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修真] 驚門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結)

 
ja3260 2012-7-25 13:39: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9 609179
space123 發表於 2012-12-16 13:56
第一部:如是我名 028、動輒得咎,妄做不自知

  成天樂被嚇了一小跳,定睛一看原來是於飛,立刻笑呵呵的打招呼道:“于飛大哥,好幾天沒見著了,怎麼今天有空想起我了?”

  于飛的臉色原本很難看,此刻儘量擠出一絲笑容道:“你是我在公司的下屬嘛,這幾天太忙,一直沒時間關心你的情況。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空來找你,業務準備的怎麼樣了?”

  成天樂反問道:“給大胖打電話嗎?什麼時候打都行!”他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這個傳銷團夥,正在琢磨著怎麼脫身,但是無論如何眼前這一關是必須得過的,不僅是過於飛這關,也是過他自己這關。

  于飛的表情有點皮笑肉不笑:“我陪你一起上樓吃午飯,吃完飯就去給大胖打電話。其實業務不僅僅是給大胖打電話,也包括為了事業成功隨時做好各種準備。你不要有太大的思想壓力,就算大胖不能來,只要你發揮的出色也會受到領導的認可。我不是說過了嘛,儘量從大胖那裡問出你們補習班同學的聯繫方式,尤其是那些與你比較熟的、關係還不錯的,這也是工作的重點。”

  ……

  于飛這段時間在忙啥呢?他也在不斷的收集能想到的聯繫方式,瘋狂的給以前的朋友、同學打電話,希望能把他們騙到傳銷團夥來。失敗的次數很多,但前幾天終於又騙來一個。那人是於飛從小玩到大的鄰居,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接到電話不疑有詐,興沖沖的就來了。但是於飛很不走運,這人高中畢業後在社會上混了一段時間又去當兵了,特種兵剛剛退役,相當不好惹。

  傳銷團夥的洗腦需要一個過程,“新朋友”要融入這個封閉的環境中,種種手段才能漸漸發揮作用。大部分人發現受騙上當的第一反應都是轉身就想走,不論是連蒙帶哄還是軟磨硬泡或者加以人身限制威脅,傳銷團夥都要把“新朋友”儘量多留一段時間。可此人卻留不住,當天住了一夜小單間,第二天在行李裡抽出一把刀差點把於飛給捅了。

  於飛之所以還留了一條命,是因為他那朋友手下留情了,一方面是因為從小玩到大的交情,另一方面也不想因為這種事犯殺人罪、不值得。於飛被踹了一腳,躺地上半天沒爬起來,這時有一夥人把那位“新朋友”給圍住了。正常人可能難以想像他們會做什麼,那場面是令人目瞪口呆的。

  傳銷團夥中發生這種暴力事件,首先圍上去的並不是一幫大漢,而是一群老少娘們。有大嬸抱住了他的行李,口口聲聲喊道:“大兄弟,千萬別衝動!于經理真的是為你好啊,你就留在這裡多考察兩天,就兩天!你會明白他這麼做是為什麼,將來會感激他的。”

  還有一個姑娘跪在身前抱著他的雙腿道:“這位大哥,我寧願你現在恨我,也要把你留下來!你就多瞭解幾天這裡真實的情況吧,不要讓自己的人生後悔!”

  傳銷團夥裡的這些“骨幹精英”,有時候看上去熱情而真誠,比正常人還要正常。但是她們扭曲的心態以及平時在各種“情境遊戲”中所鍛煉的“演技”,這一刻都暴露了出來,已經無所謂臉皮與廉恥了,完全不像正常人。

  此時就算這位“新朋友”身強力壯,也很難動手啊。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一條大漢被七八個娘們摟著胳膊抱著腿,拳腳也施展不開。而且在這種情況下,絕大多數人都會有暫時的妥協和猶豫。“不就是多呆兩天而已,既不犯法又不會死!”這麼一念閃過,後面的很多事就難說了。

  但這位“新朋友”是個愣頭青,曾經還在邊境緝毒殺過人,思維回路與一般人也不太一樣。他連女人都打,而且出手很重,當時刀交左手,揮右掌就給了抱腿的姑娘一記耳光。只聽一聲脆響,連牙都打掉了兩顆。

  強行留人的第一招不成,按照常理,應該是“領導”帶著幾位身強力壯的男子與這人“談話”了。談話的過程往往是和藹的語氣中隱含威脅,要求這個人不要衝動,不妨在這裡考察幾天、就當旅遊了。如果到時候還想走,會買好車票親自送他離開云云。總之第一步戰略就是儘量拖延“新朋友”留在傳銷團夥裡的時間,先把人先穩下來才好施展別的手段。

  劉書君“領導”當時帶著幾名下屬趕到現場,對那人也是這麼說的,但那人持刀搖頭道:“你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騙人,不能再讓我相信第二句、第三句!”劉領導很少見的決定當場放棄,同意讓那人立刻就走;而按照慣例,是於飛掏錢買的火車票。

  有的人被朋友騙到傳銷團夥來,對騙他來的朋友憤恨動手的情況也是時有發生,但當場就能脫身的人卻很少見。原因很簡單也很複雜,首先第一點,你很難對笑臉相迎、熱情的幫你擦皮鞋、擦汗、擠牙膏、滿口奉承甚至連衣服都洗好的人撕破臉皮下重手。比如成天樂是被騙來的,等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也很難立刻就一耳光抽在劉書君的臉上。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先搞清楚狀況再想辦法脫身,而傳銷團夥的第二個謊言就是“來去自由”。他們會對“新朋友”說——只要留下好好考察幾天,到時候還想走就儘管走云云。很多人選擇暫時留下就是這個原因。其實真過了幾天還想走,傳銷團夥還有其他的說辭和手段在等著呢。

  有人在網上和報紙雜誌上看到這樣的事情,可能會坐在那裡空放嘴炮過癮:“假如是我,就拿起刀把一屋子人都砍死……”實際上真的置身其中時,絕大多數人是很難當場豁出去的,更別提這種自我毀滅式的舉動,因為那還不是絕境,普通人也不是變態的冷血殺手。

  正常人在陌生的環境裡、不清楚還有什麼未知的威脅,都會有所畏懼,第一反應是先自保。初到傳銷團夥的處境看似也沒有拼命的必要,暫時呆兩天既是無奈又是明智的選擇,而且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危險。傳銷團夥的目的,就是要讓“新朋友”主動選擇這種“緩兵之計”。而於飛騙來的這位元朋友,情況的確比較特殊,這人做事太衝動且不計後果。劉書君不想在他身上付出太大的代價,所以當場把人放走。

  於飛受了傷,雖然沒斷骨頭,可是胸口有一大片淤青,好幾天都要用手捂著胸哈腰走路,樣子別提有多慘了。他還遭到了雲少閑與劉書君的嚴厲批評,那位被打掉兩顆牙的女經理,補牙的醫藥費用也要於飛來出。於飛加入行業的時間也不短了,可是到現在也沒成功開發一名正式的業務代表,他總共騙來了兩個人,除了第二天就走掉的那位,剩下另一個就是成天樂。

  走掉的那位朋友自然讓他損失慘重,而留下的成天樂,卻更加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最近這段時間雲少閑和劉書君不斷接到這種投訴,都是針對成天樂的,據說這個人每天不洗澡、可能還有惡性狐臭,往教室裡一坐臭氣熏天,搞得新學員們都沒法上課了。但他還特別不自覺,臉皮厚的要命,天天一大早就跑去坐在教室的正中央。他要是積極上課倒也能說得過去,可是一上課就打瞌睡,根本就是來課堂上睡覺的!

  針對學員們的投訴,劉書君也做過調查,結果卻沒法處理成天樂。同屋的人都對成天樂交口稱讚,他的表現好得不能再好,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成天樂並非不洗澡,事實恰恰相反,他一下課就回宿舍沖澡,而且也沒有什麼惡性狐臭,他就是在課堂上出了一身臭汗而已。傳銷教室的條件簡陋、熱天沒有空調,這種事情總不能處罰學員吧?

  就在昨天,雲少閑特意找於飛談話,開導他道:“成天樂這個人,不太適合我們這樣的行業。他的素質太差了,可能無論怎麼努力也達不到要求。我們行業的成功經驗中也包括投資學原理,就像一支股票,如果你一開始就在基本面的方向判斷上完全錯了,再怎麼追加成本補倉都是徒勞無益的,最後可能只是白白的付出更多。當你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就應該果斷的割捨。成天樂一個人留在公司中本來倒也沒什麼,但他卻干擾了其他的人。”

  聽他的意思,是想找機會把成天樂給攆出去,於飛趕緊問道:“領導,我們什麼時候轉移?”

  人好不容易騙來了、留下了,都是傳銷團夥繼續騙錢的資源,不是實在忍無可忍怎麼會趕人走呢?想逃走都不容易!所以傳銷團夥一般不主動攆人,這種事都是很低調的處理,大多選擇在搬家的時候把某人撇下。等某人一覺醒來,發現整個團夥已經人去屋空,那號稱人幫人共同走向成功的“公司”,終於將之拋棄。
space123 發表於 2012-12-16 14:05
第一部:如是我名 029、難得糊塗,神功樂天成

  雲少閑答道:“離下次轉移還有一段時間,暫時沒定確切的日期,這是領導們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成天樂是你招來的,他的問題應該由你來解決、而且要儘快的解決!”

  於飛很不甘心的說道:“他才來一個多月,其實表現的挺積極的,就是人的悟性差了點,我看還可以再挽救一下。”

  劉書君插話道:“於飛,你更需要好好檢討自己的問題!開展工作遇到困難很正常,但你也不能亂來啊,怎麼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失誤?看看你前幾天請來的那個人,你事先怎麼就沒說清他的詳細背景和人品問題?假如事先瞭解情況,公司是不建議在這種人身上開發市場的。”

  於飛低頭道:“因為我太想取得工作成績了,想來想去也只有請他來最有把握,心存僥倖想獲得成功。”這話倒不假,於飛如今已是病急亂投醫,有一個活寶成天樂砸在手裡,又遲遲無法取得其他的進展,就算瞭解那位朋友的底細,也只得硬著頭皮一試了,結果又證明他可真是個倒楣蛋。

  雲少閑又說道:“成天樂的情況,劉領導已經對我說過了,我決定給他最後一次機會。下一個業務開發物件,也就是他那位元叫大胖的朋友,你要負責讓他好好聯繫。能不能把人成功請來,並不是最重要的,重點要看他是否掌握了最起碼的業務能力、思想認識上是否也達到了行業的要求。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於飛趕緊點頭道:“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找成天樂,親自指導他給大胖打業務電話,請領導好好監督他的表現。”

  雲少閑不緊不慢的說道:“這不僅是他的表現,也是你的表現,那就快去準備吧。”

  于飛走了,劉書君問雲少閑道:“領導,你怎麼不對他說實話呢?”

  雲少閑答道:“我不想等到下次轉移的時候再解決成天樂的問題,這個人表面上很積極,卻不能給團隊帶來正面的影響,而且繼續坐在教室裡,還會干擾大家接受公司的正常培訓。可我們偏偏又不能讓他不去上課,公司的紀律就要求每個人都積極學習業務。他一上課就瞌睡,把教室熏得臭哄哄的;一吃飯就精神,還對女經理耍過流氓。這樣一個人留在這裡,對我們的行業形象、對其他新朋友的思想轉變都很不利。至於下次轉移,我也有安排,打算到時候把於飛撇下。”

  雖然也有點思想準備,但劉書君還是覺得很突然,詫異道:“領導,你原來是想把於飛給撇出線?於飛這個人雖然能力差了點,但態度是積極的,對我們的行業也完全熱衷,是不是應該再多給他一點時間?”

  雲少閑搖頭道:“小劉啊,你的業務能力相當出色,大半年就升到了C級,但你看人的眼光還有點問題,或者不懂什麼叫當斷就斷。於飛本人雖然加入了行業成為了業務代表,做事情也很努力,但你看看結果!他找來的都是些什麼人?他是你的下屬,放棄這條線你會覺得很可惜,但實在沒有必要再浪費功夫,而且說不定他又會捅出什麼妖蛾子。”

  劉書君又問道:“你不是說給成天樂一個機會嗎,要看他給大胖打電話的表現?”

  雲少閑淡淡一笑:“這次確實是在考察成天樂,假如他把大胖給請來了,而且大胖也加入了行業,這說明此人對我們還是有用的,能自己交生活費的話,就讓他繼續幹一段時間。但是那個於飛,我是真的不想留了!”

