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2悼亡者之瞳》(龍族系列) 作者:江南(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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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cequeen 2012-7-26 15:42:2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 283700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26 16:24
2.動員會

  深夜,校長辦公室。頂層那張巨大的辦公桌上,老式的綠玻璃罩臺燈照亮了冒著熱氣的大吉嶺紅茶和新出爐的巧克力蛋糕。罕見地,桌上擺了七只骨瓷杯子,七個模煳的人影坐在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風吹著落葉在屋頂滾動,嚓嚓嚓嚓的微響,好像無數忍者在屋頂上潛行而過,在這種看不見月亮的陰天夜晚,顯得神秘變換,就像是杯中茶水溢出的白汽。

  昂熱端起茶杯向其他人致意,“真是難得,有三位學生同時收到校長下午茶的邀請,哦不,是晚間茶會了,很高興和大家喝茶,還有諸位辛勤的導師們……”

  “媽的!為什么我要跟瘋子一隊執行任務?我是對自己不斷留級的人生絕望了么?不去!堅決不去!”有人顯然完全沒有被這優雅而凝重的氛圍打動,也不打算配合下校長的風度,在椅子上一邊扭動一邊嚷嚷。

  卡塞爾學院獨一無二的“G”級學生,芬格爾·馮·弗林斯。他之所以只能做在椅子上扭動而不是立刻站起來逃之夭夭,是因為他的雙手被人用皮帶給捆在椅背后了。

  他的身旁。提著褲子的副校長猙獰地冷笑。

  “我還沒有提到要去你們中國屠龍,你是否能稍晚一些再發作?”昂熱撓頭。

  “別以為我猜不出你們的想法!什么晚間茶會?就是動員會對吧?就是要把我和楚子航捆在同一條船對吧?我已經完成任務了,校長你千萬別賴賬!我明年就要光輝地畢業,明年就是執行部專員了,飛去世界各地和性感師妹們一起執行任務,在古巴公路上飆車抽雪茄、在夏威夷的海灘上躺著讓人給我抹防曬霜、在湄公河上和偶遇的東方妞兒劃船……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拜托我可是熬了九年才畢業!我可不想折在黎明之前!”芬格爾很悲憤。

  “你說的不是執行部專員的生活,是詹姆斯·邦德的。”坐在楚子航身邊的執行部負責人施耐德嘶啞地說,“如果執行部有人過這樣的生活,那只能使我管束不力!”

  “給點想象空間不可以么?”芬格爾嘆氣。

  “作為獨一無二的‘G’級你以為畢業那么容易?就算我和校長放水,你覺得校董會不會報復你?我和校長是給你創造機會。設想你完成了這項任務,你的實習報告該是何等亮眼,校董會能找不出理由阻止你畢業!否則你很可能還要在學院里啃一年豬肘子,念你前無古人的十年級!”副校長大力拍著芬格爾的肩膀,對這頭犟驢一手胡蘿卜一手大捧。

  “比起死在這瘋子無差別攻擊的君焰里……聽起來吃垃圾食品死于高脂肪高膽固醇是更好的選擇!”芬格爾怒視身邊的楚子航,但明顯氣焰有些低落。

  楚子航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面無表情。喝著茶,咬著巧克力蛋糕。

  “對這種家伙你只有用暴力。”副校長對路明非身旁的古德里安說。

  古德里安頻頻點頭。他對于副校長抽空指導自己的學生芬格爾感到非常榮幸,而且深感作為教育家自己和副校長之間還有不小的差距。

  昂熱咳嗽了一聲,“如果諸位說完了,那我繼續了。邀請最優秀的學生,品著紅茶,談談學院和密黨的過去,展望一下將來是我們多年來的一項傳統而今天到場的諸位,也都曾被我邀請過,因此,三位是這所學院中真正的精英,今天我非常榮幸地通知三位,你們將作為實習專員被派往中國,調查最近曝光的‘龍王蘇醒’實踐。”

  “榮幸你妹啊……”芬格爾哭喪著臉。

  “不會就我們三個人吧?”路明非也有點不安。

  一直以來都聽說執行部猛將如云,就算那些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教授們中也不乏天賦攻擊性言靈的兇神惡煞。居然連續兩次屠龍任務都落在他這個新生頭上,上次好歹說還有風紀委員會主任曼施坦因帶隊,這次看起來學院根本就是要把三個學生編隊。

  “你們這一組就只有三個人,執行部也會有其他小組出動。”昂熱說,“但不要認為自己經驗不足而無能為力,你們是‘A’級和‘S’級,即使芬格爾也曾是'A'級,你們在血統上的優勢勝于執行部多數專員。越是面對地位崇高的古龍,血統的作用越大,可以抵消經驗的不足。學院在你們這幾屆招生中找到如此多的優秀血裔,我們非常欣慰。”

  “龍王蘇醒的消息被公開,是學院歷史上最大的危機,事實上執行部能夠調動的精銳已經分為不同的小組,傾巢出動,”施耐德說,“學生也出動了兩個小組,另一組包括愷撒·加圖索、陳墨瞳和夏彌。”

  路明非十分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了一下,然后歸于平靜。哦呀,這次終于不是燈泡了么?

  一腔憤懣的芬格爾愣了一下,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忽然有點眉飛色舞,伸長了脖子沖路明非和楚子航擠眉弄眼,“我說,你們兩個還真是悲劇啊!暗戀的妞兒都跟愷撒一組!不如我暗戀凱撒好了!這樣我們三個暗戀的人組個團,我們組個團,這悲劇團就悲劇到極致了啊!”他扭頭又沖著昂熱嚷嚷,“我說校長,這團隊分配太不均勻了吧?那邊是三個'A'級,還有兩個是高年級,每個都能獨當一面,我們這一組就是一個暴力分子帶著兩條廢柴么?”

  “不能這么想,那一組是一個一年級、一個三年級加一個四年級,你們這一組是一個二年級、一個三年級加上你一個九年級,你們才是資深團隊啊。”昂熱淡淡地說。

  “喂!能這么算么?”芬格爾抗議,“看起來我一個就頂他們三個了啊!”

  副校長二話不說,把拴住芬格爾雙手的皮帶又緊了緊。

  “不開玩笑了,派出愷撒不是我們的決定,是校董會的意見,”昂熱說,“楚子航的血統仍舊是‘存疑’,校董會堅持要求增加一個組。陳墨瞳和夏彌作為組員都是愷撒的選擇。”

  “這是明目張膽的挖墻腳吧?”芬格爾盯著楚子航的眼睛,認真地說,“我可不是挑事的人,但是跟師弟你說句真心話,要是有人挖我的墻角,我說什么都得跟他玩命!”

  楚子航沒有回答,他凝視著燈光,好像一直在神游。

  “好吧好吧,瞅瞅我都和什么人一組,一個慫蛋和一個面癱男,”芬格爾感覺再怎么折騰也沒人會響應了,長嘆一聲,"那有什么給李的裝備么?就好像007出任務前Q博士總會個他搞

  點上等貨色!裝備煉金彈頭機關炮的阿斯頓·馬丁跑車,能在北京長安街上跑的潛水艇什么的,多多益善啊!校長,把你那個邪惡的裝備部調出來吧!現在是你的好學生們要去出生入死的重要關頭,有什么壓箱底的寶貝可不能再藏著了!"

  “很遺憾,裝備部是最難搞的部門之一,和執行部一樣,同時受校董會和我的管轄。而且因為校董會對我的彈劾,我暫時不能出面。”昂熱聳聳肩,“所以你們不會像‘青銅計劃’時那樣有裝備部的全面支持。”

  “開什么玩笑?那時好歹還有一艘摩尼亞赫號和一枚帶煉金彈頭的風暴魚雷,這次讓我們裸體上陣?我噻!用指甲和牙齒么?咬死龍王么?”芬格爾傻了,整個晚上他都處在崩潰崩潰再崩潰的癲狂狀態中。

  “盡管我處在權力被暫時解除的狀態下,但仍有些東西我是可以調用的。”昂熱沖副校長點了點頭。

  副校長從辦公桌下抽出了沉重的黑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足長180cm的鋁合金箱子,外面是黑色的蒙皮,邊角都用鋼件加固,一角的金屬銘牌上鐫刻著“S20100144”。一件來自“冰窖”的藏品,以“S”作為首字母的頂級藏品。數字表明它是2010年收入冰窖的第144件藏品。

  路明非看見這件東西,沒來由地深吸了一口氣。他立刻就意識到那是什么了,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鋁合金,都能感覺到那危險的東西在漫長的唿吸。

  校長和副校長各自取出一枚青銅色的鑰匙,同時插入箱子兩側的鎖孔,同時轉動。箱子里傳來齒輪轉動的微聲,箱口處彼此咬合的金屬刃牙緩緩收回,箱子彈開一道細縫,烏金色的光沿著細縫流淌,一時間好像臺燈都昏暗下去。

  校長掀開了箱蓋,“煉金刀劍?七宗罪。”

  除了正副校長和路明非,在場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這組刀劍,不約而同地伸長了脖子去看。

  “這……這什么東西?”芬格爾伸手敲了敲那雕飾精美的外匣。

  副校長扳動外匣端口處隱藏的暗扣,帶著清越的鳴聲,內部的機件滑出,帶出七柄形制完全不同的刀劍,烏金色的刃口在燈光下顯露出仿佛冰紋、松針、流云、火焰的各種紋路。副校長伸手拔刀,一柄足長150cm的雙手長柄利刃,刃口帶著優美的弧度,厚度約有一指,“制式接近中國宋代的斬馬刀,得名是因為雙手持握,全力可以斬斷馬首。”

  他調轉刀頭,“嚓”地一聲,把這把巨刃力插在辦公桌上。

  “喂喂!我這張辦公桌是19世紀威尼斯工匠手工雕刻的古董家具!”昂熱大喊。

  “哦,興之所至。”副校長歉意地笑笑,“找人幫你換一張桌面吧。”

  他再次拔刀,一柄弧形長刀,長度接近120cm,纖薄的刀身,刀口有如長船的船首,“這柄接近日本平安時代的太刀,這種刀型改進于中國的唐刀,小切先,前窄后寬,造型古雅。”

  又是“嚓”的一聲,這柄長刀也插進桌面半尺。

  “亞坎特長刀,大馬士革刀的一種,歷史上由土耳其的刀匠們鑄造,今天純正的工藝已經失傳,特點是刀刃反向彎曲,刀頭卻變為直形,兼顧了刀劍的優勢。單手持握。”

  “嚓”。

  “漢劍的造型,直劍,劍身切面是一個八棱柱形,也被稱作‘漢八方’,這是一種優美的刺擊武器。”

  “嚓”。

  ……

  昂熱遮住眼睛,聽完了七次金屬刺穿木頭的聲音,每一聲都意味著這件他珍愛的古董家具的貶值。

  現在桌面上插滿了刀劍,這個滿是書卷氣的私人圖書館在幾分鐘之間變成了一間森嚴的冷兵器博物館,歷史上各種殺人藝術都在這些刀劍中被淬煉出來。副校長圍繞著辦公桌轉圈,屈指在最先的一柄斬馬刀上一彈,“嗡嗡”的鳴聲填滿了整個空間,其余六柄武器也共鳴起來,組成完美的音階。

  “這套刀劍最早是葉勝和酒德亞紀在青銅之城中找到的,第二次被發現是明非和陳墨瞳在葉勝的殘骸上。之后又失落,之后又出現在索斯比拍賣行的定向拍賣會上,學院花了重金買回來,每一柄上都有不同的龍文明可,龍文無法解讀,好在除了龍文還有古希伯來文,很可能是這七柄武器的名字,分別是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饕餐和**。”副校長說。

  “是基督教中所謂的‘七宗罪’。”古德里安說,“拉丁文分別是‘superbia'、‘invidia’、‘ira’、‘accidia’、‘avaritia'、‘gula'和‘luxuria'。組合起來是一個中世紀的拉丁文單詞‘salogia'。”

  “但這是羅馬教宗額我略一世在公元六世紀才提出的。”施耐德驚異地瞪大眼睛,“而最初的白帝城是在公元前建造的!”

  “鬼知道,也許額我略一世提出的概念來自龍族文明遺留。”副校長說,“重要的是,這套武器的鑄造者……”他深深吸了口氣,“青銅與火之王,諾頓。”

  “雖然我們無法解讀龍文,但是我們在銘刻中找到了諾頓的龍文名字,四大君主在龍文中的名字都是一個特殊的符號。”昂熱環視所有人,“這些刀劍全部用再生金屬鑄造,看起來完全相同的材質,但是每一柄都有不同的剛性和韌性。這是最頂級的煉金技術,純粹按照自己的意志制造新的金屬,歷史上任何煉金學大師都只能仰望這種金屬,它只屬于四大君主中煉金術的最高主宰,青銅與火之王。”

  “四大君主所掌握的權能各不相同,譬如大地與山之王,被認為具有‘最強的威能’,而青銅與火之王則被稱為‘煉金的王座’,因為只有他掌握的最高溫火焰,才能達到煉金術的極限。”副校長說,“這七柄武器在工藝上的完善達到了令人驚訝的程度,可以說它具備歷史上一切冷兵器的‘美德’。這些‘美德’的匯聚將帶來無與倫比的殺傷力,用來殺人根本就是高射炮打蒼蠅,那么,龍王為何要苦心鑄造他呢?”

  “自相殘殺。”路明非怔怔地看著并列的刃口,在心里說。

  這是路鳴澤跟他說的,他從未懷疑過,其實好像看見這套刀劍的瞬間他就感覺到了這東西背負的血腥宿命。其實當諾諾不分由說地從葉勝尸骨上摘下那套刀劍的時,路明非心里有個隱約的聲音說,“不要……不要……不要……”

  不能碰的東西,如同不能打開的殺戮之門,不能揭去的惡魔封印……他想葉勝之所以死在那座青銅城里就是因為他打走了這套刀劍。

  “我們猜測它被鑄造來殺死其他的初代種,”昂熱輕聲說,“七柄武器對應七個王不同的弱點,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饕餐色欲,諾頓將以自己在煉金術上的極致成就,審判他的七位兄弟。它外壁的古希伯來文翻譯過來是,‘凡王之血,必以劍終’!”

  “別逗了,龍王聽起來沒有一個好色的,‘色xxxx欲’什么的是針對校長你特別鑄造的吧?”芬格爾說,“而且他為什么要殺其他龍王?他們不應該聯合起來先轟翻我們么?”

  “龍族是一個篤信力量的族類,他們之間的親情遠比不過他們對力量的尊崇,如果他們認為自己的兄弟太過弱小不該繼續存在,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挑起戰爭,毀滅甚至吞噬對方。龍族的興盛和滅亡都是因為這種暴虐的傳統,龍族永遠都是王族,一個王的命運就是被新的王殺死,他們這樣傳承力量。”昂熱說。

  “那么他在鑄造這套武器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倒數弟弟的生命?”楚子航問。

  昂熱點了點頭。

  “可他又為他的弟弟被我們殺死而暴怒?”

  “龍族就是這么奇怪的一個族類,他們暴虐地吞噬同類,又會因為同類的死而懷著刻骨的悲傷。傳說黑王吞噬白王之后,痛苦地吼叫著飛到天頂最高處,又直墮入海底最深處,撞破嚴冬的堅冰,來回往復。”昂熱說。

  “聽起來就是一群內心很別扭的文藝青年嘛。”芬格爾嘟噥,“不過這東西真的能殺死龍王?尤其是最小的這柄……能刺穿龍鱗么?”

