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明朝第一弄臣 作者: 鱸州魚(已完成)

   關閉
weichang95 2012-7-14 15:18: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84943
e010203 發表於 2012-7-17 15:06
第528章 搶個頭籌去罵人

-
l少爺’您這麼急’這是要丟哪兒啊”。一輛馬車疾行在長安大街上”車夫手上揮鞭不斷”嘴裏也沒閑著。


“去候德坊”快”再快點。”坐在車裏的人正是張彩”他一臉隼急”不斷從車簾後面探出頭來張望”催促聲更是不拘於耳。


“少爺”您不知道”候德坊周圍人可多”馬車根本就不過去……而且”您這麼著急幹什麼?難道是有新段子了?”


張彩是陝西安定人”雖然和中原的世家比起來”張家只能算寒門”可在當地卻也算是大戶人家”書香門第”他的車夫是從老家跟來的”sī下裏說話時也沒什麼忌諱。


“聽什麼段子?”張彩微微一怔”繼而笑駡道:“難怪平時用車時”經常找不見你的人影”原來你是偷偷跑去聽書了”自己逍遙”卻把少爺我晾在外面”張三”你好大的膽子。


張三很委屈的說道:“少爺”話可不能這麼說”明明就是您在朋春院裏面逍遙”把咱晾在外面”我偶爾開個小差”不也在情理之中麼?再說了”您往常的用的時間都比較長”最近卻出來的越來越早”這時間真是不好把握啊。”


張彩俊臉一紅”急忙分辨道:“咳咳”那可不是我不行”實在是麗春院裏面那些huā樣……嗨”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只管快點趕路”要是耽誤了少爺我的大事”仔細你的皮。”


“知道了……”見沒八卦可聽”張三低低應了一聲”這才訕訕的轉過了頭”隔了一會兒”他又問道:“少爺”要不是聽書”您這麼急忙忙的趕去候德坊做什麼?那裏可沒有美女表演。”


“哼”你家少爺我是當朝shì郎”又豈是酒sè之徒?去麗春院只不過是為了體驗民情”傾聽民聲的。”張彩得意的笑道:“呵呵”今天去候德坊”本shì郎是要去擺擂臺罵人的。”


“擺擂臺?罵人?少爺你要罵哪個啊?這事兒交給咱張三就行了。”


“你?哈哈”你可不行”少爺我要罵的人來頭很大”黨羽也很多”你罵不贏的。”張彩哈哈一笑:“少爺我要罵的是孔子”孔聖人”你敢罵他嗎?”


“哈!?”張三手一抖”差點沒把馬車帶歪”撞到襯上去”他手忙腳亂的好容易才扯住了馬”他這才顫聲道:“少爺”您沒生病吧?您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張家是書香門第”孔子、朱子這些聖賢”他們家中也是有供奉的”即便是張三這樣的車夫”也知道這些聖人有多了不得”所以”也不能怪他有這麼大的反應。


要是在讀書人聚集的地方”這話只消一出。”那些書生怕是立刻會變身成狼狗”惡狠狠的撲上來”把放狂言之人分屍咬死的。


“切”大驚小怪的”車都趕不好”嚇了我一跳。”張彩抖抖衣衫”又正了正冠帶”曬然道:“少廢話”先趕路”路上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是…”反復在自家少爺臉上端詳了幾遍”都沒發覺什麼異樣”張三也只好聽命”再次驅車上了路。


“張三”你覺得本少爺和唐大人的才學”孰高孰低?”


張彩的問題有些沒頭沒腦的”跟之前的話題貌似全無干係”可張三倒也習慣了自家少爺的作風”認真想了想”這才答道:“單說風流”您和唐大人應是難分軒輊”不過他耐久力比您強點……比文采的話”您可能還略占上風”可若是算上雜學”少爺您就要略遜一籌了。”


張彩忿忿不平的說道:“呸”你這殺才”一天就知道戳少爺我的傷處”他是麗春院的老顧客了”時那些機巧早就適應了”我怎麼能比得了……嗨”又被你給帶歪了”我再問你,既然我跟他的才學差不多”為什麼他的地位比我高那麼多?”


“人家比您眼sè好”早早就投靠了冠軍侯啊。”


張彩曬然笑道:“光是投靠早有什麼用?千金買馬骨”為的可是千里馬”那根骨頭卻是用過就扔的”唐大人之所以深受侯爺看重”一是因為他確有才華”二來也是他立場始終堅定如一。”


“那跟您要去罵聖人有啥關係啊?少爺”別說咱不提醒您”您投靠侯爺”風險已經很大了”要是罵了聖人”那……您就徹底沒法在士林立足了。”


“哼”現在可能是”不過那也沒什麼”只要這投名狀遞上去”我挨的罵越多”在侯爺心中的分量就越重”當初唐大人挨了多少罵?到現在”他挨的罵都轉化成回報了”看看他現在的地位”嘖嘖”那是不得了啊”’張彩。中嘖嘖有聲”羡慕之情溢於言表。


“那他為啥才是午七品禦史?”張三有些不服氣的反駁道。


“七品禦史?那是現在”等……算了”這事兒太複雜”說了你也不懂。”張彩不耐煩的抨了揮手。


這一年以來”唐伯虎實際上是代替謝宏在京城主持大局”正德時謝宏當然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可唐伯虎和正德卻沒那份交情”因此他明面上的官職就不能太高”以免引起猜疑。唐大才子也是聰明人”正因想到此節”所以每每有升遷之議時”他都會上表推辭。


不過”這種情況很快就要改變了”隨著謝宏升遷三邊總制”他往返京城就會變得頻繁”那麼唐伯虎就可以從掌控全局中脫身出來”改成專注于某項或某幾項事務了。


至於具體的”張彩也已經有了猜側”書院那邊固然需要他”也容不得他放手”而那個呼之yù出的參政院…只怕也需要個領頭的吧?


這個職位非同小可”形成定制之後”足可與原本的首輔相提並論了”當然”權力是不可能有首輔那麼大的”可單說威望的話”卻不在首輔之下啊。


張彩也是個聰明人”他並不打算和唐伯虎別苗頭”如今皇權勢力大漲”新生的位置多得是”關鍵還是要搶得先機”搶在其他人前面才是硬道理。


“所以說啊”以後還有沒有士林還不知道呢”即便有”恐怕也不是現在這種局面的士林了”皇上可是說了”要推廣百家之學”到時候”孔子也不過是先賢諸聖當中的一個罷了”可能還是不起眼的那種。”張彩由衷的發出了一聲感歎。


“可是少爺”就算如此”您也不用這麼著急吧?小的估mō著”除了您”這事兒一時半會兒也沒人想得到”幹嘛不先看看風sè再說呢?”


“你知道什麼?知道麼”那個王守仁要回來了”不搶在他頭裏”那就連。湯都未必有的喝了。”張彩不耐煩的喝道。


“王守仁?這人本事很大?才華比少爺你還要高不成?為啥從來都沒聽說過?”


“我雖然有些自信”就算比起唐大人”也自認不落下風”可比起王守仁”唉”那我就差得遠了……”張彩的語氣有些低沉。


他對王守仁的瞭解也不多”最初是從法學院的教材開始的。


那教材用詞直白易懂”卻不顯粗鄙:講述的道理不深”卻條條發人深省:論點不脫俗套”可經常會別出機樞”還每每與候德坊等官傳機構所持的觀點暗合。


張彩開始也很疑感作者的身份”細想之下”也有所領悟。那些機構一脈相承”秉持的都是謝宏宣導的東西”也就是說”作者是個傳統的讀書人”有選抨的受了謝宏的影響”而且還是有選抨的和謝宏在合作。


這人肯定不是唐伯虎”不單是才學問題”也不光是唐伯虎事務纏身”導致分身乏術”而是他受謝宏影響頗深”行事風格與謝宏頗有些大同小異”和那個作者表lù出來的狀態完全不一樣。


再想到王守仁之前的舉動和去向”張彩也是恍然大悟。這人既有才學”又得謝宏看重”更是相容百家”很明顯”他就是自己最重要的競爭對手。


正面比拼怕是沒什麼勝算”包括唐伯虎在內”京城的皇黨都是主動投靠的”除了工匠之外”從來就沒聽說過冠軍侯主動括攬過什麼人”跟別提括攬還括攬不到的了。


可王守仁偏偏就是”冠軍侯在遼東huā了近一年時間”這人才最終算是點了頭”還不是被括攬”而是達成了合作關係”這種看重”任誰也沒法比擬。


因此”搶先機是張彩的當務之急”王守仁雖然已經是禮部shì郎了”可他的人終究還在遼東”應該還在返京的路上。


所以說”罵聖人這個頭籌”自己拔定了”張彩堅定的看著外面的景象”緊緊的握起了拳頭。


說話間”馬車也是越走越慢”最後在皇家公園週邊停了下來”不等張彩發問”張三就轉過頭來”苦著臉說道:“少爺,這下走不動了”您看”外面全是人”八成都是沖著候德坊來的”難不成今天真有什麼新huā樣兒?”


“無妨”你在外面等著好了”嗯”先回家去也行”告訴夫人”我今天有正事要辦”可能很晚才回去”叫她不用等我了。”張彩一撥車簾”當即下了車”略作交代”便抬腳yù走。


“少爺”您每次都這麼說”夫人早就不信了”要是她…”


張彩身形一頓”恨恨的罵道:“真是個fù人家”頭髮長”見識短”好男兒志在天下”天天準時回家的”那還算是男人嗎?她若是要鬧”你只管讓她來此”讓她看看本少爺舌戰群儒的風采”有這樣的相公”讓她美去吧”哼!”
e010203 發表於 2012-7-17 15:06
第529章 帥哥出手,逮誰罵誰

大概是提前放出了風聲,所以今天的候德坊人氣非火爆,旁邊的劇院和棒球場都變得空dàngdàng的,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候德坊跟前,把這裏圍了個水泄不通。


張彩畢竟只是個書生,看到這人山人海的架勢,他也頗為發愁,好在他個頭很高,儘管被擋在了週邊,圈內情形卻也能看得到。


當然,能隔著幾百數千號人看到裏面的情形,也不光是身高問題,也是由於說話的人站的足夠顯然,往日裏的那些個口若懸河的說書先生,這會兒分別站在了幾處臨時搭建的高臺上,說的也不是故事,而是問起了問題。


這些說書的不但口才好,嗓門也不小,因此,隔得雖遠,可張彩聽得倒也清楚。


“街坊們,你們知道天為什麼會下雨嗎?”


來的人都收到了風聲,知道候德坊今天會有新鮮段子講,而且還是有關遼東的時事,關心這事兒的人不少,也都願意來聽個究竟,可沒想到一上來先被人提問了,眾人都有些驚疑不定。


“因為有雲?”過了半響,這才人有湊趣似的答了一聲。


“對,因為有雲,可雲裏落下來的有時候是冰雹,有時候是雨雪,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不知道……………,這次連湊趣的都沒有了,眾人都是搖頭,颳風下雨都是老天爺在管的,凡人哪能知道這個啊?


“前些日子,遼東就下了冰雹,而且還是大冰雹,不過遼東如今卻已經大豐收了,大家知道這是為什麼?”稍一鋪墊,那幾個說書的立刻就進了正題,直接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啊!?”


效果當然很好,驚呼聲時起彼伏,彙聚在一起嗡嗡作響,張彩感到地面都有些震顫,他倒是也能理解,以朝堂上那些大臣的城府,都這消息被震得兩眼發黑,何況是本來就沒啥心理準備的百姓們?


不過這會兒他卻是犯了愁,罵聖人肯定很令人驚秫,可若不能找到個登場的好時機,罵誰也白搭啊。看現在這模樣,候德坊已經做足了準備,很難找到切入點呐…總不能直接在人群裏亂喊吧?


先不說效果如何,單說有可能挨的黑拳腳,就夠自己喝一壺的了萬一再有那衝動的,拿出利器束,沒準兒小命都要交代了,那真是得不償失,還是得另謀他法才是。


張彩緊緊的皺起了眉頭苦思對策。


再驚詫也是有限度的,從那個幾個說書人的神情中,人們也能看出來,下面還有關子沒賣完,因此…人們很快安靜下來,都把求知的目光投向了幾處高臺,等著下文。


“胡說八道下了冰雹怎麼可能還會豐收?你們這些jiān党走狗分明就是妖言huò眾!”幾個說書人還沒來及接著往下說人群中卻傳出了一聲怒喝,眾人轉頭看時見出聲的是一個藍衫書生。


讀書人和候德坊的說書人之間的爭執,旬月來在京城是很常見的,在士林輿論的引導下,很多士子極力宣傳著天命,發起了輿論戰。


而候德坊應對的態度不是很積極,京營中的兵馬也沒有出現,所以這些士子更是放寬了心,時不時的就會跑來叫嚷一番。


不過,雖然候德坊不聞不問,可他們也是有對手的,京城百姓大多都對他們看不過眼,在那場募捐的風潮之後,謝宏在民間受到的擁戴更是達到了新的高峰。


而頂風作案,出言不遜的士子,多有被百姓飽以老拳的,所以,受到教訓之後,他們也有所收斂,多半都是挑人少的時候才出現,象今天這樣當眾叫駡的實屬罕見,致使人人側目。


“那可是天意,那jiān佞獲罪於天,天心厭亂,故而鋤jiān…又豈有僥倖?”