  成天樂上次給李小龍打電話,雲少閑就在主機那邊監聽,事後也和劉書君討論過成天樂的情況,分析的重點是——這人是真傻還是假傻?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他是真的傻!幹啥啥不成、吃啥啥沒夠,就算他想騙人,瞭解底細的誰又能聽他忽悠?而不知道底細的,他更忽悠不著也聯繫不上。

  不過傳銷團夥就是專業拉人騙錢的,成天樂這樣的傻子至少無害,而於飛把事情幹砸了帶來的卻是麻煩。成天樂如果傻人有傻福,能夠碰巧抓到死耗子的話倒也是個資源,就算是攆走之前也不能浪費;但是像於飛那樣的瞎幹,弄不好會把貓給招來了。

  ……

  于飛來找成天樂的時候,並不清楚他自己已經被“領導”決定放棄了,心裡只想著怎麼幹好工作,看見成天樂時不禁有些來氣,心中暗道:“這個活寶怎麼總給我惹事,昨天又挨領導批評了!他打給大胖的業務電話我一定要盯好。”

  不知為什麼,成天樂再看見於飛的時候,莫名其妙就有了一種心理優勢,仿佛幾天不見自己就變得比他高明了似的。這種微妙的心態變化,無非來源於他的“神功已成”,自我感覺暫時有些飄飄然。

  打電話就打吧,先上樓吃飯,結果大家就坐在那裡乾等著他呢,成天樂一進屋就問道:“怎麼了,還不開飯,大家難道不餓嗎?”

  洪經理坐在桌邊喊道:“都在等你呢!怎麼今天下課這麼長時間才回來?你還沒做飯呢,我們吃什麼?”

  成天樂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段時間都是他搶著給大家做飯的。別提做飯了,房間都是他打掃的,地板和衛生間的磁磚也是擦了一遍又一遍。成天樂那麼做,並不是因為他天生就是多麼的勤勞樸實,無非是為了克服那種難以形容的欲念衝動。可是今天的情況變了,他的身心狀態已恢復了正常,而且“神功已成”,於是說不幹就不幹了,連想都沒多想。今天中午壓根就把做飯的事給忘了,在路上溜溜達達的跟“耗子”聊了半天。

  聽洪經理這麼說,成天樂指著門邊上貼的一張紙瞪眼道:“等我幹什麼?今天明明輪到你做飯啊,值勤表上都寫著呢,我還等著吃呢!你怎麼還不做?”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成天樂說的不錯,今天的確該洪經理做飯,但是這段日子一直是成天樂搶著做飯、打掃房間,別人想幹也插不上手啊,也就樂得輕閒享受了。可今天這小子怎麼轉性子了?洪經理呐呐的說道:“成經理,每天不都是你搶著做飯嗎?”

  成天樂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道:“我媽常說一句話——不要拿客氣當福氣!今天我可沒有主動搶著做啊,我有事回來的晚,該你做的飯就不做啦?……幫人也得你情我願,你也不能在這傻等啊,快去做飯吧,大家都餓了。”

  洪經理被他說的臉通紅,起身去做飯了。莫思主動給他拿來碗筷,成天樂很自然的貼著她坐下,也不故意閃了,肩膀蹭在一起感覺軟軟的很舒服。吃完飯大家都習慣性的把碗一推,因為按照這段日子以來的慣例,成天樂會主動拿去洗的。但是今天成天樂也把碗一推,扭頭沖於飛道:“走吧,我們打電話去,別讓大胖等著急了!”

  於飛好氣又好笑道:“大胖急什麼?他又不知道你要打電話。”

  成天樂:“他不急你急,你不急我還急呢!”

  打電話的地方與上次不一樣,又換了套一室一廳結構的單元房,但話機還是原先的那一部,因為聽筒上有一道明顯的劃痕。成天樂雖然沒有特地留意過,卻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們在客廳裡打電話,成天樂第一次主動施展了“神功”,知道裡屋有人而且是兩個,雖然看不見可是氣息莫名的很熟悉,是雲少閑和劉書君。不要問他是怎麼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了,凝神一動念而已。

  大胖與成天樂關係不錯,也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幾個鐵杆朋友之一,補習班畢業之後就在東北上的當地大學,與成天樂還經常有聯繫。去年暑假的時候,大胖還帶著女朋友到上海旅遊,當時是成天樂幫著訂的快捷酒店,還陪著他們倆一起逛外灘、請他們吃飯。大胖今年夏天剛剛本科畢業,他老爸給他在高新區介紹了一份工作,上班還沒多久。

  估摸著正是下午剛上班的時間,成天樂撥通了電話。大胖接通電話問道:“喂,哪位呀?”

  成天樂:“大胖,我是成天樂!”

  大胖驚喜道:“是你啊!最近忙啥呢,怎麼才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成天樂:“最近在蘇州工作,還在鍛煉業務,確實忙了一些。……咦,怎麼有汽車喇叭聲音,你不在辦公室嗎?聽聲音好像在大街上……不對,你是在車裡,不是自己開車吧?開車接電話可要注意安全!”

  大胖突然歎了一口氣道:“你的耳朵怎麼變得這麼靈?我在計程車上呢,我爸這幾天住院了,我媽在陪護,我去送飯。”

  成天樂吃了一驚:“叔住院了?什麼問題啊,嚴重不嚴重?”

  大胖:“唉!天天都有飯局,肯定是喝酒喝的,突發腦溢血,就在我上班的第二天。還好,不幸中的萬幸,送醫院很及時,經過搶救已經脫離危險期了,這兩個月還一直在住院觀察呢。”
space123 發表於 2012-12-16 14:06
第一部:如是我名 030、豈非人子,惹一怒勃然

  大胖這段日子過得比較煩悶,正想找個朋友好好聊聊,說話的時候路上有些堵車,他便越說越多、將很多苦水都倒了出來——

  成天樂問他:“你媽在病房陪護,你負責送飯,那還有誰換班呢?小月呢,她也能幫忙啊,有空的話她可以換你媽休息休息,實在忙不過來就請護工嘛。”

  小月就是大胖的女友,也是成天樂他們高考補習班的同學,兩人搞對象已經好幾年了。沒想到大胖卻長籲短歎道:“別提小月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成天樂又吃了一驚:“分手?好端端的怎麼就分手了呢,難道是你犯了什麼錯誤?我記得你們雙方家長都見過了,不是說準備明年就登記辦事嗎?”

  大胖:“是我主動踹的她。”

  成天樂更吃驚了:“為什麼呀?小月是咱們班裡最漂亮的女生了,家庭很不錯,對你也挺好的。去年你們到上()海旅遊,兩個人那副如膠似漆的樣子,你怎麼轉眼就……”

  大胖打斷他的話道:“因為我爸。”

  成天樂不解道:“叔?你爸不是見過小月、據說對她很滿意嘛?”

  大胖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也不是我爸不滿意,其實是因為我。”

  成天樂:“你?難道是因為叔這次住院……”

  大胖:“成天樂,還是你瞭解我啊,就是因為我爸這次住院!我得在家裡做飯、往醫院送飯,病房只有我媽一個人請假陪護,從白天到夜裡都休息不好。我要請護工,可是我媽又不讓,說是外人照看不好不能放心。小月還沒去單位報到,正閑著沒事到處玩呢。我就對她說,白天方便的話,就去病房照看一下……”

  成天樂接話道:“難道是因為小月不樂意?這也可以理解嘛,未過門的媳婦伺候未來的公公,多少有些不方便。”

  大胖帶著怒意道:“我也沒讓她做什麼!我媽一個人在病房多無聊啊,哪怕陪著說說話也好。……其實也就是幫忙看看儀錶和輸液袋、有事叫聲護士就行,好讓我媽能多休息一會兒,真有別的事,我媽就在病房裡呢!……而且我也沒要她天天去,就是有空多去看幾眼,哪怕我做好了飯她幫著送幾次、做個樣子也行!”

  成天樂:“就這些,她也不樂意?”

  大胖:“是的啊!我爸住院一個月,她只去過醫院兩次,第一次送了果籃,坐了不到十分鐘就走了,還跟我媽說已經約好朋友一起去逛商場吃飯。再後來就沒主動去過,我硬拉著又她去了一次,她還跟我說不喜歡醫院那種地方,氣味聞著就不舒服……我一生氣,就分手了!”

  成天樂:“你就沒有跟她好好說說嗎?”

  大胖:“怎麼沒好好說,平時我都讓著她呀,可是這一次叫我怎麼讓?這還沒結婚呢,假如將來真結婚了,遇到什麼事,家裡有這個媳婦和沒有有什麼區別?成天樂,你說哥們做的對不對?”

  成天樂欲言又止道:“這個嘛……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就是覺得怪可惜的,你們倆從上大學就開始談物件了吧?”

  大胖又長歎一聲道:“可不是嘛,以前沒遇上過什麼事,她撒嬌我就寵著、感覺也挺好,但這次家裡出了事,才知道這樣的女人根本指望不上啊!古人那什麼話說得好啊——路遙知馬力,疾風知勁草。我幸虧看明白了,所以趁早算了吧……”

  成天樂安慰道:“大胖啊,這種事吧我也不好說什麼,你就看開點吧!古人也說過那什麼話——天涯何處無芳草,哪裡跌倒哪裡找嘛!”

  大胖的聲音突然又變得有幾分得意:“你這話說的太對了!知道嘛,上個月和小月分手,沒過多久我又有女朋友了!”

  成天樂詫異道:“這麼快?情聖級的高手啊!叔還在住院,你哪有時間泡妞啊?”

  大胖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算是湊巧有緣分,她是那家醫院的小護士,就在我爸病房那個樓層。人可好可細心了,主動幫過我媽不少忙,有幾次我來不及在家做飯,她還主動讓我到她宿舍去……”

  成天樂插話道:“到她宿舍去?幹什麼?嘿嘿,是她不安好心還是你不安好心?”

  大胖啐了一口道:“你別滿腦子流氓想法!那時候我們剛認識呢,能幹什麼?當然是去熱飯熱菜了!”

  成天樂怪笑道:“哦,我明白了——是生米煮成熟飯了!你們就是這麼好上的?”

  大胖:“你別想歪了,我是很純潔的。再說了,人家那是集體宿舍!但我們的確是這麼好上的,現在正處著呢!”

  成天樂:“那我應該恭喜你啊!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也是哪位古人說的吧?”

  大胖終於笑了:“就你這小樣,還掉書袋?今天跟我古人來、古人去的,好久不見長學問了?我記得你原先語文考試都是不及格的!”笑完了,卻突然又歎了一口氣。

  成天樂問道:“說的好好的,你又怎麼了?難道是你爸的恢復情況不理想?”

  大胖歎息道:“不是啊,我爸已經住了兩個月的院了,恢復的情況不錯,醫生說過幾天檢查一下,假如沒有別的問題,就可以出院回家靜養了;複查再沒有問題,就可以回單位上班了。”

  成天樂:“那你還歎什麼氣啊?叔的身體也好了、你的女朋友也有了,多幸福啊!就你這樣的還歎氣,讓那些不幸福的怎麼活?”

  大胖解釋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問題就是出在我爸和我女朋友身上。老爺子對現在這個小護士不滿意,認為她的工作和家庭條件都不好,而且總認為那她是故意勾引我的。這幾天他有精神了、經常批評我,認為我和小月更合適,不該因為這件事就那麼草率的分手。老爺子天天數落我呀,你說我心裡屈不屈的慌!我那麼做又是為了誰呀?”

  成天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憋了半天才蹦了一句:“大胖,你真是個孝子!”

  他們倆聊的時間可不短,正在監聽的雲少閑和劉書君卻挑不出什麼毛病來。按照傳銷團夥“聯繫業務”的套路,首先就是拉家常摸對方的情況,他們聊的也很正常,只不過大胖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朋友訴苦,說話太囉嗦了一些。

  這時於飛終於著急了,在成天樂耳邊小聲道:“快問你們補習班的通訊錄。”

  成天樂很配合的在電話裡問道:“大胖啊,我們班有通訊錄嗎?”

  大胖怔了怔答道:“通訊錄?大家平時都不熟、上完課各走各的,高考之後也各奔東西了,當時都沒留什麼聯繫方式啊,哪有什麼通訊錄?”

  高考補習班與普通的學校不一樣,同學們都是上屆高考中的失意者,補習班也不可能組織什麼課外生活和業餘活動。大家也就是來補個課,精力都放在學習上,下課各自回家、平時之間的交往很少,高考之後,也就各奔東西,如今很多人都已經在外地工作。他們不是高中同學,只是偶爾聚在一起聽過課而已,沒有班級通訊錄很正常。

  說話間,計程車已經到醫院了,大胖連忙道:“我得拿飯下車了,我媽還在醫院等著呢,下次再跟你聊。”

  成天樂很乾脆的說道:“那掛了吧,祝叔叔的身體早日康復!”順手就掛斷了電話,站在那裡低著頭一言不發,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於飛迫切的問道:“電話打得怎麼樣?想沒想好下次怎麼說?有沒有把握把大胖弄來?”