  “現在不行,因為你看到的并非是真正活過來的‘七宗罪’。”副校長把一柄柄刀劍拔起,重新合入刀匣里。

  他咬開自己的手指,豎起流血的手指,讓每個人看清那滴血液,而后把它緩緩地涂抹在刀匣上。他畫了一個難理解的花紋,像是龍文或者一片樹葉。

  “閃開一些,現在它醒來了。”副校長伸手,示意所有人后退。

  他不說所有人已經在后退了,誰都能感覺到它的變化。它活過來了,像是有心臟在刀匣中跳動,不止一顆,而是七顆,七柄刀劍同時蘇醒,七種不同的心跳聲混合起來,有的如洪鐘,有的如急鼓,這是一個暴虐的樂隊,他適合配唐傳奇中《柳毅傳》那樣的故事,洞庭湖中的一曲笙歌曼舞里,那條名叫“錢塘”的赤龍卻掠空三千里,殺人六十萬,傷稼八百畝,吞噬了對妻子無情的小龍,瞬剎回還,重又高冠博帶,含笑待客。

  那樣的又沒中,卻蘊含著那樣的殺氣和狂躁。

  刀匣表面顯露出暗紅色的藤蠻狀花紋,就像是它的血脈,震動的心臟正把狂躁的血送到它的全身。

  路明非額頭滿是冷汗,他又想起了三峽水底一幕。那時候這套刀劍就是如此的,握住它,就像握住龍的身軀!這才是它的真面目,必須以血喚醒!

  “就像里面縮著一只發怒的穿山甲,隨時會鉆出來。”楚子航低聲說。

  “不,鉆不出來,只能拔出來。”副校長微笑,“現在再試試把刀劍拔出來,從明非開始吧。”

  路明非很不情愿靠近這東西,正常人都不會想靠近一件介乎活物和死物之間的兇戾武器。不過好在……他不是第一次拔出這些武器了,他才是真正動用過這些武器的人,可他不能說。他老老實實地走到桌邊,打開暗扣,深吸一口氣,握住最小的那柄短刀,“色欲”,它的形制就像一柄日本肋差。刀匣中好像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死死握著這柄短刀,路明非漲紅了臉,豁盡吃奶的勁兒,猛地失去平衡,抱著拔出的刀滾翻在地。

  “第一關通過,接著試拔其他的。”副校長說,“這套刀劍被喚醒后,就有極強的磁力把刀劍都吸附在刀匣里,越是大型的越難拔出。”

  “真的不成,”路明非搖頭,“已經很玩命了。”

  “再試試,”副校長的口氣不容拒絕,“第二柄,饕餐!”

  路明非伸手握住那柄亞特坎長刀的柄,這一次刀匣中巨大的力量簡直十倍于“色欲”,刀緩緩地離開刀匣,但僅僅出鞘一寸,路明非就脫力了,坐在地上唿唿喘氣。

  “接著來,貪婪。”副校長淡淡地說。

  “喂,倒數第二柄已經拔不出來了!”路明非傻眼了。

  “試試嘛,試試又不會死,最多只是扭傷胳膊什么的,別偷懶哦,偷懶扣績點!”副校長惡狠狠地威脅。

  “貪婪”只是

  正如它的名字,徹底懶在刀匣里,在路明非的吆喝聲里只是微微地顫動了一下,名為“傲慢”的漢八方、名為“妒忌”的太刀和雄渾的斬馬刀“暴怒”則完全靜止,路明非最后都蹦上桌腳踩著刀匣用力了,完美地闡釋了“蚍蜉撼巨木”的意境。“行了,下一個,芬格爾。”副校長拍掌。芬格爾得意地挽起衣袖,在路明非面前秀了一下鐵疙瘩一樣的肱二頭肌,這家伙真有雙線條分明的胳膊。他一直成功地拔到了“貪婪”,揮舞著那柄蘇格蘭闊劍,滿臉寫著得意,但是再往后,也跟路明非一樣碰壁了。“最后,楚子航。”副校長說,“當做考試吧,盡你最大的努力。”

  “是。”楚子航走到桌邊,緩緩地唿吸,他并沒有芬格爾那樣強壯的胳膊,他的體能專修是太極,柔韌中爆發的力量,可以比全力的重擊強數倍。

  “色欲”完全沒有能阻擋他,輕描淡寫就像從筷子套中拔出筷子,拔“饕餐”的時候他則用了馬步,并且意守丹田,只一次便成功,芬格爾得意不起來了,剛才他還活呀活呀地折騰了好一陣子。楚子航調整唿吸,握住了“貪婪”的刀柄,凝神,守一,綿長的氣息仿佛從唿吸一直灌到手指尖端,發力!血一滴滴地滴落在辦公桌上。楚子航站在桌邊,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掌心。路明非和芬格爾都愣住了,誰都會覺得楚子航至少能拔到“暴怒”,從拔出前兩柄的狀態來看,他還有余力未發。但蘇格蘭闊劍在刀匣中未動,刀柄上密集的金屬鱗片張開,刺傷了他的手心。直到楚子航挪開了手,鱗片才緩緩收攏。

  他被“貪婪”拒絕了。

  “考試結束,解散!”副校長打了個響指,“施耐德、古德里安、明非和芬格爾跟我走,校長要跟沒過關的學生訓話。”

  門關上了,楚子航仍在靜靜地看自己的手心。他是個驕傲的人,“A”級,有人認為他已經超過了“A”級接近“S”級,但他被這套自有意識的武器拒絕了,無情地。

  昂熱把胸口的飾巾扔給他,“是血統測試。”

  楚子航把飾巾纏在手上,點了點頭,“我明白。”

  “芬格爾拔到了第三柄,你卻被拒絕了,為什么?”

  “因為我的血統純度并沒有別人以為的那么高。”楚子航輕聲說,“我被洗血了,一個月內我的血統都不會達到原來的純度。”

  昂熱點點頭,“是的,這個學院里的絕大多數人都認為你是超‘A’級,你比愷撒的血統純度還要高,甚至你遠比明非更適合‘S’級這個殊榮。但你自己是清楚的,你的血統純度甚至達不到‘A'級。其實仔細研究你的父母就會明白,你父親可能是一個很罕見的混血種,但你母親至今為止的表現都是一個純粹的人類,一個混血種和一個純粹人類的后代很難出現更優秀的混血種。而明非的父母都是混血種。之所以你有那雙永不熄滅的黃金瞳,是因為你掌握了‘爆血’技能,你把血統純度強行提升上去了。無法自己令黃金瞳熄滅,這是血統接近失控的跡象,我不確定你離最終墮落還有多久,如果你克制自己對于力量的渴求,你能夠延長自己的生命。”

  楚子航點了點頭。

  “其實你知道自己的壽命不會太長,對吧?”昂熱嘆了口氣。

  “發現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對吧?”昂熱嘆了口氣。

  “發現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楚子航低聲說,“校長你說得對,‘爆血’是個深淵一樣的技能,從開始使用的第一天起,就滑下去了。”

  “所以你沒有對任何人公布這個技巧。”

  “是的。”

  昂熱把一份資料扔在楚子航面前,“我們已經知道了2007年7月3日發生在你父親身上的意外,迄今為止那都是一個謎。但如果你想弄清往事,那么先得活著。”

  “明白了,”楚子航無聲地笑笑,“誰都想活著。”

  “知道尼伯龍根計劃么?”

  楚子航搖搖頭。

  “關于‘爆血’,你沒有得到全部資料。”

  楚子航一愣,猛地抬起頭。

  “確實存在辦法,能夠提升混血種的龍血純度,這是一種煉金技術,在這種技術的保障下,混血種能夠避免被比例更高的龍血改寫基因。但是這種技術耗費巨大,只能用在一個人身上。尼伯龍根計劃,同時要在學院種剔除不安全的血統,也選擇候選人,令他‘進化’。”昂熱緩緩地說,“我想你清楚這份饋贈對你有怎樣巨大的意義。這是唯一可以平安地越過‘臨血界限’,把龍血潛力發揮到最大的辦法,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途徑。”

  “有這種技術?”楚子航的瞳孔放大。

  “有,而且你也在候選人名單上。”昂熱揮揮手,“去吧,你需要一項榮譽和愷撒競爭這個候選人的席位,他曾殺死一位龍王,你也該有同樣的貢獻。”

  “明白!”楚子航遲疑了片刻,看著坐在燈下安靜飲茶的昂熱,“謝謝。”

  “不用。”昂熱微笑著舉起茶杯致意。

  “最后一句話,”楚子航再門邊停步,“如果芬格爾真的不愿意去,我想我們不該勉強他。”

  “你們真地認為這家伙是個廢柴么?錯了,芬格爾·馮·弗林斯,曾是學院‘A’級學生,曾經參加過多次任務,使學生中最有經驗的專員。后來他不再執行任務只有一個緣故,他在一次任務中受傷很重,甚至影響到他的記憶和神智。你們現在所見的并非他的真實狀態……雖然確實以前他也很亂來……但不像這樣。十年前我眼里的他,就像現在我眼里的你。”昂熱伸手從袖口摸出那柄從不離身的折刀,從樓上直擲下去,一樓門邊的楚子航伸手接住。

  “借給你用的。他有殺傷初代種的能力,是我朋友梅涅克家傳那柄亞特坎長刀折斷的刀頭打造的,是珍貴的紀念品。”昂熱行了一個像模像樣的軍禮,“用完記得還給我。”

  “是,將軍。”楚子航模仿他,以軍禮回復。

  楚子航的腳步聲消失之后,懶洋洋的人影從一排書架的側門里走了出來。副校長去而復返,扶著一把椅子在桌邊坐下,“現在我們終于能證明路明非的血統是當之無愧的‘S’級了。”

  “嗯,事實上他可以一直拔到‘懶惰’。對于芬格爾和楚子航而言,拔不出來都是因為被刀劍拒絕了,對于路明非而言……”昂熱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是因為他力氣不夠。”

  副校長也苦笑著點頭,“明明刀劍已經接受了他在刀匣中晃動,就是因為那股吸力不能出鞘,這種寄宿著‘活靈’的刀劍自己也很郁悶吧?”

  “至少,它是迄今為止最合適的‘七宗罪’使用者,”昂熱說,“我們只是需要給他增加一些體能課。”

  “但是僅僅能拔出四柄還不夠吧?怎么看,最后三柄才是真正的殺戮武器。”副校長皺眉。

  “也許下次讓愷撒試試?”昂熱笑笑。

  “你自己為什么不試試?”

  昂熱輕輕地撫摸刀匣,“有點害怕。怕知道自己的極限,怕知道有些事自己做不到……我必須讓自己堅信我是能做到一切惡的人,要給龍族送葬的人,不能是一個有極限的人!”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26 16:25
3.滅世的火種

  與此同時,安珀館的大廳里燈火通明。愷撒租下了這棟校園別墅作為學生會的活動場所和自己的住處,經過裝飾后,它更像一座行宮,足以容納數百人的舞池中央現在擺著巨大的斯諾克球臺,上面擺滿了黑色蒙皮的鋁合金箱子。所有箱蓋都是打開的,里面是各種裝備,單看外形永遠不可能猜出這些裝備的用法……事實上就算有說明書,使用他們也仍舊是冒險工作,因為所有這些東西都來自一個靠不住的地方,卡塞爾學院裝備部。

  穿著白色實驗服的研究人員圍繞著球臺調試那些裝備,愷撒帶著他的新組員夏彌圍著球臺轉圈,悠閑得就像是一位皇帝駕臨夏宮度假。

  研究人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橫過噴燈按動了隱藏的按鈕,足長20米的熾烈火流一閃而滅、刺眼的光就像是鎂光一閃,灼熱的風撲擊人臉,讓人難以想象這火焰是從直徑2cm的小管里噴出的。而其他研究人員照舊做著自己的事,在人群里玩火這種事情對于號稱“瘋子歡樂營”的裝備部來說,根本算不得出格。沒有這份淡定在裝備部是混不下去的。

  此時此刻,連昂熱都無法控制的裝備部卻出動了精銳的研究人員為愷撒準備中國之行的裝備,因為學院里有兩個部門歸校長和校董會的指揮,執行部和裝備部。當愷撒知道自己也被派往中國的時候,這些提著黑色箱子的研究人員們已經在他的住所外等待了。

  “這是什么?”愷撒看見一名研究人員在擦拭一臺精致的黃銅噴燈。

  不知為什么圖跟樓上的打的不一樣……我按圖打吧。

  研究人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橫過噴燈按動了隱藏的按鈕,足長20米的熾烈火流一閃而滅、刺眼的光就像是鎂光一閃,灼熱的風撲擊人臉,讓人難以想象這火焰是從直徑2cm的小管里噴出的。而其他研究人員照舊做著自己的事,在人群里玩火這種事情對于號稱“瘋子歡樂營”的裝備部來說,根本算不得出格。沒有這份淡定在裝備部是混不下去的。

  “我們叫它‘龍息’,現在里面只是灌注了化學燃料,還可以灌入硝亖酸甘油和汞,它的火焰能對三代種產生致命殺傷。如果遇見初代種,”研究員頓了頓,“也可以充當照明手電。”

  “令人印象深刻。”愷撒微笑著點頭。

  “你喜歡的狙擊武器,巴雷特XM109‘狙擊榴彈發射器’,”另一名研究人員從箱子里抱出沉重的“狙擊槍”,但是看那可怕的25mm口徑槍管,稱它為“肩扛式狙擊炮”可能更合適,研究人員拉動槍栓,“經過改裝后射程達到驚人的3000米,前提是不能有強風,子單源于阿帕奇直升機機炮用的30mm炮彈,換裝煉金彈頭后貫穿力倍增,可以擊穿100mm的裝甲鋼板,彈頭有脫殼功能,”研究人員轉動一枚彈藥,鋒利的尖刺突出,“如果是對付次代種以下,擊潰外層鱗片后這跟高強度刺針可以刺穿其身體,爆炸產生的高強度火焰會隨著這根針刺打開的孔貫穿目標。但如果是初代種……”

  “我知道,”凱撒拍拍他的肩膀,“可以當做拐杖。”

  研究人員嚴肅地搖頭,“全重21公斤,無法當做拐杖,但我們為它增加了一個特殊功能!”他從槍管下方摘下一根精巧的金屬桿。

  愷撒躬身打量那個金屬件,微微搖頭。

  研究人員略有得意之色,“裝備部的每件作品都經過最大的優化,這根看起來只是普通的通條,但可以當做治療支架使用,如果你的大臂骨折,你就會用到它。把金屬桿貼住大臂外側……”研究人員托著愷撒的大臂演示,“從槍身上可以拆下兩個金屬圈用于固定……看,這樣你的胳膊就暫時地被保護起來了。”

  愷撒微笑著點頭,“明白了,真是用心之作!這樣骨折時就不用滿地找樹枝了,只需要扛著21公斤的狙擊設備就可以了。”

  “作戰頭盔,附帶金屬面罩,除了強大的保護,還能用于加強咀嚼時的咬合力。”

  “簡單改裝的Vertu手機,沒有太多特殊之處,但是能夠當炸彈投擲出去。”

  “你的護照,經過藥水處理,海關絕對看不出異樣,但是必要的時候加上一個煙蒂大的引信,它也能當做一枚炸彈用。”

  愷撒在這件作品前遲疑了很久,微微點頭,“可是燒掉了我的護照,我該怎么出關呢?”

