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風雲] 帝國雄心 作者:天空之承(已完結)

 
kelvin12354 2012-7-13 17:13: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4 190601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4 13:44
第47章 小國傲骨

  1941年7月,芬蘭。

  相比於德國任何一座大型軍用機場,位於赫爾辛基郊外的福內布機場都只能用簡陋來形容。大概是為了防備強大的蘇聯空軍,跑道附近只停了屈指可數的十幾架飛機,鮮明的輪廓告訴人們:它們無一例外的是德國製造的梅賽施密特-109。

  透過飛機舷窗,羅根好奇的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國度以及這些噴塗著深藍色的塗裝和芬蘭十字徽標的戰鬥機。從型號上看,它們主要是BF-109C型和D型,戰鬥性能雖然遜色於E型和最新列裝的F型,但對付蘇聯空軍的伊-15和伊-16已是綽綽有餘。

  在來芬蘭之前,羅根已經仔細研讀了空軍情報部門提供的信息。經過蘇芬戰爭的洗禮,芬蘭人除了一支山地作戰經驗豐富的陸軍部隊之外,海軍和空軍的原有裝備幾乎都在冬戰中損失殆盡。如今這支芬蘭空軍所擁有的200多架飛機絕大多數都是戰爭後期各國政府「無償」或是以極其低廉的價格所提供的,其中最先進的莫過於德國提供的梅賽施密特戰鬥機,加上不斷有服役於德國空軍的教官輪番前來為芬蘭培訓飛行員,到了1941年中期,芬蘭空軍堪稱另類的「德國二隊」!

  全副武裝的「禿鷹FW200」氣勢磅礡的在跑道上緩緩滑行,還未抵達指定位置,羅根已經看到了前來迎接的人群,黑壓壓一片少說也有七八百人。不過,這個景象不足以讓遠道而來的德國空軍司令與隨行將領們感到振奮,要知道眼下在赫爾辛基工作或僑居的德國人就有好幾千人。用海軍上將卡納裡斯的話來說:芬蘭人雖然痛恨悍然入侵並且奪走他們大片土地的蘇聯人,對於正在和蘇聯打仗的德國人卻沒有太多的好感!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飛機降落之前,羅根不僅對此行的前景有了清醒而謹慎的判斷,更與隨行的老將們深入探討了一番。所有的分歧最終歸為一個共同點:只要勸服了曼納海姆元帥這個關鍵人物,其餘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機上負責聯絡的原駐赫爾辛基武官、國防軍上校卡爾.艾梅立特在人群中搜尋一番,失望的告訴羅根:曼納海姆今天並沒有親臨機場迎接。

  「好吧,也許要馮.博克元帥前來訪問,這位芬蘭國防部長才會親自前來迎接!」羅根這話聽著像是在自我嘲諷,其實毫不客氣的將芬蘭人暗罵一番:以芬蘭的經濟和工業實力,若沒有德國在背後支持,想要從蘇芬戰爭的創傷中恢復過來,沒有十年八載是不用想的!

  鄙夷歸鄙夷,羅根依然滿懷豪情的走出機艙,向高聲歡呼的人群招手示意。這裡面確實有不少穿著德軍制服的人員,但芬蘭軍人也佔了近兩成,而且這些人的情緒絲毫不比其他人弱。

  在與芬蘭方面派出的代表以及德國駐赫爾辛基的外交人員握手寒暄之後,羅根徑直鑽進了芬蘭方面準備的汽車,等到托比亞斯等人也上了車,他忍不住感慨到:「芬蘭的夏天……真是涼快啊!」

  從略顯悶熱的蘇格蘭到涼爽的奧斯陸再到更加涼爽的赫爾辛基,短短幾個小時,人體器官對於溫度的差異有著非常直觀的反應——儘管在飛機上就已經換了秋季款的長袖軍服,羅根還是能夠感覺到自己那根根豎立的汗毛。

  「裡提總統和曼納海姆元帥已經在總統府恭候大駕了!」最後鑽進轎車的芬蘭空軍總司令馬奇恩轉頭對自己的德國同行說了一句流利的德語。

  「將軍的德語說得很好啊!」羅根稱讚道,「一定是在德國生活了很多年吧?」

  這位看起來也就四十多歲的芬蘭將領笑著說:「1935至1936年在德國呆了一年半的時間,後來跟著裡希特霍芬將軍去了西班牙,在那裡又呆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可惜那時候沒能和空軍總司令閣下碰面啊!」

  「嘿,我那時候還是一名小小的空軍少尉呢,就算見了將軍也不會記得!」羅根又一次自嘲的說。

  馬奇恩一面催促司機啟程,一面恭維道:「僅僅一年的時間就從尉官晉陞到了元帥,這樣的奇跡已經成為全歐洲年輕軍人的新夢想了——就算拿破侖皇帝知道了也會自愧不如吧!」

  這個話題再往下便是死胡同,羅根主動轉移話題問道:「總統最近身體還好吧?」

  「時好時不好,老樣子!」馬奇恩一臉平靜地回答道,如今雖然由裡提擔任芬蘭的第5任總統,但這個國家真正的主心骨卻非危難期間兩度力挽狂瀾的曼納海姆莫數。

  「我的祖父最近兩年身體也不太好,都是這該死的戰爭害的!對了,近期蘇軍沒有再在邊境挑起事端吧?」羅根順理成章的將話題引向了時局。

  「最近一個月倒是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馬奇恩顯然一個字都不願多說。

  「那就好!只有惡魔才會將這片寧靜的土地拖入戰爭的泥潭!」羅根挑開簾子,將目光投向窗外。汽車正沿著靠近海岸線的公路行駛,芬蘭灣的自然景色確實美不勝收,但這裡終究處於蘇軍飛機的作戰半徑之內,自從4月1日蘇軍發動戰爭以來,這個弱小並且遭受過蘇軍入侵的國家幾乎沒有一天不在戰爭陰雲的籠罩下度過。令人奇怪的是,儘管德國和芬蘭的軍事合作關係世人皆知,而且戰爭爆發時德國也有海空軍部隊在芬蘭基地駐紮,規模達到近5萬人的山地部隊也秘密駐紮於挪威與芬蘭邊境附近,蘇軍卻沒有向芬蘭宣戰並發起進攻,他們只是強硬地要求芬蘭政府立即解除和德國的軍事合作、驅逐境內的德國武裝人員——當蘇軍地面部隊以驚人的速度推進到德國傳統邊界地帶時,這一要求也被莫斯科拋之腦後。不過根據諜報人員反饋的情報,蘇軍一直以來都在芬蘭方向的戰線上大量駐軍並且不斷加固他們的防禦攻勢,很顯然,他們不希望工業、經濟和政治意義都很重要的列寧格勒出現任何差池!

  芬蘭是個多山多湖的國家,國土面積雖然不算特別大,但按照人口計算下來,依然屬於「地廣人稀」的那一類。從機場到赫爾辛基市中心,沿途始終沒有出現柏林那種密集的建築群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民居、教堂和市政建築大都孤零零的矗立在那裡。

  與這些景象相匹配的,是只有三層樓高、三四十米寬的芬蘭總統府,它乾淨政整潔的外牆看不出任何的恢弘與霸氣,磚石鋪成的小廣場只有半個標準足球場大小,所有的一切,都給來自德國的客人們「小國」印象。

  也許當初蘇聯政府就是憑著這種印象悍然發動勒蘇芬戰爭,然而在持續半年多的戰鬥中,他們在弱小的芬蘭人身上吃盡了苦頭,戰略上的勝利竟無法彌補戰術上的損失,它的教訓同樣在警醒任何一個試圖奴役這個國家的人:芬蘭人不是好惹的!

  貴賓駕臨,年邁的裡提總統和有著傳奇經歷的曼納海姆元帥終於帶著一干軍政要員出門迎接,隆重的氣氛稍稍撫慰了德軍將領們強烈的自尊心,白髮蒼蒼的裡提總統親自挽著羅根的手,一步一顫地走進了大廳。

  外部裝飾毫不起眼的芬蘭總統府,室內的陳設卻讓人眼前一亮:這裡就像是一座奢華的博物館,大理石地面清楚地倒映出天花板上的恢弘畫作,四壁的水晶燈配著金色的燈座,但這些都不是重點所在。在這個整體面積並不算大的大廳內,陳列著芬蘭人在歷次抵抗外敵入侵中繳獲的戰利品,它們中不乏奇珍異寶、貴重文物,也有一些是破舊的戰旗武器,體積最大的莫過於一門常見的蘇軍榴彈炮,破敗的炮聲、斑駁的炮管讓人看到了蘇聯軍隊在雪地林間的狼狽!

  裡提總統喃喃地向羅根介紹著這裡的陳列品,由於對芬蘭語一竅不通,羅根不得不通過德國大使的翻譯去揣摩這位老人所要表達的意思。身材魁梧的曼納海姆元帥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頭——儘管已經74歲高齡,他硬朗的身板依然像是峻松一般,反而是總統和羅根這一老一少用咳嗽聲交相呼應,傳遞著截然不同的用意。

  「尊敬的總統閣下,我此次受勃勞希奇總統的委託前來,主要是表達德國政府對芬蘭戰友永恆不變的珍貴情誼。為了幫助我們的老朋友加強空中防禦,我們準備無償向貴國提供一批雷達設備,等到第41期飛行學員班順利結業,我們還將讓他們駕駛一批最新式的梅賽施密特戰鬥機返回芬蘭!」

  年邁的總統聽懂意思之後眉開眼笑:「我們的德國朋友總是這樣的慷慨,真不知道怎麼報答才好!幸好,芬蘭有的是珍貴木材,只要波羅的海的航運一恢復,我們定然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採伐出來的木材運往德國!」

  羅根不動聲色的回答說:「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如實向勃勞希奇總統轉達閣下的好意!」

  芬蘭總統顯然不算就價值極其昂貴的雷達系統和新式戰鬥機多說一個字,彷彿它們只是國家之間稀鬆平常的贈品。他喃喃的說:「尊貴的客人啊,你們遠道而來,一路上肯定非常辛苦,我們準備了盛大的晚宴招待你們,還希望你們不要介意芬蘭廚師的廚藝有限!」

  「只要是用真誠之心烹飪出來的菜餚,一定美味可口!」羅根說這句話的時候,特意微笑著轉過身看了眼曼納海姆,這位總能夠在危機關頭挽救芬蘭命運的元帥,感興趣的難道僅僅只是守土衛國?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4 13:45
第48章 唇槍舌劍

  「來,諸位,我提議,為了遠道而來的德國朋友,為了他們勇敢頑強的品格,也為了久盼的和平,乾杯!」

  年邁的總統仰起頭,將杯中的伏特加一飲而盡,在座的芬蘭軍政官員無不隨從。

  寒冷的芬蘭並不適合栽種葡萄以及釀造紅酒,本地只釀造啤酒、利口酒和伏特加,而芬蘭伏特加又是格外有名。這烈酒的勁頭讓羅根差點嗆著,他悄然瞟了眼與自己隔了兩個位置的曼納海姆,芬蘭元帥一杯酒下了肚,臉色沒有任何的變化。

  「我們的德國朋友是非常擅長機械製造的,他們精湛的工藝和高超的想像讓我們十分佩服!」年邁的總統再一次舉起酒杯單獨面對羅根,「希望我們的德國朋友能夠給我們帶來更多能夠改善生活的技術,讓生活在原始時代的芬蘭人能夠早日感受文明世界的溫暖!」

  這一自嘲的比喻立即引來了一陣善意的哄笑,羅根用微笑作為回應,「等到戰爭結束,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幫助我們的芬蘭朋友!那時候,我相信芬蘭不但已經恢復了1939年前的領土,還能夠從戰敗者手中獲得巨額的戰爭賠款,以彌補冬季戰爭期間國家和人民所遭受的巨大損失!」

  此言一出,芬蘭總統手中的酒杯停在了唇前,在座眾人頓時鴉雀無聲。看來,芬蘭人中懂德語的人很多,包括看似耳目遲鈍的年邁總統。

  「請原諒我的冒昧!」羅根單刀直入的說道,「我想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人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祖國強盛,也沒有哪一個軍人願意終其一生被動挨打!我並不是一個崇尚戰爭的人,更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同胞或是其他國家的無辜平民受到戰火的煎熬。在夜裡,我會點上蠟燭為那些失去了親人的家庭默哀;在教堂,我會為那些未曾謀面的同僚們默默祈禱;在夢中,我總是能夠看到一個沒有戰火紛爭的和平世界!可是,當敵人悍然侵略我們的國土,威脅我們的國家和民族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存權力,我和數以百萬計的同胞拿起了武器,像你們曾經做過的那樣,我們用意志和血肉抵擋住了蘇聯軍隊的進攻,已經有幾十萬德國將士為此獻出了生命。讓我感到無比驕傲的是,我們不僅守住了國土,還在反擊中重創了侵略者。諸位,復仇的快意酣暢淋漓,更重要的是我們證明了自己作為軍人的存在價值,我們不但讓敵人感到痛、感到怕,更讓他們為自己的侵略行為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終有一天,我們會將戰旗插上克里姆林宮,那樣他們才會牢記這一次教訓,永遠牢記!」