  成天樂猛一抬頭,板著臉斷然道:“我不會再給大胖打電話了,更不可能把他騙來!”

  於飛有些氣急敗壞,一把抓住成天樂的胳膊道:“你什麼意思?怎麼能說把他‘騙’來呢!難道你還沒有領悟,這是在幫助他的人生……”

  成天樂打斷他的話道:“你剛才聽得不是很清楚吧?我就告訴你大胖現在的情況,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將電話裡談的內容簡要的說了一遍,然後又問道:“他爸重病住院,他又剛剛談了女朋友,而且已經有了正經工作,你覺得呢?”

  於飛皺著眉頭仍舊不甘心的說道:“他爸不是過幾天就要出院了嗎?對他的新女朋友也不是很滿意!正好趁這個機會出來走走嘛,無論是想不想分手,也可以躲一躲、靜一靜、好好想想。我覺得還是有很大可能把大胖弄來的,只要人能來,就是成功了第一步,你要相信公司……”

  成天樂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劈手攥住於飛的衣領,沖他吼道:“出了院也要回家靜養,需要人照顧!他爸可是腦溢血啊,假如這時候大胖被騙到外地下落不明,老爺子能不著急上火嗎?萬一有什麼閃失,你償命啊!我見過缺德的,但沒見過你這麼缺德的!

  說什麼‘善意的謊言、幫助別人走向成功,親戚家人將來都會被感化、會感激的’!你憑什麼呀?不就是告訴人家加入行業之後像你一樣的幹,將來能掙多少多少錢嗎?其實只是你自己想騙錢!但人家憑什麼就要被你騙,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那種話?

  你在這裡多久了,掙著一分錢了嗎?就算你掙著錢了,就有出息啦?這就是你所謂的人生成功、也是幫助別人成功?大胖是個孝子,因為他父親,談了好幾年的女朋友都分手了。新找了一個女朋友,老爹卻不滿意,他一肚子委屈卻不敢頂嘴,怕老爺子生氣影響身體。

  這樣一個大孝子,現在這情況你能騙出來嗎?做夢吧!……就算你把人騙來,你真的能安心把人留下嗎?人家是什麼情況,你明明很清楚!你讓一個孝子不顧父親的死活,被你騙到這裡搞什麼行業,還說是幫助人家走向成功?上課還有臉講什麼‘做事先做人’,**的還有沒有人性啊?”

  一向呵呵傻笑的成天樂,哪怕是在傳銷團夥裡呆了這麼長時間,也從來沒和誰生過氣,今天是第一次見他發怒。罵完於飛之後,他鬆手轉身就走,出去時重重的把房門摔上了。於飛剛想追出去,雲少閑和劉書君已經推門從裡屋出來了。
space123 發表於 2012-12-16 14:07
第一部:如是我名 031、各安心思,正中誰下懷

  雲少閑看著成天樂摔門而去,搖頭歎了口氣道:“算啦,就讓他走吧!這人腦袋裡缺根弦,怎麼培訓也領悟不了;做事又好一根筋,屬於不可救藥的那種類型。……明天就找他談談,想個辦法送他走吧,趁大家都上課的時候、低調些處理,不要給團隊造成負面影響。”

  於飛長出了一口氣,既帶著深深的不甘還有一種莫名的解脫感,他也決定放棄了——趕緊把成天樂這個活寶給送走吧!這個主意一打定,他又開始後悔怎麼早沒有下這個決定,白白浪費了這麼長時間,既賠精力又賠錢。想到這裡,他又不放心的問了一句:“領導,我看他成天過得挺樂呵,那副傻勁真和別人不太一樣,要是賴著不肯走怎麼辦?”

  雲少閑似是對這種事情很有經驗,不緊不慢的吩咐道:“我看不用和他說實話,就使美人計。讓劉書君領導請他出去吃飯,到蘇州最熱鬧的觀前街。就他那德行,一定會去的!於飛,你也跟著,把他的行李都收拾好帶上。找一家飯店點好菜坐著,你們也不用結帳,藉口上洗手間溜走,把他留那兒就是了。”

  雲少閑這個主意真可謂缺德帶冒煙,卻正中於飛的下懷,他現在心裡恨透了成天樂,正巴不得找個機會出口惡氣呢,心中暗道:“一定要找家飯店點一桌子菜,讓這臭小子結不了賬,被當成吃霸王餐的挨一頓揍才好!”

  而劉書君卻問道:“領導,我看這個成天樂不是一般的傻,他會不會又背著包找回來啊?我的團隊還要過一陣子才轉移呢!”

  雲少閑露出嘲諷的神色道:“就他那傻樣,還能記得路嗎?”

  于飛聞言恍然大悟,多少天來終於開心的笑了,他仿佛已經看見成天樂被人從飯店裡打出來、拎著行李站在街頭,宛如一條流浪狗似的倒楣樣。成天樂一個多月前來到蘇州,天黑之後從山塘街鑽七歪八扭、四通八達的小巷走了足足有十裡路,這才到了傳銷團夥的駐地。當時如果沒有劉書君帶路,別說是成天樂,就連於飛都轉懵了。

  成天樂來了之後就沒單獨出去過,也根本沒機會熟悉周圍的路。這裡附近的小巷子岔路多的很,明天多繞幾圈,先繞暈了,然後帶他到大街邊坐公車直接去觀前街,到時候就算成天樂想回來也找不到地方。

  ……

  成天樂摔門出去,於飛沒有跟著,傳銷團夥中也沒有其他人暗中監督,如果他這個時候就選擇離開,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別人可沒有他這種“待遇”,成天樂並不知道他已經被放棄了,劉書君巴不得他自己收拾行李悄悄的滾蛋。

  可是成天樂並沒有立刻就走,他雖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但還不著急這麼一個晚上。天色已經不早了,他又不認識附近的路,晚上總得有地方吃飯睡覺吧?還是回宿舍最好!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也留意探查周圍的動靜,連小蟲子在牆角爬過都能感知的清清楚楚。成天樂突然意識到自己練成的“神功”並非無用,而是相當有用!

  只要他展開神識,在這種小巷縱橫的老居民區內,其他人很難暗中跟蹤他而不被甩脫。只要快走幾步多拐幾個彎,別人看不見他、他卻能察覺別人的位置,就有辦法利用這裡的地形把人都甩掉。哪怕到時候自己也迷了路,然後再找人問道唄。——他心裡這麼想的時候,又驚喜的發現,這一路根本就沒人盯著他,假如行李在手的話,他現在就可以大搖大擺的離開。

  成天樂的心定了,他知道自己有辦法脫身,於是也不再發愁,而是琢磨起明天的計畫。首先不能讓同宿舍的人起疑,旅行包最好別帶了;把換洗衣服裝到一個塑膠袋裡,就說要送給莫思去洗,反正上次莫思說過要幫他洗衣服的;把幾件重要的東西隨身揣著,剩下的行李也就不值什麼錢了;趁著出門上課的機會,突然拐進小巷溜走。

  嗯,就這麼定了,明天就走,所以早飯一定要吃飽!

  回到宿舍,他一言不發,既不參加下午的娛樂活動,也不主動給大家做晚飯,至於衛生間也是更不願再打掃了。成天樂的“反常”表現讓同屋的室友們都很意外,這些天習慣了什麼事都有他做,此刻還真的有些不適應了。有的人心裡還對他挺有意見,覺得這小夥子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不像話了?

  成天樂卻不在乎,反正明天就要走啦!吃完飯他坐在地板上,往牆角舒舒服服的一靠,開始閉目養神。同屋的“經理”們還有晚飯後例行活動,彼此交流“事業上的閃光點”、講述其他業務代表的“成功經驗”,大意都是怎麼打電話騙人、人騙來了之後又怎麼穩住、穩住之後又怎麼拉進行業等等。

  經過了今天下午那一幕,成天樂再聽見這些時感覺異常噁心。他閉上眼睛收回神識,好似連五官的感知也被收回,可以主動不聽那些談話。他不理人,卻有熱心人來“關懷”他,同屋的林“經理”主動湊過來道:“成經理,你今天怎麼了?表現很不對勁、很消極,聽說今天下午你去聯繫業務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挫折?”

  胡“經理”也說道:“有挫折不要緊,我們想要成功,首先就要戰勝自己!不要害怕挫折,應該重新振作起來!只要那個熱情、開朗、勤懇、積極的成經理回來了,成功就指日可待!來吧,我們一起唱首歌。”

  成天樂睜開眼睛道:“胡經理啊,你要唱什麼歌?還是我唱給你聽吧,你自己就別唱了。今天告訴你一句實話吧——你唱歌實在太難聽了!”

  胡“經理”臉色一變道:“你這小夥子,怎能這麼說話呢!公司的培訓課都白上了?我可是好心幫助你進步。你今天到底吃錯什麼藥了?從中午開始就一直很不對頭!”

  成天樂也不生氣,抬頭呵呵笑道:“我怎麼不對頭了?不就是沒做飯、沒擦地板、沒打掃衛生間嗎?我受的紀律處分三天前就結束了,今天又不是我值勤,你有什麼好不滿意的?你要是唱歌一般,我也會誇你唱得好的,可是你唱的實在太難聽了,不說實話會昧良心的!就像我前幾天身上出臭汗,難道還要你誇我香嗎?”

  有時候成天樂傻笑著說實話,樣子可真氣人!胡經理臉都白了,正要發怒,這時劉書君“領導”來了,眾“經理”趕緊迎了上去問候。傳銷團夥成員的串寢一般都在中午到下午,吃完晚飯按照紀律要求都要各自回宿舍。“領導”在晚上來,通常都不是簡單的視察,而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處理或者要宣佈什麼決定。

  劉書君是來找成天樂的,沒有當著眾人的面談話,而是單獨把他叫到了陽臺上。大家都以為劉領導要批評他或者宣佈什麼處罰決定,因為成天樂今天的表現確實不像話;或者下午的業務電話出了什麼問題,劉領導是來教訓成天樂的。但是他們想破頭恐怕也想不到,劉書君今晚是來使美人計的——約成天樂明天出去逛街吃飯!

  傍晚的天氣有點悶熱,站在陽臺上,微微的晚風送來絲絲清涼。劉書君剛剛洗過澡,身上散發著很誘人的氣息,她站得與成天樂很近,幾根髮絲被吹到了他的臉頰上,撩撥的成天樂感覺癢癢的。這時就聽見劉書君扭頭看著他,幽幽的說道:“成天樂,你來蘇州多久了?天天呆在公司裡,是不是有點悶得慌?”

  成天樂點頭道:“一個多月了,是很悶,主要是天氣悶。”

  劉書君嫣然一笑:“是我把你接到公司的,這些天只顧著讓你學習業務、接受培訓,卻沒有太多時間關心你的思想和生活。來蘇州這麼長時間,你還沒有好好出去逛逛呢。”

  成天樂苦笑道:“公司嘛,好像就是這樣的公司。想出去隨便逛逛,你們也得讓啊!”

  劉書君微微一撅嘴:“成天樂,你呆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公司其實是來去自由的嗎?素質不符合要求、思想上領悟不了的人,就算想從事我們的行業,公司也不會留下的。”

  成天樂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皺眉道:“你什麼意思,是在說我嗎?”同時心中暗暗驚喜,假如劉書君真想開除他的話,成天樂就用不著琢磨著怎麼自己脫身了。

  劉書君抓住了成天樂的一隻胳膊,撒嬌似的搖晃道:“帥哥,你想哪兒去了!我的意思是說——這麼長時間來對你都不夠關心,今天工作上又遇到了一些挫折,你肯定很煩惱。我想找個機會和你好好聊聊,明天我們出去散散心,好不?”

  成天樂詫異道:“去哪兒啊?”

  劉書君卻反問道:“還記得那天我們一起逛山塘街嗎?感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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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如是我名 032、將計就計,且受美人恩

  成天樂點頭道:“好,當然好!那是我這幾年來感覺最好的一天!不論別的事情怎麼樣,但那一天的經歷,我一直都挺感謝你的。”

  劉書君仍在微笑:“謝我什麼?你也算是我在公司的下屬,關心下屬是我應該做的。”

  成天樂卻很認真的解釋道:“記得好像有哪位古人說過——應該做的事情做好,就是值得感謝的,有太多的人連應該做的事情都做不好。再說了,你那天也沒必要陪我逛山塘街。”

  劉書君撲哧笑出了聲:“哪位古人這麼說話呀?”

  成天樂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了後腦勺:“好像不是什麼古人,應該是我們大學的一個美術老師解釋古人的話,名字我想不起來了,但他說的話還記得一點點。”

  劉書君:“蘇州最熱鬧的地方不是山塘街,而是觀前街。明天上午你就不用去上課了,我和陪你去觀前街好好逛逛,順便請你吃頓午飯、調整一下心情。心情好了、思想理順了,才能更好的工作、取得出色的業績!”