要麼就是有了豁出去的覺悟,要麼就是被那個消息逼瘋了,那藍衫書生全然不顧周圍投過來的異樣眼神,雙目血紅,指天畫地的大叫大嚷道;


“青史為鑒,古往今來,多少橫行一時的jiān臣亂黨,最後都遭了天譴,不光是那個禍首,若是你們這些人再不收斂,那連京城也會遭災的!”


也不知是被他瘋狂的模樣嚇到,還是對他叫喊出的內容有所忌憚,那藍衫書生周圍一下空出了一片,本來還有意上前干涉的人也退了開去,只有他聲嘶力竭的叫喊聲在靜靜回dàng著。


“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數千年來,凡是這等不敬天地,得罪于聖賢的,皆沒有好下場!”


“正是如此,兩位兄台說的即是,那謝宏想是遭災之後…意圖遮掩,因此才在京城大張旗鼓的行此顛倒黑白之舉,借此蠱huò人心,以從民間繼續收斂糧秣,街坊們,你們千萬不要上當啊!”


有了個起頭的,而且成功的震住了那些粗魯的刁民,混在人群中的那些士人也都紛紛叫囂了起來,並且循聲往第一個說話之人方向聚集了過去,這些人一個個引經據典,頗有氣勢…倒是將百姓們都震住了。


其實不單是他們不信,百姓中也有多存疑的,先前的消息中,明明就說遼西顆粒無收,遼西也是遼東的一部分,朝廷的邸報也不可能虛言騙人,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大豐收呢?這事兒不合常理啊。


“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哼,大言不慚,你們這些小兒又豈止何為天,何為聖?”


正這時,高臺上傳出了一個清朗的聲音,眾人抬頭一看,驚訝的發現,原本在那裏的說書人不見了,代之的是一個華服中年人。


此人面如冠玉,高冠鮮衣,賣相極不俗,聽他話語,又似站在侯爺一邊,因此他普一亮相就博得了滿場的喝彩聲。


這人當然就是張彩了,他身在朝中,又肯花心思琢磨因此他對謝宏的心思揣摩的也比較透徹。


這一段時間,候德坊的表現過於低調,在張彩想來,八成就是為了即將開始的這場學術之爭,而今天候德坊擺出來的架勢也驗證了這一點。


種種跡象都表明了,謝宏給這場學術之爭定下來的基調就是文鬥至於後面會不會和儒家一樣,說不過就動用權力壓人,那張彩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對他來說,現在知道的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因此,當那些書生突然跳出來的時候,張彩也是大喜,他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人身上時,穿過人群到了高臺下,表明身份後,這才得以上臺。


順利上了高臺,張彩心中更加篤定,知道自己mō准了脈路接下來只要充分發揮辯才,盡力出彩就是了。


“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道之大源出於天,人有所為,天必有所應,故為天人感應,若是有人膽敢無視順逆悍然顛倒綱常天譴必至矣!”


天譴、天威之說,不是儒家本來固有的而是董仲舒提出天人感應學說之後,才有此等說法。他把天描繪成了一個唯我獨尊的主宰,實際上暗示的正是統治階層,以此來恐嚇百姓,在唐宋以後,這觀點被發揮到了極致,甚至連皇帝也一起列入了被恐嚇的行列。


如今,正如他們的先輩所做過的一櫛…士子們從挾天欺民中得到了甜頭,於是口口聲聲不離天意二字。


比起虛無縹緲的聖人道理,還是老天對於百姓的威懾力更大一些,皇上不過是天子,天可比皇上還大一級呢。


眾士人紛紛鼓噪,為同伴喝彩。


張彩卻全然不為所動,他面sè冷峻,斷喝道;“笑話,四時百物乃是自然造化,與人何干?所謂天道,本也不過是自然之道,天地生人,也生萬物,人固然應該對自然保持敬畏,可正因為敬畏,才應該去努力研究,以求改變,而不是敬而遠之,避而不言!”


“你是何人,居然敢如此褻瀆先賢,簡直大逆不道!”


眾士子一片譁然,張彩這句話沒有引經典,言辭淺白得多,可他話裏暗藏的意思卻厲害,連續攻擊了兩個聖人,士子們聞之怎能不怒?


敬鬼神而遠之是孔子的言論,而天人感應則是董仲舒的主張,也是儒家真正奠基統治地位的根人平素提起的時候,都得肅容斂息,否則就有褻瀆之嫌,又何況張彩這樣的直接攻擊?


“巍巍乎,唯天為大!自然,自然又是什麼?研究自然就能改變天,這不是笑話嗎?”


“哈哈……………”面對千夫所指,張彩縱聲而笑;“天不是已經改變了嗎?若不是冠軍侯以格物之道,防治災害,又豈能有今日的遼東大豐收?你們這些豎子,不懂裝懂,人云亦云,沒有研究過自然,沒有研究過天,就妄談天道,正如井蛙論天,豈不可笑?”


“你胡說,那消息明明就是假的!”


張彩嗤笑道;“假不假,你說的不算,你是何等人?朝延如今已經有了公論,又豈是你能妄加指責的?”


“你……………


見同伴受窘,最先說話的那個藍衫書生又站了出來,指著張彩,揚聲喝道;“你又是何等人,居然敢假借朝廷之名在此大放厥詞?不怕王法無情嗎?”


“本官張彩,乃是當朝刑部shì郎!”張彩斷喝一聲,繼而冷道;“這書生,你指責本官假借朝廷之名,算是妖言huò眾;可你假借天之名,恐嚇民眾,又該當何罪?”


“我……………


聽到張彩自報身份,眾士子已經是一滯,即便有人知道張彩是jiān党中人,可對體制固有的敬畏,已經深深的植入了他們的心底,shì郎之名就已經足夠對他們造成震懾了。


而張彩接下來的質問,更是讓他們膽寒,這論調行之京城已經旬月,當然沒有什麼說不得的,可若是張彩以權勢壓人,以此作為罪證定罪,他們也難逃一場牢獄之災。


最關鍵的是,這裏是候德坊的地頭,一個不好犯了眾怒的話…沒準兒就會被群毆。


辯不過;打不贏;權勢也壓不動,士子們也只能在心裏咒駡,然後試圖用眼神殺死對手了。


“張尚質,你安敢如此放肆,以妄言詆毀先賢,以權勢欺淩士子,莫非你這jiān佞以為朝野無人,士林無人嗎?還不給本官退下!”


正這時,人群週邊突然傳出一聲怒吼,眾人循聲看時,正見一群人簇擁著幾個紫袍玉帶的老者走了過來,當下一人鬚髮皆白,卻是怒目圓睜,抬手遙指張彩,微微有些顫抖,顯然是憤怒之極。


抬眼看是張升,張彩臉上的冷笑更甚;“原來是張尚書,遼東事在朝會上剛議過,張公也沒提出仟麼意義,怎麼這廂剛剛下了朝,就打算反悔麼?可如今聖旨已下,縱是張公有所反復,也與事無補,又何苦來此胡攪蠻纏,枉自斷送了自家聲名呢?”


“胡說!遼東縱是真的豐收,也不迂是天心寬仁,念及邊鎮百姓疾苦,這才化雹災為甘霖,與謝宏的歪理邪說何干?”


張升在金鑾殿上又是摔倒,又是吐血的,本來是應該回家休養的,可他心知時日無多,王守仁就要來取代他的位置了,又豈能甘心?


聽到楊廷和等人的計議之後,他便請纓而來,為的就是發洩下心中的惡氣,縱是罵不死謝宏,也要駁他這邊代言者個灰頭土臉,怎想剛一到場,就看見張彩大出風頭,他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了,連聲怒喝不止。


“天心寬仁?遼東百姓本是一體,為何只有遼西降災?按照張公你的說法,天譴乃是因侯爺而來,可遼西軍將向來桀驁,一直不服侯爺管轄,跟壞人作對的應該是好人,上天又為何降災於遼西?致使當地顆粒無收?”


張彩忽而一笑,語帶譏嘲的詰問道;“莫非是上天也屬意侯爺,因此才特意降下天譴來懲罰他的對頭?若是那樣的話,張公你也要小心了,須知人做,天在看,你罵了侯爺這麼多次,天心震怒之下,你,只怕難以倖免啊。”
e010203 發表於 2012-7-17 15:07
第530章 最犀利的武器

“好,說的好!”


沒等張升開口反駁,喝彩聲就已經震天價響成了一片,即便老頭還有什麼話,也只能被淹沒了。


其實,圍觀的百姓早就想叫好了,怕歸怕,可大多數人對那個天人感應的說法都沒什麼好感,誰樂意頭上有這麼個老天啊?


只是沒人敢辯駁,也無從辯起,畢竟各種災害都是實實在在的,或大或小,每年總會在大明的什麼地方來上幾場。


而大多數人並沒有聽出張彩話裏的隱喻,可因為他的話通俗易懂,道理也直白,大家都聽的分明。至少在冠軍侯身上,士人們主張的天人感應是不怎麼靈驗的,甚至有打自己臉的嫌疑。


無論,是謝宏本身有神異之處,還是所謂的自然科學才是真理…百姓們都是樂見其成的。


若是侯爺得到上天的垂青,並且代表老天爺的意志而來,那麼從他一貫的作風看來,大夥兒就有盼頭了…過上好日子也不是什麼夢想。


天心本仁,在侯爺身上體現的非常明顯。百姓們雖然大多都不識字,也不懂什麼大道理,可眼睛卻是雪亮的,包括在京城之時,謝宏所作的每件事他們都歷歷在目。


沒錯,侯爺的手段確實狠辣,魄力十足,可他從來沒欺負過百姓,看看被他收拾的那些人吧。


原來的錦衣衛番子,別看現在都像模像樣的了,可在弘治年間,那些傢伙就沒一個好東西;


五城兵馬司的軍兵,這些人只能用兩個字來概括,禍害!按照職責,他們本就是維持京城治安的,可京城裏的治安問題,至少有一半是因這些禍害而起;


然後,侯爺收拾的最多的就是朝中的大臣了,對於這些人,百姓們的觀感有些複雜,心態甚至還有一個轉變的逐程。


老皇爺在的時候,京城沒有候德坊,也沒有路邊社大夥兒對朝政的瞭解,都是從那些讀書人口中得來的。


所以,儘管生活沒有變得更好,甚至比成化年間還差了不少,物價高了點,貪官污吏也多了點,治安也差了點,可大夥兒還是覺得弘治朝是個好年景,朝中眾正盈朝百姓安居樂業。


當然了,小民們就是這樣的心態,就算沒有切實的感到生活變好,可既然日子還能過得下去,又有人在耳邊宣傳他們也只能認為,心中盼望的美好願景正在逐漸實現了,哪怕那根本就是鏡huā水月的一場美夢。


不過,當謝宏到了京城,引發了一系列的風潮之後,他們也逐漸意識到了,想過上好日子,想改變命運想出人頭地方法是很多的。


比起虛無縹緲的眾正盈朝或者夫道理,正德元年發生的改變才是實實在在,看得見mō得著的。


有手藝可以當匠人,和外間不一樣,軍器司裏面可沒人歧視匠人,待遇更是優渥,讓人聽得眼紅;


手眼明快的可以去當球員,無論是棒球還是檯球,只要足夠優秀,就能搏個天子門生的名頭,甚至跟天子同場競技;


有勇力的可以投軍;擅長和人打交道,再有些本錢的人可以經商,不光是珍寶齋的經銷商,還有那呼之yù出的海貿,搏富貴也不再是什麼虛妄之事;


還有影響最大,關注度也最高的書院,不收學費,有教無類,這就是書院的宗旨,比起從前的官學、sī塾不知道強了多少。


一年多過去,百姓們大多都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就算自己不行,也會把希望放在兒孫後輩身上,否則也不會有募捐的那一幕了。


因此,他們也意識到了,世道有些不同了,讀書人以前說的那些,似乎都不怎麼對勁。尤其是去年八月的那場變亂之後,每個被誅殺或者罷官的人身上,都有著諸多的罪名。


那些不光是罪名而已,而是切實的罪過。


殺人之前,犯官罪名都在法場被公示了出來,而且還有不少苦主被接到了現場,讓京城人印象最深刻的,無過於前左都禦史張敷華之子的那一樁了,在鬧事驅車而行,撞到女童,然後數次碾壓而過,受害者血肉模糊,當場不治。


這是何等兇殘的行為,當案犯張樹和授首時,女童父母哭的聲嘶力竭,眼中卻飽含欣慰的那一幕,深深的刻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這些,就是所謂的士人,他們自稱正人君子,國家棟樑,表面上都是道貌岸然,可sī底下卻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在那些羅列出來的犯官名單中,不乏所謂的中興之;在長長的罪名中,卻也不乏各種令人髮指的罪狀,只有人們想不到的,沒有官僚們做不到的,貪官污吏在其中都算是罪名最輕的了。


看到了這一切,百姓們心裏的槽弦終於斷裂了,對士大夫們的質疑越來越多,並且在前徹底爆發了出來。


眼看遼東遭災而不賑濟,眼見遼東百姓將餓殍遍地卻欣然大笑………………在官僚們的心中沒有小民的位置,甚至連國家的概念也很模糊,他們在乎的只有自家的權勢和財富。別說所謂的君子了,這些人能不能被稱之為人,恐怕都值得商榷。


所以,京城的百姓拋棄了士人,改變了信仰,他們堅信…信皇上,信侯爺,就能過上好日子!