  “如果你想保留護照,大可以使用手機炸彈,還有其他一些炸彈,”研究人員對于這個問題很不耐煩,“全套裝備中大約有45枚,我們會給你一份炸彈列表。”

  “打火機也是一枚炸彈吧?”夏彌從箱子里摸出一枚銀色的打火機。很符合凱撒的品位,這是一枚“彭都”的重型鋼音打火機。

  “誰都會猜到打火機可以被改裝為炸彈,那么做的話我們就不是裝備部了。”研究人員得意地冷笑,“我們只是給他增加了MP3功能!”

  “那請問耳機在哪里呢?”夏彌滿臉勤奮好問。

  “不。不需要,它自帶擴音器!”研究人員用指甲旋轉底部的螺絲,把打火機放在桌面上。

  著銀色的玩意兒開始播放普契尼《蝴蝶夫人》的詠嘆調……似的,一只銀色的打火機,微微震動著高唱《One Fine Day》,抒發一個日本女人等待丈夫的萬種柔情,嘹亮歡悅,音質極佳。其他研究人員著面無表情地調試著各種設備,全然沒有理會開發MO3打火機的這家伙得意洋洋地哼哼。

  “這群自以為宇宙中心的瘋子,你只有跟他們討論他們自己的作品,他們才會把你當人看待。”凱撒俯身湊到夏彌耳邊。

  “學院的裝備部一直那么白癡么?”夏彌低聲問。

  “委實說以前更夸張,你看到的是他們收斂過后的狀態……”凱撒低聲答。

  “真是期待看到他們更夸張的狀態啊!”夏彌眼里似乎亮著桃紅色的心形,一把抓起打火機,“這個我可以拿走么?”

  研究人員似乎有些舍不得,看了一眼凱撒,“根據校董會的命令,這些設備都歸你們組調用,如果專員凱撒·加圖索同意,你可以拿走它。”

  凱撒聳聳肩,“沒問題,你想不想連那臺肩扛式狙擊炮也拿走?”

  “免了。”夏彌興高采烈地把玩著那個打火機,摁下打火鈕,細而銳的火光射出,足長70cm,世界上再沒有這么熊熊燃燒的打火機,簡直是柄光劍!

  “填充的是高爆燃料,點煙不太實用,但可以當做乙炔盆腔是用,需要做點什么金屬焊接的時候就會發現它很好用!”研究人員對自己的成就嘖嘖贊嘆,“太好用了!”

  “喔!棒極了!”夏彌捧著這件危險的發明蹦蹦跳跳,眼睛發亮。

  凱撒看著她兔子一樣的身影和起落的長發,心想她要么是神經回路太粗大,要么就是那種適合進裝備部的瘋子。他笑笑,“我幫過楚子航一次可不意味著我是他的朋友,對手永遠是對手,你不擔心是在接受敵人的禮物?”

  夏彌是他選擇的組員,他從來不會放棄招募最優秀的新生,即使滿學院都傳聞她和楚子航走得很近。而夏彌居然一點沒有猶豫的意思,接到諾瑪的任務分配以后就來了,穿著讓人眼前一亮的背帶裙和白色襯衫,戴了一頂咖啡色的呢帽子,在門口笑瞇瞇揮手說,“嗨!”居然還帶了小禮物,一柄挖耳勺,儼然是來拜訪師兄的可愛學妹。

  凱撒原本準備了一下,想以專員的態度告訴這個“楚子航的緋聞女友”,只要在他的組里,無論是誰,他都會竭盡全力照顧他,也希望她不要因為某些可笑的原因而抗拒服從命令。這時候反而愣了一下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問,“正好有新烤的草莓奶酪蛋糕……你要來一塊么?”

  “我是來當臥底的啊。”蝦米端著盤子哦,把臉埋進去吃蛋糕,嘴角煳的都是草莓醬,“我是楚子航的緋聞女友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我知道。”凱撒只有點頭。

  “這東西可以在楚子航的生日會上用來點蠟燭什么的,多好?是不是酷斃了?”蝦米把打火機塞到裙子口袋里,瞥了一眼那些研究人員,悄悄問,“我說,這些裝備真的有用么?手機炸彈?這東西對恐怖分子才有用吧?而我們是要去屠龍不是么?”

  “裝備部的設備中,每一百件總會出現一兩件真正實用的。他們是武器技術的頂級專家,如果放到外面去,只怕會大規模加劇各國之間的軍備競爭。他們是創造力的噴泉,但未必總能找到合適的目標,但無處消耗的創造力也得有釋放的地方,所以他們必然會折騰出一些可笑的東西,”凱撒低聲說,“但,真正的杰作隱藏在里面,就像羅丹的雕塑沉睡在廢墟里。”

  “這些裝備之外,還有一件特別品,是校董會叮囑要交到你手中的。”穿著黑色制服、和其他研究人員都迥異的人走到了愷撒背后,他也提著一只黑色的箱子,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把它放到桌面上打開。

  凱撒瞥了他一眼,無聲的笑了。

  書房里,最后的這只黑箱被打開了,里面是一張精致的弩弓,配備唯一的一支弩箭,弩箭有著很不符合空氣動力學的巨大箭頭,那是一支棱柱狀的水晶玻璃。

  “那就是普通的水晶玻璃,不是什么魔法寶石,但對著光觀察它。”黑衣的研究人員提示。

  凱撒把那塊水晶玻璃放在燈前,完全透明的人造石英晶體中,綿延著一道暗紅色的血絲,表面流動著結晶般的微光。

  “賢者之石?”凱撒皺眉。

  “不是普通的賢者之石,而是來自龍王康斯坦丁骨骸中的賢者之石,這是目前提煉出的僅有的幾塊之一。”研究人員說。

  “賢者之石,按照煉金術來說是純粹的‘精神’元素,龍王骨骸里提煉出來的,和其他來路的,有什么區別么?”凱撒問,“無論是埃及法老的黃金還是埃薩俄比亞金礦新挖出來的黃金,制成純金塊以后,都沒區別。”

  “有區別,這塊比較不純。”研究人員說。

  “不純?”凱撒一愣。

  “有一些成分不明的雜質,怎么也無法除掉,因為這塊賢者之石不純。正是這些雜質,讓它和普通賢者之石有很大區別。譬如……它不能接觸氧氣,否則它周圍的一切物品,都會以爆炸般的高速燃燒。所以我們才會把它封在水晶里。”

  “那些雜質是……”凱撒直視研究人員的眼睛。

  “火元素,純凈的火元素。煉金學家們從未致力于研究如何提煉火元素,因為精神元素更有用,是‘不死藥’,也是‘點金石’。他們并不認為火元素多么有用,它存在于各種火焰里,只是無法捕捉,隨時散逸。但這一次,我們猜測我們捕捉到了火元素,并用賢者之石封印了它。只用龍王骨骸才能煉制出這樣的結晶,它不純粹,但是它混合著超越人類想象的力量。”研究人員低聲說,“它是一個‘概念’。”

  “概念?”

  “它的概念是燃燒。它會釋放一個類似‘領域’的東西,只要領域內有可燃燒的物質,他就會‘命令’那物質以最快的速度燃燒,結果就是爆炸。所以理論上說,這種燃燒并非它自身的燃燒,它并不損耗,因為這種燃燒無窮無盡!這和‘言靈’的本質是一樣的,釋放言靈的人,在領域內下達命令,這命令甚至可以改變物理規則。這種物質已經逼近世界的本原或者……神的領域什么的。現有的一切,無論是科學還是煉金術都無法完整的解釋它。能解釋它的可能是那個火焰的君主自己,但他已經死了。”

  “聽起來是毀滅世界的火種啊。”凱撒輕輕地把那枚弩箭放回箱子里。

  “放心,這種特制的石英玻璃,失手落地是絕對不會碎的。”研究人員笑笑,“這是家族對于你這次任務最大的支持。這種力量,才能殺傷初代種。”

  凱撒挑了挑眉,“聽起來像是普羅米修斯,盜火者。偷取一絲‘青銅與火之王’的力量,去殺死‘大地與山之王’。你是家族的人?”

  研究人員冷冷的笑了,“加圖索家族確實是校董會或者說是長老會里最有影響的姓氏,但是想要把裝備部副部長納為你們的人,自信心大概太膨脹了。”

  “裝備部副部長?你?”凱撒瞳孔猛的收縮,扭頭盯著這個瘦削蒼白的男人看,一直都隱蔽在地下的裝備部,沒聽說它的負責人是誰,每次都是在學院需要裝備資源的時候,這些穿白色研究服的科技宅拎著箱子從地下試驗室走出來,交貨之后匆匆解說幾句,連張說明書都不給,更別提什么使用教程了。而這一次,這個隱秘的部門居然出動了一位副部長級的高端人物來送貨。

  副部長懶得回答這個問題,扣上箱蓋把箱子推給凱撒,“在代表五大元素的五芒星中,土元素的位置在左下,火元素在右下,當你回執五芒星的時候,你會發現沒有任何線條連通這兩個元素。因此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轉化回路,按照中國煉金術的說法,沒有任何的生克關系。如果火和地的力量碰撞,就像兩顆子彈在同一條彈道上對射,后果可能不堪設想。所以,謹慎的使用。”他又一次冷冷地笑了,“但是如果真的對上‘大地與山之王’,我想你最好別猶豫,因為他不會給你留下太多時間猶豫。”

  副部長轉身離去,甚至懶得道別。

  “如果你不是家族的人,為什么會把這種‘S’級的設備送到這里來?”凱撒對著他的背影問。

  “作為研究人員,我們并不介意校董會或者校長管理這所學院,我們的工作是從一切東西里提煉出最強的力量,用最好的技術把它封存起來,看這件武器在最隆重的場合里發揮作用,”副部長頭也不回,“其實我很期待你在中國的鬧市中心使用那枚弩箭,尤其是對一位尊貴的龍王,純粹力量的碰撞,應該會很美吧?”

  “爹瘋瘋一個,娘瘋瘋一窩啊。”夏彌悄悄地對愷撒說。

  副部長聽見了,卻不生氣,桀桀而笑,像是看見腐肉的烏鴉般,推門出去。他和門外站著的女孩擦肩而過,那女孩伸出手正要敲門。副部長看都沒看她一眼,似乎那根本就是團空氣。凱撒看著她,臉色卻微微變了。他走到酒柜旁給自己倒了一杯琴酒。

  “讓我們單獨談談可以么?”他對夏彌說。

  “唔……沒問題!”夏彌從女孩身邊閃過的時候,兩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禮貌的微微點頭致意。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26 16:26
4.交易

  女孩關上門,坐在沙發上,把一只沉重的信封帶放在膝蓋上。

  “你很守約。”愷撒盯著沙發上的女孩,帶著審視的意味:“喝一杯什么么?”

  “用不著,把東西交給你就好了。”女孩把沉重的信封袋扔向愷撒,“這里面就是我幫楚子航影印的資料,都是獅心會保存的羊皮本,有的已經缺損的很厲害了。”

  愷撒往信封袋里看了一眼,都是手寫的書頁,以古英文、古希伯來文或古拉丁文撰寫,配以粗糙而難以理解的插圖,就像是古早的塔羅牌圖案,倒吊的男人,燃燒的塔,面容似骷髏的法皇。

  “羊皮卷,”愷撒撫摸著那些紙頁,贊嘆:“好東西,在中世紀,一本羊皮卷能換一個莊園,當時一位很有名的私人藏書家擁有七部羊皮卷,他因為那些收藏而自豪,那些書加起來價值連城。那時候的書寫匠正站在珍貴的羊皮上書寫,寫完之后指骨還會被砍下來裝飾在封面上,以此說名這本書不會再有第二本。能夠有這么高待遇的文字往往涉及的是巫術、煉金術和黑魔法,因此它們也是亡靈書和惡魔書。據說公元前的亞歷山大圖書館里有三萬多卷羊皮卷,卻被阿拉伯軍隊一把火燒光了,神秘學中多少和龍族相關的知識從此化為灰燼了。想起這些就叫人惋惜,”他直視那個女孩:“我要的東西就在這里面?”

  “關于‘爆血’的一切都在里面,我看不懂,不過你應該可以,你是自負和他相當的人,他就是從這破損的記錄中領悟的。”

  愷撒點點頭,“你果然守約。不過,楚子航讓你經手這些東西,是因為他相信你。而你這么做算是背叛他么?”

  “這跟你沒關系,我們之間的交易就是這樣,你在聽證會上支持楚子航,我就把這些影印件給你。”女孩毫不回避愷撒冷冷的目光,“我們之間的交易完成了,沒什么事我先走了,我還有一篇論文沒完成。”她起身向外走去。

  “他發現這個世界上不止他一個人理解了‘爆血’,會不會恨你?”愷撒欣賞著她修長的背影,“這是他的財富啊,你沒有征得他的允許就動用了。”

  “他只是個死小孩,不懂管理自己的生活。”女孩冷冷的口氣里透著不耐煩。

  “死小孩?”愷撒一愣,“我一直看做對手的人,只是個死小孩?”

  女孩停下腳步,回頭,漆黑的眼睛里透著認真:“是的,死小孩。不同的死小孩是不一樣的。無助的時候,有的死小孩會哇哇大哭,有的死小孩就會犟著脖子低著頭走自己的路。他就是那種犟著脖子的死小孩。但不管哪種死小孩都要人幫忙。”

  “為他付出的是不是太多了點?”愷撒靠在窗邊,眺望著燈火通明的‘奠基之井’廢墟工地,裝備部連夜工作,恨不得把每立方厘米土壤都送進實驗室里分析,“我很抱歉,如果我知道你這個時候來,我就會讓夏彌在別的房間里等一下。”

  “沒關系,我喜歡他……跟他喜歡我,是沒有關系的兩件事。”女孩垂下眼簾。

  “我會把他平安的從中國帶回來,因為有我在他根本不會和龍王對面。但是那之后他會選擇夏彌或者你,就不是我的事了,有些事……如果我是你,我會爭取。”愷撒舉杯:“晚安,蘇茜。”

  “照顧好諾諾,她收到你求婚短信的那天晚上很開心。不不過真要結婚,還是應該帶著婚戒來的。”蘇茜在自己身后扣上了門。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26 16:26
5.家族的愛

  意大利,羅馬。

  弗羅斯特把看完的報告扔在桌上,嘆了口氣,“本來也沒有指望這次就能夠解除昂熱的校長職務,可是如果能夠在楚子航身上找出問題,至少能夠動搖昂熱的地位。可是愷撒……這孩子好像永遠都不明白家族對他的愛。”

  “是我的失誤。”帕西畢恭畢敬地站在桌前。

  “跟你無關,你已經盡了全力,做得很好,”弗羅斯特溫和地鼓勵,“帕西,我想你明白,這次的調查團,你才是負責人。安德魯只是你的幌子,家族還不希望你立刻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家族非常看重你,你在所有人面前正式亮相的時候會像晨星般閃亮。”

  帕西微微躬身,沒有高興的表情,也不說話。

  “縱然是壽命不長的人,也同樣要如晨星般閃亮啊。”弗羅斯特直直地看著他已經恢復為湛藍的雙眼。

  “是,先生。”

  弗羅斯特微微點頭,“誰在獵人市場懸賞屠龍的任務?有任何線索么?”

  “沒有,那個ID屬于一個資深獵人,但是根據準確的情報,他幾個月前在大溪地度假時遭遇了鯊魚,被鯊群分食了。因為沒有搜獲遺體,所以警方迄今還把他列在失蹤人員名單上,也是因此獵人市場沒有立刻取消他的ID。”

  “那么別致的死法?然后他又幽靈般地復活在獵人市場里?向著全世界發布屠龍的任務?”弗羅斯特低聲說,“對手很囂張。”

  “是的,”帕西說,“這是在挑戰所有混血種都遵循的慣例,絕不對人類泄露龍族的秘密。但先生,這條消息可信么?”