  成天樂驚喜道:“你要陪我去逛街,還要請我吃飯?你真是太好了!”

  驚喜的同時心中又暗生警惕,劉書君突然又對他這麼好,撩撥的他心裡癢癢的,可是今天下午,他剛把於飛給罵了,已經明確表示不再打那樣的業務電話。難道劉書君是想用美人計誘他就犯——回頭繼續打電話把大胖給騙來?如果是這樣的話,成天樂決定——將計就計。

  劉書君願意讓他摟他就摟著、請他吃飯他就吃,但是絕對不會把大胖騙到傳銷團夥來!聽說明天要逛蘇州最熱鬧的觀前街吃飯,成天樂心念一動,已經想好的脫身計畫立刻做了小小的改動。這不是送上門的好機會嘛?就在逛街吃飯的時候溜走!藉口順便上街買幾件新衣服,把旅行包也背上,這要比原先的計畫完美多了。

  劉書君現在這樣子確實讓他有點動心,假如是在前幾天,陽臺上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但今天的成天樂“神功已成”,劉書君抱著他的胳膊蹭,他心裡癢癢的也挺舒服,很享受這種“美人計”,但明天就找機會脫身的決定卻沒有改變。

  ……

  第二天,同屋的“經理”們驚訝的發現,那個勤勞能幹、討人喜歡的成天樂又回來了。成天樂一大早就起了床,哼著小調把自己洗漱的乾乾淨淨,又笑呵呵的給大家做了早餐。今天輪到那位“胡經理”值勤,他還以為成天樂是特意為了昨天的事情表示道歉呢,看來劉領導的單獨談話起了作用。

  “胡經理”對成天樂笑道:“昨晚只是一點小事情,說完就完了,我根本就沒計較,你何必幫我做飯呢?”

  成天樂一愣,隨即呵呵笑道:“哦,原來今天輪到你做飯啊?我只是想多吃點,所以就早起做了。”

  吃完飯大家都去上課了,只有成天樂一個人留在宿舍裡。他將行李先收拾好了,等了一會兒還不見有人來,又發現好像沒人盯著他,心眼就有點活動了——趁這個機會也可以溜走啊!他正在猶豫是否還繼續等劉書君,劉書君和於飛恰在這個時候到了。

  成天樂昨天剛把於飛臭駡一頓,今天看見他不僅沒什麼不好意思,反倒仍有怒意而且還有點失望,心中暗道:“美女要請我吃飯,你跟來湊什麼熱鬧?”

  於飛的表現卻似一點都不介意昨天的事,只是眼神有點閃爍不太敢直視成天樂,他看著地板上的旅行包,裝作很自然的樣子套近乎道:“哎呀,成經理,幹嘛把行李收拾的這麼整齊啊?我們還沒到搬家的時候呢。”

  成天樂用早就準備好的話答道:“今天劉書君請我逛街吃飯,要去蘇州最熱鬧的觀前街。我想順便添置一些生活用品、買幾套衣服,背著包方便一點。這次來蘇州太匆忙,東西帶的不多,想在公司好好幹的話,應該多做些準備。”

  於飛順嘴就問道:“你有錢買東西嗎?”話音未落就讓劉書君狠狠瞪了一眼,他趕忙又改口說道:“嗯,不論怎麼樣,趁這個機會去商場看看也好!我來幫你背包吧。”

  成天樂也趕忙擺手道:“不不不,怎麼能總讓你給我背包呢?”

  劉書君卻勸道:“成天樂,你就讓于經理背吧,這是公司的紀律,以表示對下屬關心,誰讓你是他介紹來的呢?還記得我們第一天逛山塘街嗎,也是于經理給你背的包,這是公司規定的!”

  成天樂暗含失望的問道:“劉書君,於飛也要和我們一起去逛街嗎?”他此時說話的語氣已有了微妙的變化,不再稱呼劉書君為劉領導、也不再稱呼于飛為于經理,人雖然還在宿舍裡,但他潛意識的心態中已經脫離了傳銷團夥。

  於飛陪著笑說道:“我當然要一起去了,請你吃頓飯以示感謝。”

  成天樂微微一怔:“搞了半天,原來是你請客啊!謝我什麼呢?”

  於飛也腆著臉講了一套早就準備好的話:“昨天給大胖打完電話,你批評了我一頓,事後領導也批評我了。領導告訴我,你說的很對。我最大的缺點就是不能為待開發下屬的切身利益著想、沒有考慮到他們的實際情況與需求。我工作的認識錯誤,被你和領導罵醒了,所以一定要表示感謝。”

  話既然這麼說,成天樂也只得讓他背包跟著了。行李在於飛手裡,倒是個小小的麻煩,路上就不太好脫身了。但他們還得吃飯,吃飯的時候於飛總不能還背著成天樂的包吧?到時候找個藉口把包拿到自己手裡,肯定是有機會溜掉的,逛街時先有人背行李也好。

  離開宿舍下樓之後,成天樂回頭望了一眼,心中竟湧起一陣莫名的感慨。他來到這裡時,也是劉書君挽著他逛蘇州風景,於飛背著旅行包;他打算離開這裡時竟似冥冥中自有巧合安排,還是劉書君陪他去逛街,於飛背著行李跟在後面。

  假如他來到的不是傳銷團夥,劉書君和於飛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騙人騙錢,那麼這一個多月算得上他迄今為止最完美的人生經歷。因為他得到了修煉法訣、練成了那不可思議的“神功”。如果沒有傳銷團夥的課堂,成天樂就連最初的入境都辦不到,更別提將“耗子”教的法訣練成了。再從頭想,若沒有於飛把他騙到蘇州、劉書君提議去逛山塘街,成天樂也不可能得到那法訣。

  想到這裡,本以為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已看明白的成天樂,不禁又有些糊塗了。他挽著劉書君回頭看著于飛,一時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該忿恨還是該感謝這兩個人?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吧!趕緊從這裡脫身,再去山塘街得到下一步修煉法訣才是正經事。

  劉書君挽著他走小巷,彎彎曲曲繞來繞去,後面的於飛早就繞懵了,成天樂卻突然說了一句:“劉書君,你是不是迷路了?”

  劉書君嬌笑道:“當然沒有啦,只是蘇州的小巷比較複雜。”

  成天樂:“那麼你就是繞遠了,走了不少冤枉路。”

  劉書君詫異道:“我沒走錯路啊,難道你認識路?”

  成天樂解釋道:“我也不知道你走沒走錯,你走的路沒有一條是重複的,而且我也不認識,但是穿過屋頂能看見這附近的大樹,有好幾棵樹遠遠近近的就繞著我們在轉。”

  劉書君微微吃了一驚,心中暗道這個傻小子觀察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敏銳了?當下也不好再多兜圈子,拐出一條小巷直接來到車來人往的大街邊上,一指公交月臺道:“沒走錯呀,你看,我們這不是到了嘛?去觀前街就從這裡坐車。”

  他們堅持發揮“節約理財”的“企業精神”,沒有打車而是坐公交,中途還換乘了一趟車。多少天沒有見到“正常人”了,成天樂竟恍然有一種重回人世的感覺。他天天吃蘿蔔白菜,與很多人擠在一起睡地鋪,還在腦海中與來歷莫名其妙的“耗子”說話,假如別人知道了說不定還以為他是神經病呢,但是在傳銷團夥裡,大家看上去神經都不太正常。

  觀前街,因為街旁有一座玄妙觀而得名。玄妙觀始建于西晉咸寧年間,歷史傳承相當久遠,歷代經過多次重建,現存的三清正殿建於南宋淳熙年間,而殿下的房基以及石欄卻是晉代的古物。有些石板上的雕花還依稀可辨,但很多欄杆表層已風化,露出了當初為了連接鎖定石欄而澆鑄在石板間的鐵汁橫釘。

  在三清殿的右側立著一塊碩大的無字碑,這塊碑上面原先是有字的,出自明代大學問家與書法家方孝孺的手筆。但在方孝孺殉建文之難後,明成祖下令鏟平了碑上的字跡,所以後人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座奇異的無字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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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如是我名 033、觀道玄妙,何處不相逢

  玄妙觀一帶是蘇州古城的中心,後面那條巷子叫因果巷,橫在觀門前面的就是觀前街。這裡在古代就相當於如今的市民活動廣場,但它是自發形成的,周邊人煙繁華、店鋪林立。如今這裡已規劃為一片旅遊購物步行街,很多百年老字型大小名店也在這裡重新開張,是個逛街的好去處。

  玄妙觀作為旅遊景區,有一個特點與山塘街是類似的,它沒有整體的外圍牆,大殿和各個配殿之間的地方完全是開放式的,就是這片旅遊步行街的一部分,逛進來也不需要買票。而玄妙觀也有門票,十塊錢一張的參觀聯票,三清殿、財神殿、文昌殿、觀音(慈航)殿、壽星殿等幾處地方需要憑票進入。

  劉書君帶著成天樂逛到玄妙觀,成天樂見三清殿被一圈鐵欄杆圍著,又見劉書君的額角已經出了一層細汗,臉色微紅挺好看、挺誘人憐。他也覺得讓這姑娘大熱天陪著自己逛街挺過意不去,好心說道:“我們去三清殿裡看看吧,那裡應該挺涼快的!”

  他這話說的倒沒錯,寺觀古刹建造時大多有後人可能已不太清楚的原因,根據不同的來歷,並不一定都在所謂的風水寶地,但通常都是地氣清涼或陰涼所在,就算大熱天進去,人的感覺也會明顯比別的地方涼快。現代很多旅遊風景區修的假寺廟、新道觀,可能是建築結構上失去了很多講究,也可能是沒有真正的香火傳承氣氛,更重要的在選址風水上沒譜,並沒有那種感覺。

  如今的玄妙觀建築群已經散佈在商業步行街之間,但三清殿還是宋代古殿、而且還立在晉代原基上。成天樂雖不明白這其中的玄妙,但他敏銳的知覺也自然能感應到——進了鐵欄杆到三清殿裡面,感覺要比這外面涼快得多。而且他也挺好心的想“請客”,眼看自己就要溜了,人家還在陪他逛街、還要請他吃飯,怎麼著也得買幾張票進景點參觀一下。一張票十塊錢,三個人就是三十,這筆錢他還是掏得起的。

  成天樂來的時候身上帶了一千現金,到了蘇州在一家百年老店請客吃面花了四十六塊九毛錢,買一幅畫花了八百塊,兜裡還剩一百五十多呢,這一個多月更是一分錢沒花。其實成天樂為人不小氣,他平時在朋友面前很大方,就是大方的能力有限而已。

  劉書君卻有點誤會了,或者是習慣成自然,她挽著成天樂的胳膊道:“去那裡面花那個冤枉錢幹什麼?玄妙觀是開放的,在外面什麼都能看見,大殿裡面也沒有什麼好看的,都是現代新修的建築,騙遊客的!這裡我來過很多次,就是正殿前那口井還是古物、有點看頭,但不用買票也能看見,其他的就沒什麼意思了。”

  既然她這麼說,那就真不必買票進去了,成天樂跟著劉書君去看那口古井。這是一口五代的井,就貼著三清殿外面的鐵欄杆,手扶欄杆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能現代的地下水位比五代時更高,這口古井是後世重修玄妙觀時挖出來的,圍繞著井圈砌了個小池子,圓形的井口已在水面之下,池子裡還有人投養了幾尾錦鯉。

  在鐵欄杆外面,看著幾尾錦鯉于古井口上方游來遊去。成天樂身子突然晃了晃,要不是順手抓住了鐵欄杆就差點沒站穩,像是頭暈中暑的樣子,劉書君詫異的問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成天樂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喘著氣道:“沒,我沒事,這古井確實有看頭。”

  劉書君挽著他道:“這裡人多、擠得慌,我們去樹蔭那邊歇會兒吧。”

  成天樂剛才怎麼了?那古井口淹沒在水面下,他又隔著鐵欄杆有點看不清。一般人也就算了,可是成天樂有“神功”在身啊,他立刻凝神入境,延展神識去查探萬物之生動。按照在傳銷團夥教室裡的“經驗”,這樣不僅能夠把古井感應得清清楚楚,就連沒買票進不去的三清大殿也能大概“看”個明白。

  就這一下他可倒楣了!那水面有阻隔神識之力,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反彈沖入他的腦海,而那井口卻有一股相反的吸扯之力,仿佛能將他的神識吸扯進去絞碎了一般,這一瞬間的感覺異常難受。如果僅僅是這口井也就罷了,偏偏成天樂神識查探的範圍更大,包容了前方石基高臺上的三清殿,又有一股無法形容的震撼力量幾乎讓他的神識渙散,腦海中也似受到了巨大的衝擊,陡然一陣暈眩。

