埋怨。

  說到這裡,羅根對「半支艦隊」有了一些揣測:莫非是東線戰局的吃緊導致那該死的國防軍事委員會決定把海軍航空兵留在東線協助作戰,以至於海軍只能派遣戰列艦和巡洋艦去美國佬門口示威?

  受限於地理條件、作戰態勢以及兵力構成,英德之間的海上戰鬥並沒有充分展現出航空母艦的戰略意義,但是德國空軍對英國艦隊的毀滅性打擊卻著實給德國海軍將領們留下了深刻印象。因而自從1940年後期開始,德國海軍便加速建造和改進航母,短短一年時間便將海軍艦載航空兵的規模擴大了三倍,主力航母也從勢孤力單的「格拉夫.齊柏林」號增加到了如今的「4+2」,即四艘主力航母加上兩艘輔助航母,算上意大利海軍由商船改造的兩艘航母,軸心國陣營的海軍力量確實獲得了質的飛躍!

  艾薇兒親自下廚烹飪的晚餐很是平常,但卡爾斯仍是讚不絕口。航海的枯燥和艱辛眾所周知,可這位海軍上將談及開疆闢土仍是滿懷憧憬——根據日本與德國新近簽署的協議,作為換取德國政府支持日本攻略英、荷殖民地的條件,一戰時期被日本佔領的前德國殖民地將盡數歸還德國。這些分佈在南太平洋的島嶼雖然缺乏直接的經濟意義,但在戰略上是大有潛力的。儘管距離遙遠,德國政府卻已經興致勃勃地派遣了一批遠洋艦船前去接收,卡爾斯同在海軍服役的小兒子就榮幸地隨艦前往!

  送走了卡爾斯,羅根連忙喚來托比亞斯,讓他提醒凱倫在繼續收集來自前線的消息同時,多多關注「海上的天氣」以及國內的局勢。

  「好的,頭!」

  托比亞斯用一如往常的口吻說:「對了,頭,我今天在港口聽到一些軍官在談論第4裝甲集群被圍於莫斯科的事情,他們大都認為蘇聯人只是在垂死掙扎,但也有人對前景持謹慎立場。目前法國民眾似乎還沒有得到這個消息,但我想蘇聯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宣傳機會!」

  羅根只是「噢」了一聲,獨自在心裡分析道:歷史上有保盧斯的第6集團軍被圍殲於斯大林格勒城下,但這次莫斯科之役的前景卻沒有那麼令人悲觀。在戰略層面,蘇軍已經在前期的進攻中消耗了大量的有生力量,而且英美的姿態也使得蘇聯陷入了空前的孤立;在戰術層面,單單一個裝甲集群雖然沒攻下莫斯科,但蘇俄首都畢竟還沒有得到完全的加固,以克萊斯特裝甲群和古德裡安裝甲群為先鋒的德軍部隊正像是兩支巨大的鐵鉗伸向莫斯科,一場惡戰之後,德軍就此打倒北極熊也不是沒有可能!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6 12:51
第32章 迷局之遐思

  夜深了,聽著浪濤拍擊海岸的聲音,羅根木然地望著天花板,大腦中不斷閃過關於歷史與現實的種種想法,一時間卻又理不出個頭緒來。尤其是卡爾斯沉穩姿態背後所隱藏的不安,更是讓他心中隱隱地感到憂慮:魏瑪模式消除了極端的獨裁主義,可群策群力的國防委員會如今卻成了無形的金剛圈,他們循規蹈矩的觀念與言論亦是可怕的緊箍咒。

  令羅根倍感惋惜的根源所在並非德國空軍總司令的軍職與權力,更不是單純的個人前途,而是這場戰爭、這支軍隊的最終命運。如果說獨裁主義取代魏瑪體制順應了時勢,魏瑪體制取代獨裁主義又再次推動了歷史進步,那麼也許這種輪迴不應該就此結束。

  「也許吧……」羅根沉沉地歎了一聲,窗外,光線漸亮。

  兩日後,郵遞員給艾薇兒送來了一封看似普通的電報。在對照約定的暗語進行轉譯之後,艾薇兒告訴羅根:祖父約他在巴黎會面。

  從威廉.弗裡克手中接走艾薇兒已經快有一個月的時間,這幾個星期羅根不僅享受到了別樣的曼妙,亦在不斷的揣測中吊足了自己的胃口。得到這個消息,他幾乎迫不及待地踏上前往巴黎的行程,但在艾薇兒的提醒下,他還是先到聖納澤爾港探望了卡爾斯及其麾下的眾將領。望著沙恩霍斯特級戰列艦那修長雄武的身軀,他在心中默默祈禱:但願這不是自己最後一次目睹它的英姿!