  整個宴會廳依舊鴉雀無聲,大多數芬蘭軍政官員都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與餐具,或是低頭沉思,或是試著從同伴的目光中找尋答案,或是迷茫地看著來自德國的年輕元帥。

  「諸位,既然如此,我也簡單說幾句吧!」曼納海姆元帥終於站了起來,桌旁的他與羅根在年齡、經歷等方面有著頗多差異,但往深處挖掘,兩人身上又能夠找出不少共同點。

  待羅根坐下之後,曼納海姆用芬蘭語說道:「諸位同僚,我一直很羨慕,羨慕我們的德國朋友擁有世界一流的工業、世界一流的軍隊和世界一流的指揮官,他們擁有強大的軍事工業後盾,擁有完備的軍事訓練體系,擁有頂尖的科學技術專家,這些條件共同創造了他們的輝煌戰爭史。以如今的局面,我毫不懷疑德國能夠最終贏得勝利,但是……」

  停頓之間,宴會廳裡充斥著將芬蘭語翻譯成德語的聲音,同時也吸引了人們全部的目光和注意力。

  「誠如我們尊敬的總統先生所說,芬蘭是個相當原始的國家,我們沒有強大的工業和造船業,沒有充足的人口來組織一支龐大的軍隊,若是沒有德國朋友的幫助,我們甚至很難抵擋住蘇聯人在1939年冬天的進攻。我們的德國朋友無懼於和蘇聯作戰,而我相信,如今的德國政府也完全能夠做到他們向我們承諾做到的一切,可是……勃勞希奇總統終有一天會退休,我們年輕有為的羅根元帥也會有退休的時候,眾所周知,政府的正常換屆也可能帶來不盡相同的執政理念,我想終究會有那麼一天,德國厭倦了戰火廝殺,那時候我們的子孫就得依靠自己的力量來保衛國土,而蘇聯人的子孫或許會想起這段令他們蒙羞的歷史!諸位,蘇聯擁有40倍於我們的人口,50倍於我們的國土。若干年之後,他們的先進武器也許不再受到山林地形的限制,那時候,我們今天追求的榮譽就將變成子孫受難的源頭!」

  說罷,曼納海姆面無表情的坐了下來。餘音繞樑,宴會廳內甚至聽不到一絲雜音——人們或許沒有想到這接風洗塵的晚宴會變成雙方唇槍舌劍的戰場,並且每一句話的份量都有可能改變這個國家的命運,人們甚至為此忘記了呼吸。

  「諸位!」

  老邁的芬蘭總統這時候又一次端著滿滿一杯伏特加站了起來,若是不明就裡的人,看這情景大概會以為這是個嗜酒如命的老酒鬼,殊不知他糟糕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大量飲酒。

  「雖然戰略出發點有所不同,但我相信這並不會成為影響芬蘭和德國友誼的因素!我們依然堅定地從道義以及力所能及的方面支持德國朋友,包括那些自願前往德國的芬蘭同胞……在此,讓我們為了兩國之間誠摯而長遠的友誼乾杯!」

  如釋重負也好,順水推舟也好,宴會廳裡的每一個人都在芬蘭總統的號召下起立,飲下了各自杯中酒。

  眾人方才落座,羅根不合時宜地咳嗽起來,這自然吸引了諸多的目光——明知德國人喜歡啤酒卻選擇伏特加作為宴會酒品,羅根這時候也不得不佩服這個北歐小國的智慧。

  猛烈的咳嗽讓鼻腔和喉部非常難受,羅根強忍著站了起來,端起芬蘭侍從人員剛剛斟滿的酒,大聲說道:

  「我為我的魯莽向尊敬的總統先生和睿智的國防部長先生致歉,必須說明的是,勃勞希奇總統和德國政府完全沒有強迫芬蘭朋友捲入戰亂的意思,我們只是希望芬蘭政府能夠慎重考慮我們提出的如下建議:第一,認清蘇聯政府變化無常、見利忘義的真實面目;第二,與你們真正的朋友——德國政府,展開密切的政治、經濟以及軍事合作,以非作戰的形式全力幫助和配合我們贏得這場攸關歐洲命運的戰爭;第三,我們迫切地需要在敵人後方開闢第二戰場,以分散……」

  「抱歉,尊敬的德國空軍總司令!」曼納海姆突然站起來打斷了羅根的話,這在高規格的宴會場合是非常罕見的。

  「我們誠心誠意地接受德國政府的友誼,並且願意將這種友誼長久地保留下去,但是考慮到芬蘭的處境,戰爭期間我們將恪守中立,同時請恕我們無法向任何一個國家提供我們的領土作為戰場或是通向戰場的踏板!」

  聽了這位芬蘭國防部長的明確表態,羅根失望地意識到:芬蘭人心目中的國家英雄擁有堅定的立場和固執的性格,若非如此,大概也不會在數十萬蘇軍的猛烈進攻下堅持以弱敵寡。

  悻悻坐下之後,羅根無意之間卻發現曼納海姆望向自己的眼神中並沒有那種尖刀一般的冷厲。雖然幾杯伏特加已經讓自己的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羅根腦海中還是瞬間跳出一連串的火星:也許曼納海姆只是想要阻止自己在這種相對公開的宴會場合談及非常機密的內容,畢竟芬蘭這個國家不只有親德派和中立派;又或者他不能夠在這裡公然提出自己想要的條件,畢竟政治談判總有很多的陰暗面……

  在這種尷尬而又令人滿懷遐想的氣氛中,宴會九點不到就結束了。在如今的芬蘭,舊沙俄時代上流社會奢靡淫亂的沙龍早已銷聲匿跡,微醺或是酩酊的官員們或乘車、或步行回家,絲毫沒有流連之意。來自德國的訪問人員則被安排在了總統府附近的酒店,住房條件尚算合格,芬蘭方面還動用了一隊警察和兩個班的步兵,十分嚴密地將酒店保護起來。

  兼任軍務和生活副官的托比亞斯,照例非常警惕將羅根臥房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一邊嘀咕著:「這芬蘭真是冷啊,估計秋天的時候就開始下雪了吧!難怪蘇聯人以多打少都沒佔到便宜,冷都冷傻了!」

  羅根正拿著熱毛巾擦臉,一張開嘴便打了個響嗝。

  「芬蘭人就像是這伏特加一樣夠勁——從前我還以為伏特加是俄國人的獨享呢!話說回來……冬仗還是讓蘇聯人獲益頗多。新的邊境遠離了列寧格勒,而且蘇聯軍隊也得到了在冬季作戰的寶貴經驗,包括裝備物資的保養、士兵健康的保護、戰術戰法的作用以及後勤保障等等,而我們卻非常可惜地錯過了這個機會!」

  托比亞斯細心地掀起床墊檢查了一番,這才心滿意足地走到門口:「好了,頭,安心睡個好覺吧!我就在您隔壁!別太在意芬蘭人,他們可能已經被俄國人打怕了!」

  「嗯!」羅根擦了擦手,雖然不能確定這個房間裡有沒有安裝竊聽設備,但他還是決定給出虛假的信息:「其實就算芬蘭人實在不願意參戰……我們也不會勉強的!這是我們和俄國人之間的宿怨,是勇士之間的決鬥,我想芬蘭人要是能夠將他們在冬戰中的經驗傳授給我們的士兵,對我們就已經是莫大的支持了!今天之所以那樣說,只是想試探一下他們的立場,看得出來,芬蘭人早已做出了決定!」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4 13:45
第49章 國家尊嚴

  從地圖上看,南北狹長的芬蘭就像是一個用來製造瓜果蔬菜條的大刮子,它相對狹窄的背部就像是這個刮子的握柄,較為寬闊的南部分佈著大大小小的湖泊,看上去就像是這個刮子的作用部位。在這個潔淨而寒冷的國度,為數不多的鐵路集中在南部沿海,越是往北,交通狀況越是糟糕,到了極北之地,到處都是山林覆蓋的崇山峻嶺,而且一年中至少有五個月為積雪所覆蓋!

  在來到芬蘭之前,羅根認真研究過這個國家的地理條件。一個很明顯的比較:蘇格蘭高地,英國人的最後據點,它本來就已經很讓人頭疼了,可芬蘭的地形竟然加倍的複雜,不要說機械化部隊,就算是步兵也難以穿行——如果這位年輕的德國空軍總司令仔細研讀過另一個歷史時空的北歐戰史,他會發現即便是最精銳的德國山地部隊,在北方戰線的表現也是差強人意的。客觀公正地說,在1941至1943年發生於芬蘭和蘇聯邊界區域的作戰行動中,德軍山地集群的戰鬥力是最弱的,其次是蘇軍部隊,這兩支領歐洲乃至世界顫抖的現代化軍隊竟被絕對裝備並不出色的芬蘭軍隊硬生生地比了下去,這確實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幾天來,在芬蘭陸軍總參謀長海因裡希斯中將的陪同下,羅根一行人陸續參觀了赫爾辛基周邊區域的海空軍基地。這裡的港口無一例外印刻著深深的沙俄印跡,資源、人力以及財力都相當缺乏的芬蘭當局無意也無力將它們進行全面的翻修改造。至於這裡的空軍基地,除了少部分是芬蘭軍方在30年代自行構建的,其餘大都是1938年之後由德國政府援助建立的——在這一方面,芬蘭人還是充滿感激的。

  「1939年冬天的寒冷保護了我們的首都,蘇軍曾試圖以破冰船為炮艦開道,但是他們的行動被我們英勇的岸防炮兵所挫敗!」海因裡希斯站在距離赫爾辛基市中心約有十公里的海防要塞說,「儘管我們的炮兵所使用的都是二三十年代的陳舊裝備,射程和威力都相當有限,但我們還是用勇氣解決了這棘手的問題!」

  望著突兀於岩石之上的炮壘,羅根愈發覺得芬蘭是個不可思議的國度,要知道這樣的軍事設施在德國只能算是古跡。縱觀英、法甚至荷蘭、比利時這種小國的海防要塞,無不是半藏於地表的鋼筋混凝土工事配上大口徑的遠程火炮,並且在周圍部署大量的防空兵器——芬蘭的這種海防要塞能夠熬過蘇芬戰爭,除了歸功於寒冬的封凍,也只能從反面說明蘇聯海軍的薄弱。

  也許芬蘭總參謀長是希望借自己的影響為海防也增添一些新裝備,但經過了這兩天的觀察和思考,羅根已經找準了應有的節奏,他巧妙地評價道:「再好的防禦工事,在技術上也只能保持5到10年不落後於時代,看看法國人掏空國庫構建的馬其諾防線,在現代化的作戰模式面前根本沒有發揮作用!唯有一顆永遠積極進取的心,才能夠讓一支軍隊、一個民族立於不敗之地!」

  「法國人的失敗,更多是歸咎於他們的墮落,他們在技術方面還是有很多可取之處的!」格勞爾特上將幫腔道。

  「也許吧!」海因裡希斯將軍略顯失落地說。

  曼納海姆那裡一時打不開缺口,羅根不吝從外圍入手,他故意點撥道:

  「在我們看來,當前最有效的海岸防禦除了依靠一支強有力的艦隊之外,還可以通過配屬海岸航空兵來實現禦敵。在英吉利海峽之戰中,我們的轟炸機總共擊沉了49艘英國戰艦,其中包括3艘裝甲堅厚、造價高昂的戰列艦——按照成本計算,我們以區區200萬帝國馬克的代價幹掉了總價超過4000萬英鎊的英國艦隊……這相當於蘇聯海軍全部身家的1.5倍!」

  在這個資訊尚不十分發達的年代,許多信息是通過廣播和報紙傳播的,這自然不包括那些被各國政府列為軍事機密的重要情報。於是,人們只知道輝煌不再的英國皇家海軍在自己後花園的水渠裡丟失了大半的精銳艦艇,只知道無敵的皇冠已經戴在了德國空軍的頭頂,對於戰鬥的過程、戰術戰略的經驗與教訓卻知之甚少。

  同樣道理,蘇芬冬戰期間,德國雖然派遣了一批軍事觀察員前往芬蘭觀戰,但出於各方面的原因,這些人很少能夠深入到戰鬥第一線,因而沒能為德軍山地部隊積累足夠多的寶貴信息,而且很多時候戰鬥經驗唯有過親身經歷才能夠獲得!