若侯爺代表的是天,那麼就是天心仁慈,傾覆那些以士人為名的蠹蟲;


若自然科學是真理,那更好,京城人都知道,書院裏很多學院教的都是自然科學,只要想學,就能擁有和侯爺一樣的本事,在侯爺麾下,為皇上效力。


因此,張彩的表現得到了無數人衷心的喝彩,他心中也是大喜,知道自己這一著押對了。


他的快樂當然也是建立在對手的痛苦之上,聽著這震耳yù聾的歡呼,張升和與他同來的那些大儒們就只能顫抖了。


在來之前,他們已經預想到了,這場學術之爭將會異常艱難,謝宏本來就喜歡搞yīn謀詭計,這一次又是謀定後動,士人這邊應付起來當然不會輕鬆。


所以這次來的大儒中,除了張升,並沒有朝中的重臣在。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些人都持重慣了,當然要先行試探,然後再從容定計出手,以避免風險了,要是一開始就出動了大學士,然後弄個灰頭土臉,那後面的仗還用打嗎?


張升設想過,對方可能會動用番子,宣講時若有士人反駁,他們就會直接抓人,儒家搞學術之爭的時候就是這種套路,董仲舒當年走的就是上層路線,並就此奠定了這個模式。


現在的這種,也就是張彩出頭,和士人進行辯論,張升對此也有預計,不過他並不怎麼擔心,謝宏手下人才不少,可讀書人卻不多,而自己這邊,哼,天下士人何其多也,豈能在辯論上輸人一頭?


上次的朝會中,皇黨雖然取得了上風,可張升卻沒在意…那是因為有皇上那個黑哨在搗亂,否則的話…士黨這邊又豈能輸於人?就算今天也有皇黨出現,可他們總不能把皇上搬來這裏吧?


正因為認定了謝宏會採取暴力手段,所以,儘管意識到了種種困難,可張升還是來了,懷著滿腔的jī憤和不平,打算在天下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錚錚鐵骨,以求留名青史,為世人代代相傳。


嗯,他甚至連就義前的口號都想好了,可千算萬算,他也沒砷想到如今的這種局面,正德那個黑哨的確不在,可輿論還是一面倒,整個京城似乎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山洪海嘯般的歡呼聲,仿佛驚濤駭浪般迎面撲來,張升覺得自己就像一葉扁舟,在天地之威面前,只剩下瑟瑟發抖的份兒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要有何種蠱huò人心的本事…才能做到這種程度?張升身上顫抖,心中茫然,一時間也是呆立無語。


除了輿論的倒向,其實張彩的質問也很難反駁。


對百姓們來說,張彩列舉的兩種可能xìng都是他們喜聞樂見的;可對張升來講,這句質問的兩邊就都是陷阱了。


身為大儒,又是高官,他心志堅定的很,雖然對天地也保持著敬畏,可卻不是盲目的相信董仲舒那一套,因此他並不在乎張彩話語中的恫嚇。


可若是要反駁的話,他要麼就得承認上天垂青謝宏,要麼就得認可自然科學,否則就只能胡攪蠻纏了。


這招老張升倒也拿手,他為官這麼欠,金鑾殿上也哭過百八十回了,每次一趴下去,連金鑾殿有沒有換地毯,他都能聞出來,可見他的功力之深厚。


可在這樣的氣氛下,想讓人聽到自己的聲音都難,張升並不會天真的認為,自己還有胡攪蠻纏的資格。


要知道,現在他面對的可不是寬厚仁慈的弘治,而是刁鑽古怪的正德,和被謝宏徹底蠱huò了的京城百姓,哭?那只會給人留下笑柄罷了。


望著高踞臺上,春風滿面的張彩,張升心中悲愴,他明白了,這場學術之爭的基調就是文鬥,儘管謝宏那邊的人才比較少,可他們手中有著最犀利的武器,那就是遼東的那場天災!


當日無數士人都因此而歡欣鼓舞,堪稱士人們手中的利器,而現如今,就和之前那些事一樣,避件武器又反刺過來了,而且通過民心的磨礪更加鋒利,刀刀見血…讓人無從反抗,心如死灰。
e010203 發表於 2012-7-17 15:11
第531章 義之所在,利亦往之

-
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臉如死灰的對手,張彩也不打算理會對方,悄悄的掃了一眼手心的紙條,他清嘯一聲,雙手虛壓,示意眾人安靜。


不得不說,張彩的演講能達到現在這種效果,除了他立場正,辯才高之外,和他俊朗的外表也不亢關係。


長得帥就是佔便宜,圍觀的老少爺們多半是為了他的話在喝彩,可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對這些道理的關注•就遠遠及不上對帥哥的關注了,人群中不時傳出一聲聲尖叫,使得張彩的演講如同演戲一般,大有後世天王巨星開演唱會的架勢。


明朝民間的風氣還算是開放,不過卻也到不了後世那種程度,可自從劇院興起之後,百姓們也漸漸放開了,於是就有了現在這一幕,讓張彩很有些哭笑不得。


“少奶奶,您看,少爺多威風,多帥氣啊,這不是正事是什麼?”張三卻很高興,少奶奶聽到少爺的口信之後•當即勃然大怒,氣勢洶洶的就要來捉姦,他也被強逼著帶路,心中只是悲歎不已。


少爺突然發神經,說是要去罵聖人就已經夠讓人驚秫的了,而少奶奶也不消停,從前少爺去麗春院喝花酒的時候,她不去捉姦,非得趕在今天這當口,要是看到少爺被人打的鼻青臉腫,然後丟出來的慘狀,她還不得昏迂去啊?


可沒想到,少爺居然上了高臺,還這麼威風,張三也是長出了一口氣,心裏把滿天神佛念了個遍,當然•他也不會落下那位救苦救難的冠軍侯。


“少奶奶?”馬車裏半響沒有回應,讓張三有些擔心,他試探問了一聲。


“相公果然最帥了,我就知道•那些壞女人會找上他,不是因為相公不疼奴家,而是英俊惹得禍呢。”


馬車裏幽幽的傳出了一聲歎息,讓張三聽的虎軀一震,果然是有奇葩的少爺,就有奇葩的少奶奶。花癡沒什麼•可花癡到少奶奶您這樣的程度,那就有點過分了啊。


張彩當然不知道家裏的那個花癡醋罎子也來了,見人群已經平靜下來,他朗聲問道;“遼東豐收,靠的可不光是天公作美,大家想想,加上邊軍,遼東一共也才幾十萬人丁,如何能在一個春天就開墾上百萬畝荒地?還耕作了同等數量的熟地呢?”


“因為有侯爺打造的新式農具!”避事兒比雲和下雨什麼的容易回答多了•不少人都喊了起束。


“不錯。”張彩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而生產農具靠的也是自然科學,學通格物學,走遍全天下,書院門口的對聯半點都沒騙人。大家想想•珍寶齋裏面的奇珍,那也都是通過格物學造出來的,格物致知,就是改變命運的鑰匙。”


不等眾人有所反應,張彩一揮手,高聲道;“所以,今天皇上下了旨意,要在全天下推行格物學•除此之外•還要恢復百家之學,為的•正是要我大明子民人人如龍!”


“邡!”


人群中一陣騷動,張彩之前的話當中,對儒家先賢就已經頗多不敬了,不少人心中都有了些猜測,可還是沒人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個石破驚天的消息。


人人如龍?儒家也有這個說法,不過通常都是要追溯到三皇五帝的上古時期,據說那個時候天下大治•人人安樂。可到了後世,人心崩壞,早已不復上古的輝煌,如果百姓不能自省的話,那就永遠也達不到那種傳說中的境界。


這種說法已經流傳了千年,百姓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如何自我改變,才能讓世風恢復上古景象,只能辛苦的勞作,堅強的忍耐,期待著奇跡的發生。


可如今,借由張彩之口,皇上和侯爺卻指出了另一條大道,就是學百家之學,人人都有非凡的成就。


這,可能麼?


“當然可能,只要想想冠軍侯,大家就應該明白,只要肯學,就能平步青雲!”張彩的聲音愈發激昂;“皇上仁厚,以百家之學教化百姓,有教無類,廣招天下學子••••••”


“除了格物之道外,尚有政法學院,商學院,文學院,藝術學院,音樂學院等等學科,各有其所長之處,譬如政法學院,如今皇上已設下了參政院,以政法學院的學子作為天子僚佐,參與天下政事,為天子出謀劃策••••••”


虛的道理講完,張彩開始拋出實質性內容。本來這些應該是那些說書人宣講的,不過他既然願意出面,候德坊的掌櫃馬文濤也覺得比先前的安排更好,於是將內容寫了紙條給他,就由他來宣講了。


虛的道理永遠都是虛的,哪怕是有了謝宏這麼一個鮮明的例子,可百姓們大多都有自知之明,不覺得自家能跟謝宏那種神人相比,因此之前的反應雖然熱烈,可其實跟更早的時候也相差不大。


等到張彩突然爆出了參政院的猛料,所有人的精神頭一下就提到了巔峰,就連那些士子都是一樣。


不少人都動了心,他們來湊這個熱鬧,固然有以維護道統為責的;也有不少T算搏清名,在科舉中占先機的。張彩的話會讓前者愈發憤恨,可聽在後者耳中,卻多有意動的。


參政院是幹嘛的?百姓可能還有不懂的,可這些士子又怎會不知?天子僚佐,明明就是內閣嘛!政法學院現在的那些學生,士子們多少都有些瞭解,泰半都是些連舉人功名都沒有的秀才,甚至還有童生,才學比之他們差得遠了。


因為正德三年是科舉年,所以在場的士子也不光是京城的,有很多是提前來京城趕考的。赴考當然是想當官,可科舉乃是號稱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壯舉,即便再有才學,又有誰能有自信必中?


唐寅有才吧?可一場科舉之後,連功名都被剝奪了;李大學士和楊廷和大人也是素有才名,又是家學淵源,可終究也不過是個進士,別說狀元,就連三甲也是亢緣。由此可見即便有才華,想順利通過科舉,那也是要靠點時運的,沒誰能夠擔保必中。


何況中了科舉也不是一勞永逸了。大多數人也就是外放個知縣,只能當個縣丞或主簿的也大有人在;運氣好點的話,也許能留在京城可多半也只是在衙門裏擔任個從事、主事什麼的;前程最光明的是進翰林院,不過想要平步青雲,一樣得熬幾十年資歷••…••


比起這些,進參政院簡直是一步登天呐!不是科舉的前途不好,只是參政院這條路太過輝煌。當然了,參政院比內閣的人數肯定要多得多,但入閣多艱難啊!


四年一次科舉,還是在正常的情況下,要是皇上覺得沒必要興許還取消個一次兩次的,然後宦海沉浮,說不定哪天就掉海裏了,一千個進士當中,都不知道有沒有一個入閣的實是難上加難啊。


參政院這個雖然沒有入閣風光,可競爭卻小的多了,風險當然也有,要是謝宏這顆大樹倒臺,下面的猢猻,自然會遭殃o可看眼下的局勢,謝宏風光無限,倒臺那天還遙遙無期呢,為啥不把握眼下的機會呢?


張彩站在高臺之上士子們的神情他自是盡收眼底。他也是讀書人對這些人的心情當然很瞭解,說到底讀書為的就是當官,當官就是為了謀利,把這種事情作為目標的人,立場堅定不移的又能有幾個呢?


“格物學院的學員,如今已經有不少進了軍器司的,境遇如何,只要一問便知••••••”


“沒錯,我兄弟現在就在軍器司,一個月的工錢足有十幾兩,這日子過的舒坦著呢!”張彩話音未落,立刻有人叫嚷了起來,為他的話做了注腳。


“我也是••••••”


“還有我••••••”附和聲絡繹不絕。


“嘖嘖,真是了得••••••”人群中也是一片嘖嘖讚歎之聲。


張彩又拋出一個香餌;“此外,皇家商船隊將會在入冬之後出海,現在開始招募船長、掌櫃,有意從事海貿之人,可以到珍寶齋報名••••••”


“張侍郎,出海做買賣是很賺錢,可咱們都是京城人,不通水性,對海外也很陌生,更加沒有船隻,這要如何••••••”


從去年吹風開始,海貿避個新鮮詞就傳遍了整個京城,在大夥兒心裏紮下了根,皇上從天津回來的時候,看到運河上的景象,大家也沒了疑慮,海貿之利的確令人怦然心動。


可心動歸心動,哪怕是最大膽的商人也知道•利潤大,風險同樣也大,尤其還是大海這個完全沒有瞭解的領域,再怎麼動心,也沒辦法拋掉所有顧。


“其實很簡單,皇上的仁厚可不是空口白話說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張彩淡淡一笑,應答如流。


“皇家船隊已經預備下了兩百多條海船,上面也配備有走過海路的老水手,各位要做的,就是取得資格,然後備下貨物,招募夥計,然後上船做船東就行了••••••當然,稅還是要交的。”


商人們的眼睛都亮了,有船有水手,還是大隊人馬一起行動,即便是在海上,風險也是降到了最低,當年三寶太監的船隊出海時,不就是這麼個章程嗎?