  離開聖納澤爾,羅根和艾薇兒並沒有直接前往巴黎,而是沿著法國西部和北部的海岸線小步邁進,每到一座城市,他們必然要花上半天時間參觀名勝古跡,好讓這個行程看起來只是小兩口的親密假期。如此一來,在接到電報的第六天,他們才慢悠悠地抵達了享譽世界的藝術之都,巴黎!

  此時此刻,艾菲爾鐵塔上依然懸掛著醒目的德國旗幟,但獨裁者鍾愛的萬字符僅僅作為國社黨的黨派標誌予以保留,德國的國旗、軍旗大致恢復到了魏瑪時期的樣式——與德意志第二帝國的設置基本相同,以至於民間流傳著不少關於皇室復辟的傳聞。且不論如今的高級將領之中依然嚮往德皇時代的人有多少,末代皇帝威廉二世已經撒手人寰,其繼承者卻又是個優柔寡斷的平庸之輩,沒有人會指望這些舊皇室成員能夠帶領德國攀上新的巔峰。

  羅根與德國前內政部長的再次會面是在巴黎大歌劇院的一間貴賓包廂中完成的。當時上演的是《卡德摩斯與赫耳彌俄涅》,一部創作於18世紀的抒情悲劇。站在任何一個角度,這場戰爭中的法國都是個巨大的悲劇,但幾乎座無虛席的歌劇院中,德國軍人和他們的女伴只佔了大約三分之一,其餘衣著鮮艷、對法語歌劇忘情投入的,身份不難揣測!

  「元帥閣下,許久不見,似乎瘦了一些呢!」弗裡克穿著一身黑色的禮服,一如羅根頭次在柏林的帝國總理府見到他時略顯疲憊,看似暗淡的眼神卻蘊藏著深厚的內涵。

  為了避免引起人們注意,羅根只穿了空軍上校的軍服,領口沒有佩戴任何勳章。他輕輕摩挲著自己的軍帽,壓抑著心中的強烈好奇,故作淡定地說道:「就體重而言,這兩個星期是其實是略有增加的!話說回來,還要感謝艾薇兒的周到照顧!」

  「找到愛情的感覺啦?」弗裡克以一臉慈祥的笑容看著羅根和他身旁的艾薇兒,彷彿隨時準備好要為眼前的這對新人主婚。

  雖然內心底有所動搖,但羅根還未決定改變自己的婚姻觀念。至於愛情的感覺,他倒是覺得有些迷亂——多琳的清秀面容仍時不時出現在夢境當中,對露西的虧欠之感也還沒有完全消失。

  不經意間,感覺艾薇兒緊緊摟著自己的手臂,卻頭一次產生了難堪重負之感。

  或許察覺到了羅根的不自然,或許只是有意迴避年輕人的親密舉動,弗裡克將目光轉向舞台,但交談並沒有就此中止。他以德語輕緩地問道:「暫時遠離了前線,元帥是否對自己的人生作了新的規劃?」

  說到自己的人生,羅根心中的迷茫恐怕更甚於愛情觀。儘管失去了空軍總司令的職位,但他至今並不後悔在關鍵時刻做出的抉擇——他堅信,若是希姆萊及其黨羽當權,德國的災難只會來得更加深重。

  在足足四五分鐘的時間裡,羅根只是盯著舞台上穿著傳統服裝的演員們,末了,他回答道:「我站在十字路口,等著星光的指引!」

  半分鐘之後,弗裡克平靜地說:「星光只在夜間出現!」

  隔了基本相同的時間,羅根說:「黑夜已經到來了吧!」

  弗裡克不緊不慢地說道:「是的!夜幕下,人們正在迷失方向!」

  羅根將自己長久的好奇與疑惑全部凝結在了一個極其簡單的問題裡:「在您看來……誰能為我們指路?」

  「某人!」弗裡克給出了一個看起來不是答案的答案——某人,也就是說答案確實存在著。

  羅根醍醐灌頂一般想到了魯道夫.赫斯,當今的內閣總理和國社黨領袖。從一文不名的副元首到國家的內政首腦,他無疑是軍政之爭的意外獲益者,但如果說這一切就能夠滿足他的慾望,那麼歷史上的赫斯恐怕不會有出走英倫的驚世之舉。再者,赫斯一直被盟軍關押到了1987年並最終自縊而死,試想一下,在格局已然穩固的情況下,盟軍如何會將一個神志有問題的人嚴密關押近半個世紀?