  作為芬蘭軍隊總參謀長、曼納海姆的親信,海因裡希斯瞪大了眼睛看著羅根,眼神中充滿了渴望,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出來。

  「有兩樣裝備可以迅速提升海防實力!」羅根伸出兩根手指,「一是雷達,你們很快就會擁有並發現它是多麼的奇妙;二是斯圖卡,這種萬用萬靈的俯衝轟炸機已經衍生了很多種型號,其中使用重磅穿甲彈的對付大型水面艦艇格外有效——它們甚至炸穿過納爾遜級戰列艦的裝甲。我可以說……在如今世界各國的現役戰艦中,沒有一艘能夠躲過斯圖卡的集群攻擊!」

  海因裡希斯乍一聽是很感興趣的,但他的神色很快黯淡下來:「可是……維持這樣一支現代化的海防部隊,軍費開銷是芬蘭政府無法承擔的!正如曼納海姆元帥所說,國家的經濟決定了國家的軍事戰略,芬蘭終究是芬蘭,而不是德國!」

  「這確實很讓人傷感!」羅根故意旁敲側擊道,「誰不想保衛自己的國土和人民不受外敵侵犯呢?換個角度說,我們非常羨慕芬蘭的地理位置,因為從赫爾辛基起飛的轟炸機能夠輕而易舉地轟炸蘇聯首都和重要工業城市,甚至是烏拉爾!我們渴望用一場風暴般的空中戰役摧毀蘇聯的軍事潛力!」

  「只可惜芬蘭並沒有那樣龐大的飛行器,今後大概也不會擁有!」海因裡希斯背起手,若有所思地望著東方,「不然的話,俄國人早就不願看到芬蘭作為獨立的國家存在了——哪怕是付出極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這番話看似很有道理,細細品味卻屬於曼納海姆式的謹慎與消極。羅根意味深長地說:「一個強大的俄國當然可以越過你們的防線向腹地挺進,但一個虛弱的、甚至是分裂的俄國呢?」

  「俄國是一頭可怕的熊,千百年來他們可以消沉、可以低迷、可以墮落,卻不會消亡!就算你們能夠打敗這頭熊,肢解它、分裂它,也許再過十年,也許更長一些時間,他們還是能尋覓到一個重新崛起的機會!」海因裡希斯話中滿懷憂慮而不是恐懼。

  羅根張了張嘴,卻無法再想出更好的勸服理由來——一個長期以來被強鄰所欺壓的國家,心理上畏懼報復的心理是可以理解的。這正如後世的史學家們對曼納海姆的評價:他首先是一個愛國主義者,其次才是一個同情和支持納粹德國的人,在強大的德國和同樣強大的蘇聯之間,他所採取的策略無疑是明智的,並最終為自己的國家贏得了完整的領土和獨立的尊嚴。

  在臨行前的最後兩天,裡提總統和曼納海姆元帥終於還是認認真真地坐下來與這支規格頗高的德國代表團進行正式會談。為了換取德國的經濟和軍事援助,特別是大宗糧食和武器,芬蘭人答應將德國政府非常重視的佩薩莫鎳礦交給德國派出的人員管理,但礦場的警衛工作仍然由芬蘭軍隊負責。此外,一旦波羅的海航運線恢復通航,芬蘭將按照等價原則向德國提供優質木材和各種礦產。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曼納海姆答應接納德國國防軍的軍官和士兵進入芬蘭接受山地軍事訓練,但這些部隊不得攜帶自己的武器入境,且必須接受芬蘭當局的臨時指揮。同時,如若德軍經由挪威北部山區向與之接壤的蘇聯領土發起進攻,芬蘭軍隊將盡最大所能秘密提供物資供應,包括借予山地作戰所需的牲口、馬車和雪橇,並有條件地允許德國飛機使用其北部領空。

  協議一經達成,雙方全權代表即在公文上簽字畫押,交換文件的過程順利結束,看得出來,老邁的芬蘭總統和沉穩的軍隊領袖皆是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但這對於羅根而言卻並不意味著此行已經宣告結束,他微笑著對曼納海姆說:「等到我們拿下摩爾曼斯克的那一天,希望我們的芬蘭朋友能夠重新判斷這場戰爭的意義,為了國家的強盛,也為了國家的尊嚴,與我們並肩奮戰!」

  「如果確實有那麼一天!」曼納海姆看似平靜地回答說,「我們會認真考慮德國朋友所提出的建議!祝你們好運!」

  「也祝你們好運!」羅根禮貌地點頭致意,但芬蘭人恐怕怎麼也不會想到,此時此刻,一支肩負特殊任務的飛行編隊已經從位於德國本土的呂根島機場起飛,這些遠程轟炸機將穿過浩瀚的波羅的海,一直深入到芬蘭灣腹地才調轉方向飛往赫爾辛基——這絕密的任務由德國空軍精銳的戰略轟炸機部隊執行,每一名成員在起飛前都按著軍旗起誓:有生之年絕不向外人洩露有關此次行動的任何內容!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4 13:45
第50章 猛藥

  在赫爾辛基市中心所舉行的送別的晚宴,規模和氣氛明顯勝過於一周前的歡迎晚宴。在這短短的一周時間裡,芬蘭政府和軍隊的高級官員們不僅得到了他們渴望的物質幫助,更從心理上放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德國軍隊在這一周獲得了一系列具有關鍵意義的進展:在蘇格蘭,持續的立體封鎖和頻繁的掃蕩幾乎完全摧垮了英國抵抗政府軍和民眾的信心,放下武器向德軍投降的人成倍增加,而在蘇格蘭西北部海域,德國海軍的巡邏艦艇連續擊沉和俘獲了多達21艘試圖向蘇格蘭高地運送物資和志願兵的盟軍艦船,這進一步加劇了英國抵抗政府的危機——北線的勝利就像是垂在枝頭的蘋果,唾手可得。

  在歐洲大陸,德國軍隊在勃勞希奇與馮.博克元帥的統御下展現出了驚人的耐性和磐石般的毅力,隸屬於三大集團軍群的146個師計175萬國防軍將士堅守在長達一千三百公里的戰線上,每天都有陣地被蘇軍攻佔,每天都有陣地被重新奪回,沿線27座重要城鎮和據點牢牢釘在蘇軍的前進道路上,六百二十多公里的河流、三百七十公里的林地以及不計其數的溝壑塹壕都成為蘇軍無法逾越的障礙。

  南線,烏克蘭的經濟工業和軍事中心基輔仍然是德-羅-意聯軍遙不可及的目標,但是馮.維茨勒所指揮的這支部隊卻很好的完成了既定任務:他們的迅猛反擊將蘇軍在烏克蘭的部署攪得七零八落,等到蘇軍後援部隊從後方趕來,他們已經果斷停止推進、就地依托地勢構築防禦體系,並以區區三十萬部隊拖住了蘇軍整個西南方面軍,使之無法投入關鍵的東線戰場!

  歡快的樂曲讓人忘記了蘇格蘭風笛的憂傷,年輕靚麗的芬蘭姑娘們用她們的舞姿展現出這個北方國度的特有風格。穿著西服或是軍裝的男士們大塊朵頤,有些人覺得小杯小杯地拼酒不過癮,乾脆拿著啤酒杯盛滿伏特加,大聲歡笑,豪情暢飲,好不快活。

  「這位就是……總統閣下的小外孫女?噢,真是幸會幸會!」

  羅根彬彬有禮地欠身致意,然而挽著裡提總統右臂的這位年輕小姐卻沒有依循傳統的禮節接受男士的吻手禮,而是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結果兩隻右手以彆扭的姿勢握在了一起。

  先是一愣,羅根緊接著笑了起來,「真抱歉,我以為自己見到了芬蘭的女王!」

  從舊沙俄帝國獨立出來的芬蘭只在1918年末期短暫擁立過國王,而且那位「瓦伊諾一世」還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德國人。民主共和體制在這個國家根基牢固,人們自然不會介意有關於王室的玩笑。

  裡提總統和站在一旁的曼納海姆元帥都能夠聽懂德語,不約而同的開懷大笑,倒是年輕的女士一臉茫然地看著三人,嘰裡咕嚕地說了一通芬蘭語。

  「海倫娜問,貴族式的禮儀在德國還很流行嗎?」裡提總統代為翻譯到。

  經過了一周的拉鋸,羅根對如此單純的問題一時間有些不適應,在短暫的思考之後,他微笑著回答說:「確切地說,這屬於個人自由,德國的法律並沒有規定公民要在宴會場合行哪種禮儀或者不能行哪種!出於對女士格外尊重……我們依然傾向於行傳統禮節!」

  裡提總統格外耐心地翻譯了回去,從他那不滿皺紋的笑臉來看,他對自己的小外孫女是呵護有加的。

  「她說你們不是行舉手禮的嗎?就像這樣!」說著,七旬高齡的裡提總統搞怪地行了一個彆扭的舉手禮,這頓時引得身旁的年輕女士掩嘴而笑。

  「我們現在只敬軍禮!」羅根微笑著向從一開始就不斷好奇打量自己的芬蘭美女敬了一個標準的國防軍禮——希特勒時代雖然給如今的德國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記,但大獨裁者畢竟已經成為歷史的塵埃,他所建立起來的信仰體系也在逐步瓦解,舉手禮已經徹底淪為國社黨的內部禮儀。根據軍政首腦們達成的私下協議,出任國家總理的魯道夫.赫斯不能再在政府機構或者公眾場合作出這樣的動作,否則他將有可能失去軍隊的支持!

  「噢……」膚色嫩白又穿著一席潔白長裙的海倫娜,雖然擁有冰山美人般的容貌和氣質,卻並沒有扮演絕美雕塑的角色,她雙手捂嘴,眼睛已經笑成了彎月。

  「這很好笑嗎?」羅根不解地問道。

  裡提笑著說:「笑是海倫娜抒發情緒的表現,高興或者興奮的時候,她總是這樣笑個不停!」

  雖然知道對方不懂德語,羅根還是彬彬有禮地說道:「海倫娜小姐,我誠摯地邀請你在將來的某一天到德國來,你將會看到絕然不同的美麗風光!」

  在等著裡提總統將這些話翻譯成芬蘭語的時候,這位在羅根面前顯得身材嬌小的女士終於收起了笑容,面帶羞澀地望著年輕英俊的德國空軍總司令。最後,微微點了點頭,笑而不語。

  歡快的樂曲依然飄揚在清涼的空氣中,突然間,一陣沉悶的轟鳴聲從大海的方向傳來,遲緩了好一會兒,低沉的空襲警報聲才響起在港口上空。包括裡提總統和曼納海姆元帥在內,現場的芬蘭人大都以一種極端疑惑的目光望向天空。一盞又一盞探照燈點亮了,星光閃爍的夜空漸漸變成了電影畫幕,那些白色的雲朵看起來就像是剪貼在著幕布上的圖片缺乏真實感,來回移動的光柱努力搜尋著破壞安寧的聲源所在,最終,人們依靠肉眼辨認出了那些在高空中緩緩移動的黑點,稀疏的高炮聲開始響起,宴會上的人群也騷動起來。

  在這關頭,曼納海姆元帥以磅礡的氣勢吼道:「不要慌!不要亂!軍人維持秩序,讓女人和德國客人先走,轉移到吉烏爾角的防空洞去!」

  一位元帥能夠準確叫出某個防空洞的名稱就已經相當不錯了,將女人排在身份特殊的德國代表們之前,羅根亦重新審視這位頗具傳奇色彩的芬蘭統帥。

  「羅根元帥,請跟著人群撤離!」曼納海姆以流利的德語吩咐道。

  要論躲避空襲的經驗和技巧,羅根也許比不上那些曾在蘇軍壓迫下堅持作戰的芬蘭軍人,但比起平民來可就高下立顯了。他一手拉著芬蘭總統,一手攬著海倫娜的左臂,護送著一老一少隨著人流朝外面跑去。在這個過程中,左右兩邊手掌傳來的感覺差異非常明顯:老邁的總統臂膀瘦弱、肌肉僵硬,稍稍快走幾步就氣喘吁吁,年輕的女士雖然不屬於豐潤的類型,很有彈性的皮膚摸著非常舒服。

  蘇芬冬戰時期蘇軍飛機不止一次轟炸過赫爾辛基,這裡的軍民在突發情況下並沒有慌亂,只是在高射炮聲的催促下,倉促的步伐和較為狹小的防空洞入口還是導致了一些擁擠和踩踏,視線欠佳的台階上,裡提總統和他的小外孫女踉蹌著幾乎摔倒,好在羅根腳步紮實、重心沉穩,左右手分別用力,挾著他們進入到了防空洞的深處。

  昏暗的燈光下,狹長的防空洞內擠滿了臨時避難的軍民,有些人穿著睡衣,有些人裹著毯子,有些人光著腳丫,年齡各異的面孔上寫著不盡相同的神情,有忐忑的,有焦慮的,有迷惑的,也有不少是坦然應對的。

  在這相對封閉的坑道內,防空警報聲顯得非常遙遠,前來避難的人很多,但幾乎聽不到吵鬧和哭泣,耳邊只是充斥著沉重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兩名穿著軍服的芬蘭軍官擠了進來——若是換了在德國,越是緊急的情況下,國家首腦身旁越是不缺乏警衛人員,而在芬蘭這樣的小國,人們似乎並不擔心來自敵對國家的暗殺,但也許真正發生暗殺事件時,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能夠挺身而出保護自己的國家首腦!