  成天樂是在傳銷團夥的大課堂裡誤打誤撞進入到那“垂簾逆聽、外景內守”的奇異狀態。那裡的環境污濁且雜亂,周圍的絕大多數人都處於一種亂糟糟的亢奮狀態,精神也十分不正常,神識在這種環境下受到的干擾極大,絕對不是適合修煉的好場所。就連沈四寶那種讓成天樂根本琢磨不透的“高手”,也覺得傳銷團夥並非久留之地,更別提是修煉之地了。也就是白少流那種人才可以安然而觀,但他的修煉境界遠不是成天樂如今能明白的。

  可惜“耗子”根本不清楚這些,成天樂就更不會知道了,神經正常的人誰能跑那兒打坐練功?真正的修士都會去尋找選擇靈氣充盈的福地洞天。可凡事皆有兩方面,在那種環境下入境修煉雖極為艱難、簡直是自討苦吃,但若能夠安然入境、凝煉神識,不知不覺中勘破關口的速度是極快的。因為對初入門者而言,要麼不可能入境、要麼入境之後便會承受極大的紛雜擾動,這也是對神識的磨礪。

  所以成天樂練成第一步妖修法訣之後,與修為境界相當的世間各派修士相比,神識遠不夠強大,卻異常的清晰,用通俗的話說就是“抗干擾能力極強”。但有一點卻很要命,他的修煉完全是誤打誤撞,不僅源自妖修之法,而且也沒有完整的師承指點,很多要注意甚至忌諱的地方他根本不清楚。

  玄妙觀如今已是商業旅遊區的一個景點,不再是正經的道家修行場所,可它的位置是蘇州古城的風水地眼所在,建築本身又凝聚了地氣靈樞,這座三清殿也是貨真價實的修行古刹,並不是劉書君順嘴說的現代新修糊弄人的景點。在這種地方不能展開神識隨意查探,就算查探也會受到極大的干擾,普通修士正確的做法是收斂神識去體會,就像剛才成天樂人雖在外面,卻自然覺得三清殿裡面涼快。若克服干擾強行查探的話,神識會受到極大的衝擊。

  普通修士哪怕是剛剛入門,也會有師承指點,別說是玄妙觀三清殿這種古刹前,就算平常情況下使用神識查探環境,也是一掃而過儘量不觸動、重點只在感應體驗,哪有成天樂這麼傻乎乎的?可成天樂的神識偏偏很清晰,這一下受到的衝擊也就更大。用俗話形容,他入境中“抗干擾能力“很強,可是“抗衝擊能力”卻很弱,人差點沒趴下!

  嘗到厲害之後,成天樂心有餘悸,再也不敢妄用“神功”了,心中暗道這三清殿還真有名堂,絕不像劉書君說的那麼簡單。

  往回走的時候,成天樂的腳步突然又定住了,眼神直勾勾的望著不遠處的一個人。劉書君問道:“怎麼了,真的不舒服,又走不動了?……你在看什麼啊?”

  成天樂笑了笑:“看見了一個熟人。”

  後面的於飛吃驚道:“你在蘇州還有熟人?怎麼沒聽說過?”

  成天樂解釋道:“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你們看那邊那個人,還有印象不?我第一天到蘇州的時候,我們在山塘街吃飯,當時飯店裡在放電視,是一期鑒寶節目。有個持寶人拿了一幅現代畫說成是唐朝古畫,上臺請專家鑒定,當時那場面都笑翻了!”

  於飛答道:“是有這麼回事,後來你逛街還看到了那幅畫,花八百塊冤枉錢買下來,事後這一個多月都是我給你出的生活費。”

  成天樂扭頭道:“我又不是沒聽過公司的業務課,我的身份是新朋友,你是我的介紹人。按照公司規定,我的生活費本來就應該你出。你如果不想出的話,可以別把我弄來啊?想當初你給我打電話,可是說好了公司管吃管住的,我又沒賴上你!”

  劉書君趕忙打岔道:“成天樂,你別誤會!于經理這麼說也是好意,想督促你儘快取得工作進展,他今天中午還要請我們吃飯呢。……你究竟看見什麼人了,跟那電視節目有什麼關係?”

  成天樂悄悄一指道:“你們看看那個人,穿黑色T恤的、長得白白淨淨,不就是那天電視上的持寶人嗎?”

  他這麼一提醒,劉書君也認出來了,掩口笑道:“咦,真的是他呀!怎麼在這兒看見了,還真巧了!我記得他姓李,在電視上是‘八號持寶人李先生’,他也來逛玄妙觀啊?”

  成天樂呵呵笑道:“那期節目就是在蘇州錄的,他應該就住蘇州,來逛玄妙觀有什麼稀奇?看樣子他也是和朋友一起來的,真是有緣啊!”說著話他從那人的身邊走了過去,在不遠處的古樹蔭下坐著歇會兒,還看著那人在呵呵傻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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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如是我名 034、與佛有緣,在三清殿前

  成天樂沒認錯人,他看見的就是曾在電視節目中鬧出大笑話的持寶人李萬。

  李萬今天是陪幾位朋友來逛觀前街的,正往三清殿方向慢悠悠的走去,一邊走一邊還在說著話。他低聲道:“那邊那個傻小子,剛才對我指指點點的;還有那姑娘,也沖著我詭笑!我臉上有東西嗎?”

  他身邊的朋友笑道:“李萬啊,你現在多少也是名人啦!自從上了那期節目之後,很有可能在街上被人認出來啊。你看那傻小子和那姑娘的表情,我猜肯定是在說電視節目的事。”

  李萬的神色微有些狼狽與尷尬,扭頭沖身後一位背手逛風景的朋友說:“風君子,當初是你看著我買的那幅畫,它是唐代真跡也是你說的!”

  他那位叫風君子的朋友笑了:“哦?我是在何時何地看著你買的哪幅畫呀?”

  李萬:“就是那一次啊,在上()海文廟,附近有個很大的市場,賣舊書古冊的。本來我們只是隨便逛逛,可是你進了一家字畫店,拿了一個摺子看,和老闆討價還價半天才買下。我也在店裡買了一幅畫,後來你說那幅畫是唐代真跡。你還說上面有清末收藏者的印章題款,雖不是名家所留但也能看出歷史,就算是假畫也不吃虧。”

  風君子點了點頭:“是啊,我記得自己買了一本講《寶蓮燈》故事的折畫冊子,可是不記得你買了拿到電視上的那幅畫。”

  李萬:“真是靈異事件啊!我拿的就是那幅畫,怎麼到了臺上就變了?中途明明沒有機會被人掉包啊!”

  旁邊的另一位朋友又說道:“這事你都叨咕多少次了,越說越玄!我看就是讓人給掉了包。你那幅畫我見過,不可能是唐代真跡,要不然那老闆能八千塊賣給你嗎?節目組陪了你一萬,你又賣了八百,還跟嫂子謊報說賣了八千。就算是假畫,你也一點都不吃虧!”

  後面又有一個朋友插話道:“你說不可能被掉包就真不可能啊?現在有些神偷可神了,你沒看電視上的表演嗎,對著電視鏡頭當面把東西換手,那麼多人都發現不了破綻。”

  風君子也笑了:“假如真是神偷換了那幅畫,那神偷也夠笨的!實事求是的講,那不過是一幅在舊書攤上賣八千塊的東西,我當初也說了呀,那畫卷是唐代的東西,可是別人很難相信,因為它就像新的一樣。”

  就在這時,有一位穿著沒洗乾淨的唐裝、表情神神秘秘的大嬸從不遠處湊了過來,看她的樣子,就像是前幾年在街邊常能碰上的賣那種光碟的,可是開口卻說道:“這位先生,我看你天庭飽滿、器宇不凡,一定是與佛有緣、大福大貴之人!”

  陡然聽到陌生人莫名其妙說這種話,人們通常都會愣住的,但這位風君子可能是臉皮太厚或者是見怪不怪,神情一點都不驚訝,只是向這位大嬸點頭微笑道:“多謝誇獎!”

  這下反而輪到那位大嬸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話該怎麼接了,只得直奔主題道:“算一卦吧?來到這裡,就是與佛有緣;算上一卦,今生大福大貴!”

  風君子盯著那位大嬸,好氣又好笑的反問道:“搞錯地方了吧,你是不是在寒山寺那邊算命的,怎麼跑這兒來了?來到這裡說與佛有緣,你這不是砸場子嗎?”

  大嬸又怔住了,有點沒聽明白,下意識的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隨即反應過來又說道,“先生,我說話的你別不信,算上一卦就清楚了,緣分難得啊!”

  風君子一指周圍道:“別看這裡是步行街,其實位置在玄妙觀裡面,抬頭就是三清殿。我們在一家道觀的山門內、正殿正院的正中間!你想做生意,好歹說幾句‘與三清有緣’或者‘與道有緣’、‘福壽逍遙’才像話嘛。你是不是只會那一套門檻,在哪兒都那麼說啊?生意不能瞎做,這是業務素質的問題,看在曾經做過同行的份上,我好意提醒你一聲。”

  旁邊的李萬笑了,不遠處坐在樹下的成天樂看見了這一幕,也呵呵笑得很開心。那位算命的大嬸在風君子那裡沒做成生意,又朝成天樂他們這邊過來了。劉書君一扯成天樂的袖子道:“休息的差不多了吧?我們去商業街那邊逛逛。”

  ……

  成天樂在玄妙觀與李萬擦肩而過。

  看見李萬的時候,他突然想起那幅畫此刻正在於飛背的包裡。當初花八百塊錢買下它,原是想掛在公司辦公室裡的。來的時候於飛告訴他,他將擔任某外貿部門的業務主管,弄這麼一幅畫掛在座位後面還可以充充風雅。此畫的故事很有趣,和客戶談生意的時候偶爾講講,也有活躍氣氛的作用。

  不料這一切打算都落了空,他根本不是去擔任什麼跨國公司的部門主管,而是被騙進了傳銷團夥,這幅畫一直放在行李裡還從來沒有打開仔細看過,等看見李萬時才想起來。

  按照成天樂的原計劃,本打算今天趁上課時溜走,找個塑膠袋拎幾件換洗衣服,手機和錢包揣在兜裡,旅行包和剩下的行李就不要了,包括那畫卷都準備扔在傳銷團夥的宿舍裡。雖然感覺有點可惜,但成天樂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還是以脫身為第一目的。可事情意外的變化使他有機會把這幅畫也帶走,想到這裡,他的笑容不禁又顯得很得意。

  不知為什麼,這笑容讓後面的於飛看見總覺得心裡有點發毛,時間也不早了,背著行李也挺累的,還是趕緊按原計劃把這小子給扔了吧,於是他上前兩步建議道:“逛了半天也餓了吧?我們去吃午飯,今天中午我請客,好好多點幾個菜!”

  成天樂笑呵呵的問道:“去哪兒吃啊?”

  於飛也笑著答道:“去哪都行,附近有的是飯店,你說了算!”

  成天樂還真感覺餓了,早上就著蘿蔔白菜吃了三大碗米飯,但最近也許是因為修煉的關係,體力消耗特別大;伙食裡也沒什麼油水,逛了一上午自然的就感覺很餓。儘管他心裡面對於飛很是鄙視、對他的所作所為也很不恥,但畢竟要溜了,還是做點好事吧。于飛騙他到蘇州來,實際上也等於送了他一場大幸運,否則怎麼能遇上“耗子”練成法訣呢?

  所以臨行之前,他也不想讓於飛破費太多。觀前街有很多百年老字型大小大酒樓,招牌與裝潢都是古色古香,在門外看一眼就覺得裡面的東西不能便宜了。成天樂很厚道的沒有進這樣的飯店,而是沿著一條步行街繼續往前走。

  觀前街是蘇州商業中心地帶,開在這裡的飯店不可能太差,成天樂儘量挑看上去裝修比較普通、感覺菜價不會太誇張、但檔次還過得去的地方吃飯。慢悠悠走了約有十分鐘,他突然停下腳步一指路邊道:“就是這裡了,我們進去吧。”

  於飛抬頭一看,這是家兩層樓的飯店,招牌上寫的是“夢湖美蛙”,店面很乾淨、裝修很現代、檔次也不錯,然而他卻有點失望。

  好不容易有機會來觀前街白吃一頓大餐,於飛本想去得月樓、松鶴樓、五芳齋那種蘇州最有名的老字型大小大飯店,成天樂怎麼偏偏選中了這裡?他假裝好意的勸道:“好不容易來一趟觀前街,你怎麼不嘗嘗真正的姑蘇特色呢?往回走向左轉彎,那裡有很多傳統老字型大小飯店。我們去那邊吧,反正我請客!”