  「您相信『使命說』嗎?」弗裡克反過來問。

  「使命?」羅根想了一會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不是麼?」

  「有些人注定為國家和民族而生,就像是德意志歷史上最偉大的元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弗裡克刻意壓低了聲音,由於自上而下的影響,在如今的德國,「元首」已經成為一個較為敏感的話題。「蓋世太保」雖然遭到了徹底的改組,但秘密警察的職責卻沒有消失,幾個月來,已經有不少人因為政治原因被抓進監獄。當然了,他們被扣上的罪名要麼是「叛國」,要麼是「散播謠言」,絕不會有人僅僅因為「懷舊」而被關押。

  聽到弗裡克說出這句話來,羅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測:如果說德國平靜的表面下暗流洶湧,那麼最大的推力便來自於毫無軍權的「政府執行者」——魯道夫.赫斯!當初元首意外暴斃,若不是希姆萊出於自身的巨大野心而謀求高位,若不是陸軍元帥們因為戰事發展而心生不滿,赫斯理應成為這個帝國的新任元首,享受至高無上的獨裁地位!

  想到這裡,羅根愈發覺得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以勃勞希奇為首的軍隊將領選擇赫斯作為過渡政府的總理,確實最大限度地減弱了來自黨衛隊的阻力,甚至在極短的時間內吸收了武裝黨衛隊的精銳作戰部隊,並將國社黨和黨衛隊的規模大幅縮減,但他們在做出決定的同時也為自己留下來巨大的隱患——也許當初勃勞希奇等人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沒有給予赫斯分毫的軍權,內政外交事務也是以多人組成的「國家政治委員會」進行決策,但越是如此,赫斯越不會心甘情願地呆在現有的位置上!

  隨著思路的逐漸清晰,一出充斥著陰謀與殺戮的劇目已經從黑暗中露出了端倪。毫無疑問,不論是哪一方最終贏得勝利,這個過程都將是血腥而殘暴的,幾個月前的那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但羅根並沒有初上戰場時的心驚肉跳之感,他更關心的是這場變革所帶來的後果,以及自己應該扮演甚麼樣的角色。

  見弗裡克一副深沉的姿態,羅根以退為進地說:「經過這幾個星期的休假,我覺得爭權奪利的生活並不是我想要的!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和艾薇兒一起去環遊世界!」

  這話果然讓弗裡克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側過頭來以長輩的口吻說:「當一個國家站在自己的十字路口時,每個人都應該問問自己,問自己能夠為國家做些甚麼,而不是一味的逃避!漢斯……你是整個德國最富有才華的軍人,我們每一個人都對你充滿了期望,難道你是個被對手一拳擊倒就不敢再爬起來的懦夫嗎?如果那樣的話,艾薇兒真是看錯了人!」

  昏暗的包廂中,羅根清楚地感受到了來自弗裡克的氣勢,這絕非一個安於在鄉村田園頤養天年的老者,重新點燃他野心的,會是帝國內閣總理的承諾麼?

  「國家英雄——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艾薇兒從看到宣傳畫的那一刻起就深深愛上了一位國家英雄。他英姿勃發,陽剛帥氣,更重要的是,他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膽量與謀略!難道,這些都只是假象?」弗裡克用平和的語氣說著,但是人都聽得出來,他的情緒一點都不平靜。

  「可我已經不能調動一兵一卒了!」羅根故意哀歎說。

  弗裡克搖頭道:「不,漢斯,你忽略了你的影響,你是每一位年輕軍官的偶像,你在士兵中間有著無與倫比的號召力,而且……德國空降部隊仍然效忠於你……你是他們的靈魂所在!」

  持續好幾分鐘的沉默,讓這包廂陷入到一種壓抑的氣氛當中。順理成章的,羅根「想通」了,殷切地問道:「那麼……我能夠做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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