  低沉柔弱的聲音傳入耳中,屬北歐語系的芬蘭語對於德國人來說算不得生澀難懂,但羅根畢竟出生在另一個語系國家,較晚才開始接觸德語,而且真正的提高還是在留學之後,所以在語言方面還不能夠以德國人的標準來衡量。

  只見海倫娜緊緊抱著自己的外祖父,嬌柔的身軀似乎在瑟瑟發抖。由於裡提總統背朝自己,羅根與那張嬌美臉龐的距離不超過10公分,有限的光線下,那雙笑起來很好看的眼睛這時候卻有些失神。

  蒼老而沉重的聲音顯然是來自於裡提總統,他小心地安撫著受驚的掌上明珠,那種慈祥讓羅根剎那間感受到了來自心底的感懷。他突然開始慶幸,此次飛抵赫爾辛基的轟炸機只會投下「紙炸彈」。

  當然了,這些使用芬蘭語印製的傳單在內容上完全是仿照蘇軍風格,旨在警告芬蘭人不要和德國人勾結,否則蘇聯軍隊將不會再像上一次蘇芬冬戰那樣「心慈手軟」——傳單的結尾處這樣寫道:「在這個沒有冰雪的夏天,上帝也庇佑不了芬蘭!」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4 13:45
第51章 餌

  「你們也真是的,竟然等敵人的飛機飛抵首都上空才察覺,假若敵人投下的是炸彈而不是這些紙片,你們知道會有多少人因為警報的延遲而送命?」

  對著負責防空事務的兩名芬蘭軍官,曼納海姆非常不滿地訓斥了一通。雖然沒有聲嘶力竭的怒罵,也沒有參雜任何醜惡的字眼,但看得出來,這兩名中年軍官內疚極了,低著頭一句都不敢回。

  坐在不遠處的羅根並不在意誰對誰錯,他欣喜地發現曼納海姆將這些散發傳達的飛機稱為「敵人」,這意味著芬蘭元帥潛意識裡就一直將蘇聯當作自己的敵人——只要這種仇恨存在,自己便有見縫插針的機會。

  曼納海姆鬱悶地走來走去,半晌才說:「好了,你們回去加強戒備吧!我猜想這種情況不會只出現一次,也許明天,也許再過幾天,我不希望看到今天這樣的局面!」

  兩名軍官如蒙大赦,向曼納海姆和總統裡提敬禮之後就飛快地離開了。

  這時候,老邁的芬蘭總統正窩在寬大鬆軟的沙發裡,他的外孫女像是一隻乖巧的兔子依偎在他的懷中,祖孫倆雖說沒有受到很大的驚嚇,但這一晚顯然給他們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真讓您見笑了!總司令閣下!」曼納海姆躊躇著走到羅根身旁。

  患難之中恰是表現戰友情誼的最佳時機,羅根主動允諾說:「雷達我們會盡快運來,但一座地面雷達基站全部的設備加起來有好幾十噸,用船裝著駛過波羅的海很不安全……這樣吧!我專門調幾架運輸機,爭取在一周之內將全部的零部件以及技術人員運來!」

  曼納海姆雖非專業的空軍人士,但至少也知道德國的雷達能夠探測發現數十公里內的海空目標,他鄭重其事地對羅根說:「那真是太感謝您了!」

  「以德國和芬蘭的淵源還有長期友好的關係,我們當然不能對這種以強凌弱的行徑坐視不理!」羅根試探性地說道,「如若近期情況出現惡化,我們願意給予芬蘭政府更大力度的支持,甚至可以直接派遣戰鬥機和飛行員!」

  曼納海姆直視羅根的眼眸,似乎是想從這位年輕的德國空軍司令眼中找出自己想要的內涵。須臾,他無奈地搖搖頭:「羅根元帥,我也不跟您兜圈子。只要德國的武裝部隊進入芬蘭,蘇聯就會獲得大舉進攻我們的借口——德國軍隊的實力不容置疑,但蘇聯的大批軍隊就屯駐在芬蘭的門口,你們的軍隊卻遠在數百公里之外,很難實現大規模的增援!若是這場戰爭因我而起並導致芬蘭軍民的大量傷亡甚至是國家的覆滅……我實在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您的擔心不無道理!」羅根以理解的口吻說道,「可是就算芬蘭境內沒有一個德國軍人,蘇聯就會收起自己對領土的胃口嗎?據我所知,莫斯科的領導者們一直渴望恢復乃至超越沙俄鼎盛時期的疆域以及國際影響力。芬蘭雖小,卻有著非常豐富的漁業和礦產資源,距離蘇俄核心區域又非常近……」

  這樣的話曼納海姆恐怕並不是第一次聽到,他堅毅的眼神中終於有了一絲動搖,以至於少見地向裡提投去了求助的目光。然而老總統失落地抬起頭,沒有給出任何幫助性的意見。

  「假若芬蘭捲入這場戰爭而它又以蘇聯獲勝或是雙方和談而告終,這個國家的命運將岌岌可危;如若德國贏了而芬蘭又沒有捲入戰爭,這個國家失去的不過是奪回那百分之十領土的機會!兩相比較……如果羅根元帥站在我的位置,恐怕也會做出和我一樣的抉擇吧?」曼納海姆語意深遠地說。

  「也許吧!」羅根點點頭,雖然芬蘭元帥並沒有明確改變初衷,但是能夠以這樣的語氣和自己進行對話,這場特殊心理戰就已經產生了相應的作用。

  「今晚我還要去視察防務,羅根元帥,請代芬蘭政府向各位德國朋友轉達歉意,希望這糟糕的意外不至於破壞我們之間的友誼,也祝願大家能夠睡個好覺!」曼納海姆微微點了點頭,抓起軍帽就徑直走出大門去了。

  這時候,裡提總統扶著海倫娜,費力地站起身來:「羅根元帥,我這就派人護送你們會旅館去,別擔心……蘇聯飛機今晚應該不會再來了!他們想要看到我們膽怯的樣子,但我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羅根看了看房間一角的座鐘,這時候也才11點不到,遂問:「如果不介意的話……總統閣下,能否讓我留在這裡陪您喝上一杯?」

  「噢,噢!當然,請隨意!」裡提又重新坐回沙發上,他指著這裡唯一的工作人員,一個管家模樣的半禿頂老男人,說:「米拉,給羅根元帥倒杯酒!伏特加或是啤酒?」

  「這樣的天氣,還是喝點伏特加吧!」羅根不請自來地走到裡提身旁,伸出右手輕輕扶在海倫娜的左臂上,在確定這個動作並沒有引來對方的反感之後,他和聲說道:

  「別擔心,這樣的情況在蘇聯起初向我們發起進攻的時候經常碰到。他們猛烈地轟炸了我們的首都柏林,但堅強的意志讓我們扭轉了局面,如今柏林依然像從前一樣美麗!」

  身材較小的芬蘭姑娘失魂落魄地看著羅根,努力想要弄明白這位只比自己大幾歲的德國元帥是在說甚麼,但可惜的是,羅根的有限表情只反映出了他的撫慰意圖。

  一旁的裡提雖然疲倦,但還是輕聲將這些內容翻譯成了芬蘭語,海倫娜聽懂之後,重新轉過頭來看著羅根,漂亮的眼睛重新煥發了活力。

  「謝謝!」羅根從腦袋半禿的「管家」手中接過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對海倫娜和她的祖父說:

  「在最為艱難的那段時期,柏林每天晚上都要遭到轟炸,有時候甚至會有兩、三個批次的蘇軍轟炸機前來,最多的時候,上千架轟炸機在月光下就像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烏雲,那情形只要看過一眼就終生難忘!好在德國人的意志和你們芬蘭人一樣堅強,很多柏林市民自發留下來加入我們的輔助部隊,幫助搬運彈藥、救援滅火,我們奇跡般地熬過了那段困難時期,前線的戰士們也得以專心致志地作戰,到現在,蘇聯轟炸機不論白天還是晚上都無法再對柏林以及德國本土的其他城鎮形成威脅了!」

  當裡提總統緩慢而親和地進行翻譯時,海倫娜總是看看自己的祖父又看看羅根,眼睛裡既充滿了好奇,又有著幸福的羨慕。

  儘管沒有問過,但羅根猜想海倫娜在1939年至1940年的蘇芬冬戰期間應該是留在芬蘭國內的,因而對蘇軍的轟炸懷有熟悉、畏懼、憎恨等等一系列複雜的情緒,只不過這些表現在她的臉上只有「悲」這一種形式。

  「我們怎麼才能做到像你們那樣……將蘇聯人徹底趕出芬蘭的領空?」稍稍的猶豫之後,裡提還是將外孫女的這個問題轉述給羅根。

  這個問題恰恰是羅根一直在等待的,他略作沉思狀,然後一本正經地對芬蘭總統說:

  「其實你們也擁有非常優秀的飛行員,他們的技巧和意志足以媲美最好的蘇聯飛行員。在我們已經牽制住大量蘇軍陸空部隊的情況下,只要有500架一線戰鬥機就足以讓他們望而卻步!」

  「維持500架一線戰鬥機會在一個月內讓我們的財政崩潰!」裡提直接對羅根的提議做出了回答。

  「這不是問題!」羅根忙不迭地補充說,「只要有了強大的航空部隊,就能夠迫使蘇聯艦艇在大多數時間裡退回到他們的港口,一旦德國和芬蘭之間的航線恢復通行,德國的船隻就會將油料、彈藥以及糧食藥品等源源不斷地運給自己的盟友……或者說是戰友,就像我們對意大利所做的那樣!等到戰爭結束了,即便是德國也無需維持龐大的軍隊,多餘的飛機可以賣給需要它們的國家,以換取數量驚人的外匯資金!」

  「這聽起來是個非常美好的藍圖,但話說回來,我們是在拿400萬芬蘭人的命運做賭注……在不能確定自己能贏的情況下,我們是不會下這賭注的!」裡提非常乾脆地說。

  「在一場戰爭沒有結束之前,誰能夠說自己百分之百能贏呢?」羅根笑道,「戰爭本身就是一場賭註:贏,能夠獲得翻倍的賭注;輸,一無所有……何況我們不是在資金富餘的情況下以賭為樂,德國和蘇聯之間的戰爭起因是蘇聯發動全面進攻且要置我們於死地,如果說芬蘭最終會捲入這場戰爭,我相信也是因為蘇聯人的壓迫而非芬蘭人的好戰!」

  「我們並不好戰!」裡提總統搖了搖頭,「米拉,給我也來一杯伏特加!」

  半禿的「管家」和海倫娜的第一反應似乎都是反對,但裡提很堅決地重複了一遍,「管家」最終還是給他倒了淺淺的一點。

  「我的身體就像是芬蘭的家底,經不住折騰!」裡提擠出一絲苦笑,「酒這東西雖然刺激,但還是得要量力而行!」

  羅根聽出了話中的意思,他抿了一口酒,果斷拋出了自己的誘餌:「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夠讓芬蘭的風險降到最低,又能夠讓我們獲得共同的利益!」

  「噢?」裡提一口乾光了杯中的酒,瞇起眼睛道:「不妨說來聽聽!」

  羅根淡然一笑,他知道,自己距離成功終於又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4 13:46
第52章 上船吧,朋友

  「甚麼,脅迫?」

  天剛濛濛亮,當雙眼通紅的曼納海姆回到總統府的時候,已經恢復了精神的裡提總統向他轉述了昨晚與德國人私下商談的意見。

  「是的,我想過了,若是我們同意德國人的要求,那麼當他們以勝利者的姿態結束這場戰爭時,我們也能夠順理成章地從蘇聯人那裡拿回我們失去的領土——多一寸都不要!」裡提總統面有興奮之色地說道,「如果戰局不利於軸心國,那麼我們可以借被德國人脅迫推脫責任,憑借我們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蘇聯人也會欣然接受我們退出戰爭的條件!」