跟走陸路做買賣完全就沒有區別麼,至於稅?呵呵,給皇上的稅當然要交,比起陸路要過的關卡和抽頭,那點稅算得了什麼?


“張大人,那資格到底要如何取得?”有那心思敏捷的急忙追問道,這項良法中,唯一的限制,也只有那個資格了,只要有了資格,擺在面前的就是一條金光大道。


“很簡單,日前遼西受災,有又民從四面八方而來,伸出了援助之手,大大體現了我大明以仁義為本的精神風貌,而且••…••”張彩先是深情傾訴了一番,然後才一字一句的說道;“義之所在,利亦往之,因此,義民的身份,就是資格!”
e010203 發表於 2012-7-17 15:14
第532章 世風日下,大廈將傾

-
“竟然……………”


“原來是義民牌!”


不需要張彩詳加解釋,義民二字已經足夠引起人們的聯想了,很多人都驚喜的失聲叫了出來,其中當然也夾雜著少許的哀歎聲,可不論是個什麼心情,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所謂的資格為何物。


在前次的募捐中,南鎮撫司足足收上了近五十萬石糧食,參與募捐的人以及和募捐者關聯之人之多…由此足可見一斑。


在募捐中,南鎮撫司一反往日之慷慨…收下百姓捐贈的糧食後,卻不報之以銀錢,反而一人發了一塊牌子,並且在記錄下募捐者的身份之後,就沒有下文了。


因此,在最初的熱情過後,不少人也感到後悔,覺得自己被旁人所jī,過於衝動了。想想也是,眼下京城糧價這麼高…將存糧捐了出去,卻沒得到飪何回報,下半年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不少挑頭的人都遭了埋怨,也有因此引起家庭糾紛的,甚至有人琢磨著,能不能到南鎮撫司把糧食討回來,若不是礙于謝宏的凶名,沒準兒就會有人付諸行動了。


當然,立場堅定的人也不少,那些消極的說法沒能打消他們的熱情,在他們的感染下,那些想不通的人慢慢的心氣也都平復了下來。


終歸是做了件好事,接下來的日子可能會很辛苦,可這麼多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百姓們堅強的自我安慰著。


甚至還有人在幻想,覺得南鎮撫司畢竟是記下了大夥兒的身份,也許以後會有所回報吧?畢竟皇上和侯爺的慷慨大方是很出名的。


不過,即便事先有所察覺,可還是沒有人想得到,會這麼快,就得到了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資格,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當中蘊含了多少利益,是很難計量的但任誰都能看得出,正常情況下,從這資格當中得到的收益,絕對不是幾石,甚或是幾十石米能換來的,那根本就不對稱這簡直就是用同等重量的白銀束換米啊!


所以,大多數聲音中,包含的都是驚喜,那些哀歎的泰半都是商人。


商人大多都精明些,心思比較多,衡量得失的時候顧慮相對也多,因此,在募捐大潮中,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在冷眼旁觀更有在時候嗤笑身邊的募捐者的,用糧食換木牌,這不是傻麼?


於是,張彩話一出口,他們的心就涼了半截;等看到眾人歡呼出聲張彩微笑著點頭,最後證實了的時候,他們就徹底傻眼了。


為了幾石米,讓一座金山從眼前飛走,這種痛苦是多麼痛徹心扉,沒有體會過的人,是肯定不會理解的。看著身邊那些興高采烈的人,這些聰明人都是yù哭無淚搞了半天自己才是最傻的,他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算了。


“張大人這資格,可不可以換成別的?”


沒錯,海貿的確利潤豐厚,直如一廑金山一般,但不是每個人都會經商的,而且華夏百姓鄉土情結又重,不到萬不得已…很少會生出背井離鄉的念頭。


因此,興奮勁兒過了之後,也有人想起了此節,從張彩言行中,他們也感覺到了可親之處,所以便有人大著膽子提了出來。


“說的也是呢,在下家中還有老母要shì奉,確實出不得海啊。”


“可不,俺也是呢,人說父母在不遠遊,要是去海外,回趟家恐怕都得一年半載的,這可如何是好?”


話音剛落,人們也是紛紛點頭,大明不重商,民間更是少有商人傳統,大多數人還是安於本分,不願意出海賺錢的。


那些個商人都是大急,一個個抓心撓肝的,恨不得當即便跳過去,把那些不知好歹者的牌子搶過束。多好的機會啊!咋能不珍惜呢?


“本官的話還沒講完,這位先生不妨等等,待本官盡數說完之後,再行發問不遲。”張彩果然很和藹,對有人打斷自己的事兒絲毫不以為忤,他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正如這位先生所說,可能有些人不願意離開家鄉,不過也沒關係,因為侯爺奉了皇上諭旨,本就準備了很多選擇給大家,且聽本官一一道來……………”


“喔……………聽到還有下文,人們再次安靜下來,都是屏息凝氣的側耳傾聽,生怕錯過了半個字。


“為了保家衛國,皇上將要擴大近衛軍的規模,大家都知道,一般來說,為了確保身家清白,近衛軍向來只在軍戶子弟中選拔,可如果是義民之後,也不比軍戶子弟就差什麼,因此聽到這話,百姓們眼中多半都lù出了興奮的神sè,可張升那一干士人卻氣的鼻子都要歪了。近衛軍是皇上的爪牙,只有那些粗鄙的軍戶才會樂於將子弟送進去沒錯,可軍戶跟身家清白有屁的關係?


敢自稱身家清白的,就算不是世家子,也得是民戶中最安分的那種啊!軍戶什麼時候比民戶還要高上一等了,必須得是捐過糧食的義民才能相比?真是豈有此理!


張升很想大聲呼喊,提醉民眾不要上當受騙…可他一眼看過去,入目的儘是閃閃發亮的眼神,他一口氣剛剛提到xiōng口,立時便泄了。


很明顯,這些人已經死心塌地了,說什麼也不管用的,看他們那份狂熱勁,自己要是硬上去打擾的話,沒準兒會被群毆都說不定。


沒受聖人教化的愚民就是目光短淺,難道你們就看不到那jiān佞無法長久,正義的士人才能獲得最終的勝利嗎?青史為鑒,青史可鑒呐!


在內心中發出了無聲的呼喊,張升又掉過頭去看那些士子,打算從這些讀書人當中,找到點安慰。


只有這些知書達理的後輩,才能代表著大明的未來,這一點,從他們自發的聚集過來,怒斥jiān黨就可見一斑了。


可入目的情景卻讓他很失望,剛剛還聚在一起滿臉jī憤的士子已經不見了一小半,剩下的人當中,也有不少面帶躊躇,或者眼神閃爍的,見他看過去,竟然有不少人直接避開了他的眼神退進了人群之中。


儘管只是一部分,不是全部人,包括最初站出來的那個藍衫書生在內,不少士子臉上的神情都還很堅定,可張升還是免不了的有些失望………………


失望?不,他已經有些絕望了,包括那些離開的人在內,打的是些什麼主意,他非常清楚無非是打算效法張彩,投靠jiān黨。


這些士子還沒有出仕,當然沒法跟張彩同樣作為,可他們卻也有管道,就是那個政法學院通過那個學院,可以入朝參政,也能在地方上出仕,比科舉可要快捷多了。


這意味著在民間輿論之後,甚至連士林都開始動搖了,張升得心口隱隱作痛,眼前陣陣發黑,都是讀聖賢的怎麼能這麼無恥呢?怎能為了當官就什麼都不顧了呢?


他在心裏不斷的告訴自己要堅強,可漸漸的他還是感到神志開始模糊,身體也在發軟,最後………………他軟軟一歪,就此人事不知了。


“張部堂!”


張升身邊跟了不少人,可沒人知道他的心路歷程,見他突然栽倒,都是大驚失sè,急忙圍攏過來,掐人中的掐人中,拍後背的拍後背,各種急救措施紛紛用上,可就是不見老頭醒轉,反倒是嘴角又流出了一股鮮血,讓人望而心驚。


“誒,我說,你們別在避裏鬧騰行不行?沒看那邊張大人說話呢嗎?”正忙亂間,幾位大儒突然聽到耳邊響起了一個粗豪的聲音,抬頭一看,正見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這人一臉不耐煩的沖著他們嚷嚷呢。


“你這刁民,你知道這位大人是誰?居然敢………………”儒者們都是大怒,有人顫巍巍的抬起了手,怒斥道;“你不怕王法無情嗎?”


“管你是誰,這裏是候德坊!是皇上的地盤,進來要排隊不知道嗎?你們不排隊就跑了進來,大夥兒沒趕你們出去就已經很客氣了,居然還敢擺譜,滾,再不滾老子就揍你們!”胖子絲毫不懼,一瞪圓眼,便亮出了沙缽大的拳頭,還晃了晃。


“對,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滾,快滾!”眾人也都跟著鼓噪起來。


百姓當然是怕官的,若放在一年前,休說張升這個禮部尚書,就算是他身邊的一個跟班,在京城也是可以橫著走的,哪里會把小民放在眼裏?


可現在世道不同了,眼見著這些當宜的跟謝宏勢同水火,百姓也都起了敵愾之心,再加上知道謝宏會給他們撐腰,哪里會給這些找茬挑事的好臉sè看?


本來看著張升一大把年紀,突然昏倒,倒也不乏同情之人,可那幾個大儒的態度卻jī起了眾人的憤怒,於是就有了這群情jī憤的一幕。


犯眾怒可不是好玩的,張升倒是也帶了些隨從,可面對成千上萬憤怒的百姓,他們也只剩下瑟瑟發抖的份兒了。


何況就算能打贏這些百姓,他們也不敢動手,沒見四周站著的都穿著飛魚服,按著繡眷刀嗎?那些都是番子,是謝宏的爪牙,當著他們的面對百姓動手,那不是找死是什麼?隨從們也只能抬起張升,攙扶著幾位大儒,抱頭鼠竄的逃走了。


逃出老遠,已經看不見皇家公園的影子了,一行人這才停下腳步,幾個大儒心中都是悲涼。他們本來是打算駁斥jiān佞,在百姓面前展示自身的浩然正氣的,結果除了張升跟人鬥了兩句口,這邊連話都沒機會說,就被人當做jiān佞趕走了,這叫人情何以堪呐?


“刁民,刁民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蒼天啊,您開開眼吧!”


再看一眼昏mí不醒,沒準兒已經到了先賢諸聖家門口的張升,大儒們悲從中來,不由大哭,一邊哭,還一邊悲號著,一句話道盡了心中的憤懣。


這些人引起了一陣sāo亂,可耽誒的時間卻並不長,人們很快就恢復了秩序,目光也再一次集中在了張彩身上,就連那些引發張升昏倒的士子也是一樣。


張部堂的確很可憐,可張shì郎的話更有道理啊。


想想吧,為了遼東的天災,整個士林著實歡騰了好幾天,然後卻又忐忑不安的等了近月,最後居然是這麼一個結果。張部堂您默認了之後,咱們能不肝顫嗎?


對乍聞噩耗的士子們來說,這簡直就是斷更一個月後,終於盼來了更新,結果發現,那更新的章節竟然是作者發佈的太監公告一樣,那一瞬間,他們心裏是拔涼拔涼的。


士林這顆大樹頹勢已現,也許真的不行了,就在那一瞬間,哪怕是立場最堅定的士子,心裏也閃過了這樣的念頭,再聽到參政院的消息,他們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大樹將傾,又豈能怪猢猻各訁某出路?青史為鑒,可青史也都是人寫出來的,誰知道這世道是不是要徹底變了呢?


所以,對於張升的慘狀,他們心中雖然有些不忍,可卻沒受到多大影響,變天伊始,努力收集資訊,儘量把握機會才是王道啊。


“張大人,請您繼續說吧,正到關鍵的地方呢………………”胖子還是那個胖子,可對上張彩的時候,他一張臉卻笑得象朵花兒一樣,目光中滿是期待,還帶了點祈求。


“呵呵,好說。”張彩笑笑,他對胖子的心思洞若觀火,八成是個家裏面有兒郎,盼著能入近衛軍的,要不怎麼會是這麼一副神情?侯爺磨劍兩載,到如今,終於是大勢所趨了………………


“義民或者義民之後,但凡是十四歲以上,二十四歲以下的,只要不是獨子,都可以去西苑參加選拔,擇優錄取………………”


“哇!太好了!”


這項優待政策的受歡迎程度,比海貿資格要高出不少,在天子駕前充當近衛,可能賺不到多少銀錢,可得到的榮耀和前程卻全然不能同日而語,家中有少年子弟的都是歡呼起來。


“大人,當日我捐了三十石米,而且我家有兩個小子,差不多大,可都過了十四歲,能不能一起………………”歡呼了一陣,胖子又想起一件心事,他的願望可是兩個兒子都入伍的。


張彩笑著搖搖頭;“那不行,近衛軍將來可是要上陣的,皇上仁厚,不忍見百姓家中斷了香火,因此才有此議,兩個男丁的話,就算都合格,也只能接收一個。,,“唉!”胖子一聲長歎,很是失望。


“老包,你別不知足了,這可是皇上的聖旨,改不得的,你纏著人家張大人做什麼?再說了,你就那麼有把握,你家兩個小子都能合格?要知道,那可是擇優錄取,你家小子行不行啊?”