  成天樂低頭看著門邊一個告示牌說道:“於飛,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公司的企業文化就是節約理財,我看這次不需要去那麼貴的地方。等將來真的事業成功,我再請你們去。這家也不錯,在門口聞到香氣就很饞人,我們進去吧。”

  劉書君看了成天樂一眼似在想什麼,暗歎了口氣也沖於飛道:“既然你要成天樂選地方,那我們就在這吃吧。”說著話走了進去,而成天樂還在低頭看門前的告示牌。說實話,成天樂剛才之所以停下腳步,注意到的不是飯店的招牌,而是門前寫著“招聘”兩個大字的告示牌,只見下麵小字寫著——

  前廳:

  經理3000-4500元/月

  領班1800-2500元/月

  服務員1600-2200元/月

  迎賓1800-2300元/月

  後廚:

  涼菜1600-2500元/月

  小吃1600-2500元/月

  炒菜1700-2200元/月

  切配1600-2200元/月

  打雜1500-1800元/月

  另招臨時工若干

  以上人員,一經錄用,均包食宿。

  今天這幾個人來到這裡,暗中想的其實都是同一件事。劉書君和於飛想找一家飯店吃飯,趁機把成天樂扔下;而成天樂也想找一家飯店吃飯,中途乘機溜走。看見這塊告示牌,等於在提醒成天樂該考慮下一步的安排了。他要繼續修煉的法訣還在山塘街石狸像中,按照“耗子”的說法,他只有每練成一層法訣,才能取得下一步法訣,所以他這段時間最好就留在蘇州。

  但是離開傳銷團夥之後,吃住就成了眼前最迫切的問題。這個招聘告示上最後一行字“以上人員,一經錄用,均包食宿”,瞬間打動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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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如是我名 035、夢湖美蛙,味心照不宣

  劉書君他們都進門了,成天樂還站在門前傻看著,於飛回頭喊道:“幹什麼呢,還不快進來,點菜了!”他這才回過神來,已暗中做了一個決定。

  他們一進門,于飛和成天樂就不約而同的問道:“洗手間在哪兒?”

  飯店的迎賓走上前來正想問:“幾位用餐啊?有沒有預定包間?”結果兩個小夥子進來就問洗手間,她不禁有點納悶他們是來吃飯的還是來上廁所的?但還是很禮貌的答道:“洗手間在一樓,那邊門上有牌子,包間在二樓,請問幾位有預定嗎?”

  成天樂傻呵呵的又問了一句:“包間裡有洗手間嗎?”

  飯店迎賓迎賓小姐答道:“對不起,包間裡沒有。”

  劉書君適時插話道:“我們三個人吃飯,二樓還有包間嗎?要一個小的。”

  幾人心照不宣,都打算在吃到一半時藉口上洗手間溜走,所以選擇的位置很重要。吃飯的座位不能看到洗手間,也不能看到從洗手間走出飯店大門的這段路,所以劉書君很乾脆的要了二樓的包間。中午不是客人最多的時候,小包間還有剩,他們被迎賓領到了樓上,坐下來開始點菜。

  服務員拿著功能表進來了,飯店的這位迎賓姑娘下樓的時候還納悶呢。那兩個小夥子進門就問洗手間在哪兒、還問包間有沒有洗手間?本以為他們是逛街憋壞了,可問完之後怎麼不去上?反而坐在那裡慢條斯理的點起菜來,樣子一點都不著急。

  請客吃飯,按照中國人傳統的酒桌禮儀,應該讓被請的人也就是成天樂先點菜,而成天樂通常點一、兩道自己喜歡吃的菜就可以了,然後把功能表交給請客的人也就是於飛,讓於飛自己決定酒菜的整體檔次。這樣做,一方面可以避免點酒菜太寒酸了,傷了請客者的面子、又避免點得太貴太浪費,讓請客者破費太多。

  但于飛仿佛根本就不懂這些,一坐下來就開始自己點菜,劉書君還在旁邊沖成天樂解釋了一句:“你對蘇州不熟悉,就讓於飛點菜吧,我們吃就行。”

  這家飯店名叫“夢湖美蛙”,招牌特色菜就是“美味幹鍋蛙”,於飛點的第一道菜就是它,還問了一句:“青蛙做的嗎?”

  服務員見他們是生面孔,有些猶豫的答道:“青蛙現在是受保護的野生動物,不能隨便吃啊,我們這裡做的一般都是人工養殖的牛蛙。”

  成天樂隨口開玩笑,逗了服務員一句:“沒有青蛙,那麼有田雞嗎?”

  不料服務員卻答道:“田雞有,今天剛進的貨,但是價錢比功能表上寫的貴一倍。”

  這一問一答很搞笑,就像是“番茄不賣,番茄有售;土豆沒有,馬鈴薯湊數”。所謂不做青蛙只是一個幌子,其實這家飯店還是有賣的,明白人之間心照不宣。成天樂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而於飛眼神一亮道:“來一份美味幹鍋蛙,就要田雞做的,價錢貴不要緊。”

  服務員好心道:“你們只有三個人,要個中份就行了,再點些別的菜。”

  於飛卻搖頭道:“不,我們就是來嘗特色的,要大份的!”

  點了大份的美味幹鍋蛙,於飛又點了三個菜而且都不便宜,還在那裡翻功能表呢。成天樂勸道:“不要太破費啦,這些就夠了,再點一個涼拌素菜就差不多啦。”

  於飛卻仍然搖頭道:“公司的平時的伙食比較普通,難得出來吃一頓過過癮,你就讓我好好點,千萬別客氣!”

  瞧他這話說的,“公司”的伙食豈止是普通,簡直是太差了!其實走進飯店一坐下來,成天樂的饞蟲就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既然於飛這麼說了,他也就不勸了,在溜走之前好好享受一頓美味大餐吧,好歹補償一下這些日子所受的口腹之苦。於飛一共點了七個菜,陸續的端上來。成天樂提起筷子的時候,口水都差點流到桌上了。他在心中暗想,幸虧是神功練成了才來到這裡,要是前幾天欲念衝動難耐的時候,聞到這味道,還不得連盤子都吃下去?

  雖然事先說今天是來找個地方吃飯談工作的,但是等第一盤菜上來之後,這三個人都爆發了驚人的食欲,不停的揮著筷子,包間裡只有筷子碰到盤子以及咀嚼的聲音,居然誰都沒顧得上說話。當服務員上第二盤菜的時候嚇了一小跳,因為第一個盤子已經空了。劉書君有點不好意思的向服務員解釋了一句:“逛街逛餓了,你們家菜做得真好吃!”

  美味幹鍋蛙做的時間稍長,這道主菜是第五個端上來的,香噴噴熱氣騰騰一大鍋,而前面已經空了三個盤子了。服務員看著有點想笑,又不好多說什麼,提醒於飛道:“先生,你們不點酒水嗎?這位女士又喝點什麼飲料?”

  原來他們連酒水都沒點就開始吃了,於飛這才放下筷子擦擦嘴道:“剛才差點忘了,給我們來一箱啤酒,冰鎮的。”

  一小箱純生是六瓶,于飛要服務員都打開了放在桌上,這才輪流倒酒喝了起來。成天樂沒想到劉書君的酒量也不錯,或者說她也很饞酒,喝得竟然一點都不比他慢。難怪服務員提醒他們點酒水,因為這道主菜特別辣而且鹹,沒吃幾口額頭就見汗了,再就著冰鎮啤酒,感覺真是太舒服了!

  於飛點大份看來是對的,要不然他們三個還真是不夠吃。等這道主菜消滅了一大半,酒也喝了三瓶多,於飛放下筷子去上洗手間。但他並不是想現在就溜走,吃了這麼多東西,又喝了一瓶多啤酒,真的需要方便。而成天樂終於決定要溜啦,儘管對桌上的菜還有些不舍。

  但在臨走之前,他還要給個交代。等於飛從洗手間回來重新坐好,他把自己的旅行包拿了過來打開,取出兩樣東西放在了桌上道:“劉書君、於飛,在公司這一個多月,我有兩件事要感謝你們,一是我來的那天陪我逛山塘街,二是今天陪我逛觀前街、還請我吃這頓飯。你們也知道我沒錢,這段時間還讓於飛給我墊了生活費,所以今天就送這兩樣禮物給你們。……於飛,你心裡也不用總惦著我這一個多月的生活費了,它可比那生活費貴重多了。”

  成天樂不太會送禮,或者送禮的時候不太會說話,按照中國人的習慣,哪有當面強調自己的送的禮物貴重的?但這兩樣東西,卻非這麼說不可,因為它們是“公司”的“產品”。

  這個傳銷團夥曾介紹他們的總公司叫“千姿集團”,中國分公司註冊在某直轄市開發區,董事長名叫兌振華,總資產十幾億美金云云。公司的講師宣稱他們做的不是傳銷而是合法的直銷,最主要的的理由之一,就是他們有正規的產品出售,而且一位元業務代表只能用自己的身份證登記購買一套產品云云。

  該“公司”的“產品”是高檔護膚品,有兩種,一種叫“千姿美”,女士使用;另一種叫“百態驕”,男士使用,合起來是一個套裝,售價三千八百元整。成天樂雖然沒有交錢入夥,但手裡卻有兩套產品,是白少流和沈四寶臨走前留給他的。

  他把包裝重新分了一下,兩份女士用的“千姿美”放到一起,另外兩份男士用的“百態驕”裝成另一套。“千姿美”他用不著,準備走之前送給劉書君,而“百態驕”本來準備自己用的,但因為今天的這桌菜心裡有點小感動,臨時改變心意送給了於飛。他知道於飛心裡一直為這一個多月貼的生活費耿耿於懷,所以說了剛才那番話。

  這麼特別的禮物,卻讓於飛有些哭笑不得,成天樂這麼做,確實是把人情都給還了。公司的每套產品售價都是三千八百元,只有交了錢才能成為正式的業務代表,如果他們說這東西不值那些錢,那等於是否定了這個公司和所謂的事業。但是說實話,團夥成員交錢根本就不是為了買產品,絕大多數人甚至連產品都不領,說一句寄存在公司就算了,所以“公司”很少真的賣出所謂的產品。

  只有白少流和沈四寶那種人,才會交了錢自然就要拿到東西。這東西雖然他們自己不用,可臨走時送給了成天樂,讓成天樂有了一個借花獻佛、順手還人情的機會。

  按照於飛他們自己的說法,產品就是價值三千八,而成天樂在傳銷團夥總共呆了三十六天,也只要於飛掏了五百四十塊的生活費。今天這頓飯,三個人吃一千多塊也打住了,這東西一送出去,他就算不欠於飛的了。

  再看劉書君的表情,不知是哭笑不得還是真有些感動,她拿起那份禮物道:“帥哥,真是太感謝你了!公司這麼高檔的護膚品,我平時自己都捨不得用,你居然送給了我,太讓人感動了!我現在就去衛生間試試,用了之後回來給你看,好嗎?”說完話她拿著禮物走了,出門前還給於飛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於飛也趁這個機會趕緊出去、就此把成天樂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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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如是我名 036、陷阱深潭,何去而複返

  於飛卻沒有跟出去,一方面他剛從洗手間回來,總不好馬上再去;另一方面,桌上的酒才喝了一半,菜也沒吃完,他還捨不得走。回到傳銷團夥,再等多少天也嘗不到這種美味啊,況且他們吃飯的時間並不長,結帳還早著呢!再看成天樂那傻小子的饞樣,不把每塊骨頭都啃乾淨是不會走的。所以於飛不著急,先好好享受再說。

  于飛不著急,成天樂卻另有打算,他端起滿滿一杯酒飲下,卻不小心嗆著了、手一抖把上衣給潑濕了一大片。他放下杯子有些狼狽的解釋道:“多少天沒喝酒了,也好久沒有吃得這麼爽了,喝得太急,見笑、見笑!……我去洗手間換件衣服。”然後拿起旅行包,也走了出去。

  成天樂走出包間,在樓梯上鬼鬼祟祟的探頭看了散台大廳一眼,並沒有發現劉書君的身影,趕緊飛快的沖下樓梯跑出大門。

  門前站的迎賓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剛想招呼一聲,而成天樂已經沒影了。她心裡很納悶,今天這三個年輕人來吃飯,一進門說的話就挺怪,他們吃的時間不算長,那姑娘就先出門走了,緊接另一個小夥又突然沖出了門。他不像出去買點東西再回來的樣子,因為連大背包都提在手上。

  人在什麼角度,就會很自然的想什麼問題,這位迎賓小姐本能的就有一個念頭——這夥客人會不會逃單?於是趕緊叮囑兩個男服務員注意樓上那個包間,千萬不能讓最後一個客人也溜了。

  獨自留在包間裡的於飛,享用的還挺美,他把那一道美味幹鍋蛙全撈乾淨了,又喝了兩瓶啤酒,舒服得直打嗝,終於也意識到該溜了,卻一直沒等到成天樂回來,心裡隱約覺得不妙。他趕緊起身出門去看看情況,一推開門,外面站著兩個男服務員。