  「我的上帝啊,您這是怎麼了?」曼納海姆滿臉驚愕地望著年邁的總統,「要知道,這可是踩在刀刃上的把戲!以俄國人的風格,他們很可能會把我們碾成碎片!」

  儘管總統是這個國家名義上的最高首腦,但裡提對於曼納海姆的強烈反應還是有些愜意的,他故意扭過頭不與這個對芬蘭軍隊有著絕對控制權、並且在20年前就差點當上芬蘭總統的人對視。

  「芬蘭是個很小的國家,也是個很年輕的國家,我們也許不應該一味看到敵人的強大而忽略自己的潛力!再者,我們應該學會利用自己的優勢去為自己贏得利益!」

  「這簡直是太瘋狂了,太瘋狂了!芬蘭現在的狀況根本經不起一場戰爭!」曼納海姆憤憤然地跟在這個乾瘦的小老頭後面。

  「這我知道,知道!」裡提嘟囔著,「任何戰爭都是非常冒險的行為,4年以前,德國還是個受戰敗條約肢解的國家,但他們在一系列冒險中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如今的德國疆土面積比那時候擴大了多少倍?有時候在夢中,我見到芬蘭擁有整個芬蘭灣北岸!」

  「那原本就不是屬於我們的土地!」曼納海姆極其嚴肅地提醒道,「而且……別把德國人想的太簡單了!他們只是一心想要開闢北方戰線,以減小他們在東歐的壓力,一旦戰事不利,他們隨時可以拋棄我們!」

  「我知道,知道!」裡提終於在窗前停住了腳步,從這總統府的二樓能夠看到港口的航道,儘管芬蘭還沒有捲入戰爭,但由於蘇德雙方在整個波羅的海水域部署了驚人的水雷,芬蘭的漁業和海上運輸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原本就頗為虛弱的經濟也從1940年後半年的虛假復興中露出了原型。

  「俄國人可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好糊弄!脅迫?哼!局外人當然不用擔負局內人的煩惱!」曼納海姆雙手叉腰,大概還在為德國人糊弄裡提這樣一位時而聰明、時而糊塗的老人家而感到惱火。

  雖然不盡然是理虧,但氣場上處於絕對弱勢的裡提還是有意沉默了幾分鐘,等到曼納海姆的情緒也平復下來了,他溫吞地說道:「這場戰爭到明年也許就結束了,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內,我們都不會再有如今這樣的機會……更重要的是,我覺得芬蘭百年之內都不會再出您這樣能征善戰的英雄人物了!」

  玻璃的反光面,曼納海姆瞪著眼睛,嘴唇動了動,最終卻沒有再說甚麼。

  於是,芬蘭政要和原本將要啟程離開的德國代表團又回到了談判桌旁。

  「今天所談一切必須建立在芬蘭保持獨立自主的前提下!」一開場,曼納海姆就大義凜然地宣佈了談判的基調。

  羅根不失時機地拍胸脯道:「當然,不論在任何情況下,我們都會竭盡全力保證芬蘭在領土和國格上的獨立自主,並且給予我們的芬蘭戰友同盟者的絕對待遇!」

  戰友和同盟者看起來像是一個概念,實際上卻是有本質區別的——所謂戰友,只是對共同敵人作戰,而兩者之間並沒有結成緊密相聯的同盟關係;若是成為盟友的話,一旦參戰便要擔負起相應的義務。

  羅根的這句話並非信口開河,在來到芬蘭之前,他已經從德國的新首腦和軍事決策機構得到了授權:只要能夠讓芬蘭參與對蘇作戰,任何代價都是可以接受的。

  作為芬蘭軍隊的總參謀長,海因裡希斯中將把芬蘭方面的條件擺上了檯面:

  「我們需要至少一個月的時間進行動員,而且是秘密動員!在此期間,進駐芬蘭的德軍戰機必須使用芬蘭空軍的塗裝,軍官和士兵必須穿芬蘭軍服;我們需要至少四套完整的雷達設備來改善防空效率;參戰之後,德國必須保證在油料、彈藥和食品方面每個月都有充足的供應!」

  這些條件聽起來像是在扭捏作態,但它終究是以國家和民族的命運押寶於一場前途未定的戰爭所換來的,芬蘭人聽了既欣喜又不免憂慮,有遠見的德國人聽了也不會覺得過份。

  為了鼓舞這些心懷忐忑的芬蘭人,羅根樂觀地告訴他們:「考慮到挪威北部的交通條件,在奪取摩爾曼斯克並修復周邊鐵路設施之前,我們的主要供應將通過波羅的海航線進行運輸——各位可以放心,以德國海軍的實力,開闢一條安全的航線並非難事。至於以波羅的海國家為基地的蘇軍艦艇和飛機……當前我們正在醞釀一場強有力的反擊,北方戰線的開闢將極大地牽制蘇軍兵力,只要我們順利地攻佔了波羅的海沿海三國以及列寧格勒周邊區域,整個波羅的海將不再有蘇聯海軍存在!」

  「羅根元帥,這就涉及到我所提出的第二個前提!」曼納海姆高聲用德語說道:「在奪回芬蘭去年所失去的土地之後,我們的軍隊將停止推進,更不會染指列寧格勒!也就是說,德國軍隊可以將芬蘭作為進攻出發陣地和後勤補給基地,但不要妄圖得到一名芬蘭士兵的直接支援!」

  此言一出,會議室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尷尬——熟悉歷史的人自然不會對曼納海姆的要求感到陌生,可羅根畫不出歷史原軌的細節內容。所幸的是,只要以專業的軍事眼光研究蘇聯廣袤的國土,便會發現列寧格勒與莫斯科幾乎處於同等戰略位置,而這個國家真正的動力來源,卻又是已經遷到烏拉爾山去的大烏拉爾工業區!

  「我們尊重芬蘭戰友的選擇,但我想芬蘭人民不會拒絕一座像摩爾曼斯克那樣得天獨厚的北方不凍港!」羅根微笑著說,「站在單純的經濟角度,這座港口將會讓整個芬蘭北方變得生機勃勃!」

  和一些雙眼放光的芬蘭軍政官員相比,曼納海姆是非常沉得住氣的那種,但他此時的沉默恰恰是一種認可。

  羅根繼續規劃著下一步的部署:「基於我們在蘇格蘭高地的軍事行動已經臨近尾聲,以5個山地師為先遣的作戰部隊將在芬蘭參戰之前抵達,我們非常願意將他們交給英勇睿智的曼納海姆元帥全權指揮!」

  得到5個師卻要接受德軍最高軍事決策機構的指揮,曼納海姆並不上當,他決然說:「芬蘭軍隊將作為獨立的軍事力量作戰,這一點從前、現在、今後都不會改變!」

  雖然沒有得到最理想的條件,但羅根還是以充滿敬意的目光看著這位性格鮮明的芬蘭元帥——選擇他當戰友顯然比站在對立面要好得多。

  「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建立一個用於協調陸上作戰行動的軍事機構!」羅根退一步說,「但由於空戰的特殊性,我們仍希望由一名德國將軍來指揮雙方的航空部隊!」

  「芬蘭的戰鬥機只負責保衛芬蘭的領空,至於轟炸機……」曼納海姆苦笑一聲,「想必德國空軍也不會指望老舊的飛機深入蘇聯領空吧!」

  「這點我可以保證!」羅根乾脆利落地答道。

  「海軍方面,芬蘭的炮艇只適合在近海活動,我想也沒有必要歸由一名德國將軍統一指揮吧?」曼納海姆搶先擺了一道。

  羅根淡定地拍板道:「可以接受!」

  「此外,相信德國工廠有能力在一個月內趕製出4個半師所需要的芬蘭軍服,我們的庫存只能夠供半個師換裝!」曼納海姆又是一聲苦笑。

  羅根自然不會給芬蘭人反悔的理由,他稍作考慮便將所有的條件答應下來。曼納海姆元帥雖然心有不甘,但在這種局面之下,他也實在找不出可以挑剔的,便默許了裡提總統最後做出的決定。

  接下來,德國和芬蘭的軍政代表們展現出了極高的工作效率,雙方只花費了一天半的時間就在全部細節上達成了一致。根據初略估計,德國將為這個北歐小國的參戰挪出原本可以支持一個集團軍作戰的資源,但站在戰略高度,一個芬蘭的意義顯然遠遠超過一個普通的德國集團軍。

  簽字畫押之後,羅根微笑著向曼納海姆伸出手:

  「我一直堅信德國和芬蘭之間的共同戰略利益會促成這次合作,從今往後,希望我們能夠像盟友一般親密無間,早日迎來勝利的和平!」

  曼納海姆悻悻地伸出右手,「但願我們選擇的是一條通向勝利的道路!」

  「那是當然的!」羅根信心滿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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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瓦解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是指望不上俄國人那邊了,他們接連幾次大的戰役都沒能夠打破德軍戰線!可我們自己的局面……再這樣維持下去就非常非常危險了!必須想個辦法!」

  說話的是個穿著英國正統陸軍制服的上校,他看起來年近五旬,臉型削瘦,有著棕褐色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樑,雙手用拇指卡在腰際的武裝帶上,說話不夠大聲,表情也不夠自信。

  在這盛夏時節,屋子裡唯一的窗戶卻掛上了厚重的窗簾,十幾個成年漢子聚攏在一起,有的坐在方桌旁,有的倚牆而立,桌上點著兩根蠟燭,空氣中瀰漫著幾種煙草混雜的奇怪味道,卻也掩蓋不住人們身上濃濃的汗味。

  一個坐在桌旁的四方臉男子說:「就算我們集中兵力趁夜打下一兩座德軍關卡,且不說我們所要付出的傷亡,那幾十個德國兵以及關卡裡儲存的少許物資對扭轉局面根本起不到甚麼作用,反而會引來大批德國佬!」

  另一名面目粗獷卻穿著平民服裝的中年男人說:「話雖如此,可我還是覺得應該嘗試一下,總不能讓我們的人一直躲在山洞裡吧?」

  一個倚靠著牆、穿未佩戴軍銜標識的軍裝者說:「算下來,攻下一座德軍關卡至少需要200名士兵和兩三門炮,如此規模的部隊集結起來……還得小心那些已經投靠德國人的軟骨頭!再說了,一旦動用火炮,撤退的時候就很麻煩了!這樣算來,我們還是沿途伏擊那些運輸彈藥物資的德國卡車吧!」

  四方臉一捶桌子,「見鬼,我已經厭倦了這種偷偷摸摸的日子,真想光明正大地和德國人幹上一仗!真是太憋悶了!」

  「約翰,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有著和你一樣的心情,但是抱怨解決不了問題!」陸軍上校攤開手說,「目前我所知的唯一好消息,就是加拿大的兵工廠已經緊急仿製了一批類似於德國『鐵拳』的反坦克發射器,據說這批重要物資將通過潛艇運輸……幸運的話,我們很快就能夠拿著這種武器去對付德國人的關卡和裝甲車了!」

  「反正德國人也沒有足夠的兵力清掃蘇格蘭高地的每一個角落,我們就繼續熬著唄!」穿著平民服裝的中年男人悻悻地說。

  四方臉端起面前的杯子,像是喝酒般將杯中的涼水一飲而盡,抹抹嘴巴:「熬到我們把樹皮啃光!」

  陸軍上校輕歎了口氣,說道:「在外部環境出現有利於我們的局面之前,我個人建議……我們接下來把精力放在鼓勵士兵、安撫平民上,尤其是要加強和各個村莊、居住點的聯絡,讓大家堅信這場正義的戰爭會最終走向勝利,同時讓他們警惕周圍潛在的軟骨頭,一旦發現可疑情況,要立即向我們報告!」

  就在這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隱約一聲槍響,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頓時變得異常緊張,片刻之後,一個拎著步槍、穿平民服裝的年輕男子衝了進來,焦急卻又不敢大聲喧嘩地說:「德國人!傘兵!」

  「真見鬼!」陸軍上校哀歎一聲,「大家快撤!」

  人們拔出各自的武器魚貫而出,只一會兒功夫,屋子裡便只剩下那種古怪難聞的氣味。外面的槍聲從稀疏到激烈也只是一轉眼的功夫,細細辨認,好像四面八方都在交火,隱約間還能夠聽到操著英語的喊叫。李.恩菲爾德步槍的射擊依然是那樣的乾脆,湯姆森衝鋒鎗在林間不合時宜地發出打字機般單調沉重的聲音,還有左輪手槍或是其他一些型號不明的手槍在努力和命運抗爭,但這些聲音很快就被越來越近的「索索索」與「噠噠噠」所壓制——前者是隨同德軍橫掃歐洲並作為德國大兵象徵的MP38/40衝鋒鎗,近距離戰鬥中擁有在這個時代無與倫比的簡便操作和穩定性,後者則來源於一種全新的「傘兵步槍」,曾在戰鬥中繳獲這種槍械的英軍官兵無不對它的綜合性能讚不絕口,而且這種使用德軍7.92毫米標準子彈的槍械在蘇格蘭高地是不缺乏彈藥補給的,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它唯一的缺憾是穩定性和可靠性不足,一些並不十分惡劣的環境因素都可能造成它的損壞!