見胖子還有糾纏之意,他的同伴都是哄笑起來,紛紛對他挖苦調笑。


“其實也不是沒辦法,包大哥,我有個法子,你想不想聽?”一個瘦子湊了上來,神秘兮兮的說道。


“孫老弟,你要是有法子就快說,從後老哥我肯定會好好的答謝你。”胖子眼睛一亮,一把拽住了瘦子的衣襟。


“這法子也簡單,只要你跟嫂子努努力,再生個男丁不就得了?哈哈………………”瘦子哈哈一笑,然後探手拍了拍胖子的肚子,搖頭歎氣道;“就是你避肚子恐怕有點妨礙,以我看,這事兒難了……………


知道被耍了,可胖子也不氣餒,他怒哼一聲,道;“屁的妨礙,俺腰tuǐ不利索,可俺婆娘能著呢!你們等著瞧,明年這個時候,俺老包就抱個大胖小子給你們看,瞧不起胖子?哼!”
e010203 發表於 2012-7-17 15:18
第533章 雙英會

-
隨著張彩的爆料,以候德坊為中心,皇家公園附祈人氣愈發高漲,


周圍幾條街道都被擠得水泄不通。


不少擠不進去的人都在週邊觀望,隨著裏面傳出來的消息,或者依稀聽到的隻言片語,他們或者歡喜讚歎,或者哀歎懊悔,也有默默禱誦的,雖然身份各不相同,可反應卻都差不多。


不過,世事總會有些意外,有兩位文士的反應便與眾不同,在一片喧嚷聲中,兩人卻是面sè從容的在談論著什麼,顯得和周圍的人群頗有些格格不入。


若是有人能走近了,聽到兩人的對答的話,更是會大吃一驚,當然,兩人站的位置本就有些偏僻,身旁還有一群精悍的護衛在,倒也沒人過去滋擾。


“久聞張尚質辯才無雙,儀錶非凡,今日一見,傳言果然不虛。”


“伯安兄所言甚是,不過,最難得的倒不是他豐多少才華,而是這份洞察人心的本事。”


唐伯虎微微一笑,由衷讚歎道:“今日的佈置,大多都是按照謝兄弟之前的安排所設下的,本來預計著會和京中大儒有一場jī辯,為此還布下了不少後手。呵呵,只是沒想到張尚質自動請纓,這效果卻是大好,遠勝過之前的安排了。”


“哦?”王守仁劍眉一挑,很有些意外。他動身返京之前,謝宏對京中局勢和佈置也做了交代,因此他並非對此一無所知。


這場學術之爭既然是文鬥,那麼眼前這種類似清談機辯的模式顯然更符合宗旨,而王守仁也不覺得謝宏會出爾反爾,改文爭為武鬥,所以他一下便來了興趣他向唐伯虎一拱手,道:“願聞其詳。”


“學術領域的計畫…,早在去年就已經定下了,並且一直有所佈置,到了如今方才時機成熟辯論自然是要進行的不過以士人們一向的作風,他們說出來的道理,百姓大多也都聽不懂,再加上我們這邊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因此並沒有作為重點。,…


張彩一個非核心人員都能猜得到王守仁的重要xìng,唐伯虎就更不用說了,知道王守仁今天會到京城他也是一散朝就急匆匆的趕去迎接,這時當然也不會有所隱瞞。


嚴格來說學術之戰的謀劃,是他和謝宏一起進行的,本來是打算在去年就推行後來迫於形勢,才一再推遲,等謝宏出京之後,也只能暫時擱淺了。


而遼東的變故顯然提供了一個最好的契機,就算沒有王守仁的提示謝宏和唐伯虎這兩個擬定計劃的人,也一樣都看到了這個良機。


在做了對遼東應變的準備之後,唐伯虎便把心思投入在了這上面,他很認同謝宏的觀點,辯論這東西其實效果不大,沒有個標準的評判方法,這東西也不過是給人看個熱鬧罷了。


而且自己這邊本來也不以讀書人多見長至少在擬定計劃的時候是這樣,真要是拉開場面辯一場,勝負還真就不好說。


最重要的是,在利益面前言語是無力的。一個參政院,就足以平息無數士子的怒氣讓他們躊躇不前:而百姓更加容易滿足,一個機會,一個希望,就足以讓他們滿懷熱切,謝宏的計畫也是因此而來。


整體xìng的推廣,唐伯虎原本是打算採用戲劇的模式,對眾人宣講以及和士人辯論之後,幾座大劇院會同時開演。


這一次的戲目和從前的又有了些不一樣的地方,從各種演義和朝政時事,變得更加寫實,取材都來源於真人真事,作了藝術加工之後,搬上舞臺。


其中包括了諸如郭師傅、楊師傅這樣工匠中的典型人物,還有趙勝這樣農民中的典型人物,以及陸家兄弟等軍中人物。


總之,就是要從各個角度,各個領域,說明包括海政在內的各項新政推行的必要xìng,借著這些看似平凡,實則有傳奇sè彩的故事來感染觀眾,進而使新觀念深入人心。


寓教於樂,這種模式潛移默化的作用是相當大的,其實明朝的讀書人對此也頗有心得。


明朝的小說和戲劇話本都很流行,故事的內容經常會有諸如西廂記那種套路的情節,也就是小姐後園贈金,書生感動之下發奮讀書,然後金榜題名,衣錦還鄉。


雖然後面的套路會有多種變化,比如側美案那種類型的,或者諸如杜十娘投江那種,可前面的套路卻都是一致的,隱含的意思無非也是書中自有黃金屋了。


唐伯虎是蘇州人,又是個風流倜儻的xìng子,對這些東西本就熟識,聽了謝宏的歸納總結之後,更是如獲至寶,很快就形成了關於戲劇和小說的新理念,這些劇本早就在他的醞釀之中了,看到契機之後,更是下筆如有神,幾天之內,就完成了所有的劇本。


“以利動人心,卻大將利與義結合,不使人淪為市儈,而寓教於樂,以戲劇來感染人心,使其改變觀念……”


王守仁沉吟半響,忽而長歎道:“謝賢弟對人心的把握,實是非凡,種種做法,都是于平凡間見大智慧,實令王某嘆服,也不知他小小


年紀,何以就能如此通達。”


“伯安兄這話也是深得伯虎之心。、,唐伯虎也是感歎不已:“單說對人心的洞徹,還可以歸之為天賦異稟,可說起謝兄弟的運籌帷幄,見微知著,那就只能歎為觀止了。”


他搖頭苦笑,又道:“伯虎從前讀莊子,曾見顏回說仲尼,亦步亦趨的典故,如今也是深有感觸,只不過不是用在儒家聖賢身上,而是伯虎對謝兄弟的觀感。唉,亦步亦趨,伯虎尚覺吃力,若是謝兄弟奔逸絕塵,那伯虎也只能瞠若乎後了。”


唐伯虎說的這個典故,大意就是顏淵對仲尼說:老師慢走,我也慢步,老師急走,我也急婁,老師快跑,我也快跑:但是老師一溜飛跑,那我只好眼巴巴地遠遠落在後面了!


這典故的寓意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往好了說,這是顏回的真心感歎:若是往刻薄裏說,這就是顏回在拍孔子的馬屁罷了。


不過唐伯虎雖是苦笑著說了這番話,可笑容中卻沒什麼苦澀之意,反倒是感觸頗深的樣子。而想到遼東的一幕幕,王守仁也是微微領首,意表贊同。他也覺得謝宏的確是個很打擊人自信的傢伙,尤其聯想起他的年紀,就更讓人搖頭了。


二人對答間,皇家公園裏的歡呼也一直沒斷過,義民牌的回饋可不單止海貿和入伍名額,後面還有很多,譬如沒有田地的可以去遼東開荒,沒有手藝也可以報名進軍器司,先上崗後培訓等等。


每一項回饋的政策,並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可總有人會在其中,並且為之欣喜,所以回饋行動堪稱皆大歡喜。


而王守仁很清楚,謝宏的新政就蘊含在回饋行動之中,別看在那裏出風頭的是張彩,可這些措施都是唐伯虎通過天津傳信到金州後,謝宏擬定的方略。


這麼一來,新政已經在不知不覺平開始推行了,順帶著連消帶打,又給了士人們重重一擊,讓他們更加應接不暇。


這些政策和措施的擬定,或者是早有佈置,或者是謝宏靈機一動,無不簡約而實用,而且影響深遠,卻又天衣無縫,這怎能讓人不感歎呢?


“初戰告捷,不過接下來卻也不能掉以輕心,雖然形勢不利,可千年儒家,天下士紳都是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的,想必也不會看不出這邊會造成的影響,更不會坐以待斃,接下來還會有一番廖戰啊。”王守仁的神sè有些凝重。


這時張彩已經交代完了所有政策,又開始引導人們進劇院,這一次人群的分流就比較大了,不少人都是喜不自勝,一心只想著回家報信,加上幾座劇院規模都很不小,能容納下的人也多,所以皇家公園周圍的人群漸漸開始稀落起來。


“伯安兄說的是,張升雖然敗走,可他在士林那邊卻算不上多有分量,那幾位大佬還沒有出面呢。”


唐伯虎點點頭,繼而皺皺眉頭,顧慮道:“士林的反擊倒還未見端詳,現在最辣手的是新政的施行平的問題,一是推行範圍,二來是財源問


……”


“其中推行範圍還好說,就象今天這樣對天下士子加以影響,潛移默化之下,整個大明的改變也只是時間問題。可財源卻有點麻煩,雖然上次的進項不小,珍寶齋那邊也有源源不斷的供應,可現在的攤子鋪得實在太大了點,明年怕是……”


朝臣們看到的問題,唐伯虎當然也心知肚明,之前謝宏不在京城,曾鑒正專注于軍器司,和董平正在研究著什麼,他也找不到人商議,所以王守仁一提起話頭,他立刻便接了下去。


別看他這兩年在京城風生水起的,可唐大才子可是著實受過一番窮的,不然他哪來的那麼畫作傳世?都是生活所迫啊。所以,對於經濟問題,他還是很關注的。


“此事倒也無妨,謝賢弟早有預計,並且已經開始籌謀了如此這般,正是一舉兩得的良策,以王某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差池。”王守仁微微一笑,將他從謝宏那裏聽來的策略解釋了一番。


“真是書生不出戶,明見萬裏外啊!”唐伯虎眼睛猛的一亮,讚不絕口道:“沒想到謝兄弟竟然連海外事竟也如此精通,1小弟本來以為,以前說的那些故事都是他杜撰的呢,沒想到既如此,那小弟也安心了。”
e010203 發表於 2012-7-17 15:19
第534章 千古一帝明武宗

“說起來,京中施政也有疏漏之處,愚兄聽說,皇上答應甯王恢復護衛,此事可當真?”唐伯虎的憂慮盡去,可王守仁的眉頭卻又皺了起來。


“當真,是皇上一口答應下來的。”唐伯虎點點頭。


“可據我所知,當今登基前後,那甯王本就有些不安分,如今再得了這樣的名義,難保不••••••屆時豈不有生靈塗炭之虞?”王守仁急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小弟也曾提出諫言,明言此時,甚至都沒避諱……可皇上卻••••••,唉,伯安兄,你可能不知道皇上的性子,除了謝兄弟之外,他若做了決定,就沒人能勸得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唐伯虎重重歎了口氣。


“皇上說:讓他只管放馬過來便是……”想起當日的情景,尤其是正德臉上的表情,唐伯虎這一次是真的無奈了,他連連搖頭,苦笑不已。


謀逆是什麼意思,天下人都知道,無論哪朝哪代,謀逆罪都被朝廷法律列為最嚴重的罪行。


與此同時,帝王們也都將之視為洪水猛獸,只要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草木皆兵的大動干戈,懲罰更是嚴厲無比,誅九族那是一定的。


所以,唐伯虎覺得自己敢於直言就已經很誇張了,要不是跟正德相處日久,知道這是個不拘小節的主兒,他甚至都不敢直說。


那可是謀逆,若是在弘治朝,這種諫言八成會被政敵當成把柄,以謀逆構陷藩王,就算是閣臣也得喝一壺啊。


不過,顯然正德比他想像的誇張多了,用不拘小節完全沒法形容,稱之為千古一帝還差不多。


這話一點都不誇張,古往今來,恐怕也只有當今這位萬歲爺•會在臣下諫言說某藩王可能謀逆的時候,會漫不在乎的說什麼‘隨他去,或者‘只管放馬過來,之類的話了。


謝兄弟真有先見之明,說皇上是堪比漢武帝的霸主,別的先不說,單說他這股子豪爽勁,就已經前無古皇后無來帝了。


“呃……”


不光唐伯虎被震到了•即便是王守仁這樣的大賢,聽到了唐伯虎轉述的豪言,也是覺得有股子濃濃的霸氣撲面而來,一下就把他給砸迷糊了。


不怕謀反的皇帝?呃,不對,應該說不把謀反當回事兒的皇帝,歷數華夏幾千年,恐怕也只出過這麼一個,確實獨一無二啊!


難怪呢••••••天津那一戰•自己還以為謝賢弟另有謀算,因此才把方曉謀逆之事按下不提,可結果卻是這樣,原來皇上根本就沒往心裏去!