  “如果它只是條謠言,我還不會那么擔心……”弗羅斯特沉默了片刻,“相比次代種三代種的覺醒,四大君主的蘇醒其實是最容易察覺的。因為他們太強大了,而且在剛剛蘇醒的時候,還不善于收斂力量。我們未能覺察青銅與火之王的蘇醒是個例外,因為中國人在那座沉陷的青銅城上修筑了水庫。富集的水元素隔絕了火之王蘇醒時的征兆。事實上1998年的嚴冬,三峽水庫剛剛截流還未運轉發電的時候,曾有一份報告說水溫有不能解釋的升高,在一日之內上升了11攝氏度之多。但是這份報告很快被扔進了字紙簍。現現在猜想起來,就是在那個冬天,龍王諾頓從卵中蘇醒,離開了他的‘埋骨地’青銅城。能夠是那樣巨大的水體瞬間升高11攝氏度,所需的能量相當于一顆500萬噸級的氫彈釋放的能量。這就是火之王蘇醒時的光焰,大地與山之王蘇醒的力量釋放會同樣震撼?”

  “我們……已經檢測到了大地與山之王的蘇醒?”

  “是的,通過對地動的檢測。”弗羅斯特拿出一張地圖攤開于桌面。一張中國地圖,整個地圖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標記,把山脈和河流的名字都遮住了。

  “這是中國地震局在2010年對全國的地動檢測結果。地震在我們的生活中其實是很常見的事,只不過絕大多數地震的烈度都很低,只有儀器能夠察覺。這些儀器檢測到的微型地震都被標注在這張地圖上,乍看起來,這些點的分布很散亂。但是如果用數字方法,把這些地震的烈度和經緯度進行‘加權’計算,然后測算它們的圓心……”弗羅斯特取出一只圓規,繪制了一個又一個的同心圓,然后把那張地圖推向帕西。

  赫然出現在地圖上的是“龍族”。

  “怎么會?”帕西的雙色瞳吃驚的睜大了,身形不經意的顫了一顫。

  帕西端詳著那張地圖,瞳孔微微放大。

  “就像你看到的這樣,它們分布在北京為圓心的一個完美的圓面上,距離北京越近,微型地震越密集,烈度也越高。”弗羅斯特點了點圓心,“而那座城市是中國人所謂‘龍氣所鐘’的地方,中國的最后一個王朝清王朝入關之后從敵人的手里繼承了那座都城。因為它坐落在燕山旁,那座山被認為是一條古龍的遺骨,向東延伸出山海關,關外就是滿洲人的故鄉。滿洲人尋龍而入關,終于在北京城頂看見了密集的‘龍氣’。這些說法被認為是荒誕的‘堪輿’學說,但歷史總是演變為傳說,現在的一切線索都往那座城市匯聚,那里也許確實隱藏著龍族相關的東西,甚至……一條真正的古龍。”

  帕西沉思了片刻,“在‘獵人市場’公布消息的人也是這么推測出來的么?”

  弗羅斯特搖頭,“不知道,我們也是在幾天之前才確信者為尊貴的龍王會在北京蘇醒的,因為我們在北京和兩名專員失去了聯絡。家族一直在學院的執行部中培養自己可以信賴的人……他們的臼齒里裝著衛星定位裝置。即使他們死了,這些定位裝置也應該繼續工作。”

  “信號消失了么?”

  “不,信號沒有消失,每隔大約兩分半鐘,這兩個信號源會出現一次。我們還不清楚這是什么原因,但是這種反常開啟了我們的思路,我們拿出這張分布圖進行加權計算,最終我們相信龍王就在那個繁華的城市里。”弗羅斯特說,“因此我們堅持派出愷撒,愷撒是我們派出的,楚子航事實上是昂熱派出的,我們會在‘尼伯龍根計劃’的人選上進行直接競爭。我希望愷撒得到這個榮譽,在三峽水庫擊殺了龍王諾頓之后,這將是他又一項桂冠。”

  “可是執行部還有其他團隊派出,以這么少的線索要找到龍王……”帕西搖頭,“并不樂觀。”

  “所以我們給他配備了一件裝備。龍王康斯坦丁的骨骸中提煉出的賢者之石。”弗羅斯特微笑。

  “混合了火元素的精神元素確實足以對四大君主造成殺傷,可到底怎么找到他呢?”

  “那是件武器,也是件誘餌啊。那就是龍王之血,所有的龍類都會嗅到那血的濃烈氣息,它們會找上愷撒,大地與山之王也不例外。”

  帕西臉色一變,“愷撒還不知道?那會很危險!”

  “你以為愷撒是誰?那是家族等待了幾百年的人啊,”弗羅斯特輕聲說,“他將是空前絕后的英雄,這樣的人才是我們開啟新時代的人選。”

  “是,先生。”帕西微微躬身,金色長發遮擋下,那只熄滅的眼球又灼燒般痛起來。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26 16:26
6.紅眼航班

  午夜,芝加哥國際機場,一架波音747-400大型客機正等待著它的越洋飛行。這個時候只有紅眼航班還在飛了,停機坪上靜悄悄的,一輛擺渡車把乘客們送到了機翼下方。

  “沒搞錯吧?為什么讓我們坐擺渡車到這么偏僻的地方登機?”芬格爾大聲地抱怨,“不是出公差么?怎么是經濟艙?就算不能頭等至少也得商務啊!我們這可是去為人類捐軀的!”

  “據說其他航班的票已經賣完了,所以這是一架夜航包機,能搶到這架飛機的票也不容易了,最后三張經濟艙。”楚子航淡淡地說。

  “居然沒有優先安排給愷撒那一組?”芬格爾有些欣喜,“看來這次我們很受重視啊!”

  “聽說愷撒征用了他家里的一架‘灣流’公務機,一個小時前已經起飛了。”

  “啊嘞?這話不應該是咬著牙的花子說出來的么?虧你看起了也是個富二代,你不為自己是個窮富二代而愷撒是個富富二代覺得羞恥么?你甚至沒有一點要和他拼個你死我活的意識!”芬格爾嚴肅地評論,“我看缺乏這種斗志我們這一組要輸。”

  “我爸爸只是個幫人開車的。”楚子航面無表情地遞上登機卡。

  嬌美的乘務員淺笑如花,接過登機卡撕開,把一半遞還給楚子航,“歡迎,新面孔啊。”

  楚子航隔著墨鏡和她對視一眼,沉默了幾秒鐘,點了點頭,“明白了,你好。”

  波音747-400巨大的機艙里座無虛席這好像是個旅行團的包機,乘客們彼此間都很熟悉,有的聊著天,有的逗弄鄰座的孩子,有的則翻閱報刊。

  “座位真窄。”芬格爾一邊嘟噥,一邊窺視不遠處發髻高聳的美女。

  沒精打采的路明非瞥了一眼,有些驚訝。芬格爾確實很高大,不過他從沒覺得芬格爾很壯實,這家伙總是穿著件寬松的大襯衫,弓縮著走路,讓人覺得他有點病弱,不過塞進經濟艙的座位里就能看出,他委實是很大一堆,把座位擠得滿滿的。

  “這次是直飛,我們會走白令海峽的路線,貼著北極圈,大約14個小時的航程,”楚子航遞過兩個小包,各是一套眼罩和耳塞,“最好睡一覺,落地就要開始工作。”

  “喔喔,真是和奶媽一樣的關懷和細心!”芬格爾很開心。

  路明非漫不經心地接過來,麻利地戴上眼罩和耳塞。他這些天都提不起精神,可腦子里又總是閃動著亂七八糟的,不該想的事,睡著了就少想點。眼罩和耳塞好像把他隔絕在一片獨立的黑暗里,隱約聽見芬格爾高聲喊,“喂喂,空姐什么時候供餐啊?你們這里有啤酒么?我可以要雙份飯么?”

  他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夏末他也是這么蒙著眼罩躺在黑暗里,雨打在飛機的外殼上,他摸著兜里的手機,想著是否還有半個小時,有人會給他發一條生日短信。

  其實那時候這一切就已經悄悄地發生了吧?只是還不知道,所以覺得還有點點希望,于是在飛機上還做了一個賤兮兮的夢。

  “你媽啊!這座位真把我嵴柱都拆斷了。”芬格爾嘟嘟噥噥地摘下眼罩,站起來活動雙肩。

  飛機已經升到了云層之上,外面是黑沉沉的夜,機艙里燈光調得很暗,楚子航和路明非并排睡得像死尸似的。

  喝了雙份啤酒后難免有些尿意,芬格爾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哼哼著什么走調的Rap,扭動著走向洗手間。解手完畢心滿意足地走出來的瞬間,他愣住了,瞪大的眼睛幾乎突破眼眶!剛才走向洗手間的時候,他背對那些乘客,現在改為面對……于是他清楚地看見在昏暗的燈光下,隱約的金色瞳孔就像是一雙并飛的螢火蟲,甚至那個昏睡的孩子,沒有完全閉合的眼睛里都流動著淡淡的金色。一個正在看報的老人覺察了芬格爾的注視,冷冷地抬頭瞥了他一眼,一瞥之間金色盛烈如刀劍!

  “我一定是發燒了……”芬格爾喃喃地說,摸自己的額頭。

  “先生找不到座位了么?趕快回到座位上坐好,我們在高速氣流中。”空姐柔和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你還不知道你在帶著一群什么樣的乘客飛往中國吧?無辜的小白兔?”芬格爾哼哼著扭頭,看見那個被他看了好幾眼的漂亮空姐眼睛里,金色濃烈得就像汽燈照射的香檳?!

  空姐拍了拍芬格爾的臉,捏捏他合不攏的嘴,微笑,“帥哥,難道你不知道自己在一架什么樣的飛機上?沒有血統的人可是上不了這架飛機的哦。”

  這是一個飛行的……龍巢!

  愷撒在床上醒來,舷窗外一片漆黑。這架灣流公務機上恰好有三張全尺寸的大床,足夠他們三個人休息。他看了一眼腕表,還有四個小時到達中國,他們正在北極圈上空。

  愷撒很喜歡這架公務機,睡床的軟硬是按照他的要求調整過的,但是這一覺睡的并不好,夢里有種不安的感覺,好像什么東西在逼近。

  他估計自己再也睡不著了,打開隨身的箱子,看了一眼那套弩弓弩箭,箭頭上的人造水晶中一絲亮光閃動。他從箱子里拿出了一份資料研究,上飛機前這份報告被傳真的安珀館,《公元1626年北京王恭廠大爆炸的資料收集》。

  如果他再看得久一點,就會看見機身下方海面一樣的濃云好像是沸騰似的,黑色的陰影吹開云氣升起,無聲地跟隨在這架灣流飛機后。而云層下方巨大的北極浮冰上,冰面開裂,同樣的黑影浮起,起飛時沉重的一擊拍裂了浮冰,成群的黑影如編隊的戰斗機那樣在下方跟隨著公務機。

  像一群渴血的蝙蝠。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26 16:27
7.北京屠龍組團游

  清晨,北京國際機場。今天從北美飛往中國的第一班航班抵達,整整一個旅行團,海關緊急開放了新的入關閘口,但是依然排起了長隊。這些衣冠楚楚的美國人也沒有辦法,只能在那里排隊等候,看起來他們都黑有教養,除了某幾個家伙在里面咋咋唿唿。

  “嗨明非!太高興見到你了!”旅行團里有人熱情的沖上來和頂著黑眼圈的路明非握手。

  “唐森?”路明非瞪大了眼睛。這家伙睡了一整個晚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混在一群什么人里面、“我噻!師弟你交游很廣泛啊!”芬格爾說。

  “你們也是來屠龍的?”唐森也跟芬格爾握手。

  “什么叫……‘也’?”芬格爾忽然意識到這情況遠非幾百個混血種組團飛往中國那么簡單。

  “對啊,”唐森微笑,壓低了聲音,“這是一架特別的包機,我們預先審核過所有乘客的身份,無一例外是混血種。我們所有人都要去中國屠龍。”

  “陣仗太大了吧?”路明非和芬格爾同時驚嘆。

  “大家都是好朋友,別掩飾了,你們不也是么?最近消息傳播得很厲害,我想全世界的混血種都知道了龍王可能在北京蘇醒的消息了,如果他們不是碰巧去了中非或者南美雨林這種信息不通的地方。”

  “可是拜托大哥!你以為你是誰?你何德何能就要去中國屠龍?你以為屠龍是去參加世博會呢?買票排隊就可以了?”芬格爾目瞪口呆,“就憑你這身萌系裝束?”

  唐森沒有像拍賣會上那樣正裝革履,而是穿著長袖衫,外面罩著一堆口袋的軍綠色馬甲,下身寬松牛仔褲,蹬著一雙旅游鞋,戴著一頂紐約洋基隊的棒球帽,最棒的是長袖衫的胸口還有“不到長城非好漢”幾個潑墨中文字。

  “哦,”唐森大度地笑笑,聳聳肩,“我還不至于那么沒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言靈,別說龍王,隨便一個二代種三代種對我都是壓倒性的。我是考慮這么有影響力的事件,不能親眼目睹未免有點遺憾……而且你說的也有道理,世博會還沒有結束,我和朋友們考慮順便去中國度假和參觀世博會。不是個一舉兩得的事么?你看還有人拖家帶口。”

  “喂喂……你這試著碰碰運氣如果不行就當做休假旅行的態度,得有怎樣一顆淡定的極品大叔心啊!”

  “一個生于1977年的混血種,今年也有33歲了,有一顆大叔心有什么稀奇?”

  與此同時,一架龐巴迪公司制造的Global ExpressXRS輕盈地降落在首都機場。這是一架起飛自香港的私人飛機,與絕大多數私人飛機不同,它被漆成了純黑色。飛機剛剛停穩艙門打開了,迎著大風和初升的朝陽,貴賓直接跳下飛機,根本沒有等待迎上去的舷梯車。即便是中型的商務機,艙門離地也有兩米多的高度,更讓迎候的工作人員震驚的是,貴賓還穿著三英寸的高跟鞋,挎著大號的LV旅行袋……

  酒德麻衣在晨曦中仰起頭,解開盤在頭頂的長發,瀑布般的黑發泄落如一泓瀑布。她盡情地舒展身體,卸去長途旅行的疲倦,所有圍觀這一幕的男性都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知道自己有沒有流鼻血。即便只是晨曦中模煳的黑影,但她周身上下每一根舒展的曲線,讓人聯想到一朵鮮花的盛放。

  楚子航低頭操作著ipad,困頓的路明非和芬格爾聳拉著腦袋打瞌睡,只有唐森看到了那個令人難忘的背影。穿黑色皮衣的女孩從后面跑來,就像一道黑色的流光那樣,從空空如也的外交通道閃了出去。雖然他已經是個大叔了,而且還是一個矜持的大叔,也不由得吹了一聲口哨。

  路明非茫然地抬起頭來,剛才的一瞬間,他聞到一股極其熟悉的氣息,一股帶著兵戈殺氣的馨香。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26 16:27
第十五幕·首殺計劃

  1.魔獸世界“新”副本

  一輛加長的捍馬越野車等候在貴賓通道外,一身黑衣的司機兼保鏢畢恭畢敬地拉開門,酒德麻衣如一只起飛的黑色雨燕躍入車廂車門隨即關閉。捍馬飛馳著離開。

  車后箱和前面的駕駛座是完全隔離的,寬大的袋鼠皮沙發面對著42寸的液晶顯示屏,屏幕上顯示紐約股票交易市場的行情變化。

  一個女孩蜷縮在那張大沙發里,戴著黑色膠框眼鏡,染成栗色的長發垂下遮擋了半張臉。

  “嗨!薯片妞!看起來你在北京的日子過得不錯啊!”酒德麻衣把旅行袋扔在座位上,然后打量薯片妞全身,“就是這身衣服還是這么老氣。”

  “那時我在等你的時候順便做了面膜……”薯片妞低頭打量自己全身,寬松的白色襯衫、水洗藍的牛仔褲、一雙夾腳趾的薄底涼鞋,“雖然論時尚跟你不能比,可也不老氣好么?只是有點居家。”

  “靠!老娘扛著兩把刀踩著三英寸高跟鞋走南闖北,累得腿都要斷了,你和三無妞兒就好意思這么享福?還面膜?還居家?”酒德麻衣白了她一眼“接到你電話我連妝都沒化,跳上車就往啟德機場趕,一路上闖了多少紅燈吃了多少罰單,你到悠閑。”

  “好啦好啦,我也知道你‘帶孩子’不容易。這次的工作結束后你就能休個長假了,”薯片妞急忙順毛,“傳給你的資料你都看了么?”