  不到十分鐘,一群戴著平沿頭盔、穿著灰白迷彩作戰服的壯漢衝進這棟孤立在林間、像是狩獵者短期居住用的簡陋木屋,確定屋內已經空無一人之後,只留下一名軍官和四名士兵,其餘人便繼續循著槍聲追去。

  只見這名軍官皺了皺鼻子,似乎對房間裡的氣味很是不滿,卻沒有讓手下貿然打開窗戶,而是命令道:「看看有沒有暗格、地道之類!」

  揣著手電筒的士兵開始在屋子裡到處翻查、敲碰,軍官將手槍揣進槍套,兀自摘下外部套了網繩的頭盔擱在桌上,脫去白色的防滑手套,順手理了理已經被汗水浸濕的棕褐色頭髮,髮式旋即恢復了德國男士們頗為青睞的二八分。緊接著,他鬆開領口的第一粒紐扣,汗水同樣已經浸濕了作戰服裡面的襯衫。

  「沒有任何發現,長官!」一名士兵操著德語報告說。

  須臾,另一名士兵也報告道:「除了一些吃剩的食物,這裡也沒有發現!」

  「看來這裡只是他們用來臨時碰頭的據點!」軍官從口袋裡掏出香煙,小心翼翼地劃燃一根火柴,雙手捧著送到嘴邊,一股濃烈而熟悉的煙草味道頓時瀰漫開來。

  仍在燃燒的火柴頭靠近蠟燭,火光微微跳躍,房間裡的光線頓時明亮了一些。

  外面的槍聲漸漸遠去了,軍官一根煙剛剛抽完,一名拎著手槍、身上同樣裝束的壯漢便大跨步走進來,「上尉,在林子裡抓到一個受傷的,好像是個小頭目!」

  「喔,帶進來審問!」軍官不慌不忙地撿了張凳子坐下,雙腳舒服地架起放在另一張凳子上,緊湊的傘兵靴沾了不少泥污,但乾淨的那部分仍然是珵亮珵亮的。

  須臾,一個捂著手臂的男人被押了進來,他面色發白,表情頹喪,身上穿著一身土黃色的制服,但沒有佩戴領章和肩章,手臂上的兵種徽標也被摘了去,看上去就像是一名已經離開軍隊的退伍老兵。

  軍官冷冷地瞟了眼他那張毫無生氣的臉,那條淺淺的血痕應該是被枝條刮傷,鮮血浸濕了大半條袖子,但傷勢看起來並不十分嚴重。

  「叫甚麼名字?甚麼職務?」

  這一口流利的英語,讓被俘者失意地抬起頭來,他的目光掃過那棕褐色的頭髮和年輕堅毅的面孔,停留在胸前那只展翅翱翔的鷹上,而黑暗中的臂膀應該還繡著一個降落傘的標誌——鷹從天降,如此情形對堅守在蘇格蘭高地的英國抵抗政府軍民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兩個完整而精銳的德國空降師,除了那些駐守在重要城鎮和機場的,剩下的人可以組成至少50支空降突擊分隊,以飛機為運輸工具,他們從出發到降落往往只需要半個小時甚至更短的時間,這樣的效率已經大大打破了常規,亦令英國人事先制定的游擊戰術遭到了極大的挑戰。

  猶豫了片刻,這名被俘者還是開口道:「波特爾.喬森,原屬大英帝國國王切斯郡團,中尉軍銜,現在沒有任何職務!」

  「喬森先生,你應該還有家人吧……有妻子和孩子?」德國軍官的這種口氣和善得像是熟人之間的閒聊,卻又透著一股子冷意。

  「是的,她們現在都在加拿大!」被俘者語氣中能夠找尋到一絲虛弱的得意。

  「噢,不錯!加拿大……和我們隔著一個大西洋呢!喬森先生……我猜想你的妻子今年應該只有30歲左右吧!或許你也曾考慮過,如果你作為平民抵抗者被就地槍決,或是在德國戰俘營裡呆上十年二十年,你的妻子會過著甚麼樣的生活……她可能會因為孤獨,或是迫於生計,亦或是其他甚麼原因跟別的男人上床,也許還不止一個,這想想就讓人覺得尊嚴無存!噢,還有你的女兒,多年後她或許會忘記自己的父親長甚麼樣子,這該是多麼令人傷心的事情啊!」這名德國軍官依然是那副不急不躁的口吻,像是在扯無關正事的題外話,卻讓對面的被俘者繃緊了面部肌肉、怒目冷視。

  「我知道你並不畏懼死亡,更不害怕皮鞭和烙鐵,但遵照佔領軍司令部的指示,我還是要向你轉達一個建議:如果你願意跟我們合作,幾個月後你就將坐上從葡萄牙前往北美的客輪!」德國軍官掏出一根煙丟在桌上,「不必急著回答我,你有一根煙的時間!」

  被俘者眼中原本是充滿決絕之色的,但這個時候他似乎已經失去了說「不」的勇氣。片刻的猶豫之後,他竟然從桌上拾起了那支煙,湊在蠟燭上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

  外面的槍聲幾乎已經完全平息了,偶爾的聲響聽起來更像是德國人在處決那些奄奄一息的抵抗者。

  煙抽了一半,被俘者突然問:「我憑甚麼相信你們?」

  德國軍官把腳從凳子上放了下來,單手朝上:「我以國防軍之名起誓,剛剛所列的條件皆是由佔領軍司令部所發佈的命令。只要德國和英國之間結束戰爭狀態,不論德國還在與其他國家作戰,都將釋放與我們合作的英國戰俘!」

  剩下半根煙都抽完了,被俘者深深地歎了口氣,「我只能告訴你們我所知道的!」

  「當然,當然!」德國軍官將和善的微笑掛在臉上,同時對他的手下說:「哈爾,給喬森先生包紮傷口!佩特爾,讓所有人打掃完戰場後到這裡集結,我們接下來還有新的任務呢!」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4 13:47
第54章 迷失的前路

  夜深了,在蘇格蘭高地西北的查恩巴恩湖深處,大片近水而生的灌木叢後面藏著一雙雙期盼而焦急的眼睛。在這烏雲蔽月的夜晚,不論高空巡弋的飛艇還是中低空掠過的飛機都難以發揮偵察效用,如此時機,在整個7月份也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天。

  一陣輕微的突突聲伴隨著嘩嘩的水響從外海方向的湖面傳來,人們摒住了呼吸,黑暗中出現了閃動的光點,微弱但有規律可循。這時候,只見一個黑影從灌木叢中站了起來,用手中的電筒向湖面發出同樣有節奏的光信號。

  無聲的接應最終引來了一艘遊艇模樣的船隻,它週身刷著深灰色的漆,似乎是為隱蔽航行所為,駕駛艙上部只有短短一小截桅桿天線,前甲板上裝有一門和民用船型極不匹配的單裝機關炮——雖然連普通的德國巡邏艇都不能對付,至少在碰到敵機襲擊時不會完全束手無策!

  沒有棧橋,沒有碼頭,這排水量約有百餘噸的大遊艇無法完全靠岸,只是在離岸十數米外遠遠停住。從灌木叢中起身的數十黑影迅速淌水而去,到那船邊時,他們的胸口已然沒於水中。甲板上的人將整箱整袋的物品放下,水中的人各扛一樣或是兩人合作,搬著這些頗為沉重的物件奮力往岸上走,而灌木叢中還站著許多人,有高有矮,最矮的那些一看就是孩童的身形,他們靜靜站在那裡,既不敢貿然向前,又唯恐離開時落於人後。

  在那些黑影的不懈努力下,遊艇運來的物品一個小時後就已經基本運上了岸。一個男人朝灌木叢招了招手,那些高高矮矮的人便相互攙扶著向船隻走去,中途不斷有人摔倒,卻沒有人哭喊,水越來越深,那些孩童不得不由大人抱著、背著或是騎在肩膀上,等這只足有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來到船邊,甲板上的人才放下幾根軟繩梯,但對於沒有過航海經驗的人來說,借助這種工具攀爬是異常艱難,船上的人有時乾脆像拎行李一樣把相對瘦小的人從水裡拎上甲板。如此折騰了約有一刻鐘時間,涉水而來的人才都上了船,這時候不僅內部船艙,就連船頭船尾都坐滿了人——甚至沒有多餘的空間供那些年老體弱者躺著。

  在一陣沉悶的突突聲中,遊艇朝著遠離湖岸的方向緩慢駛去,這片湖直接和外海相連,繞過劉易斯島北端便進入了大西洋海域。剛剛登船的這些人雖然身上還是濕漉漉的,海風一吹不免泛起寒意,但許多人臉上莫不浮現出逃出生天的解脫感。然而,此行向西北方需400多海裡才能抵達英國抵抗政府軍控制下的冰島,這中途還得遠遠繞過已經被德軍佔領的法羅群島,漫長的旅程仍充滿了艱險!

  狹長的查恩巴恩湖就有十幾海里的航程,考慮到全速航行時的發動機噪音可能驚擾了附近的德國巡邏艇,這遊艇僅以緩慢的航速沿著南岸行駛,所幸中途並未遭遇意外。兩個小時後,它駛入了遼闊的海面,突突的發動機聲霍然變得清晰起來,船首激起的水浪開始躍上甲板,呼呼而來的海風不多會兒便將好幾頂帽子吹落海中,轉眼便消失在黑暗深處沒了蹤跡。

  「嗯,這遊艇大概是經過改裝的,我們現在的航速少說也有25節,普通的德國巡邏船根本趕不上我們!別擔心!我們馬上就能住上暖和的房子、吃上香噴噴的食物了!」

  船甲板上,一位左臂只剩小半截、斷口纏著厚厚繃帶的中年男子用和藹的語調安慰著身旁的男孩。這孩童看起來大概有6、7歲,有著一頭略微偏褐的金髮,模樣很是可愛。他緊緊依偎在中年人身旁,目光似乎是因為恐懼而空洞失神,蒼白的臉色大概源於營養缺乏,與中年人那種失血造成的白一樣的令人憂心。

  一名坐在甲板機關炮位上的水手穿著英國皇家海軍的制服,帽子上的飄帶隨風飄拂,他善意地看著這對父子,目光落到中年人只有拳頭長短的左臂根時,臉上又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一種敬意。

  天,漸漸亮了。海面上的日出美麗而壯觀,這景象吸引了人們的一些注意力,有幾個人從擁擠而搖晃的甲板上站了起來,他們面朝東方極目遠眺,彷彿看到了明天的美好情景。

  劉易斯島早已被這艘快船拋在了後頭,若是保持這樣的航速,再有七、八個小時就能夠抵達冰島港口了。可是突然間,呆在駕駛艙上部的老水手聲嘶力竭地喊道:「南面發現船隻!」

  一名穿著皇家海軍准尉制服的年輕人從駕駛艙推門而出,他舉起掛在脖子上的雙筒望遠鏡看了看,面色嚴峻地朝艙門裡面喊道:「全速行駛!」

  甲板上的人群已經陷入了慌亂,只是身在船上,他們無處可去,只能眼巴巴地望著船員們,希望這些曾經帶給他們榮耀和希望的人能夠拯救自己的命運。

  突突的發動機變得愈發沉重,但這一次遊艇加速並不明顯——雖然有動力強勁的柴油發動機,可普通民用船舶並不適合長時間的高速疾行,何況百餘噸的船體在浩瀚大洋上也難以獲得足夠的平衡。

  隨著海風的愈發狂嘯,船體果然劇烈顛簸起來,海軍准尉一手緊抓欄杆,焦急地喊道:「大家坐穩了,抓緊身邊的繩索!」

  遊艇前甲板平整而光滑,所以船員們在這裡鋪了結網的粗繩,不用這位年輕的船長招呼,人們就已經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著繩索,唯獨斷臂的中年人單手緊緊攬著懷中的小男孩,只是以腳用力勾住繩網。

  「到這來吧!」

  一臉青澀的炮手主動向中年男人伸出手,試圖讓他坐到這機關炮旁更為安全的位置上來,然而炮彈劃過的聲音破空襲來,瞬間在海面上掀起一團慘白的浪花。雖說人們留在蘇格蘭高地的這幾個月沒少經歷德軍的轟炸和炮擊,但甲板上依然尖叫聲一片,女人們尤其顯得驚恐,而斷臂的中年男人抱著小男孩側身而臥,想要移動顯然是難上加難了!