而且,謝賢弟在遼東行此逆天之舉•獲得了如此高的聲望,事後卻不緊不慢,一點都不著急,原來他早就胸有成竹,因為他瞭解皇上的性子,知道引起猜忌的可能性很低。


一個個疑團迎刃而解,王守仁也不知該作何表示。他以前把注意力過多的放在了謝宏身上,總覺得正德是受了謝宏的影響•這才有些怪異•可現在看來,完全就不是那麼回事嘛•這哥倆根本就是兩個怪胎,沒有最怪,只有更怪!


攤上這麼一個皇帝,也不知是福還是禍,王守仁在心中暗歎一聲,儘管也會引起不少麻煩,不過總體來講,應該算是福氣吧?至少在施政的過程中,不用考慮功高震主那些有的沒的了。


“不過伯安兄也無須多慮,關於藩王,乃至宗室,謝兄弟早就和皇上商量過,近日內就會有旨意了。”


王守仁半響無語,唐伯虎也不以為意,聽到正德的答復的那一刻,他的比王守仁的反應大多了,當時他好懸沒一坐在地上,不是他沒城府,只是對方太奇葩。


“解決藩王和宗室?”王守仁又被嚇了一跳。


在遼東的時候,他和謝宏曾經討論過,認為大明有幾大痼疾,儒家獨霸朝堂是其中之一,藩王問題的嚴重性也全不在前者之下。


而且士人的**雖然很嚴重,可終究還是有相當的進步意義的,若說士人階層正開始妨礙到大明朝的發展,那麼大明的宗室制度,就屬於那種從來沒起過任何積極作用的制度。


這項制度建立的時候,本著的原則就是維持穩定,朱棣吸取了靖難的教訓,意圖將同室操戈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如果說,沒有正德朝的話,在一定程度上,他確實算是實現了目的,在永樂年以後,藩王造反,只有正德朝有發生過,當然,這一點謝宏並沒有說出來,王守仁也不會知道。


可是,只有這點益處是遠遠不夠的,以史為鑒,每個王朝到了中後期,都會苦於財政問題,而龐大的宗室往往會在這個時候雪上加霜,加速那個王朝的崩塌。在這一點上,大明的宗室制度沒有絲毫解決的方案,反倒有加重的跡象。


藩王、宗室不能離開居城,地方官員可衄監視這些人的行蹤,卻不能控制他們的行動也就是說他們就像是一群被憋在籠子裏的猛獸,在籠子裏可以不受拘束的肆意妄為,以作失去自由的發洩,對地方上的禍害可想而知。


同時,他們也擁有和士人一樣的特權,那就是名下的產業可以不交稅,所以,兼併土地也不光是士人在做,這些朱家子孫也同樣在挖大明朝的牆角。


挖牆角還不算,國庫每年還要撥付相當的俸銀給那些宗室們,給本來就不富裕的明廷又增加了一筆負擔。


所以,王守仁很清楚,藩王宗室這項痼疾造成的危害,並不比腐化的士人階層小多少,想解決的話,也是一樣的棘手。


“這事兒其實也是一舉兩得的……”唐伯虎意泰神閑的模樣,跟他說的沉重話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讓王守仁更加驚異了。


“學院?用學院解決宗室問題?”這兩件事似乎不搭邊啊?王守仁有些迷惑。


“不錯,皇上認可了謝兄弟的提議,不日就將下詔,許可天下藩王進京,並且入皇家學院觀摩,若有意向者,可根據實際情況•選擇留在書院當教習或者學員……”


“他們會樂於留在京城,安於在書院做學問?”唐伯虎的回答解決了王守仁的部分疑問,可卻又帶來了新的疑團。


“應該可以吧?”唐伯虎想了想,有些不確定說道:“謝兄弟離京之前,就有這個打算,還舉了幾個例子出來•今年錢提督令錦衣衛去調查過,發現細節雖有出入,可大體上卻差不多。”


“哦?願聞其詳。”王守仁眉毛一動,急急追問道。


“謝兄弟說,鄭王朱厚烷酷愛音律,懷慶錦衣衛的回報證實了這一點,說鄭王愛音律,已經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早晚若不能撫弄一番樂器•便不能安寢,與謝兄弟所說並無二致。”


“鄭王?謝賢弟連河南的事情都知道?”王守仁當然驚異了,這種事別說他,就算是宗人府的官員也未必知道啊,結果謝宏一個從來沒去過河南•沒跟藩王打過交道的人居然一口道出了,這還不嚇人?


“是啊,小弟接到回報的時候,也是心中震駭呢,謝兄弟的神異處,實在是道之不盡啊。”唐伯虎心有戚戚的附和道。


因為親身經歷了,所以他比王守仁的感受更深刻,當時謝宏就是那麼隨便一想•然後隨口一提•結果就真的是這樣,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掐指一算啊!


其實謝宏並不知道鄭王到底是誰•他只知道,發明十二均律的那個朱載,好像是什麼政恭王之後,可他打聽過之後,發現明朝根本就沒有什麼政恭王,於是只好隨口說了個鄭王,結果還真的蒙上了。


實際上,前世的歷史上,朱載的老爹就是鄭王,他得罪了嘉靖,因此被圈禁,之後得了個政恭王的名頭,所以才有這個誤會。


這年頭講究一個家學淵源,謝宏也琢磨著,朱載既然是宗室,平時也不能亂跑,音樂才能八成也是出自於家裏的薰陶,於是就有了這麼個猜想,結果還讓他給蒙對了,引起了兩大才子的驚異。


“還有興獻王,謝兄弟說,興獻王喜歡煉丹拜神,結果安陸州的錦衣衛回報……”


“音律還好說,珍寶齋中有不少新樂器,又有了音樂學院,鄭王若是酷愛音律,想必會樂不思蜀,可這神仙之道••••••”想不明白乾脆就不再去想,再匪夷所思,還能有遼東祭天那一幕神奇?王守仁乾脆考慮起了實際上的問題。


“煉丹學其實屬於化學的一部分,說不定接觸到了化學之後,興獻王就會發現自己的天賦呢?”唐伯虎復述著謝宏的話:“就算不是也不要緊,謝兄弟說了,京城的護國寺占地不小,正好拿來改造,把那些拜佛拜神的傢伙都趕過去,成立一個神學院。


“唔••••••”這也算是思慮萬全了,王守仁沒話說了,他對神佛沒什麼感情,倒也不排斥這個提議。


“其他諸王,除了少數紈絝,大多都有些愛好,跟各個學院也頗有契合之處,就算那些紈絝的家中,也多半有些兄弟頗具才能,所以……”唐伯虎呵呵一笑:“正巧各個學院都是初建,師資力量都很匱乏,這不正是一舉兩得嗎?”


“的確如此。”王守仁點了點頭,沒有誰喜歡做囚徒的,能有進京的機會,這些藩王中大部分都會欣然前來,若是有不肯來的,那不用問,八成是心裏有鬼,這才不肯奉召。


只要能鎖定目標,那只須令當地的錦衣衛嚴加盯防就是了,想來也不至釀成多大禍患。當然,這法子到底能不能讓人甘心留下,還得看學院本身,不過,以謝賢弟的本身,這事兒應該也不難吧?
e010203 發表於 2012-7-17 15:19
第535章 真是來對了

-
王守仁忽而搖頭笑道:“蒙皇上賜我陽明之號,可依我看來這‘陽明,二字贈給謝賢弟才是正好,而且還與我贈他的字相合,說不定日後也是一段佳話呢。”


“哦?謝兄弟有字型大小了?伯安兄贈的字,想必他很高興吧?”王守仁這話半是誇獎,半是調侃,唐伯虎聽了也是一笑。


謝宏從來不自居讀書人,因此一直也沒有字。而他身邊的人大多都對他很恭敬,即便有人想到此節,卻也不敢貿然相贈,唯一有資格的曾鑒不知為何,卻又一直不提,所以這事兒就一直耽擱了下來。


如今甚得謝宏看重的王守仁以字相贈,正好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應該是吧?”想到臨別贈字時,謝宏臉上古怪的表情,王守仁並不太確定。


“此間事已了,伯安兄,正好借著今日良辰替你接風洗塵,來來來,你之前肯定不知道,京城的第一好去處,其實也是皇莊的產業,今天正好帶你見識一番••••••呃,對了,張尚質也是個中好手,正好邀他同往,過幾天皇上要在軍事學院接見琉球使者,我等正好參詳一番。”


唐伯虎的態度熱情洋溢,理由也很正當,可王守仁卻有了種不祥的預感,張彩和唐寅的共同愛好,嗯,聽起來好像有些耳熟啊?


就在王守仁在旅順登船返京的時候,遼陽城外也有一支奇怪的隊伍經過。之所以說這支隊伍奇怪,是因為隊伍中的成員有些怪異,週邊的騎兵是遼鎮邊軍的裝束,中間騎馬的那些卻在身上裹著毛皮。


這會兒雖然已經入了秋,可天氣還是挺熱的,一般人肯定不會做這種打扮,那麼這些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顯然是韃子。


在邊鎮見到韃子,當然不是什麼怪事•遼東軍民也不會大驚小怪,紛紛猜測著,是不是廣寧那邊又打起來了,這些韃子是被抓到的俘虜。


可仔細看看又不像,那些韃子腰間都插著利刃,有的還在身上背了弓•哪有俘虜不被解除武裝的啊?


這事兒顯然不對勁,不過大夥兒也沒空去理會,左右有自家子弟兵在,區區十幾個韃子也不可能造成什麼禍患,隨他去好了,手上的活兒才是最重要的。


雖然有了侯爺送來的寶貝,收割和耕種都省下了很多力氣,可搬運儲存還是得自己動手的,侯爺說的好•幸福生活,還是得靠辛勤和汗水來耕耘。


“父汗,遼鎮真的大豐收了,你看遼陽城外面堆著的稻穀,簡直跟長白山似的•那叫一個又高又多,咱們還去什麼金州啊,乾脆回去召集人馬,直接過來搶豈不是好?”


不光是百姓們沒有關注,那些韃虜身邊的騎兵也沒把心思放在他們身上,都在想著前不久剛聽到的那個消息,一個個都是心癢難撓,因此•並沒有人注意到其中一個年輕人的低語。


“圖桑•你給我閉嘴!”


草原人當中,為首之人是一個滿臉髯須的老者•說是老者,可其實也不過是個中年人罷了,只不過臉上的皺紋多了點,因此顯得有些蒼老罷了。


聽了那年輕人的低語,他臉上紅光一閃,當即便是一聲低喝,喝住了年輕人之後,他警惕的往周圍看了看,見明軍沒聽到這邊的動靜,這才松了一口氣,低聲斥道:“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這裏是遼鎮,是那個瘟神的地盤!你怎麼敢如此放肆?”


“父汗……”圖桑脖子一梗,很不服氣。


“別叫我父汗,叫我的名字,讓別人聽到就麻煩了,別忘了,這次我可是打著使者的名義來的。”他的爭辯還沒出口,就被他爹打斷了。


“是,楊吉努大人。”


圖桑鼓著眼睛,甕聲甕氣的附和了一聲,然後啞著嗓子說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部落裏可是遭了災的,西邊的韃靼部咱們又打不過,以往建州那邊還能有點油水,可現在,那邊已經被明人占了,不去搶明人搶誰?不搶咱們冬天怎麼過?”


“搶搶搶,你就知道搶,你也不好好想想,咱們打不過韃靼,難道就能打得贏明人嗎?”化名楊吉努的這人正是朵顏三衛的酋長花當,圖桑是他的兒子,對於兒子的沒腦子,他很有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你這麼莽撞,等我要死的那天,怎麼能放心把部落交給你?”


“咱們怎麼可能打不過明人?那些邊軍都跟農夫差不多,韃靼部不是年年都去搶?再說了,爹,還有爺爺從前不是都對遼鎮動過手,而且還不是一兩次,怎麼到我這裏就變成莽撞了?”圖桑憤憤不平的甩了一下馬鞭,對花當的言語很是不以為然。


花當問道:“所以說你沒腦子呢,以前咱們對遼鎮動手的時候,在這裏主持大局的是誰?”


圖桑一愣,順口答道:“明人的大官唄。”


“是啊,而且那些人不光是大官,還是文官,跟現在能一樣嗎?”花當點頭。


“怎麼會不一樣?不都是明人的官嗎?”圖桑撓了撓頭,很有些轉向。


“哼,區別大著呢。”花當冷笑道:“那些文官最怕的是轄下出事,只要咱們收斂著點,別把事情搞太大,那他們就不會追究,更不會往明廷上奏報,免得被追究戰敗的責任。再有一個,要是主持大局的是文官,那打起來的時候,指揮的也是那些人••••••”


“誰指揮還不是一樣?明軍都跟叫花子一樣,咱們蒙古勇士一個能頂他們十個,怎麼打怎麼贏。”圖桑拍拍胸脯,很是驕傲的說道。


“蠢材!”花當直接給了兒子一個爆栗,然後將對方扯的更靠近自己,陰森森的說道:“圖桑,你要是不明白文官指揮的明軍和武將指揮的有什麼不同,那你就別想做咱們兀良哈的台吉!”