  “那個獵人市場中的懸賞頁面?看了,發這個帖子的人很會玩啊。”酒德麻衣深吸了口氣,“把全世界混血種都玩進去了。”

  “這架飛機和你幾乎同時抵達,一周之內,有三架這樣的包機從美國飛往中國。”薯片妞遞過一份包機合同。

  “三架波音747-400?看來北美的混血種果然很豪氣啊。”酒德麻衣把文件扔還給薯片妞,“那么已經有超過1000名混血種進入中國境內,他們覺得屠龍是一個靠多人去堆的高難度副本么?”

  酒德麻衣咧嘴,“我忽然想起剛才出機場的時候里面有幾百號人排隊,如果海關的官員們知道他們放了怎樣的一個旅游團進中國,大概會欲哭無淚吧?”

  “他們中有三個人,名字分別是芬格爾?馮?弗林斯、楚子航和路明非。”薯片妞幽幽的說。

  酒德麻衣臉色忽然凝重起來,沉默了幾秒鐘,“有路明非?那么是老板給我們下達了新的命令吧?”

  “是的,我在三個小時前收到老板的郵件,立刻給你打電話,”薯片妞看了一眼,確認前后車廂的厚實隔板是升起的,“命令是,在3000人里,必須是路明非親手殺死龍王!”

  酒德麻衣撫額,“又來了!老板到底是脫線還是睿智……有時候真的搞不清楚啊!這么徹底這么純粹的一個廢材,上去推倒踩扁踏平了事,用得著在他身上花費那么多時間么?他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運?那么多人要當他的保姆,簡直好似世界杯直接拿走外卡進決賽!這什么BUG人物?真讓人不由得想上去踹兩腳啊!”

  “我并不在意老板的邏輯,我讀的只是命令。”薯片妞的語氣很堅決,不容置疑,“龍王,必須死在路名非手中!除他之外所有見過龍王的人,都是那條龍陪葬,一律不得活著離開中國!”

  “那幾架包機真是死亡包機啊。”酒德麻衣聳聳肩,“好吧,讓他們陪葬好了,那些倒霉的家伙,只怪他們遇上了老板這種變態。但問題是路名非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否則在三峽他完全可以拔出‘暴怒’,徹底殺死諾頓,而不必我補那一槍。怎么確保路明非‘親手’殺死龍王?”

  “這個到還有辦法解決,卡塞爾學院的六人分為兩組,路明非那一組帶著那套的煉金刀劍。那是屠殺一切龍王的悖論武器,他所需的只是拔出他們的意志而已。命令中還有一部分就更難了,”

  薯片妞嘆了口氣,“必須讓路明非殺死龍王這件事公之于眾。”

  “公之于眾?”酒德麻衣感覺自己被人扔了一個霹靂在腦門上,“什么叫公之于眾?屠龍這種事能公之于眾呢?老板的腦子又抽了吧?”

  “我要全世界……看他作為英雄的盛大表演!”薯片妞一字一頓,“這是老板信中的最后一句。”

  “我靠……難道聯系中央電視臺直播么?”

  酒德麻衣呆了好久,忽然坐直了,雙手按在膝蓋上,擺出端莊凝重的表情,“各位觀眾晚上好,這里是中央人民電視臺新聞聯播節目,今天的特別報導,《新中國的龍王鎮魂歌》,下面將直播的是卡塞爾‘S’級廢柴路明非和龍王戰斗的現場畫面,現在我們把畫面切給前方記者……”

  “你還真說來就來啊,別那么活寶可以么?人民藝術家。”薯片妞無奈地說:“總之就是要在公共媒體上發布《路明非成功擊殺龍王》這類似的新聞,但又不至于鬧出亂子來……”

  “成功擊殺……成功擊殺……擊殺……”酒德麻衣眼睛一亮,接連重復了好幾遍,咀嚼著這行標題的預感,一拍掌,“有辦法了,但是……我還是需要1200萬美元的活動經費……算了,你直接給我準備2000萬備用!”酒德麻衣低頭從旅行袋里摸手機,“開成1000萬一張的兩張本票”“喂!花錢能不能別這么灑脫大度啊!你們花的錢都是我這個管賬丫頭辛辛苦苦賺來的啊!”薯片妞一邊慘叫一邊掏出本票開始畫零,同時眉開眼笑,“不過比我預期還是便宜多了!”

  14小時后,美國加州,歐文市,暴雪公式總部。

  市場部主管希伯?希加提推開會議室的門,不速之客已經背對著陽光端坐在會議桌的對面等待著他。希伯謹慎地打量這個客人。

  一個年輕英挺的中國人,看起來不超過35歲,穿著考究的灰色西裝,打著同色的領帶,一本正經彬彬有禮,旁邊坐著穿黑色職業套裝的女秘書,看起來像是個律師一類的人物。

  “自我介紹一下,來自洛杉磯的職業律師,我們事務所從事企業并購、分拆、再融資和上市相關的法律業務。”中國人起身,微笑著遞上一張名片。

  “您好,不知道您來訪的目的是……”希伯慎重地微笑著,這些金融機構的代言人畢竟不能輕易得罪。

  律師從助理手里接過一枚信封,按在桌上推向希伯,“這是一張1000萬美元的本票,我們事務所的一位客戶對貴公司的網絡游戲《魔獸世界》很有興趣……”

  希伯一愣,笑了,并未打開那枚信封,直接推了回去,“您可能還不了解我們這個行業,《魔獸世界》是我們公司自2004年發布的產品,迄今都是我們的盈利核心,每個季度都為公司創造上億的純利潤,全世界范圍內我們有800萬注冊玩家。100萬美元無論是購買這個游戲或者入股暴雪都遠遠不夠,而且這些事物您應該和董事會直接談,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市場部主管。”

  他的心里嘲諷這個律師不懂行。作為金融方面的執行律師,拿著1000萬元的本票就想對暴雪公司發動攻勢,未免太愚蠢了。

  律師笑笑,再次把本票推向希伯,“您可能誤解了我的意思,我知道我們這群人對多數公司而言都是不受歡迎的,但這一次例外。我們不為并購分拆而來,這是我們一位客戶的特別委托,希望貴公司能在七天之內為《魔獸世界》開發一個新功能,按照你們行業內的說法,是指一個新的‘副本’。”

  “一個新副本?”希伯皺眉,“我們每天都在開發新的副本來滿足我們的用戶,您不用付費給我們,而且,七天開發一個副本是完全不可能的。”

  “讓我們先把合約的條件說完在判斷它是不是可能,”

  律師露出老奸巨猾的笑,“我們要的這個副本,它的故事必須按照我這位客戶提供的腳本,七天內開發成并更新到全世界的服務器上。除此之外,我們不要求這個副本的任何權利,它的一切都屬于你們,暴雪開發,暴雪擁有,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次希伯未能把本票推回去,這張價值1000萬美元的紙好像隔著信封在燙他的手。這出價未免太過優厚了,1000萬沒有足夠開發一部重量級的網絡游戲,而對方要求僅僅是一個副本。

  他弄不清這到底是不是一個陷阱,但是為市場部拿下這1000萬的大單,獎金就夠他在西雅圖付一套別墅的首付。

  律師看出了他的猶疑,嘆息著攤了攤手,露出“讓我怎么說才能相信我的善意呢”的表情,“是的,我可以理解這個合約聽起來很荒誕。但是作為律師事務所,我們忠實地為我們的大客戶服務。只要他們提出的要求在我們的能力范圍內,我們就很難拒絕。我也是在深夜接到來自亞洲一位客戶的電話,連臉都沒洗就匆匆開車趕來。這位客戶是貴公司的忠實玩家,她非常希望能夠獲得一個自創的高難度副本的‘首殺’榮譽,”他苦笑,“說實話我不玩游戲,我也是在車上搜索,才知道‘首殺’也算是一件榮譽。”

  “是的,”希伯的腦袋里一片混亂,“有些高難度副本放出之后,服務器上的工會會互相競爭,看誰首先擊殺BOSS,他們稱此為‘FD’。達成‘FD’后,他們通常會把勝利畫面截屏發布到網上以宣告自己的成就,服務器也會在第一時間向所有玩家發送這一消息。之前一個叫Paragon的工會在歐洲服務器上對巫妖王達成了FD,那是一個游戲圈內的一件盛事,所有游戲媒體都轉載了他們取勝的消息。他們則花了三萬歐元辦了一場盛大的狂歡Party。”

  聽起來就像我在耶魯上學的時候男生們爭奪誰先泡上法學院的最漂亮的女生……的榮譽。“律師聳聳肩,指了指被希伯按住的那張本票,”1000萬美元,買一個榮譽,我覺得這個交易對你們而言相當劃算。"

  希伯撓了撓漸漸謝頂的腦袋,有些躊躇,“但是先生,我希望您明白游戲也是一門藝術,開發一個新的副本,需要構建整個地圖,設計強有力的Boss,平衡數據,調試。這需要多人合作,主美、文案、主策劃、主程序都需要參與到其中,這絕不是一件能在七天內完成的工作……”

  “那么讓我再增加一張1000萬美元的本票,”律師顯然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打斷,向右伸手,助理面無表情的遞上一只信封,律師握住那只信封,強有力地揮臂,“2000萬美元,我相信這筆額外的收入對暴雪2010年Q4的財務報表有很大好處。”

  會議室里尷尬的沉默持續了半分鐘。

  “在我們最終確定之前,我想知道您的客戶提出的腳本是什么。”希伯打破了沉默。

  “傳真文件我已經帶來了,客戶親手寫的腳本,”律師胸有成竹,一伸手,助理立刻遞上了一疊打印紙,律師帶上無框眼鏡,清了清喉嚨。

  “Fenrisulfr是一頭棲息在東方荒野的巨龍,他通常只是沉睡,醒來的時候就飛到城堡搶走公主……這里有條注釋‘隨便哪個城堡都可以,但請不要安排它搶走巨魔公主什么的,那就太搞笑了’。”

  “您的用戶真的是《魔獸世界》的忠實玩家?”希伯目瞪口呆,“這跟魔獸世界的世界觀完全不兼容啊!這是什么異世界?”

  “請聽我念完……Fenrisulfr搶到公主以后發現這個美麗的少女和它不是一個種族,并不能成為他的妻子,于是就把她吃掉了……”

  希伯用力抹臉,深深地吸氣,鼓勵自己看在2000萬美元的面子上堅持聽下去。

  “國王十分傷心,貼出告示尋找英勇的戰士為他的女兒復仇。于是很多年輕人踏上了征途……這頭Fenrisulfr的性格很暴躁,每當有人試圖打攪他的睡眠它就會暴怒地把周圍的一切都破壞掉,所以殺死他非常不容易,必須獲得一件神圣的道具‘七宗罪’這是一件懲罰一切罪惡的武器,一套七件,每件上都有不同的銘文,合并起來就是一句古老的咒言。”

  律師摘下眼鏡,緩緩地念誦:“‘凡王之血,必以劍終!’”

  一瞬間會議室里安靜下來,“凡王之血,必以劍終”,這句咒言雖然是用嘴說出,卻讓人覺得如同攜刻在古老的金屬上。

  “腳本并不復雜,”希伯想了想,“好吧,這樣豐厚的條件沒有人能拒絕。”

  律師滿意地點點頭,“時間呢?可以確保么?”

  “研發團隊全體加班的話,可以保證在第七天的凌晨上線。”

  “好極了,我們會首付50%作為預付金,在貴公司完成約定的工作之后,剩下的一張本票就交付到你們手中,”律師把手中的信封遞給助理,同接過一份文件,“合同我已經草擬好了,并不復雜,相信我們事務所出具的合同能夠滿足暴雪法務部的要求,如果沒問題,我們現在就落筆簽字。”

  希伯翻閱著那厚厚的一疊紙,感慨這家事務所可怕的效率,他們根本沒有考慮暴風雪會拒絕的可能,他們彬彬有禮地來,揣著數額巨大的本票,但本質上就是群武裝暴徒。他又一次想到隱藏在這群法律暴徒背后的人。

  “是魔王什么的東西吧?”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想。

  “對不起,我必須強調一件事,”希伯忽然說,“我們可以為您開發這個副本。但是我們不能確保您的客戶完成這個副本的‘首殺’,一旦這個副本被公布,服務器上的每個玩家都可以進入,您可能不能想象在《魔獸世界》這樣巨大的虛擬世界中每秒鐘有多少玩家參與。一個新的副本上線,全世界的工會都會在入口處等待。”

  “我們清楚暴雪在這方面的行業操守,你們只需要按照我們的合同約定開發就可以了,‘首殺’的達成與否是我們的事。”律師聳聳肩。

  “好吧,我去和法務部開個小會,如果合同沒問題,我們可能只需要耽誤您半個小時的時間。”

  希伯起身,略略遲疑,“不過我也要坦白說出我的看法……您那位富有的客戶,除了那句劍上的咒言……他寫的腳本……像是三流的奇幻小說,或者什么小成本的韓國泡菜游戲……”

  律師沉吟良久,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我也不認識這位客戶本人,委托人只是這位客戶的一個下屬。聽說是個性格很暴躁的游戲宅男,曾經因為對《最終幻想14》的升級系統不滿意而大手筆拋售史克威爾的股票呢……你不知道伺候這些富豪有多難,有時候他們簡直是神經質。”

  30分鐘后,如愿以償的律師開著他的保時捷,帶著她漂亮的女助理,揚長而去。

  跑車后座上還橫著希伯友情贈送他的全尺寸復制道具-----“霜之哀傷”大劍……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26 16:28
2.BUG英雄

  中國,北京。

  老羅悄悄地在褲子上把手汗擦掉,盯著桌面發呆。軸上打開的箱子里是整齊的一摞摞現鈔,銀行封條還沒撕掉。

  深夜里帶著那么多先進出門本身就很不可思議了,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們約見地點是一家“成都小吃”館子,當然最不可思議的是坐在桌子對面的那個女孩。

  她根本就是不該出現在這種小吃店的人,一身修身的黑皮衣,張揚地顯露出全身曲線,大開的領口里露出小抹胸和纖細筆直的鎖骨,漆黑的長發光可鑒人,用紅繩束起如古代仕女的高簪,全身籠罩在價格高昂的香氣里。

  她的眼角帶著一抹緋紅,明凈的黑瞳深深地看著老羅,枚紅色的嘴唇一開一合,就像是說著情人間最隱秘的低語……其實她是在啃一串烤大腰子。

  整個小店里的人都在看這個女孩吃大腰子,點菜的時候她把一箱子現鈔放在桌上,然后抽了一張給伙計,“我要雙倍加辣。”