  炮手無奈,回身和同伴一起轉動機關炮——敵人的艦炮顯然更為強勁,肉眼看來他們的艦艇仍是海際的灰黑色小點,距離縮短一半也超出了機關炮的射程!

  「該死,它的速度很快!」

  站在駕駛艙門旁的海軍准尉依然在向左舷後方張望,望遠鏡中隱約可見那艘艦船的正面輪廓,船首激起的水浪像是兩片醒目的白花,這正是艦艇高速航行的景象!

  「長官,是德國的驅逐艦麼?」負責嘹望的水兵從駕駛艙上部探出他那張佈滿皺紋的老臉,「它們速度雖然很快,但性能不太可靠,全速跑上幾個小時就得熄火!」

  遊艇的橫向搖擺使得望遠鏡觀察變得十分艱難,年輕的海軍准尉瞧了好一會兒,搖頭道:「不,從輪廓以及剛才那炮來看……我們碰上的應該是一艘德國魚雷艇!」

  正說著,遠處那艘艦艇上火光一閃,灰白色的硝煙旋即隨風而散。准尉心中默數著,等到第19秒的時候,炮彈呼嘯著落在船尾大約50米外。

  「還有9海里!」駕駛艙上面的老水手比自己的年輕長官先一步喊道。

  准尉點點頭,「但願我們能夠堅持到英國空軍的控制範圍!」

  出現在南面的德國軍艦速度雖然快得驚人,但也沒有比這艘經過改裝的遊艇高出很多,兩者之間的距離只是緩慢拉近,倒是它不斷發射的炮彈距離遊艇越來越近,有一發甚至就落在五米開外——若是再近一些,炮彈爆炸的彈片和衝擊就可能傷及遊艇艙壁,一旦漏水,眼下的航速恐怕就無從保證了!

  在年輕的海軍准尉指揮下,遊艇在海面上連續進行了兩次大角度急轉,甲板傾角最甚時幾乎把乘客們甩了出去,經過這麼一番機動,德艦炮火的落點終於又拉遠一些。可惜上天似乎並不願意眷顧這群可憐的英國人,兩架德國飛機突然從雲端俯衝而下,驚得甲板上又是一陣哀聲。

  炮手們忙不迭地調整炮口,這40毫米口徑的單裝福博斯機關炮雖然性能出眾,但接連射擊卻沒能傷著那兩架德國飛機一根毫毛。像是嘲諷這些無助的英國水兵,兩架BF-110呼嘯著從遊艇上空掠過,機腹下圓滾滾的炸彈看起來是那樣的扎眼!

  甲板上沒幾個人抬頭,耳邊儘是弱弱的禱告聲。

  機關炮的嘶吼停息了,兩名水手從內艙搬來彈藥,其中一個非常不合時宜地喊道:「最後一箱!」

  要保持盡可能高的航速,又要裝載往返所需要的基本燃料,還得載運盡可能多的乘客,船上自然無法攜帶充足的彈藥——就算彈藥無限,在遊艇被擊沉之前以這門福博斯炮接連幹掉兩架德國戰機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轉眼間,兩架BF-110再次俯衝而來,機頭射出的槍彈旋即在海面上激起幾排整整齊齊的水花——眼看著遊艇已經來不及躲避,它們卻主動停止了!僥倖不已的人們抬頭望去,卻看到兩架德國戰鬥機安然無恙地飛過,機翼下的鐵十字徽標似乎在彰顯他們的騎士精神!

  「天啊,下一次就該我們撕成碎片了!」老水兵從駕駛艙上面爬了下來,那裡顯然是全船最危險的地方,再說眼下的局面似乎已經沒有嘹望的必要了。

  「閉嘴!別洩氣!」

  年輕的海軍准尉轉身望著那兩架重新爬升的德國戰鬥機,斯圖卡全速俯衝時能夠達到驚人的速度,但整個俯衝過程要保持較為平直的航跡,而這種雙發戰鬥機就不一樣了——富有經驗的德國飛行員會讓他們的座機左搖右擺以規避自下而上的炮火,並且在他們認為適當的時候發出雷霆一擊!

  面對上司的禁聲之令,老水手最後還是說了一句:「長官,別忘了這船上百分之九十都是平民,我們無權讓他們像帝國戰士一樣戰至最後!」

  聽了這話,海軍准尉無言地仰起頭,滿臉絕望……

  (第七卷《淬煉,大浪滔天我獨航》完)
快貼完了,只差最後一卷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4 13:47
第八卷 揮毫,史詩畫卷堪落筆

  三十歲這年,科西嘉出身的小個子成為手握大權的法蘭西執政,成就了靠雙手打天下的奇跡,然而凡事總有被複製乃至超越的一天。到1942年秋天,漢斯.羅根就滿二十九歲了……

第1章 新的航程

  結束了對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為期兩天的軍事訪問,羅根一行的北歐之行也宣告結束,在7月的最後一天,德國空軍司令部專機以疲憊之姿飛抵素有「波羅的海明珠」之稱的斯德丁。這個曾經吹響德軍反擊號角的軍事要地如今依然是德國空軍在東部戰區規模最大的軍事基地,不僅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遠程轟炸機和數以百計的運輸機都部署在周邊軍用機場上,用於本土防空的晝間和夜間戰鬥機亦將這裡作為空中防線的北部支點,這裡的天空故而顯得異常忙碌。

  此外,斯德丁還是目前德國最為忙碌的港口,每天都有好幾十艘運輸船從這裡裝運上萬噸物資啟程前往柯尼斯堡等東普魯士港口,以彌補鐵路線修復之前公路運輸捉襟見肘的運力。

  在斯德丁五號機場,國防部長兼陸軍總司令費爾多.馮.博克元帥的親臨讓羅根大感意外,雖說元帥淡淡的解釋自己是恰好視察至此,但他對於北歐局勢的密切關心還是讓羅根看在了眼裡。

  如實報告了此行的主要收穫,羅根簡單地判斷道:「相比於芬蘭人的有條件參戰,瑞典政府置身事外的決心則是難以動搖的,他們甚至不能接受德國空軍的過境請求……他們還警告說,任何進入瑞典領海的外國艦隻都會受到武力驅逐,哪怕它們比整個瑞典海軍都更為強大!」

  「算啦,瑞典人希望嚴守中立,只要他們繼續向我們供應鐵礦砂,我們也不必太過強求!」馮.博克看來也是對瑞典政府不抱希望的,緊接著,他以謹慎的口吻說:

  「羅根元帥,有些事情你也應該看得出來,眼下的東線戰局處於僵持態勢,這對我們不甚有利!最近一段時間,希姆萊的殘餘勢力蠢蠢欲動,想要迫使我們釋放牢獄中的戰爭罪犯,雖然有國防軍的堅定支持,但新政府還是需要一場堅定有力的勝利來說服民眾、贏得民心!因此,我們正著手準備一場大規模的反擊,把蘇聯軍隊打回他們在1939年前的邊界去,而且除了波羅的海三國,我們還要力爭將深受莫斯科壓迫的烏克蘭解放出來,好為下一步挺進高加索地區奠定戰略基礎!」

  羅根微微點頭,雖說以勃勞希奇為總統、魯道夫.赫斯為總理的政體看似回歸了魏瑪模式,但德國在軍事上卻依然在沿襲阿道夫.希特勒時代的戰略,即繼續鞏固對西歐各國的佔領,與不列顛建立起緊密的協作關係,同時向東方爭取「生存空間」。在這種戰略思想的指導下,德國在非洲投入的兵力仍然僅限於由隆美爾統帥的北非軍團,軸心國的非洲攻略仍然由龐大卻缺乏戰力的意大利軍隊擔當主力,以至於軸心國戰線在越過蘇伊士運河後僅僅緩慢地向東推進了兩百公里,以航運為主的漫長補給線也受到了英國潛艇的極大挑戰,疲憊不堪的德意聯軍已在耶路撒冷城下與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對峙了一個多月,盛產石油的波斯灣近在咫尺,軸心國軍隊的士兵們卻只能望著遭破壞的石油設施上升起的滾滾黑煙!

  馮.博克繼續說道:「反擊初定於8月11日發起,考慮到北方戰線對蘇軍的巨大牽制作用,我們迫切希望芬蘭能夠提前參戰,所以……相關協調事務我們準備繼續全權委託予你,同時,我們擬委任你兼任北方戰線總司令,全權指揮在不列顛、挪威和芬蘭作戰的德國部隊,包括陸軍和海軍!」

  羅根考慮了一會兒,就個人意願,他顯然更希望指揮規模和意義都非比尋常的東線戰事,但東線已經有了勒布、克盧格、李斯特、維茨勒本等一干名帥,就算是空軍元帥凱塞林,在大場面上也更富有經驗。縱使羅根在早期不列顛登陸作戰以及這一次行將結束的英國北方戰役中有著極為出色的表現,陸軍也不可能將整個東線兩百多萬軍隊全部交予年輕的空軍總司令來指揮——如今這個空軍總司令的位置很大程度上源於動亂時期的「政治投資」,經驗、資歷以及個人威望方面,羅根自知還有很大的差距。於是,他最終接受了馮.博克代表總統和國防部提出的任命,以空軍總司令之職兼任北方戰線總指揮,繼續在遠離主戰場的地域發光發熱。

  國防部長似乎非常樂於將繁雜的北方事務全權交託出去,他興致高昂地拍拍羅根的肩膀,「好好幹吧,元帥,帝國的明天是屬於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另外,鑒於我們已經草擬出來的作戰計劃,我們希望兩個空降軍都能夠配屬在東線使用。當然了,空軍作戰方面你是行家,如果你確實認為北方戰線需要一支足夠強大的空降力量,我們也會尊重你的決定!」

  在和國防軍高層將領談話的時候,羅根照例給了自己半分鐘左右的思考時間。

  「這樣吧,國防部長閣下,我和斯圖登特元帥具體商量一下,根據我在芬蘭的觀察,北方戰線雖然不適合大規模的機降作戰,但一支精銳的空降突擊隊具備關鍵時刻打破僵局的能力!在這方面,我會盡快給您回話的!」

  「好!」博克元帥幾乎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然後又補充道:「在戰鬥機和轟炸機方面,我們同樣希望將絕對重心放在東線,同時盡可能地滿足北方戰線的需求!」

  「我需要一個完整的航空軍!」羅根語氣肯定地說道,「我們需要這支空中力量來增添芬蘭人的信心,而且可以想像,蘇軍會不遺餘力地保護列寧格勒,我們每投入一架戰鬥機或者轟炸機,他們都會雙倍甚至三倍的投入,這對於減輕東線作戰壓力也是很有好處的!」

  經過慎重考慮,博克元帥當場回答說:「這一點應該沒甚麼問題,同時為了確保攻擊力,我們最好從北非抽調回第9航空軍,反正意大利空軍足以對付殘餘的英國航空兵力!」

  「暫時可以,但從長遠來看,我們不應該忽略非洲戰略的重要意義!」羅根好意提醒道,然而令他有些憂心的是,博克元帥似乎並沒有認真聽進去——不列顛之戰的勝利致使德國高層在石油儲備方面做出了一個充滿爭議的判斷:憑借從比利時、法國和英國繳獲的石油成品加上羅馬尼亞油田以及恢復通航的大西洋航線,德國在這場並不會持續太久的戰爭中應該不會受到石油的困擾。

  然而現實卻是羅馬尼亞油田在蘇軍入侵和撤退時遭到了嚴重破壞,維修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開展,但從烏克蘭起飛的蘇軍轟炸機仍然時不時飛來並投下炸彈;看起來已經成為軸心國囊中之物的波斯灣,許多石油設施也在英軍撤退時遭到了破壞,即便德意聯軍佔領那裡,恢復石油生產也需要一段時間;至於說擁有豐富石油儲量但還未被勘探開發出來的利比亞石油資源,僅靠羅根靈光一現的建議,短期內顯然是指望不上的!