“爹!”圖桑嚇了一跳,看著花當,眼秭中很有些不能置信的意味,“難道部落裏的傳言是真的,你更喜歡阿魯台••••••”


“大哥•你真笨,爹說的是明人的大官的事兒,跟三哥有什麼關係?依我看,你要是一直這麼笨,就算當上了大汗,也會被人砍了腦袋的•就象這樣,哈。”


圖嗓的話還沒說完,兩人身邊突然響起了一個銀鈴般的聲音,一個小$個子縱馬到了圖桑身邊,突然伸手在圖桑粗壯的脖子上一切,然後笑著躲到了花當身後。


“玉兒,別胡鬧。”見到最喜歡的小女兒過來,花當岩石般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他伸手攔住了追在玉兒身後的圖桑正色道:


“玉兒說的沒錯,明人的文官中,十個有九個是不通兵事的,而且他們還不聽人勸,更喜歡躲在城裏指揮武將要是不聽他們的命令,就會被殺,所以只要是文官指揮的仗,咱們跟明軍打十次,至少能贏七八次。”


“難道明人的皇帝是傻子嗎?既然總是打敗仗,他幹嘛還非得讓文官帶兵?”圖桑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個••••••管他是不是傻,反正事情總是不會錯的可能是那些文官比較會講話所以每次都能蒙混過關吧?”花當當即一滯,對這個問題他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隨口敷衍了幾句,他又是冷笑連連。


“這還不算,那些文官還滿口子仁義道德,就算被搶了,只要沒搶到他們自己身上,他們就不在乎,會說什麼咱們不懂聖人之道,所以行事乖張,只要慢慢教化就可以感化之類的,搶的時候輕鬆,事後也不會有什麼麻煩。”


圖桑呵呵笑道:“那照你這麼說,爹,那些文官是好人來著。”


“當然是好人了,可惜,現在主掌遼東的可不是好人,是瘟神!”花當臉上的神情不斷變幻,先是追憶,然後是憧憬,說到最後的時候又轉變成了痛恨和恐懼,“圖桑,你一向在西面和韃靼部作戰,有些事你不知道…•••你知道建州女真為啥跑到努爾幹那邊去了嗎?”


“不是明軍攻擊了嗎?”


“扯淡!”花當噴了兒子一臉吐沫星子,恨恨的說道:“他們是被明軍搶了,牲畜和糧食,最後連人都沒放過,都被明軍抓去礦山做牛做馬去了!”


‘”圖桑腦子裏的肌肉多過腦漿,很少會打聽這些不相干的事情,因此,這個消息雖然已經讓朵顏三衛震懾過一次了,可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爹,你說明軍跑去搶建州人?這不合理啊,一向以來,不都是咱們草原人搶明人嗎?咱們是狼,他們是羊,所以••••••這怎麼就反過來了呢?”


“就是因為那個瘟神!”花當加重了語氣,“本來我以為他是個特例,也沒太放在心上,派了呼赤魯去北京,打算在明廷哭訴一番,然後明廷就會自己把那個瘟神解決掉了,咱們的部落也就安全了,誰想到……”


想起呼赤魯轉述在京城的見聞,花當的太陽穴猛的跳了幾下,“明廷的風向居然也變了,那個小皇帝居然很霸道的說,誰敢搶掠大明子民,就是打他的臉,他就會報復,建州人只是第一個••••••”


“他胡吹大氣吧?韃靼部這些年搶了那麼多次,也沒見明軍把他們怎麼著。”圖桑搖頭表示不信。


“難說,呼赤魯說,那個小皇帝天天在京城練兵,瘟神也在外面不斷折騰,韃靼部家大業大,伯顏猛可麾下有十萬鐵騎,也許他們一時奈何不得,可咱們朵顏三衛,就算所有男丁都上馬,也湊不出十萬人,又豈會是明軍的對手?萬一惹得他們大舉••••••”


花當歎了口氣,“唉!所以春天的時候,我讓人送了些牛馬給瘟神,這一年也保得相安無事,可要是翻了臉,以那對君臣睚眥必報的性子,難保不大動干戈,咱們家底薄,哪里耗得過大明?”


“誰想到會有這場冰雹•……”說著,花當突然環顧左右,奇道:“說來也是奇怪,下冰雹那幾天,聽說整個遼東都是烏雲密佈的,咱們過來的時候,在瀋陽衛那邊還能見到點痕跡,可遼陽這邊卻全都是大豐收的景象,這是怎麼回事?”


圖桑當然回答不出,他一路上只顧看著收割下來的稻穀眼饞了,哪里會留意這許多旁的?


“爹,我知道是怎麼回事。”玉兒突然插了一句。


“你知道?”


玉兒點點頭:“嗯,昨天在遼陽留宿的時候,我不是去外面轉了一圈嗎?遼陽城裏都在傳說這事兒呢••••••”


“好哇,玉兒,爹明明就說不讓咱們出驛站,你居然敢亂跑,這次看你還不••••••”發現了妹妹話裏的破綻,圖桑大喜過望。


“哦?”花當精神一振,一巴掌把圖桑後面的話拍在了嘴裏,急忙問道:“別理這傻貨,玉兒,你快給爹說說。”


“嗯。”玉兒乖巧沖花當點點頭,然後又沖著正在揉腦袋的圖桑做了個鬼臉,氣得對方兩眼圓睜,這才轉過了頭,笑道:“這事兒跟那個冠軍侯,呃,就是爹你說的那個瘟神有關,我聽說••••••”


“什麼?”花當父子的反應終於統一了一次,兩人都是張口結舌面紅耳赤的,驚呼聲連周圍護衛的明軍都驚動了。


“爹,大哥,你們幹什麼大驚小怪的,那位冠軍侯神奇的地方多著呢,我聽說啊••••••”玉兒埋怨的瞪了父兄一眼,然後繼續嘰嘰喳喳的說了起來,把昨天聽到那些消息一股腦的說了出來,全然不顧兩個聽眾的情緒和越來越蒼白的臉色。


“祭天?連雲彩都給打散了?不會是騙人的吧?”圖桑的神經比較粗,過了好半天,他才喘著粗氣說道。


“怎麼可能是假的?說這話的人又不是一兩個,難道他把全遼東的人都收買了?”受到哥哥的質疑,玉兒很是不滿意,她瞪了圖桑一眼,然後氣鼓鼓的說道:“何況遼東這邊不是都豐收了嗎?上個月的雹子那麼大,那麼可怕,大哥你又不是沒看見。”


“我看見了,可那麼大冰雹……長生天發怒才會有,凡人又怎麼可能……”圖桑吃吃的說道。


“看來,我這一次親身前來,還真是對了。”沉默半響,花當突然開了口,話裏內容卻和剛才的話題有些風馬牛不相及,語氣也滿是慶倖。
e010203 發表於 2012-7-17 15:27
第536章 有點嚇人的新遼鎮

-
金州,南城侯府。


“宏哥哥,你在發什麼愁啊?你看你的眉頭皺得這麼緊”晴兒關切的問道:“難道是昨晚……唉,月兒也是的,總是在晚胡鬧,不過,她一直都是這樣,宏哥哥你也應該習慣了啊?”


“嗨,晴兒你想多了,哥哥我是那種人嗎?就算那啥,我也不至於跟個小丫頭計較啊?”端起茶杯,謝宏對小姑娘笑了笑,可眉頭還是沒打開。


“月兒知道,月兒知道!”小丫頭不知道從哪里鑽了出來,得意洋洋的說道:“王先生走了,宏哥哥是想他了,奶奶說過,相思是種病,得治……”


“噗!”謝宏把茶水噴了滿地,好懸沒接著吐口血出去,哥算是發現了,月兒跟二弟果然好有一比,比的當然是不靠譜程


“伯安兄去京城是好事,把合適的人選安排到合適的位置去,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有什麼好想的?再說了,男人之間就算彼此想念,那個也叫肝膽相照、意氣相投,跟相思沒半文錢關係。”


華夏從來就就不缺官僚人才,躍馬千軍的差事麼,由正德親自操持也更合適。所以,比起當個政務官或者名將,搞好教育工作,做個偉大的校長顯然更適合陽明先生。


王守仁本來學問就淵博,心胸也豁達,受了自己的影響之後,就更是博采百家,跟唐伯虎在一起,實在是珠聯璧合的天作之合啊,自己有啥好想的?


謝宏的辯解起了點效果,兩個小姑娘都點了點頭,然後小腦袋一歪,又問道:“那,宏哥哥你發什麼愁呢?”


“其實跟伯安兄也有點關係……”謝宏歎了口氣,“他臨走前,說要贈我字•我一高興就答應了,可結果…”


這年頭要是有人贈字型大小給別人,那就說明兩人的交情好到一定程度了,字型大小裏面包含的往往都是殷殷期許的意味,能得到王守仁一定程度的認可,謝宏當然是很高興的。


只是•那唉,意頭還算好,寓意也不錯,叫起來也順口,可為毛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呢?堅守本心,持之以恆,故而守恆?


謝宏又是長歎了一聲,看來哥果然是命中註定要引領工業革命的人,起個字都跟科學有關•能量守恆,哥也守恆,好,反正遼東這裏也沒人叫,隨他去好了。


“守恆哥哥•好繞口耶。”月兒拍著小手笑道。


“嗯,沒有宏哥哥原來的名字好聽。”小姑娘點頭贊同。


正笑鬧間,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隨後門簾一掀,江彬大踏步走了進來,看見兩個女孩卻也不避諱,點頭示意後,便急吼吼的說道:“蓋州毛參將的急報•謝兄弟•朵顏部的使者已經過了蓋州,看時間•應該已經差不多入了金州地界了。”


“哦?來的很快麼。”謝宏嘴角一挑,露出了一絲笑意。


“我說謝兄弟,你找那些韃子來做什麼?”對於謝宏召朵顏三衛的人來金州的事兒,江彬很有些不理解,之前一直沒找到機會問,這會兒見謝宏一派輕鬆寫意的模樣,他想了想,還是把疑惑問出了口。


謝宏放下茶盞,微微一笑,道:“最主要的目的是消除他們的威脅,朵顏部今年遭了災,遼鎮這邊卻是大豐收,難保他們不鋌而走險啊。”


“又不是小王子的王帳精兵,不過是朵顏三衛而已,有什麼好怕,讓他們來就是了。”


江彬晃著腦袋,很有些不以為然:“今年遼鎮的兵馬都按你說的,不理會農活,三天一操練,糧餉也是可著管夠發,眼下那些小子一個比一個精神頭足,正愁沒人開刀呢,韃子不來就罷了,要是真敢來,咱們正好反打回去,跟建州人一樣,也給他們來個一鍋端。”


“不一樣的。”謝宏搖搖頭,從桌下面拿出一張輿圖,攤開後,指點著說道:“建州女真的聚居地比較集中,都在鴨綠江一帶,可朵顏部占的地域就要大得多了,從最南邊的大寧,向北到嫩江和松花江,向西到呼倫湖一帶,都是他們遊牧的範圍。”


謝宏略一皺眉道:“如果和他們全面開戰,就算從薊鎮調來援兵,恐怕也沒法一次性的解決……”


這是當然的,若不是解決起來太麻煩,洪武年間,藍玉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肯定不會特意留一手的。以大明一貫的作風,會招撫韃子,也就證明了,徹底解決他們要付出的代價,比招撫要大的多。


想想也是,朵顏三衛遊牧的地域覆蓋了後世的吉、黑兩省,以及內蒙古、甚至部分俄羅斯的疆域。正面戰場取勝之後,在這麼大的地方跟遊牧民族捉迷藏,需要消耗的時間和兵力都是謝宏不想承受的。


更何況,若是把朵顏三衛的韃子打的太狠,難保他們不會投靠韃靼部,若是把小王子的主力給招過來,那就真的頭疼了。


“明年,遼鎮的屯田範圍會進一步擴大,建州那邊的土地也很肥沃,正要一併納入進來,若是跟朵顏三衛開戰的話,那屯田就麻煩了。”


“這倒也是。”江彬點頭。


他也不是一味莽撞的人,他也知道,韃虜最厲害的地方就是跑的快,和他們對敵,光是打贏幾次根本就沒用,打不過他們就跑了,回頭再來騷擾才是麻煩。


儘管在謝宏的命令下,遼鎮的邊軍大多都已脫產,可即便加遼西、遼北的那些,滿打滿算也不過兩萬多人。看似很多,可若是佈置在遼鎮的邊牆,實在是不夠看,哪怕是只駐守要隘也頗有不足。


以謝宏的權職,雖然可以從薊鎮調兵過來,可那只能解決一時之急,而不能長久,畢竟薊鎮扼守京畿之北,防範的是韃靼部的主力,比遼鎮重要的多。


最關鍵的是,現在三鎮的重點都是放在了建設、屯田面,而不是軍事一旦戰火連綿,大事就要被耽誤了。


“可韃虜最是無信,向來反復無常,就算謝兄弟你和他們達成了協定,日後若是有了變故,也難保他們不返身咬人。”


“所以咱們要演出戲給他們看先他們嚇他們一跳,然後就容易談了,恩威並施,對付這些沒開化的野蠻人最好用了,嘿嘿。”謝宏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說道:“江大哥,你附耳過來,等他們來了之後,你只須……”


“嗯哦,啊?”江彬一邊聽一邊點頭,嘴裏還念念有聲,到了最後更是眼中精光一閃,繼而他拍著大腿哈哈大笑道:“好辦法,就這麼著了。”


“爹,你看,那馬拉著的是什麼東西,跑過一遍居然就把莊稼收割完了!”