  “我只有7天時間,我需要一個滿級的人物,他的裝備和技能都是最好的,他還有一個最好的團隊。我的意思是,他是一個大公會的會長。什么頂級的全職牧師、能扛的戰士、能兼職奶媽的德魯伊,都給他配置雙份的。他的ID是‘路明非Ricardo’。”

  酒德麻衣放下竹簽,開始慢悠悠地磨著指甲,“能做到么?他們說你是這一行里最棒的。”她促狹地瞇起一只眼睛瞄著老羅,“英雄,別老看著錢了,那些都會是你的,抬頭看看我。”

  老羅是《魔獸世界》國服中一個頂級公會的會長,在虛擬世界里他是個ID叫“白色北方”的血精靈圣騎士,他是攻城略地的霸王,一擲萬金的雄主,只要加入他的工會他就為新人買馬送龍,在他的統御下工會成了一個帝國。

  他是那種一邊帶隊屠殺巫妖王一邊在工會聊天屏道里刷長詩的個性人物,這廂巫妖王轟然倒地,那廂老羅在頻道里悠然刷出里爾克的《奧爾弗斯?歐律狄克?赫爾墨斯》,“這是魂魄的礦井,幽昧、蠻遠。他們沉默地穿行在黑暗里,仿佛隱秘的銀脈。血從巖根之間涌出,漫向人的世界,在永夜里,它重同磐石。除此,再無紅的東西。”

  少女們崇拜他的風采,想象他是位駕著八馬長車沖過長街的冷酷少年,他揮舞長鞭,撕裂了那些躲避他又窺看他的少女的衣衫,在她們嬌美的肌膚上留下鮮紅的印記,仰天長笑。

  熟人們都管老羅叫“老板”,其實他看著更像個網吧老板。雖然他看起來很不羈的夾克已經兩周沒洗了,頭發里滿是頭皮屑而且總是鳥窩般的沖天豎立,但他是那種坐在屏幕前摸到鍵盤就會成為皇帝的男人。

  每當他走進網吧扔下二十塊錢低聲說“包夜,一瓶營養快線,一盒中南海”的時候,周圍一圈打魔獸的小弟都會抬起頭看著這位星辰般閃耀的前輩,因為接下來整個夜晚他們都會欣賞到老羅面帶一絲詭異笑容,蜷縮在沙發里,左手敲擊鍵盤如演奏貝多芬,右手夾著一只煙揮舞鼠標如書狂草的颯爽英姿。

  “沒問題!他的種族和職業呢?”老羅神情堅毅。

  “人類、男性、黑色頭發、一張死小孩的臉、看起來很廢物那種,千萬別太英俊。”酒德麻衣把一張黑白照片遞過去,“就按照這張照片設定。職業嘛……盜賊吧,他一直都是個小賊。”

  “作為英雄真是缺少點個性啊。”老羅嘖嘖。

  酒德麻衣拍了拍巴掌,黑衣司機從門外進來,提著一件軋紙刀。

  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酒德麻衣叼著一串烤板筋起身,抓起一疊現鈔,一軋為二。

  片刻的沉默之后,有喝到興起的兄弟拍掌,“好樣的姐們!”

  滿場噓聲和喝彩聲中,酒德麻衣長發飄飄,一刀兩斷又一刀兩段再一刀兩斷,每次壓下鍘刀都帶著優美的韻律感,紛飛的半截鈔票落入司機放下地下的旅行袋里。

  “五十萬預付金。”

  酒德麻衣把旅行袋的拉鏈拉上,推到老羅面前,“給你的那一半都是右半張,拿到銀行也換不回整錢的。想要左半張就那人物來換。好好努力哦,親愛的你很萌……但是記得下次見我的時候要好好洗頭!我能感覺到你那邊有股發酵的味道向我飄來。”

  她向著在場所有人飛了個媚眼,從錢包里拿出五千塊放在桌上,“今晚這里的酒我都買了,七天之后,請上網,看一個叫‘路明非’的男人殺死巨龍。”

  歡唿聲里,她款款地扭動纖腰走向外面那輛停著的加長悍馬,在登車離去前還轉身揮手,儼然是女明星在頒獎晚會后揮別媒體。

  但沒有人覺得這發生在一家成都小吃點前不合理,所有人都預感到什么大事就要發生,讓人無比期待,他們高舉酒瓶送別這個看起來棒極了的妞兒。

  “今后的7天里!”老羅撥通副會長的電話,“我們要打造排行榜上第一的、金光閃閃的路明非!對……他會殺掉那頭龍!”

  “喂,長腿妞,這樣真的可以么?”薯片妞趴在窗邊,眺望西邊火紅的云霄燃燒在樓群之上。

  這座城市的日出時分,在鉛灰色的氣層之上,太陽如同一個煮熟的蛋黃那樣慢悠悠地浮起,樓下環路上的車流已經密集起來。

  新一天開始,在這間位于CBD核心區的頂層會議室里,她們已經連續24小時沒睡了。一切業務都進入暫停的狀態,紐約的股票經紀人已經一整天沒有接到薯片妞的電話,陷入巨大的茫然中。

  “應該沒問題,只要各個環節銜接不出錯。暴雪整個魔獸世界團隊已經暫停了所有員工的休假計劃,他們會在未來的七天內分為兩班24小時循環開發,這個副本要上線的消息會在幾個小時后通過暴雪官網和全世界各個語種的《魔獸世界》官網發布,上線時間確定是在七天之后。”

  酒德麻衣看了一眼自己那塊精致的卡地亞腕表,“不,六天零四個小時后。這將是暴雪歷史上第一次不跳票。那個叫老羅的家伙干得不錯,‘路明非Ricardo’現在已經升到了57級,兩隊人循環練級,還有兩對為他提供支援。到今天中午12點這個角色就會滿級,然后的幾天里他會為技能點聲望點和頂級道具走完整個地圖。六天零四個小時后那個副本上線時,一個全新的、排行榜上頂級的英雄會站在副本入口。”

  酒德麻衣半躺在寬大的皮轉椅里,正前方和左右兩邊各是一塊36寸的高清屏幕,在強勁顯卡的支持下,這三塊聯動的屏幕可以顯示接近180度的視角,放眼看是一望無際的沼澤,隱約鱷魚出沒。

  一個小賊正騎著馬在泥濘中奔跑,腦袋上頂著‘路明非Ricardo’字樣。事實上他遠不止一個人,如果稍微拉遠,就會發現他背后跟著……洶涌的騎兵團,滿級的肉盾和強力的奶媽簇擁著這個家伙。

  聊天頻道里高速地刷著,“快點,叫老白去把匕首給路哥打了!”“誰在暴風城接應路哥?飛過去,這邊我們大隊人馬就要到了。”

  “搞得我也想開個賬號了。”酒德麻衣撥著無線鼠標。

  “媒體怎么樣了?”薯片妞又問。

  “昨晚我在凱賓斯基飯店舉行了一場發布會,邀請了業內所有媒體到場,我準備了500個紅包,每個紅包里有500美元,收到紅包的媒體記者都很開心。‘首殺計劃’達成的瞬間,截圖就會被所有業內網站公布,新聞標題是《中國第一首殺:路明非團隊擊敗龍王》。幾小時后各都市報都會轉載,再過幾小時之后這個消息就會上電視新聞,我甚至聯系了一個名叫小邪的很能催稿的出版商,會出版一本名為《首殺龍王傳》的書。”

  “聽起來就差排同名電影了……”

  薯片妞回過頭來,“動用那么多資源去哄一個大男孩開心么?我說麻衣,你說老板真的很在意路明非的感受么?”

  酒德麻衣沉默了片刻,輕輕搖頭,“我想他不在意任何人的感受。”

  “我也是這么想,你和路明非接觸過,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說不清楚,表面上看起來很慫,對自己沒有任何信心,也不抱什么期待,所以他也不會努力什么的。”酒德麻衣把腳翹在會議桌上,捧著杯熱巧克力,望著天花板出神,“但是偶爾他又會變成里外一個人……孤獨,又兇狠,眼睛里藏著那么多的不甘心,就像是……燃燒起來了。”

  “燎原的大火都是從心底燒起來的,不是么?”薯片妞低聲說。

  酒德麻衣抿了一口熱巧克力,“其實他很運氣了,幫他的人不少。但是那種感覺很奇怪……并不是幸福,沒有任何幫助給他帶來幸福,只是維持他在孤獨邊緣的脆弱平衡。好像他是這個世界的孩子,誰也不敢叫他真正絕望。每當他即將墮入悲傷的深淵時,總有人施舍似的給他一點點安慰讓他能堅持住。我有種奇怪的感覺……當他真正絕望的那一天,他會變成……”酒德麻衣輕聲說,“魔鬼那樣的東西!”

  這是朝陽區的一個地下網吧,日光燈管籠罩在嗆人的煙霧中,幾十臺排開的電腦,破損的沙發上每個“包夜”的兄弟都左手夾著煙右手握著鼠標,熬到紅顏,隔壁兄弟的劣質耳機里透出節奏強勁的搖滾樂聲,柜臺上的收銀小妹絲毫不受干擾地趴著唿唿大睡。

  路明非面前堆著七八個可樂罐,按著一張掉了幾個鍵縫隙里滿是煙灰的鍵盤。

  一夜之間他殺敗了這個場子里的十四個星際高手。

  網吧里玩星際的兄弟都給震了,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這慫孩子是來網吧玩的么?這是來踢館的吧?一臉面無表情,初看好像是沒睡醒,誰都能去踩他一腳,直到三四個兄弟敗陣,大家才領會出那面無表情中的殺氣騰騰。幾個兄弟湊到路明非背后去看他的操作,可根本看不清,路明非的手指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起舞,鼠標行云流水般移動,在不同場景中高速切換,圍觀的人還沒來得及看清他在這個場景里做了什么,他已經切到下一個場景中去了。

  然后他就贏了。

  最后兄弟們不得不打電話把狗哥叫來。狗哥是這個網吧里出沒的星際爭霸最高段,十盤九勝,已經到了睥睨天下無敵手的高度,只能偶爾打打教學賽派遣人生。

  狗哥接到電話的時候震驚了,有種獨孤求敗忽然發現自己和東方不敗活在同一時代的幸福感,穿著拖鞋就來了。然后就連著輸了七盤……

  這時候狗哥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和東方不敗生活在一個時代……而是和變形金剛生活在一個時代,縱然你玄鐵重劍大巧不工,看上去對方只是響了幾聲,然后一腳把你踩平。

  這一局狗哥自信是沒問題了,因為他根本不準備進攻,只是死守。他造齊了各種單位,長程近程,天空陸地,甚至還在主基地前擺了一個蜘蛛雷的雷陣,人口到達最高限的200人。

  這防御的堅硬程度好比把世界各國的軍隊全部集中在北京,戰斗機的機翼都能把天空遮住一半,足夠跟外星人的飛碟打一打了。

  龍騎士破陣裂開,成群的狂戰士揮舞著離子光刀沖了上來,狂砍補給站,但坦克在攻城模式下很快透出帶濺射的遠程炮火,把狂戰士化為一片又一片的殘骸,槍炮聲震耳欲聾。狗哥驚喜得瞪大了眼睛,這樣子路明非的人口會迅速下降,而他這邊的工廠還在不斷涌出坦克,防線至今毫無缺口。

  路明非的整整一隊航空母艦帶著“仲裁者”強突進來了,坦克和機槍手們對他們都沒轍,防空塔很快被推掉了兩座。

  但是狗哥一點不慌,這是預料之中的事,神族怎么可能不出航母這種終極武裝?大群的瓦爾基利涌了上去,狗哥精確地控制著距離,瓦爾基利機群的集束彈藥并不攻擊護甲強大的航母本體,而是攻擊他們放出的戰斗機,很快,航母的戰斗機損失過半,失去了戰斗機群的航母成了待宰的羔羊。

  龍騎士們悍不畏死地發動了沖鋒,但是沒用,他們在遠程超強的攻城坦克面前還不如狂戰士有戰斗力,一排排龍騎士到下,滿地都是神族高貴的藍色血液。

  路明非的仲裁者試圖冰凍坦克,但是失去了航母戰斗群的保護,兩架仲裁者立刻被瓦爾基利擊落了。

  狗哥狂喜地舔著嘴唇,狂點鍵盤,補充損失的瓦爾基利,他已經勝券在握了。

  “監測到原子彈發射。”耳機里傳來冰冷的警告。

  狗哥傻了。原子彈是人族的武器,而路明非用的是神族,當然神族確實可以用暗黑執政官去俘獲人族的農民,從而建造一支人族軍隊……

  但是真的有人這么玩么?暗黑執政官那種頂級單位根本就很少有人造吧?而且即使俘獲了一個農民,還要花很長的時間復制一整套人族建筑。這是什么瘋子的玩法?

  “監測到原子彈發射。”又一次警告,這并不是重復,而是另一顆原子彈發射了,“監測到……監測到……監測到……監測到……”

  連續的六次警告,幾乎是在同一瞬間,路明非發射了六顆原子彈!狗哥拖動鼠標,在屏幕上瘋狂地尋找原子彈的導航紅點,他必須找到那些紅點,把所有單位從紅點周圍的區域挪開。

  誰都知道原子彈這玩意兒有多可怕,它不能擊落,卻能把一個區域徹底夷平。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狗哥找到了五個紅點,坦克群和瓦爾基利戰機都被迅速移走,能起飛的建筑也都起飛了。

  可是最后一個紅點呢?最后那可要命的核彈會落在什么地方?狗哥滿腦門子的冷汗。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基地的每個角落都找過了,都找不到第六個紅點。

  連續五顆核彈接連落下,把狗哥的地面建筑夷為平地,人口數急劇下減,但是軍隊好歹都保住了,槍桿子出政權,有軍隊就能翻本,而且連發六顆核彈,路明非也耗損不少。

  狗哥唯一的心病是……第六顆核彈還沒落下來……就像你睡著了,樓上穿靴子的大哥回來了,脫下一只靴子“咣”地扔在地上,驚得你心跳加速滿身冷汗……然后就沒有第二聲了……顯然樓上的大哥不是“獨腳大盜”什么的,該有兩只靴子啊,于是你整晚上都眼巴巴地等待第二只靴子。

  路明非海潮般的大軍涌進來了,這一波居然是……空投!