  會談結束之後,羅根與博克元帥便「分道揚鑣」。正直而敬業的國防部長直接回柏林去了,羅根以空軍總司令的身份在東線進行了一番巡視,四天後才乘車返回德意志第三帝國時期獨一無二的政治、經濟和軍事中心,向一個多月前新成立的國防委員會報告了北歐之行的收穫以及下一階段的作戰計劃,並順利地獲得了多數通過——顯而易見的,擔任委員會主席的馮.博克事先已經徵得了勃勞希奇以及陸海軍主要將領們的同意。

  和前期的臨時軍事決策機構——軍事決策委員會相比,如今的國防委員會是修改後新憲法賦予權力的正式決策機構,它的存在最大的意義就在於避免軍事獨裁局面的再次出現。除了三軍主要將領按照軍種和軍職獲選擔任委員之外,國會代表也被賦予了適當的監督權,他們共同參與國家戰略層面的決策和軍隊重要人事任免、調動,一旦總體策略被制定出來,再由以陸軍總參謀部為代表的參謀機構具體實施,而為了免於出現最高統帥部與陸軍參謀部混雜不清的雙頭路線,如今的德國國防部既不參與軍事規劃,也不對具體作戰事務負責,只承擔聯絡傳達和軍工生產方面的職能。

  「羅根元帥!」

  剛剛走出國防部大樓,羅根便聽到一個銀鈴般悅耳的女聲,熟悉卻又讓他感到異樣的陌生。轉過頭,在巨大的門廊石柱旁看到了身穿淡藍色花邊連衣裙、頭戴淺白色遮陽帽的艾薇兒.弗裡克,前內政部長的孫女依然是那樣的柔弱嬌小,白皙美麗的臉蛋總是清清楚楚地寫著心情。

  羅根看到了淺淺的喜悅和深深的憂愁。

  遣走了副官,羅根獨自回身走了過去,在艾薇兒跟前站定的剎那,他終於知道自己為甚麼會有奇怪的陌生感了——剛開始接觸的時候,艾薇兒禮貌地稱呼自己將軍,很快熟悉了,「漢斯」便掛在嘴邊,如今突然變成了「羅根元帥」,陌生也就不足為奇了。

  從前為了刻意保持距離,羅格只稱呼「弗裡克小姐」,眼下時局變換,手握內政大權的弗裡克黯然下野,自己卻已經成為這個國家最顯赫的軍事將領之一。略略思量,羅根輕聲喚道:「艾薇兒,好久不見!」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4 19:43
第2章 弗裡克的請求

  當汽車行駛在柏林近郊的公路上時,羅根心裡已然對艾薇兒的來意揣測出了七八分,這威廉.弗裡克的小孫女自打上車起就一言不發,要麼微垂著頭,要麼扭頭看著車窗外,似乎失去了與羅根對視的勇氣。

  「最近……過得還好嗎?」羅根主動打破這奇怪的沉默。

  「嗯!」艾薇兒低沉的應了一聲,視線從車外那再平凡不過的風景收了回來,最後卻落在了自己穿著白色短襪和棕色小皮鞋的腳部。

  順著艾薇兒的目光望去,羅根在裙擺下面找到了那雙幾乎令他意志動搖的小腿。雪白如玉的肌膚,纖細優雅的曲線,這可說是他在兩個時代看過的最完美組合——更為致命的是,他偏偏是個不折不扣的「美腿控」,而綺莉和多琳也都是那種擁有纖美腿形的主。

  情緒顯得有些低落的艾薇兒,壓根沒有注意到身旁這位顯赫元帥的怪異眼神,片刻,她輕聲問道:「您……最近還好吧?」

  「噢,嗯!」羅根迅速轉移了視線,「剛剛去了一趟北歐,那裡的風景真的很美,要不哪天我帶你一起去?」

  換作從前,艾薇兒會非常雀躍地答應下來,這個出身富貴之家的小公主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而且行事頗為隨性。這一次,她卻依然低著頭,「噢,北歐……雪的王國!」

  「這樣的季節還沒甚麼雪呢!呃……再過兩三個月,到深秋的時候那裡就會下大雪了,到處都是白皚皚的一片!慶幸的是……我今年應該是有幸看到這種景色的!」羅根無意間透露了自己的行蹤,但在艾薇兒面前,他卻不以為然。

  「那裡的雪天很冷呢!要多穿點衣服,少出門!」艾薇兒終於轉頭看了一眼羅根,但她的目光又像是膽怯的小兔子一般迅速逃走了。

  終於,羅根對這樣的氣氛感到莫名的厭倦,卻又不好發火,便訕訕地說:「嘿,怎麼這次回國之後,一切都讓人覺得感傷起來了!」

  「是麼?」艾薇兒仍然是魂不守舍的口吻,這會兒功夫,汽車終於拐進了一座莊園。雖然沒有來過,但羅根猜得出它的主人是誰。

  兩名穿著黑色禮服的僕人看起來早已在門口等候了,車一停,他們便一左一右地為羅根和艾薇兒開了車門。羅根注意到艾薇兒抬起頭望了一眼樓上的窗戶,那裡似乎站著一個人,但等羅根仔細去看,那裡卻只剩下深灰色的窗簾在微微顫動。

  艾薇兒一聲不響地朝門裡走去,羅根貪戀地望著她的背影,這身連衣裙站著的時候下擺位於膝蓋以下,很遺憾地遮住了小腿的一部分。

  羅根像是著了魔的人乖乖的走進屋子,當他從客廳的一角找到艾薇兒的身影時,一個滄桑的聲音伴隨著人走下木製樓梯的咯吱聲傳來:「久違了,羅根元帥!」

  羅根抬起頭,來者正是希特勒時代的最後一任內政部長、艾薇兒的祖父、堅定的納粹主義者威廉.弗裡克。儘管在政局動盪時期站在了希姆萊的陣營之中,但由於在後期的調查中未被證明犯有叛國罪、反人道罪以及經濟方面的罪行,他免於和海德裡希等二十多名黨衛隊要員以及政府高官同坐監獄,卻也失去了在政府的一切職務,長此以往,想必也會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羅根思維一時還沒有回轉過來,脫口而出:「部長先生……」

  滿頭白髮的弗裡克笑道:「嘿,還部長呢!現在只是一介平民,閒賦家中養老罷了!請坐吧!尊貴的空軍總司令!」

  看著莊園的規模以及門前的僕人,弗裡克的家境還是相當殷實的,可羅根卻看到艾薇兒親自端起一壺剛剛燒好的咖啡往杯子裡倒。

  弗裡克慢慢吞吞的下了樓,步履卻並不讓人覺得沉重。

  「總司令閣下回到柏林,作為老朋友應該親自去機場迎接的,然而在下的狀況總司令也清楚,出門有諸多不便,這才讓艾薇兒前去……很是失禮,還希望總司令萬勿責怪!」

  「先生說這話就太見外了,這趟回到柏林,上門拜訪也是應該的,只是實在礙於公務繁忙……呵呵!」羅根緊隨弗裡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艾薇兒也正好端來了咖啡,像是一名稱職的女僕將它們擺在了主客面前。

  「前線的戰事如何?每天聽這廣播……應該是比較順利吧!」弗裡克先是閒聊的語態,緊接著他又謹慎地補充道:「我這只是作為一個普通德國人提這個問題,絕無打探軍情的意思,總司令如果不方便透露的話……權當我沒有問就是了!」

  羅根笑而不於,只是往咖啡裡面加上了一點鮮奶和糖,攪拌之後嘗了嘗,「嗯!這是我第一次喝到艾薇兒親自泡的咖啡呢!不錯!」

  放下托盤之後,艾薇兒坐到了弗裡克身旁,安靜得像是一隻倦怠的小貓,目光照例落到了自己腳邊,而她的反常狀態引起了羅根的極大好奇:這爺孫女倆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弗裡克收起笑容,很是慈祥地看著艾薇兒:「我這孫女自小沒做過甚麼家務,只是彈琴寫畫、學些歷史,脾氣也有些倔!以前有甚麼讓元帥為難的地方,還希望元帥不要和她計較!」

  「先生言重了,我和艾薇兒……本來就是非常好的朋友!」

  當羅根提及「好友」之時,艾薇兒的目光忽的抬高了一些,但終究沒有再和自己對視。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弗裡克嘴上雖然這麼說,笑聲裡卻聽得出苦意。

  羅根不喜歡這種繞來繞去的談話,他主動問道:「敢問先生今天請在下來……是有甚麼需要幫忙的嗎?」

  「嗯,確實有件事需要元帥幫忙!」弗裡克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皺紋間似乎埋藏了深深的哀愁。

  「實不相瞞,在下從政期間雖然一貫與人為善,但終究還是和一些人因為政見不和而產生了分歧,這其中不乏胸襟狹小者,最近聽聞這些人準備採取極端的手段實施報復!我的人生本來就已經走到了末路,能多活一天已經是上帝的恩賜,死是遲早的事情,但艾薇兒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她的父母早年在一場交通事故中罹難,這些年一直和我住在一起,本想把她送到叔伯那裡,但又著實……」

  哽咽的老頭兒很難讓人和當年那個風光無限的德國內政部長聯繫起來,羅根雖然不免被這種悲傷的氣氛所感染,但他內心卻清醒地意識到此事絕非弗裡克所說的這麼簡單——若真是有人蓄意行刺,向警察或是軍方申請保護是非常有效的途徑,畢竟新政府處於公眾影響是不會讓前任內閣部長在家中死於非命的。就算退一步說,隱姓埋名前往國外僑居也能夠達到避禍的效果,然而弗裡克卻偏偏找到自己這樣一個能夠隨時調動數十萬空軍官兵的元帥,背後必然有著非同尋常的盤算!

  再看這艾薇兒,從前還巴不得跟著自己四處遊蕩,如今臉上卻掛著一百個不情願——若是排除這幾個月愛上其他人的可能,那麼她一定是被要求做自己非常不情願的事情。

  美人計?

  羅根腦海裡頓時蹦出這麼個念頭來,想來弗裡克這老頭兒是打算利用自己做一筆大買賣?

  見羅根陷入了沉默,弗裡克自顧自地歎了口氣,「元帥身處前線的這些日子,艾薇兒每天都守候在收音機旁,她對元帥的情意我是看在眼裡的,可惜啊,這命苦的孩子……想要再諸多資歷出眾的將領中間脫穎而出,元帥的抉擇我是理解的,而且到了眼下這種程度,放棄就前功盡棄了!」

  羅根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默默地看著弗裡克和他的孫女。當初能夠咬牙放棄各方面條件都還不錯的露西,如今確實不可能為了前內政部長的孫女放棄自己的「獨身計劃」,再這一方面,弗裡克確實看得很準。

  弗裡克鬆開了先前一直攬在艾薇兒右臂上的手,給了自己的孫女一個眼神。

  艾薇兒不聲不響的起身離開了房間。

  只剩下兩個人,弗裡克以誠懇的語調說:「元帥,每個姑娘心中都有個白馬王子的童話,而你就是艾薇兒心目中獨一無二的王子。雖然你無法給予她合法的婚姻,但我仍然相信她和你在一起會是幸福的!」

  「這……這怎麼行?」羅根故作驚詫的看著弗裡克,「艾薇兒是個好姑娘,她可以找個條件非常出色的人結婚,而不必終身守著我這樣一個無法結婚的人!」

  「元帥難道看不出艾薇兒對你的情意?」弗裡克善意地質問道。

  「不,先生!當我給不了一個人幸福的時候,我寧可讓她離開!」羅根無比失落的回答說,這一刻,多琳那無比哀怨的眼神又一次浮現在了眼前。

  「並非婚姻才能讓人幸福!」弗裡克意味深長的說,「有時候,相守,就已經令人非常滿足了!帶她走吧,她的心早已是屬於你的!我實在不忍看到她在思念之海痛苦掙扎!」

  羅根從懷中掏出雪茄,用桌上的火柴點著,一口一口地抽著,而弗裡克只是默默地看著,一言不發。

  過了足有5分鐘,羅根按滅了雪茄,「如果我帶走了艾薇兒,您怎麼辦?」

  「我?」弗裡克環顧四周,「在這裡養老是我長久以來的願望,有元帥替我照顧艾薇兒,還有甚麼可牽掛的呢?」

  「先生的身體還這麼硬朗,難道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重返政壇?」羅根試探性的問道。

  弗裡克毅然搖了搖頭,「再年輕十歲也許會想,如今……倦了,只想平靜的度過餘生,別無他求!」

  羅根雖然不相信這是一個老牌政客的真心話,但是前思後想,他還是答應了下來:「我會盡自己的最大努力照顧好艾薇兒,等我有一天也像您一樣遠離了紛爭,我想我會給她一個名分的!」

  弗裡克幾乎是老淚縱橫地給了羅根一個擁抱,隔著胸腔和衣裝,兩人似乎都沒有真正猜透對方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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