“爹,你看,遼南這邊的收成比遼陽那邊還多,簡直”


“爹你……”


花當有些頭暈目眩一方面是被女兒吵的,另一方面也是被這一路的見聞震駭的。


想當初謝宏搞出來的綜合收割機讓王守仁都吃了一驚,何況是他們這些蠻夷?朵顏三衛也是有種田的,花當對田裏的活計也有些瞭解,所以受到的驚駭就更大了。


“玉兒,別吵了,讓爹安靜一會兒。”哈桑的臉色比在遼陽的時候差了很多,喝止住妹妹,他左右看看,低聲道:“爹,遼鎮的兵也不對勁,你看看,他們現在都不下田了,而且幾乎兩三天就操練一次,不光是廣甯和遼陽,甚至連遼南這邊都是,這”


“是不對勁,不單操練頻繁,不用下田,哈桑,你注意到沒有,他們的裝備也不一樣了”花當面色非常沉重,裝備對軍隊實力的影響,他當然很清楚,伯顏猛可的王帳精兵為什麼冠絕草原?除了本身的精悍之外,更大的原因就是裝備精良。


武器自不用提,王帳精兵的箭矢都是鐵箭頭,威力比朵顏三衛普及的骨箭頭大得多了;近戰武器也以刀斧為主,就算是狼牙棒,面也是有鐵釘的,相形之下,朵顏三衛這邊就差得多了。


而武器還不是最重要的,更要命的是,王帳精兵多有著甲的,人馬皆著皮甲、棉甲的重騎兵就有萬,聽說還有幾千副鐵甲,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里弄來的,每每想起,花當都羡慕得兩眼發紅。


也就是韃靼從來沒把主力放在東邊,否則的話,對王帳精兵,朵顏部這邊完全就沒有勝算,這也是他們為什麼一直還保持著對大明的恭順的原因,至少表面是恭順的,因為西面有他們抵禦不住的大敵。


明軍的裝備會比朵顏三衛強些,可卻也有限,操練更是很少,尤其是軍戶子弟,壓根就是一群農夫罷了,誰又會給一群農夫裝備利兵堅甲呢?


從前是這樣,可現在,隨著瘟神的到來,遼鎮這邊顯然不同了,廣寧那邊還差些,到了遼陽之後,身著鐵甲的已經不單是將校了,不少小兵著的甲都是鑲著鐵片的!


而且,這情況越往南走越誇張,等進了金州地界,那一隊隊巡守的軍士身,都是亮閃閃的鐵鱗甲,穿皮甲的都不好意思出門


一路看過來,花當的眼睛都快被晃花了,他真暈呐,這是大明的禁軍開到遼鎮來了嗎?


“是啊,他們哪來的這麼多鐵甲?爹,要不然,咱們還是跟韃靼部講和?伯顏猛可好歹也算個英雄,要是讓玉兒也許”哈桑面如土色的看了妹妹一眼,欲言又止的說道。


看到明軍的狀態,他也沒了初來時的豪氣,一個打十個,他的自信來源於以前見過的軍戶兵,可要是對現在看見的這些,恐怕就得調個個了。


那鐵甲箭肯定是射不透的,刀也未必砍得開,用狼牙棒砸或者用長槍捅還靠點譜,可人家也不是木樁子啊!想到明軍操練時迅猛有力的動作,哈桑一顆心拔涼拔涼的,父汗說的真對,這不是朵顏三衛能夠應付得了的敵人。


“我才不要去韃靼部,男人打不贏仗,就要靠女人的身體,那是軟弱的漢人才會做的……”玉兒一甩馬鞭,恨恨的拋下一句話,縱馬跑了開去。


“爹,你說……”


“看看再說,”花當一擺手,不容置疑的說道:“等見過了那位侯爺,看他有何說法,然後再決定行止不遲。”
e010203 發表於 2012-7-17 15:28
第537章 沒啥了不起的

  「這些都是匠坊……那邊是船塢……船在哪裡?喏,南邊是碼頭,船都在那邊,現在有不少已經去了天津,你若是來的更早的話,能看到的更多。」

  畢竟是個小女孩,玉兒的氣來的快,去的也快,進到工業區後,她馬上就把不愉快的事兒拋到了腦後,腦袋轉來轉去,一雙眼睛幾乎都不夠用了。這次她也不跟父兄分享感受了,乾脆找上了引路的明軍。

  無論什麼時代,美女都是有優勢的,軍士們對韃子都沒什麼好感,可對著這麼一個伶俐可愛的小女孩,他們也沒什麼脾氣,加上玉兒問的也不是什麼機密,乾脆就為她解說起來。

  「這麼多匠坊啊,真好……」玉兒的眼睛閃閃發亮,羨慕極了。

  草原民族的性格比較怪異,在草原上的時候,他們對工匠,尤其是鐵匠是非常重視的,部落裡要是有個好鐵匠,往往就是興旺在即的好兆頭。

  不過,當他們成功的入寇中原之後,大概是成功來得太過僥幸和突然,也或者是太多了就不值得珍惜了,所以,蒙古人一反在草原上的作風,對工匠和技術都不屑一顧了,給歐洲的送禮行動,就很好的體現了這一點。

  現在他們又回到了草原,於是也再一次的記憶起了曾經的優良傳統,對工匠也禮敬,甚至有些期盼起來。

  當然,現在為時已晚,除了偶爾從大明這邊掠奪的人丁中,有少量工匠之外,他們在這方面一直沒什麼進展,因此才有了玉兒的感嘆。

  至於技術含量更高的海船,蒙古人都沒什麼感想,即便是在中原那會兒,他們對海洋也沒多少概念,更遑論已經被趕出中原百多年的今天了。

  「這麼多匠坊,難怪有那麼多鐵甲……」哈桑的疑問倒是得到了解答,可卻沒能令他的心情好轉,他心裡反倒是更加沉重了一些。

  「這裡就是侯爺的府邸,你們且等等,等我通報一聲。」

  「軍爺只管去。」

  花當是隱匿了身份來的,所以也沒覺得如何被怠慢,實際上,即便是他擺明了兀良哈酋長的身份,受到的待遇也不會有什麼區別,而有了一路上的見聞,加上從前對謝宏的了解,他一樣也不會有被怠慢的感覺。

  實力,是草原人最為看重的東西,有實力的人不論做什麼,都被認為是天經地義的,禮儀這種東西則完全不被放在心上,弱者即便再有禮貌,也依然是羊,狼狩獵的時候,是不會因此而留情的。

  所以,在等了老半天,通報的軍士回轉後,告訴他們,侯爺現在正忙,所以讓他們另行前往校場,花當父子也沒表示任何異議和不滿,乖乖的跟在了對方身後。

  「爹,他讓咱們去校場幹嘛?難道要演兵給咱們看?」沒有異議并不代表沒有疑問,哈桑湊在老爹的耳邊,小聲嘀咕道。

  「別管那麼多,既來之則安之,少說話,有什麼就看什麼。」花當搖了搖頭。

  打心裡講,他不覺得有這個必要,一路上自己看到了什麼,那些從廣寧一路送過來的明軍心裡肯定有數。單是千人左右的操演,一路就看到過不下十起,到了地頭還有必要再重復一次?

  校場在侯府的西北面,是一塊不算大的空地。

  看到這情形,花當心裡的念頭更加篤定了一些,在這裡操演的話,頂多也就是一兩千人,就算都披上鐵甲,也沒什麼特別的,應該不是示威才對。

  不過當他到了校場中央,看到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上的江彬時,他心裡還是‘咯噔’一跳,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冠軍侯?這形象確實挺兇悍的,很有瘟神的架勢。

  「使者楊吉努,奉了花當臺吉的命令,為了參見侯爺而來……」雖然外型很一般,可花當的演技還是不錯的,把使臣的角色扮演的惟妙惟肖,用蒙古語唱出的歌謠也是字正腔圓。

  「好了,好了,別嚎了。」江彬很不耐煩的一擺手,喝道:「本將乃是昭武將軍江彬,侯爺還沒到呢,楊吉努是吧?某給你提個醒,我家侯爺脾氣很大,又精通音律,所以你少把你們部落裡那一套搬過來,有話說話,別嚎,就你這喉嚨,某聽著都滲得慌。」

  「呃……」江彬說的也是蒙古語,花當聽起來沒有任何障礙,可就是因為聽得分明,所以他也有些惱火,因為這話說的太不客氣了。不過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頭,這當口也只能忍了。

  「要某說,對付韃子又何必這麼客氣?直接點起兵馬殺過去便是,就憑咱們手中這刀,身上這甲,對上小王子不好說,可收拾個朵顏三衛還不是手拿把掐的?」把花當等人撇在一邊,江彬意猶未盡的和身邊的幾個軍將議論了起來。

  「可不是麼?弟兄們都叫嚷著要立功呢,江將軍,侯爺說以軍功授田的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

  「侯爺金口玉言,說出來的話還能有個假?」江彬咧嘴一笑,眾軍將聞言都是大喜,可看在花當等人的眼中,他這笑容卻有些猙獰。

  「眼下啊,最大軍功就是……你們懂的。」江彬沖著花當揚了揚下巴。

  「懂,怎麼會不懂!」幾個軍將的眼睛裡都泛著綠光,象是一群狼。

  這群人說的當然是漢語,跟遼鎮打了多年交道,花當也聽得懂,聞言心裡發冷的同時,也不由暗暗冷笑。

  對方若是以為這樣就能嚇住自己,那就太天真了,區區下馬威罷了,這種把戲沒什麼特別的,草原人也很擅長,有了一路的見聞,現在這樣只不過是畫蛇添足罷了。

  沒錯,遼鎮的實力今非昔比,別說是兀良哈,就算朵顏三衛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可真要是逼急了,自己難道不會投靠韃靼部嗎?好歹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孫,又有共同的敵人,伯顏猛可未必就會對自己趕盡殺絕。

  「唉,只可惜啊,侯爺仁慈,說什麼刀兵不祥,又說上天有好生之德,說要指給他們一條明路,否則……」江彬的聲音越來越低,那兩個關鍵字卻讓花當心中一動,明路?莫非瘟神是打算恩威并施?嚇完了要收買自己?

  那樣的話最好,花當思前想後,覺得這事兒應該差不了,這套路不就是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麼?以為本臺吉不懂,切,那你們可真是小覷了草原上的漢子了,要知道,成吉思汗的子孫都是智勇雙全的。

  有了後招,又自覺猜到了對手的真實目的,花當的心裡越發篤定了,聽到江彬等人的恐嚇嘲諷,也只當是輕風拂面,全然不當一回事,穩穩的坐在那裡,顯得氣定神閑,倒是反襯得江彬等人有些做作了。

  過了一會兒之後,也許是看花當這邊沒有反應,自覺無趣,江彬等人也不再說話,讓花當心中得意,對自己沉穩的應對很是滿意。

  因此,他也沒注意到,又有人走進了校場,直到江彬等人起身抱拳施禮,他這才驚覺。

  「參見侯爺!」

  慌忙起身,抬頭看時,花當卻愕然驚覺,走在最前面,蟒袍玉帶的卻是一位少年,年輕的簡直有些令他發指,看面相,怕是跟自己兒女中,年紀最小玉兒都差不多了,這麼一個少年……就是名滿天下的瘟神?

  好歹也是一部的汗王,雖然震驚異常,可花當發了一會兒愣之後,還是很快回過了神,明人素來講究德高望重,完全沒有作假的必要,八成這個少年就是瘟神真身了。

  至於對方到底如何能以弱冠之年闖下這麼大名頭,花當一時也無從做評斷,鐵木真當年起家的時候不也是少年?也許……這人也是跟那位天之驕子差不多的?他心裡閃過了一個讓自己驚秫的念頭。

  「小的楊吉努,收花當臺吉的命令,代表兀良哈……」到底如何,也不能就此定論,見禮才是最重要的。

  這次花當沒唱,而是字正腔圓的說起了漢語,說完,他還略有些得意的瞥了江彬一眼,表示自己聽懂了對方的恐嚇,可就是不怕。

  「嗯,使者來的剛巧,本侯正要演示新兵器,聽說朵顏三衛俱是能征善戰之輩,正好一起參詳參詳。」謝宏并不多做寒暄,坐下後,向花當略一致意,便直接下令道:「江將軍,吩咐下去,開始吧。」

  「遵命!」江彬抱拳領命,然後轉身大喝一聲:「兄弟們,試刀!」

  「喏!」眾軍士轟然應諾。當下有十餘人應聲出列,快步跑到校場中央,將十幾根木樁擺在了那裡。

  這是要炫耀刀利?花當依然在冷笑,明軍的刀肯定是比蒙古的好,草原上鐵匠少,鐵礦更少,難得能打幾把寶刀,也很少會拿到戰陣上用。

  不過,即便是這樣,蒙古勇士對上明軍的時候,還不是勝多敗少?沒什麼了不起的,幾把寶刀嚇不倒蒙古勇士,更嚇不倒自己這個臺吉。

  只是在目光掃過那幾根木樁的時候,他的眼神還是微微一凝,這木樁有點粗啊,而且好像還是柳木,想一刀砍斷的話,不光得刀好,操刀人手上的功夫也得精湛才行。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3-4-14 23:52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weichang95

LV:7 大臣

追蹤
  • 20

    主題

  • 12224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