  路明非的目標根本不是狗哥的軍隊和基地,而是那些有雷達探測功能的防空導彈塔。

  空投下來的是……看不見的暗黑圣堂武士。兩個仲裁者冒死沖進來甩了兩個冰凍把狗哥的科學球給凍住了。

  狗哥瞬間就成了一條瞎眼狗,大群的暗黑圣堂在他的基地里縱橫沖殺,揮舞著圓月彎刀追砍坦克,狗哥點燃一根煙,對著天花板吐出一溜青煙,在對話框里打出“GG”。

  Good game,在主基地爆炸的音效里,狗哥認輸了。

  “大師,我輸得不冤,我有什么兵你都猜到了,你還復制我的農民造原子彈,我承認技術差了不止一點半點,”狗哥長嘆一聲,沖對面那個衰仔說,“可我就想知道您把第六顆核彈投哪兒了!我一直在找那顆核彈啊!要不是在找那顆核彈,我沒準還能截殺你的空降。”

  路明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扔荒地上了,在左上角,不容易找到。”

  “你扔哪里干什么?”狗哥睜大了眼睛。

  “為了讓你找……”

  這一局結束,地圖打開,狗哥終于看到了路明非在自己的基地外的布局,戰霧里,滿滿一片紅點,幾十個兵營里幾十個機場滿屏幕都是路明非基地……雖然礦產不缺,路明非還是造了無數的基地,因為他需要最快的采礦速度,來支付他巨大的兵工廠開銷。

  他打的是消耗戰,狗哥堅硬的防御不斷地消耗路明非的戰斗力,但是路明非補充的更快。源源不絕,楞把神族當成了蟲族。

  “高手……再來一盤吧?請教一下。”狗哥謹慎地說,“老板給我拿兩個營養營養快線。”

  老板把營養快線放在狗哥面前,狗哥一瞪眼,“給我一個就行,還有一個給那邊的高手……高手扁我們扁得辛苦……”

  “多謝多謝,好啊好啊。”路明非說。

  “兄弟能在你后面圍觀么?”有人湊了過來。

  “好啊好啊。”路明非說。

  于是他身后簇擁了一小群人,還有個頗有些漂亮穿小黑裙的女孩坐在路明非旁邊,瞪大眼睛滿臉好奇。

  此時此刻儼然路明非就是這個網吧里的一號領袖人物。路明非不好意思地挪了挪屁股,免得蹭到她的大腿,但還是有點點欣喜……

  這是不是所謂的存在感?

  果然有的人的存在感就使豪車如水美女如云的香檳酒游泳池邊,那是愷撒;

  有的人的存在感就是在血流成河的屠龍戰場上,那是楚子航;

  有的人的存在感在對校董會臭牛逼的時候,那是昂熱;

  有的人的存在感在于二鍋頭和內衣雜志,那是副校長……

  而它的存在感就是在這樣的網吧里,臟臟的破破的,彌漫著煙霧,燈光昏暗,偶爾有一兩個露大腿的女孩,所有人都不經意似的回頭看……

  可只有在這里覺得有點點暖和,不會胡思亂想。

  路明非打開營養快線喝了一口,再次握住鼠標。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26 16:28
3.臥底師妹

  麗晶酒店頂層的行政套房里滿地狼藉,打印出來的資料和繪圖工具扔得地上床上都是,幾臺筆記本全開,用無線網卡互聯,投影儀在墻上投射出高精度的北京地圖,滿地快速食品的包裝紙,角落里還有兩個吃了一半的肯德基全家桶。

  楚子航端坐在桌邊敲打鍵盤,叼著一根巧克力棒面無表情。從入住酒店他就開始工作了,一直靠著巧克力棒、曲奇餅和碳酸飲料過活。

  芬格爾則四仰八叉地躺在漫長的資料中間,一手拎著個紅酒瓶,一手握著一只炸雞腿,雙腿分開好似一只翻過來曬太陽的懶蛤蟆那般愜意……他居然還帶上了墨鏡來遮擋早晨刺眼的陽光,乍看還真以為他在夏威夷度假。

  “路明非出去一天了,你知道他去哪兒了么?”楚子航嘴里問話,目光仍落在屏幕上。

  “說是去網吧了,在這里打游戲會影響你干活兒。師弟我們可都靠你了,人家那一組都是精銳,拖著我們這兩油瓶辛苦你了。”

  “中文里把女人離婚后跟前夫生的孩子叫‘拖油瓶’,你大概誤解了這個詞的意思。”楚子航糾正。

  “哦,我還以為是什么老鼠拖油瓶的典故,”芬格爾束縛地打了一個酒嗝,“那么說……你就是個拖油瓶咯”鍵盤發出清脆密集的聲音,房間里只剩下這個聲音。

  “哦對不起,這個詞是貶義的么?”芬格爾撓頭。

  “沒什么褒貶,只是一個描述事實的俗語,是的,我是一個拖油瓶。”楚子航按下回車鍵,數據開始載入他剛剛完成的數學模型。

  投影打平現實的就是楚子航筆記本屏幕上的界面,一瞬間無數漣漪在那張北京地圖上濺開,好像是那平靜的湖面,楚子航剛剛撒了一把細沙進去。

  “你在搗鼓些什么?”芬格爾盯著投影打平發愣,“說起來我們不是來屠龍的么?可是我們三個各有各的宅法,廢柴師弟是個游戲宅,你是個科學宅,我是個……好吧,我是個吃貨。我們不該帶著設備滿北京城找龍么?”

  “如果你說的設備是單反相機的話,那個唐森和他的混血種朋友們正這么做,他們昨天已經游覽了故宮,今天的目標是去頤和園。”楚子航淡淡地說,“他們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旅行團了。因為他們落地就發現這座城市里滿是龍的圖騰,地理上有龍脈,皇家石雕上有龍鳳呈祥,大殿四角趴著龍的子孫,連馱石碑的烏龜都是龍種。根本無從找起。中國以‘龍’為圖騰,遺留的龍族信息本該是最多的,但是,太多雜亂的信息卻把我們要找的核心信息隱藏起來了。”楚子航用一個鉛筆指著大屏上的那些小小漣漪,“我現在拿到的雜亂信息是北京城區和周邊今年以來地動數據。”

  “地動數據?”

  “這座城市里密布著地震局設置的小型檢測設備。地震其實是一種頻發的地理現象,像北京這樣一個處在華北燕山地震帶上的城市,每年有多達幾百次小規模的地震,但是震級和烈度太低,甚至無法察覺,我們稱之為‘地動’。監測設備會忠實地記錄每一次地動,除了真正的地殼變動,這些地動的另一個來源是龍王的躁動,今年北京城區里的地動頻率忽然增加了10倍,我建構了一個簡單的數學模型,采用各種計算方法和篩濾條件,最終我們能找到那個新增的震源,也就是龍王。”

  芬格爾呆呆地聽了半天,點頭,“好神奇!”

  “你不理解很正常,我的科目偏向科學,你的科目偏向龍族譜系學。”楚子航淡淡地說,“也就是說我是理科,你是文科。”

  “媽的上了九年大學才知道自己是個文科生!”

  芬格爾灌了一口紅酒,“就是說這個暴躁的龍王總在一個地方發功咯,如果他是一邊發功一邊移動怎么辦?”

  “他必然有自己的移動規律,如果他一直在移動,那么震源會顯示為幾條路線。但……龍王為什么要移動?他上班么?”

  楚子航攤攤手。

  “也是,他應該藏在什么地方養精畜銳,力量徹底復原之后把我們全部人干翻。”

  芬格爾點頭,“看起來有了這些數據我們就能領先愷撒那組咯?”

  “沒有把握。城市里能引起地面震動的因素太多,譬如重型卡車經過、地鐵經過、施工機械、甚至節日放禮花,這些也都會被作為地動記錄。也就是說地動數據中混雜著幾百倍的無效數據,要剔除他們不只需要多久。”

  楚子航看著投影屏幕,皺眉,“而我們的時間有限。師兄,你以前有女朋友么?”

  “喂……這是什么神轉折?前言后語之間不需要一點銜接么?你們立刻果然都是些楞貨!”芬格爾吃了一驚。

  “對不起,忽然想起,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有什么不方便?那是我輝煌的戰史!情場不朽的豐碑!”芬格爾從床上猛地坐起,“我也曾是人見人愛的‘A’級!在我入學的頭幾年,我也是你這種游戲花叢無往而不利的好漢!傾慕我的女生在情人節派對送巧克力給我,多到我不得不把它們拿來做成巧克力醬的程度!夠我抹一年的早餐面包!”

  "所以是有女友的?后來分手了?楚子航認真地看著他。

  “傷口被你戳到了!”芬格爾捂胸。

  “抱歉,我只是想咨詢一下……如果你喜歡一個女孩,從來沒有表白過,她就要嫁人了,你會跟她說么?”

  “你是關心那個廢柴的心理健康么?”芬格爾明白了,“我估計我不會說……”

  “那么你的選擇和路明非一樣。”楚子航若有所思地打開一罐可樂。

  “我為什么要跟她說?”芬格爾一瞪眼,“我會選擇先爆掉新郎!”

  楚子航愣了一下,“如果他不說,被隱瞞下來的感情就一錢不值。有一天他會帶著這種感情死掉,甚至沒有人知道。那為什么不說?”

  芬格爾撇撇嘴,“感情這個東西,有的人的很值錢,有的人的就很垃圾。廢柴師弟的感情原本就一錢不值,愷撒能給諾諾的廢柴師弟就給不了。感情是個神圣的字眼兒,但不是硬通貨,不能用來換吃的。別因為喜歡誰就覺得自己的感情很珍貴啊朋友,他那種沒用的感情,還是盡早忘掉比較好吧。”

  “可你剛才說你會爆掉新郎。”

  “每個人不同咯。不如說你這種神經病,你一旦喜歡上了什么女孩必然驚天動地,如果她要嫁人,就算花車已經出發,你也會一槍轟掉車軸去搶人。”芬格爾說,“但廢柴師弟是個軟蛋,他會穿得西裝筆挺站在諾諾背后看她嫁進加圖索家,回來灌上兩瓶紅酒睡得像頭死豬。他最兇狠的一面也就是在《生化危機》里舉著散彈槍沖向成群的僵尸,一邊轟僵尸還一邊流口水。”

  “不發瘋的感情沒有價值?”

  “可以這么理解。”芬格爾搖頭嘆息,“一個只會悶騷什么都不敢做的慫蛋,他的感情就很廉價啊!不,不是廉價,是傻│逼透頂!”

  “傻│逼透頂?楚子航咀嚼著這四個字的意味,”什么人能算作傻│逼透頂?我知道這四個字是罵人用的,可是好像什么人都能罵,沒有具體涵義么?"

  他是個語言潔癖的人,基本上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都能毫無刪節地寫進中學課本,而且是理科課本,純粹陳述事實的口吻,語氣沒有半分起伏。

  “哦,”芬格爾撓了撓亂蓬蓬的腦袋,“一個中國人文一個德國人如何解釋傻(xx)逼透頂……本身就很傻……這個詞基本上可以概括一切讓人煩又看不起的廢柴了,用在師弟身上大概是……”他仰頭望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就是那種明知道什么事情不可能,還非要揣著希望,一直慫一直慫,有時候卻會為這種事熱血上腦,跟瘋子似的,可是該到自己勇一把的時候又怯了……就是那種什么都不懂得死小孩,還他媽的超固執,還是個軟蛋,我靠!一切的缺點他都有了,你看他不是傻(xx)逼透頂么?”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微微點頭,“我明白了,確實是傻(xx)逼透頂。”他頓了頓,“那師兄你當初是怎么分手的?”

  “我靠!你這好比咨詢專家闌尾炎開刀的事情,然后文專家說你的闌尾還在不在!”芬格爾嘟噥,“好吧,是因為我那時候也傻(xx)逼透頂咯……”

  “每個人都有傻(xx)逼透頂的時候吧。”楚子航淡淡地說。

  敲門聲,跟著是捏著嗓子的聲音,“鼴鼠鼴鼠我是地瓜!”

  楚子航起身開門,扛著大包小包的夏彌探頭進來跟芬格爾打手勢,我噻,真亂誒!傳說中的男生宿舍么?養蟑螂當寵物的男生宿舍么?我可以進來么?能不能先讓你們的寵物閃開,我怕會踩到那些可愛的小動物……"

  她穿著波西米亞風的格子長裙和直筒鹿皮靴子,還有一件酒紅色的羊皮小夾克,脖子上纏著紫色的長圍巾。

  誰也摸不清她穿衣的風格,反正每次看到她都會讓人眼前一亮,大概是家里有整整一個步入式更衣間的衣服,讓她對比搭配。

  “師妹太漂亮了!來讓師兄看看你的腰圍長沒長……”芬格爾張大懷抱。

  夏彌把一塊奶酪蛋糕砸到他臉上,“是怕你們餓死給你們送吃的來了!誒?怎么不見路明非?”

  “你路師兄出外修行去了,大概一年半載回不來,吃的給我們分了就好,是北京小吃么?”芬格爾雙眼發亮。

  “嗯吶嗯吶,”夏彌在床邊坐下,在大包小包里摸索,“我我是北京人嘛,今天要回家看爹媽咯,就去買了一圈東西,順便給你們買了點吃的,雖說你們這組有兩個中國人,但是看起來芬格爾師兄你的自理能力反而是最好的誒。”

  “過獎過獎,就是走到哪里都能找到食物的求生本能,天生的。”芬格爾很得意,“我去埃及的時候錢包被偷了,就快餓死了,又不會阿拉伯語,硬是仗著天縱奇才,用表情逗笑了賣烤馕的大叔,換來了免費的烤馕!”

  “稻香村的點心、蜜餞、十八街的麻花……這是天津的……還有天福號的肘子,”夏彌一件一件往外拿,“夠你們吃幾天了。”

  芬格爾按胸,“啊!這洶涌的幸福感,你果然是我們組派去的臥底吧?就知道師妹你心里還是向著我們的。”

  “因為芬格爾師兄你最英俊嘛。”夏彌齜牙笑。

  芬格爾轉向楚子航,用力拍胸脯,“看!師弟,你們還是得靠師兄我的色相才能擺脫終日吃垃圾食品的悲慘生活!”楚子航懶得搭理這兩個活寶,沖夏彌點頭打招唿之后,他一直盯著屏幕上的北京地圖思索。

  “背景的地動數據?”夏彌走到他身邊。她的專業偏理科,一眼就明白了那些漣漪代表什么。

  楚子航點點頭,“但垃圾數據太多,干擾太大。看起來這些地動波紋是在整個北京城里平均分布的,就像風吹開戶面,湖面上都是水波,我們就找不到那條魚吐出的泡泡。”

  他拍了拍那張地圖,“那條魚就在湖面下藏著,他它徹底蘇醒的那一天,會以龍的形態忽然擊破水面,那時候就來不及了。”

  “他目前還是人類形態,為了徹底蘇醒,他應該正在異化為龍類的軀體。”

  夏彌說,“異化為徹底的龍類需要時間,等于再進行一次孵化。我跟爹娘說師兄你很照顧我,他們說想請你去家里吃個飯。”

  楚子航一愣,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芬格爾的大嗓門,“這又是你們理科生的神轉折么?喂喂,這就是傳說中的‘見父母’么?”芬格爾捂臉,“可恥地萌了!”

  “萌你妹啊!”夏彌扭頭惡狠狠地,“只是請吃飯而已!”

  “那為什么沒有我?”芬格爾跳起來質問。

  夏彌一愣。

  “顯然沒有我吧?分明就是沒準備叫我嘛!心虛了臉紅了!我靠我就知道你們小女孩覺得師兄我是大叔了!說什么師兄最英俊都是騙我的!”芬格爾滿臉憤怒。

  “我不認識你……”夏彌捂臉扭頭。

  楚子航咳嗽一聲,遲疑了幾秒鐘,“你也看到了,這里已經忙成一團了,大概沒時間過去,謝謝你父母的好意吧。”

  “吃飯而已嘛,幾個小時總是有的,我哥哥聽說之后很想見你的,”

  夏彌捂住耳朵,“在電話里大聲說什么姐姐姐姐我要大哥哥陪我玩什么的,吵死人吵死人吵死人,我也是沒辦法才來邀請你的嘛!”夏彌把臉湊到楚子航面前,“賞個臉賞個臉賞個臉?”晃著腦袋眼珠子骨碌碌轉。

  “我……”楚子航語塞了,“我不太會陪人玩……以前不是聽說是你弟弟?為什么剛才說是你哥哥?”