  服務員一看見他,便很客氣的說道:“先生,你的兩個朋友都走了,他們沒結帳。”

  ……

  於飛這頓飯究竟吃出了什麼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結帳一共一千零八十六,飯店打折算了他一千。他身上沒帶那麼多現金,又很奇怪的不肯刷卡,在兩名服務員的“護送”下去了飯店旁不遠處的提款機取錢,然後才付了帳灰溜溜的走了,一邊走還一邊打飽嗝。

  於飛在路上打了個電話,是給家裡的,也沒說太長時間,重點是要了五千塊錢打到卡上。他不是獨生子女,還有一個哥哥,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階層,原先的家境不算太寬裕但也還過得去,但在他回國後這幾年卻改善多了。因為他哥哥這幾年開了一家公司,生意做得越來越好。而於飛始終卻沒有什麼好著落,親戚朋友曾經給他介紹的幾份工作都沒幹長,因此哥哥在家中經常數落他,這讓於飛的自尊很受傷。

  父母見這個小兒子實在不成器,就建議他到哥哥的公司裡去打工,好歹也能混口飯吃。他哥當然同意了,但說話的語氣在於飛聽來有些尖刻。于飛到了哥哥的公司也沒有什麼特殊待遇,就是很普通的基層員工,這讓他感覺非常的不滿、非常的難以接受。……後來他被騙到了傳銷團夥,經過一系列的“思想轉變”,在這裡終於找到了一種被重視的感覺,那一度受傷萎縮的自尊心仿佛又重新膨脹了回來。

  於飛已打定主意,就要在這個“行業”實現“敢想敢夢的人生”;而另一方面,他也不願意離開“公司”再回去遭白眼,哪怕明知自己在做什麼,也只能繼續做下去、說服自己可以這樣走向成功。每天在傳銷團夥課堂上接受的培訓、那令人振奮的口號與歡呼聲,仿佛也在不停的激勵著他,似一針針注入的某種興奮劑或麻醉劑。再讓他從那個封閉的環境中走出來、回到以前的生活中,他已經有點不適應或者說害怕了。

  他來到傳銷團夥時,手裡原本還有點積蓄,買完“產品”加入行業之後,本來還能混挺長一段時間的,因為這裡的生活成本確實很低。但經過“開發業務”的折騰,現在已經沒剩多少錢了。他剛才結帳時之所以不肯刷卡,是因為銀行借記卡裡的錢不夠,手裡能用的只有一張可以透支消費與預支現金的信用卡。

  但這張信用卡是他當初在哥哥公司上班時辦的,申請時用的是在哥哥公司的收入證明與擔保資料,銀行寄送透支消費帳單的地點也是他哥哥的公司。所以他不願意在飯店裡刷卡,寧願找取款機取預支現金。然後他又問家裡要了五千塊,並告訴父母他現在從事行銷行業、前景非常好,用不了多久就會獲得成功云云。父母當然說的都是關心與勉勵的話,他們也不清楚於飛在幹什麼,還真的以為他在一家大公司搞行銷呢。

  於飛是這麼說的,而且心裡也是這麼想的。當他決定從事“行業”的時候,就又一個願望——將來幹到A級,再拿到“公司”獎勵的“出局費”,要回家好好風光一番。不僅要買好房好車,還要娶一個比嫂子還漂亮的女人,至少也得是與嫂子一樣漂亮的,讓他哥好好看看!

  問家裡要完錢,他又回傳銷團夥了,是自己回去的。於飛本想趁機出一口惡氣,不料成天樂居然比他先逃單!他在心中暗罵不已,卻絲毫沒有去想自己也可以趁這個機會溜走。最值錢的手機和最重要的銀行卡都在身上,“公司”宿舍裡只有幾件換洗衣服而已,他想走現在就可以大大方方的離開,沒有任何人會盯著他。

  劉書君早就回去了。如果說於飛自以為今天是來扔下成天樂的,劉書君則是把他們倆都給扔了,所區別的就是成天樂不認識路、於飛知道怎麼回團夥。假如于飛也趁這個機會溜走,劉書君反倒是感覺最輕鬆的。

  ……

  其實成天樂並沒有走遠,觀前街人很多,像他這種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夥混進人堆裡幾乎就找不著了。他就在附近一條很熱鬧的巷子口遠遠的看著這邊,親眼看見了兩個服務員陪著于飛去街角的提款機去取錢,又看見於飛打著飽嗝、面帶恨意的離去,一直在那裡呵呵傻笑。

  說來也奇妙,他在傳銷團夥裡呆了一個多月,今天早上剛剛來到大街上竟有一種恍然感,仿佛是穿越了兩個世界。等逛完街吃完飯,這種感覺已經完全沒有了,眼前就是平平凡凡、正正常常、普普通通的人間。他又在觀前街一帶逛了半天,等確信劉書君和於飛早就走遠不會再找他的時候,悄悄又溜了回去。

  在於飛曾取過錢的同一個提款機前面,成天樂也掏出了銀行卡。取自己的錢本是正大光明的事,可他的樣子卻多少有點鬼鬼祟祟,總像擔心被誰看見似的。卡裡有兩千,他取了一千隨身揣好,然後又回到了那家掛著“夢湖美蛙”招牌的飯店。

  下午三點多鐘,正是飯店裡最清閒的時候,有的服務員已經溜到涼快的地方打瞌睡去了,剩下的服務員和幾位廚師正坐在散台大廳裡喝茶閒聊。飯店的那位迎賓小姐正準備把那身無袖紅旗袍換下來休息一會,就看見中午匆匆沖出飯店的那個小夥子,又背著包回來了。

  飯店裡每天進進出出那麼多客人,迎賓小姐不可能記住每個人的形容相貌,可是她對成天樂的印象絕對深刻、一眼就能認出來,因為這小夥今天進門和出門的表現都太特殊了。她趕緊站起身來迎上去問道:“先生,您是回來找那兩個朋友的嗎?他們早走了!那位女士先走的,另一位先生後來結的賬。”

  她之所以把話說得這麼清楚,是好奇中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個小夥和那位姑娘明顯有逃單的嫌疑,因為他們留下的另一個小夥好像沒做結帳的打算。但令人奇怪的是,聽當時包間裡的服務員說,最後留下結帳的那個小夥點菜時就自稱要請客,而且一桌菜全是他自己點的。當時服務員都覺得明顯點多了,沒想到最後竟然吃得乾乾淨淨。

  自己說要請客,很大方的點了那麼多菜,身上卻不帶錢,要他刷卡還不幹,非要去提款機取錢!而另外兩位被請的客人卻像逃單似的提前溜了,這算怎麼回事啊?飯店裡每天遇到形形色色的客人不少,想逃單的也有,但這麼奇怪的並不多見!更加令人納悶的是,那個溜走的小夥竟然又回來了,他這回是想上洗手間還是想結帳?

  不料成天樂的回答更出乎迎賓小姐的意料,只聽這小夥子說道:“外面那個招聘廣告是你們家的吧?我是來應聘的!”

  迎賓小姐徹底愣住了,以為自己沒聽清,又問了一句:“先生,您剛才說什麼?”

  成天樂竟被問的有點害羞,儘量口齒清楚的答道:“我是來應聘的,看見了外面掛的招聘廣告,你們飯店不是正在招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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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如是我名 037、騎驢找馬,我叫成天樂

  大廳裡的廚師和服務員們也都聽見了,紛紛向這邊看了過來,神色都些不好形容的古怪。迎賓小姐有點傻眼,但還是問道:“你想應聘什麼工作?”

  成天樂突然往後倒退了幾步,退出了門外扭頭看了旁邊的招聘告示牌一眼,又走進來說道:“你們招聘的職位有經理、領班、服務員、迎賓,還有涼菜、小吃、切配、打雜、臨時工,當然經理是最好了。”

  迎賓小姐被逗樂了,她真沒見過這麼傻乎乎的人,不由得掩口笑道:“涼菜、小吃不是職位,我們招聘的是做涼菜和加工小吃的人。你會嗎?以前在哪家飯店做過?”

  成天樂很實誠的答道:“我不會,以前是學美術設計的。”

  學美術設計的跑到飯店來應聘,與專業毫不相干。迎賓小姐也不清楚“美術設計”具體是幹什麼的,聽上去像是畫畫的而且很厲害的樣子,但是和做菜不沾邊啊?這麼奇怪的人、這麼奇怪的事,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老闆不在,後廚的掌勺暫時就是店裡面說話最算數的人了。這家飯店的大廚樊師傅走過來說道:“小夥子呀,我們這裡已經有經理了,前廳的服務員也招滿了。如果你沒在飯店幹過,在後廚也幹不了什麼啊?”

  成天樂答道:“不會做涼菜和小吃,我可以學啊,我以前給很多人做過飯,但都是像食堂裡的那種大鍋菜。不做經理的話,打雜的臨時工也行啊!”

  大廚也愣住了,不禁感到好氣又好笑。這位樊師傅的年紀比較大,自然也比那位迎賓小姐見多識廣。剛才成天樂一進門就要應聘經理,他並不太意外。現在不少年輕人初涉社會求職,往往都有這種心態。看中了某家公司的招聘廣告,上門就要擔任行政總監、部門主管一類的職務,也不管自己有沒有相應的行業資歷與工作經驗。但是自稱來應聘經理,如果經理當不上幹打雜臨時工也行的人,樊師傅還是第一次碰到。

  除了迎賓小姐之外,剛才在包間點菜的服務員也認出成天樂了,向身邊的同事竊竊細語說著中午的事情。這小夥中午還是飯店的客人,三個人點了一桌菜吃了一千多,這沒過多久又上這來“應聘”,經理當不上就聘打雜。要知道這裡打雜的臨時工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夠他們中午那頓飯的,這種事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成天樂就像是想來尋開心的,可說話的語氣偏偏又很認真。樊師傅愣了一會才皺眉道:“我們這裡不缺人,你想找工作的話,可以去別的地方試試。”

  成天樂有些失望也有些不高興的反問道:“不缺人?那在外面掛什麼招聘告示?這不是騙人嗎?”

  這家飯店掛著招聘告示,從經理迎賓到跑堂打雜什麼職位都招,看上去仿佛除了大廚之外誰都缺,其實只是一個幌子、當不得真。正在找工作的人經常會留意到,很多企業包括某些大公司也常年在網站或各種媒體上發佈招聘廣告,也是從上到下羅列了一大堆職位,但實際上這些公司並不缺人,或者說並不需要招這麼多人。那又是為什麼呢?

  這裡的名堂就稍微有點多了。首先是為了增加廣告的吸引力,求職者才會感興趣、來公司應聘的人才會有足夠的數量,便於在其中挑選合適的人才。等面試的時候再慢慢談,對中意求職者介紹在公司發展的前景——他應聘的那些職位將來會有的,只要在公司好好幹一段時間云云。其次,這還是一種廣告宣傳手段,這類招聘廣告主要的篇幅一般都在宣傳和推介公司的業務,再留下招聘啟事,給人一種公司業務正在蓬勃發展的印象。

  某些大公司明明各個崗位都有人,卻仍然常年刊登各種職位的招聘啟事,除了上述的用意之外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給現有的員工一種看不見的壓力,仿佛在暗示——大家好好幹,不行就再招人換。

  如今這一手不僅大公司在用,就連路邊的飯店都學會了。這家飯店本來只招後廚的幫工,可是就那樣在門前貼個條寫行字,來來往往根本不會有幾個人注意到,乾脆寫了個醒目的大牌子,連經理到領班什麼人都招,果然就有成天樂這樣的進門了。

  迎賓小姐聽見成天樂的質問,好心說了一句:“我們這裡的打雜,試用期工資每月只有一千,勉強只夠你們中午吃的那一頓飯,而且飯店裡什麼活都得幫著幹,你能行嗎?

  成天樂甚至沒問試用期又多長,想也沒想就答道:“當然能幹了!請問這裡真的管吃住嗎?”

  迎賓小姐忍不住又笑了:“在飯店裡工作,管飯不就是一雙筷子的事嗎?也有住的地方,就是工作比較辛苦、打雜更辛苦,怕你幹不了。”

  辛苦?傳銷團夥那種日子都過來了,也沒覺得咋地,還怕一家飯店?他笑呵呵的說道:“工作累一點沒關係,只要能睡好、伙食好就行,我不挑。先讓我試試吧,如果不行,你們再開除我就是了!”

  迎賓小姐看著成天樂和他背後的旅行包,突然似猜到些什麼,眨了眨眼睛道:“老闆不在,等他回來才能決定,要不你就在這裡等一會兒?”然後又抬頭沖大廚道:“樊師傅,這陣子廚房裡的活確實挺多,也該招一個幫工了。就算不能上灶,幫著幹別的雜活,大家也能輕鬆些。”

  大廚樊師傅看了成天樂一眼,又沖那迎賓小姐點頭道:“小溪啊,既然你都說了,我也沒有什麼意見,只要老闆回來點頭就行。”

  成天樂跑回這家飯店來“應聘”,並不是因為這裡的工作有多好,只不過是因為這裡包食宿而已。他也存了騎驢找馬的心思,打算先在飯店幹著、修煉下一步的法訣,這段期間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總之還需要留在蘇州不知多長時間,必須要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成天樂坐在一張空桌旁等老闆,其他人也很好奇的湊過來閒聊。那迎賓小姐人真不錯,還給成天樂倒了一杯冰鎮酸梅湯,是飯店裡免費贈送客人的解暑飲品,成天樂這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吳小溪。

  吳小溪的年紀不大,頂多二十出頭,卻把頭髮盤起來弄了個看上去很成熟的髮型,成天樂進門的時候看見她穿的是一件很貼身的紅色旗袍,遠望似一根醒目的紅辣椒。她的鼻子微尖有些俏皮,兩頰還有幾點淡淡的雀斑,卻很好看,穿著無袖旗袍的時候,露出兩臂和脖子的皮膚細嫩柔白,這身打扮比實際年齡要成熟,身材也非常不錯。迎賓嘛,自然都要挑漂亮高挑的姑娘。

  等她換了便裝,穿著一身淺綠色的碎花衣裙,將柔順的披肩髮放下來,看上去又是一位標準的小家碧玉模樣。剛才成天樂進門應聘的時候,只有她和大廚樊師傅上前問話,最後還是她決定讓成天樂留下來等老闆,好像在這家飯店挺有地位的樣子。

  吳小溪仍然對中午的事情很好奇,追問成天樂道:“你吃飯還背著這麼大的旅行包,是不是剛從外地來的?中午的時候你那兩個朋友又是怎麼回事,我感覺他們都沒打算買單,而你卻提前走了,是不是兜裡沒錢怕結帳啊?”

  她這是很自然的想法,成天樂如果兜裡富裕的話也不會到飯店應聘打雜了。但是當面問出來,多少讓人有些尷尬,可既然是要招聘,人家當然要把來歷問清楚。成天樂此時已經回過味來,意識到劉書君和於飛帶他來吃飯沒安好心,自己這是被傳銷團夥“開除”了。幸虧早有打算溜的快,否則中午那頓飯就成該請客了,這要在飯店當一個月的打雜才能掙回來呀!

  成天樂卻不好意思說實話,無論是誰被到傳銷團夥呆了這麼長時間,等回過味來都是對自尊心的傷害,就算他不在乎,但在美女面前面子還是要的。他有些尷尬的解釋道:“你真聰明!我確實從外地剛過來。來之前有朋友說能管我吃住、介紹工作。等我來了之後卻不提這茬了,只說請我吃頓飯接風,然後就各自有事回家不能再陪我。我人生地不熟的、兜裡的錢又不多,本是沖著投奔朋友來的,沒料到是這個狀況,當然著急先找一份工作,至少有個吃住的地方。”

  他雖然沒有完全講實話,但這話說得也挺實誠的,周圍的服務員和廚師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樊師傅問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有身份證嗎?”

  成天樂把身份證掏了出來遞過去,卻隨口答道:“我叫成天樂。”

  旁邊的人都笑了,這個名字聽著就可樂。樊師傅笑著把身份證接過去掃了一眼,又順手還給了他。這裡有個很意思的錯誤,可能在心理學上很有講究,成天樂身份證上名字寫的明明是“成于樂”,但已有先入為主的印象,再一眼掃過很容易看錯,因為那三個字實在太像了,很容易看成是“成天樂”。
第一部:如是我名 037、騎驢找馬,我叫成天樂

  大廳裡的廚師和服務員們也都聽見了,紛紛向這邊看了過來,神色都些不好形容的古怪。迎賓小姐有點傻眼,但還是問道:“你想應聘什麼工作?”

  成天樂突然往後倒退了幾步,退出了門外扭頭看了旁邊的招聘告示牌一眼,又走進來說道:“你們招聘的職位有經理、領班、服務員、迎賓,還有涼菜、小吃、切配、打雜、臨時工,當然經理是最好了。”

  迎賓小姐被逗樂了,她真沒見過這麼傻乎乎的人,不由得掩口笑道:“涼菜、小吃不是職位,我們招聘的是做涼菜和加工小吃的人。你會嗎?以前在哪家飯店做過?”

  成天樂很實誠的答道:“我不會,以前是學美術設計的。”

  學美術設計的跑到飯店來應聘,與專業毫不相干。迎賓小姐也不清楚“美術設計”具體是幹什麼的,聽上去像是畫畫的而且很厲害的樣子,但是和做菜不沾邊啊?這麼奇怪的人、這麼奇怪的事,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老闆不在,後廚的掌勺暫時就是店裡面說話最算數的人了。這家飯店的大廚樊師傅走過來說道:“小夥子呀,我們這裡已經有經理了,前廳的服務員也招滿了。如果你沒在飯店幹過,在後廚也幹不了什麼啊?”

  成天樂答道:“不會做涼菜和小吃,我可以學啊,我以前給很多人做過飯,但都是像食堂裡的那種大鍋菜。不做經理的話,打雜的臨時工也行啊!”

  大廚也愣住了,不禁感到好氣又好笑。這位樊師傅的年紀比較大,自然也比那位迎賓小姐見多識廣。剛才成天樂一進門就要應聘經理,他並不太意外。現在不少年輕人初涉社會求職,往往都有這種心態。看中了某家公司的招聘廣告,上門就要擔任行政總監、部門主管一類的職務,也不管自己有沒有相應的行業資歷與工作經驗。但是自稱來應聘經理,如果經理當不上幹打雜臨時工也行的人,樊師傅還是第一次碰到。

  除了迎賓小姐之外,剛才在包間點菜的服務員也認出成天樂了,向身邊的同事竊竊細語說著中午的事情。這小夥中午還是飯店的客人,三個人點了一桌菜吃了一千多,這沒過多久又上這來“應聘”,經理當不上就聘打雜。要知道這裡打雜的臨時工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夠他們中午那頓飯的,這種事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成天樂就像是想來尋開心的,可說話的語氣偏偏又很認真。樊師傅愣了一會才皺眉道:“我們這裡不缺人,你想找工作的話,可以去別的地方試試。”

  成天樂有些失望也有些不高興的反問道:“不缺人?那在外面掛什麼招聘告示?這不是騙人嗎?”

  這家飯店掛著招聘告示,從經理迎賓到跑堂打雜什麼職位都招,看上去仿佛除了大廚之外誰都缺,其實只是一個幌子、當不得真。正在找工作的人經常會留意到,很多企業包括某些大公司也常年在網站或各種媒體上發佈招聘廣告,也是從上到下羅列了一大堆職位,但實際上這些公司並不缺人,或者說並不需要招這麼多人。那又是為什麼呢?

  這裡的名堂就稍微有點多了。首先是為了增加廣告的吸引力,求職者才會感興趣、來公司應聘的人才會有足夠的數量,便於在其中挑選合適的人才。等面試的時候再慢慢談,對中意求職者介紹在公司發展的前景——他應聘的那些職位將來會有的,只要在公司好好幹一段時間云云。其次,這還是一種廣告宣傳手段,這類招聘廣告主要的篇幅一般都在宣傳和推介公司的業務,再留下招聘啟事,給人一種公司業務正在蓬勃發展的印象。

  某些大公司明明各個崗位都有人,卻仍然常年刊登各種職位的招聘啟事,除了上述的用意之外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給現有的員工一種看不見的壓力,仿佛在暗示——大家好好幹,不行就再招人換。

  如今這一手不僅大公司在用,就連路邊的飯店都學會了。這家飯店本來只招後廚的幫工,可是就那樣在門前貼個條寫行字,來來往往根本不會有幾個人注意到,乾脆寫了個醒目的大牌子,連經理到領班什麼人都招,果然就有成天樂這樣的進門了。

  迎賓小姐聽見成天樂的質問,好心說了一句:“我們這裡的打雜,試用期工資每月只有一千,勉強只夠你們中午吃的那一頓飯,而且飯店裡什麼活都得幫著幹,你能行嗎?

  成天樂甚至沒問試用期又多長,想也沒想就答道:“當然能幹了!請問這裡真的管吃住嗎?”

  迎賓小姐忍不住又笑了:“在飯店裡工作,管飯不就是一雙筷子的事嗎?也有住的地方,就是工作比較辛苦、打雜更辛苦,怕你幹不了。”

  辛苦?傳銷團夥那種日子都過來了,也沒覺得咋地,還怕一家飯店?他笑呵呵的說道:“工作累一點沒關係,只要能睡好、伙食好就行,我不挑。先讓我試試吧,如果不行,你們再開除我就是了!”

  迎賓小姐看著成天樂和他背後的旅行包,突然似猜到些什麼,眨了眨眼睛道:“老闆不在,等他回來才能決定,要不你就在這裡等一會兒?”然後又抬頭沖大廚道:“樊師傅,這陣子廚房裡的活確實挺多,也該招一個幫工了。就算不能上灶,幫著幹別的雜活,大家也能輕鬆些。”

  大廚樊師傅看了成天樂一眼,又沖那迎賓小姐點頭道:“小溪啊,既然你都說了,我也沒有什麼意見,只要老闆回來點頭就行。”

  成天樂跑回這家飯店來“應聘”,並不是因為這裡的工作有多好,只不過是因為這裡包食宿而已。他也存了騎驢找馬的心思,打算先在飯店幹著、修煉下一步的法訣,這段期間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總之還需要留在蘇州不知多長時間,必須要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成天樂坐在一張空桌旁等老闆,其他人也很好奇的湊過來閒聊。那迎賓小姐人真不錯,還給成天樂倒了一杯冰鎮酸梅湯,是飯店裡免費贈送客人的解暑飲品,成天樂這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吳小溪。

  吳小溪的年紀不大,頂多二十出頭,卻把頭髮盤起來弄了個看上去很成熟的髮型,成天樂進門的時候看見她穿的是一件很貼身的紅色旗袍,遠望似一根醒目的紅辣椒。她的鼻子微尖有些俏皮,兩頰還有幾點淡淡的雀斑,卻很好看,穿著無袖旗袍的時候,露出兩臂和脖子的皮膚細嫩柔白,這身打扮比實際年齡要成熟,身材也非常不錯。迎賓嘛,自然都要挑漂亮高挑的姑娘。

  等她換了便裝,穿著一身淺綠色的碎花衣裙,將柔順的披肩髮放下來,看上去又是一位標準的小家碧玉模樣。剛才成天樂進門應聘的時候,只有她和大廚樊師傅上前問話,最後還是她決定讓成天樂留下來等老闆,好像在這家飯店挺有地位的樣子。

  吳小溪仍然對中午的事情很好奇,追問成天樂道:“你吃飯還背著這麼大的旅行包,是不是剛從外地來的?中午的時候你那兩個朋友又是怎麼回事,我感覺他們都沒打算買單,而你卻提前走了,是不是兜裡沒錢怕結帳啊?”

  她這是很自然的想法,成天樂如果兜裡富裕的話也不會到飯店應聘打雜了。但是當面問出來,多少讓人有些尷尬,可既然是要招聘,人家當然要把來歷問清楚。成天樂此時已經回過味來,意識到劉書君和於飛帶他來吃飯沒安好心,自己這是被傳銷團夥“開除”了。幸虧早有打算溜的快,否則中午那頓飯就成該請客了,這要在飯店當一個月的打雜才能掙回來呀!

  成天樂卻不好意思說實話,無論是誰被到傳銷團夥呆了這麼長時間,等回過味來都是對自尊心的傷害,就算他不在乎,但在美女面前面子還是要的。他有些尷尬的解釋道:“你真聰明!我確實從外地剛過來。來之前有朋友說能管我吃住、介紹工作。等我來了之後卻不提這茬了,只說請我吃頓飯接風,然後就各自有事回家不能再陪我。我人生地不熟的、兜裡的錢又不多,本是沖著投奔朋友來的,沒料到是這個狀況,當然著急先找一份工作,至少有個吃住的地方。”

  他雖然沒有完全講實話,但這話說得也挺實誠的,周圍的服務員和廚師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樊師傅問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有身份證嗎?”

  成天樂把身份證掏了出來遞過去,卻隨口答道:“我叫成天樂。”

  旁邊的人都笑了,這個名字聽著就可樂。樊師傅笑著把身份證接過去掃了一眼,又順手還給了他。這裡有個很意思的錯誤,可能在心理學上很有講究,成天樂身份證上名字寫的明明是“成于樂”,但已有先入為主的印象,再一眼掃過很容易看錯,因為那三個字實在太像了,很容易看成是“成天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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