  “是御姐的姐!”夏彌吐吐舌頭,“他生來有點發育緩慢,智力就像小孩啦,所以他總覺得我是他姐姐。”

  “說起來幫助未成年人就是我們卡塞爾學院的責任啊!”芬格爾挺胸,“我責無旁貸!楚子航你也責無旁貸!”

  楚子航無可奈何,“什么時候?”

  “大后天中午吧,包餃子你看如何?”

  “好的。”楚子航點了點頭。

  “呀嘞?可是大后天中午我安排了有事。”芬格爾忽然說,“雖然我很想陪你去,但實在不巧,你自己去師妹家吃飯吧。”

  楚子航傻眼了,“你……有什么安排。”

  芬格爾抖了抖自己蓬松的長發,讓它顯得有點特例獨行的感覺,一整衣襟,昂頭,“參觀北京798藝術中心。”

  “你耍我的吧?”楚子航在心里說。

  “喂,臥底師妹,愷撒在干什么?”風芬格爾忽然問。

  “好像從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喝茶、洗芬蘭浴、做SPA什么的,今天好像去逛琉璃廠了。”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26 16:29
4.鳳隆堂

  早晨的陽光照在琉璃廠大街的石板路上,一輛三輪跑得歡,兩側都是復古的青磚二層小樓,每棟樓前都掛著“寶翠堂”、“崇文府”這類黑底金字招牌。

  年輕的客人從一輛人力三輪車上從容下來,青色的中式大衫,一條休閑褲,腳下踏著一雙京式“條便”,一頭燦爛如金的頭發,海水般湛藍的眼睛。

  “鳳隆堂”的招牌有點破舊了,掛在小鋪面的門楣上,門口掛著寶藍色的棉布簾子。這已經快到胡同的最深處了,一般玩古的人決不會選擇那么偏僻的地方開店。

  客人先開棉布簾子,門上銅鈴一響,卻沒有人來招唿,柜臺上空蕩蕩的。

  這個店還是紙煳的老窗,早晨的陽光透進來是朦朧的,空氣中懸浮著無數灰塵,周圍擺著大大小小的條桌和木箱,像是有點年頭的東西。線裝書、唐三彩、石硯筆洗,看起來這個店里什么都賣,甚至墻上還掛著一套大紅色的嫁衣,一切都好像蒙著微塵。

  這是一間被灰塵封印的老屋,幾十年沒人踏入了,只有那些灰塵的精靈們在空氣中歡舞。他們是這里的領主。

  客人在屋子里慢悠悠的轉圈,聞著空氣中濃郁的檀香味,最后在那件大紅色的嫁衣前駐足欣賞。

  嫁衣的材料是漂亮的絲緞,精美的緙絲邊,貼著鳳凰花紋的金箔,鑲嵌珍珠紐扣和琉璃薄片。

  它被展開釘在墻上,還有人用墨筆給它勾勒了一個寫意的新娘側面,客人微笑著揣摩著那張側臉的神韻,就像一個眼睛嫵媚的女孩扭頭沖你輕輕一笑。

  “清朝旗人穿的喜服,是正統的旗袍樣子,那時候的旗袍是寬下擺,裙擺到底,里面穿褲,可不是現在那種露胳膊露腿的式樣。”有人在背后輕聲說。

  “林鳳隆先生?”客人并不回頭。

  “愷撒?加圖索先生?真年輕啊。”老板說。

  愷撒轉身。雖然他有備而來,但驟然看見這個老板,還是有點驚訝。

  這個操著一口京片子的老人居然是個地地道道的歐洲人,灰白的頭發和鐵灰色的眼睛,消瘦的面頰上仍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老板穿著一件竹布襯衫,手里還盤著一對鐵蛋,另一只手里拎著一個塑料袋,里面是一套煎餅果子……

  “獵人里真是什么怪物都有啊。”愷撒上下打量著他。

  “這行的水深著呢,我算正常人。”老板微微一笑,“出去買早點了,一起吃點兒?”

  “免了,早餐嘗試了豆汁,把我給喝吐了。”愷撒回憶起那泔水般的味道,不禁又有點反胃。

  “吐了就喝點茶,我這里有鐵觀音的秋茶,老茶樹上采的。”老板領著愷撒走到角落里,一張樹根剖成的老茶桌上備著全套青瓷茶具。

  兩個人對坐,老板手腳麻利地燒水沏茶,斟、泡、涮、洗,青瓷茶具在這個歐洲老頭兒手里翻飛,自然而然地有種美感,讓人看著看著就沉溺其中。

  若有若無的茶香飄逸開來,最后是一小杯水氣蒸騰的清茶送到愷撒面前。

  愷撒聞著那茶香,點點頭,“你在中國很多年了?”

  “我是個河南人啊。”老板很篤定的說。

  愷撒皺眉,“你能不能那鏡子照照自己那張寫著‘雅利安人’四個字的臉再說這種謊話?”

  “我父母是二戰時候滯留在中國的德國人,很不幸他們都死了,所以養大我的是一對中國河南人夫婦。我也不是那么排斥自己是德國血統,但是……”老板一拍大腿,“德語他│媽│的的太難了,愣是一句學不會啊!”

  愷撒點點頭,“一個意大利人和一個德國人用河南話交流,真是有意思……好了,我來這里不是喝茶的。”他放下茶杯,把一個頗有分量的紙袋放在老板面前,“二十萬美元,買你說的那條消息。”

  “獵人中也有您這樣揮金如土的人啊。”老板瞇著眼睛笑了。

  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愷撒?加圖索的另外一個身份,他是個獵人。他甚至在進入卡塞爾學院之前就是個獵人,十五歲就有了“獵人市場”的ID。

  他當然無需為了賞金而工作,即使最優厚的賞金,也不過能打平他私人飛機的油錢以及隨手灑出去的小費。

  他只是喜歡做點冒險的事,而且獵人里有很多很好玩的人。他的ID是“高盧總督”,歷史上那個獨裁者凱撒曾經征服高盧。

  而老板的ID是“phoenix”,“鳳凰”,這種常見英文的ID現在已經很難注冊到了,必然是很早就注冊的,但愷撒從來沒見到這個ID出來活動過。

  唯一的一次,就是那個暴熱的“龍王蘇醒”的貼子下,“鳳凰”跟帖說,“出售龍王相關情報,二十萬美元現付。”

  沒有人注意到這么一條不起眼的跟帖,除了愷撒。

  老板慢悠悠地品茶,“距離這里不遠,民族宮那邊,有一條光彩胡同。明朝的時候,它是制造火器炸│藥的地方,那時候它有另外一個名字……”他忽然停下了,抬眼看著愷撒,眼睛里微光一閃,“王恭廠。”

  愷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覺得光柱中那些微塵的游動忽然加速了,好死那個古老的名字驚醒了這些沉睡的精靈。

  “聽說過?”老板笑。

  “王恭廠大爆炸,發生在公元1626年5月30日上午9時,覆蓋面積超過兩平方公里,殺死了兩萬人。逼的皇帝朱由校先生不得不下了一份《罪己詔》,認為自己的行為觸怒了上天。那是無法用正常邏輯解釋的災難,歷史上最神秘的三次爆炸之一,和他并列的是印度的莫恒卓。達羅死丘事仧件和俄羅斯的通古斯大爆炸。”凱撒低聲說。

  老板點點頭,"公元1908年,通古斯的原始森林里發生了劇烈的爆炸,好像太陽提前升起,森林成片倒下,巨大的蘑菇云升起,萊茵河邊都能觀察到那次爆炸的火光。至今人類能夠達到那種效能的武器也只有核武器。

  “但是1908年‘原│子彈之父’奧本海默才四歲,還是個小屁孩兒,還有37年那幫美國人才能造出原仧子彈。可核爆,卻提前發生了,”老板瞥了凱撒一眼,“雖然以前不認識,不過對于龍族,想必大家都知道不少,不用隱瞞什么,通古斯大爆炸是言靈‘萊茵’導致的,序列號113的高危言靈。”

  “公元1626年,中國人也不可能擁有核彈,那么王恭廠大爆炸,也是因為某種毀滅性的言靈。”凱撒低聲說。

  "是的,核武器的關鍵技術在于放射性原料,美國人在橡樹嶺制造了巨大的設備,融化了數萬噸純銀為導線才制造出有效的分離設備。但是對于太古龍類,他們根本無需借助什么設備,僅靠精神堡烈酒可以制造出類似核爆的高溫和沖擊波效果。這是龍族技術的巔峰,不可思議的另一種技術領域,他和人類技術的區別其實就像是實數和虛數的區別,歐式幾何和非歐幾何的區別。

  印度長詩《摩訶波羅多》曾經記述過莫恒卓?達羅的毀滅,那曾是一座輝煌的大城,消失在一場巨大的爆炸中,長詩中說‘空中響起轟鳴,接著是一道閃電。南邊的天空一股火柱沖天而起,太陽耀眼的火光把天割成兩半……房屋、街道及一切生物,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火燒毀了……這是一枚彈丸,卻擁有整個宇宙的威力,一股赤熱的煙霧與火焰,明亮如一千顆太陽,緩緩升起,光彩奪目……可怕的灼熱使動物倒斃,河水沸騰,魚類等統統燙死;死亡者燒的如焚焦的樹干……毛發和指甲都脫落了,盤旋的鳥兒在空中被灼死,食物受染中毒……’"

  “聽起來和核爆沒有任何區別。”愷撒說。

  “但是那部長詩寫于公元前四世紀。”老板挑了挑眉毛,“而我們有理由相信,這三次災難都是龍王蘇醒導致的。而公元1626年,也有一位龍王在這里蘇醒,他也許就是你要找的。”

  愷撒沉思了片刻,“既然王恭廠是制造和儲存火│藥的地方,為什么不能是火│藥爆炸呢?我讀過一些關于火器的歷史,明朝是中國史上火器裝備最多的時期,豐臣秀吉從織田信長那里學到了使用火器作戰,他的軍隊里每十人便有一人拿著火器,他認為那支軍隊可以天下無敵,于是想借此進攻朝鮮挑戰中國。但他在朝鮮半島遭遇明朝軍隊才發現,明朝所謂的‘神機營’,是一只完全用槍武裝的軍隊,人手│一槍。神機營的注定,必然地也有很多火藥。”

  “是的,中國人是黑火藥的行家,但王恭廠大爆炸是數萬噸TNT炸藥的當量,”老板搖頭,“黑火藥的威力才能造成那樣的爆炸。這相當于給每個神機營軍人配備一噸黑火藥,可能么?他們又不是炸彈人……”

  “我知道也有人把它解釋為地震、火龍卷或者大氣電離。”愷撒說。

  “沒有任何一種解釋能說明那場爆炸里所有異象,巨大的沖擊波甚至能把一只重5000斤的石獅投擲一公里到宣武門外。”老板把茶杯放在桌上,“因為它無法被科學解釋,那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巨大領域,足有2平方公里之大,領域內一起都被摧毀。”

  “越是致命的言靈,領域越小,2平方公里的毀滅性言靈領域,聽起來就像是神話。”

  “所以只有少數龍類能做到,譬如說……龍王。”老板轉身,手指探進青磚墻縫中,用力抽出一塊磚,伸手到墻里摸出了一個蠟染的藍色布包。他看了愷撒一眼,緩緩地揭開那個布包,里面是一本毛邊紙的冊子,手抄本,看起來很有些年頭,紙頁脆黃,封皮上寫著“天變邸抄”四個墨字。

  愷撒接過那本冊子,小心地翻看。

  “以前淘到的貨色,明朝時候的古書,紙是桑樹皮和龍須草制的,后人仿造不起。這是明朝不知名作者的筆記,記敘王恭廠大爆炸,是民間文獻中資料最豐富的一種。雖然它里面記述的有些事太過玄異,比如爆炸前的異象提早一個月就出現,觀象臺上成群的鬼車鳥聚集,嘶叫聲如同哀嚎。但是‘鬼車鳥’并不是種現實存在的鳥類,它也叫做‘鸧鹒’或者‘九頭鳥’,它曾經有十個頭被周公射掉了一個,只剩九個,長不好的脖子里總是滴血,大的鬼車鳥翼展有丈許,是種地地道道的鳥怪。如果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大概能夠改寫生物學史。”

  “這是孤本?”愷撒揚了揚那本書,“一本明朝手抄本你準備賣20萬美元?”

  “不,遍地都是。但是……”老板頓了頓,“這本的內容和傳世的《天變邸抄》都不一樣,它里面多出了一大段內容,有關于堪輿學。”

  “堪輿?”愷撒一愣。“就是風水學,中國人相信這是一門科學,尋找龍脈什么的。這本書最初的作者是個風水師,他的工作就是在北京城里幫人尋找龍脈,好確定下葬的吉穴。他詳細記述天變的原因是,他認為這場災難截斷了龍脈。”

  “這得是一本多神棍的書。”愷撒說,“不過聽起來這些亂七八糟的線索里。確實藏著條龍。”

  “這本冊子里詳細地記錄了他在北京城里如何尋找龍脈,明朝時的北京和現在的北京在基本相同的地址,只是有些地名改了。”老板遞過一張折疊好的老舊牛皮紙,“20萬美元賣這本書,附贈一張大四開的明朝老地圖,怎么樣?價格還可以吧?”

  愷撒接過那張牛皮紙,“也是你以前淘來的的寶貝?”

  “不,中國地圖出版社,2001年第一版,2003年第二次印刷,我用了八年,在二環里遛彎總帶著它,要不是看是大客戶,可舍不得輕易出讓。”老板很嚴肅。

  愷撒聳聳肩,笑笑,“再加個贈品吧。”他指了指墻上那套嫁衣,“那身衣服。”

  老板拉下臉來,“我沒有漫天要價,你也不能坐地還錢吧?那身衣服光緞子就花了我四千多塊,掛價兩萬八。”

  “沒帶那么多現金在身上,”愷撒從懷里摸出一張銀色的卡片放在那個紙袋上,“這張卡是白金質地,花旗銀行送給黑卡客戶的紀念品,換那套喜服。”

  老板把白金卡片練著紙袋一把抓過,“歸你了!真有眼光!現在要找那么好的正統旗袍裁縫可難了!”

  愷撒站起來,抬頭看著墻壁上的喜服,“那張側臉是你畫的?”

  “隨便臨摹幾筆,我當初也學過點花鳥,還會寫毛筆字,我當初大字報寫得很好…”老板沾沾自喜。

  “有點像她。”愷撒滿意地點點頭,“會很配她的。”他提著包好的喜服走到鳳隆堂的門口,忽然回頭,看著趴在柜臺上數錢的老板,“林鳳隆先生,你說你不會說德語,從小生活在中國。可你有很好的理科背景,你了解核原料分理技術,你甚至知道言靈序列表,那張表格最終完成是在1972年,‘萊茵’這個名字也是1972年才確定的。誰教你這些的?”

  老板一愣,笑著搓手,“上網啊,我上網學習。”

  “謊話說得真蹩腳,我不喜歡和說謊的人做交易,”愷撒淡淡地說,“不過這本書是真的,所以我愿意付錢。但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目的,我保證你會后悔。”

  他走出門去,在背后放下了棉簾。

  紅酸枝木的屏風后走出了一身黑色西裝的年輕人。愷撒和老板說話的時候他一直站在那里,和黑暗融為一體。

  “現在放心了?都是按照你們說的,我可沒有多說什么奇怪的話。”老板看也不看那個人,繼續數錢,“你聽這個壁角很容易被發覺,他現在的言靈是‘鐮鼬’,領域內一切聲音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但你可以中和他的領域,”年輕人說,“那本書里真的有龍王的線索?”

  “應該就隱藏在里面,但我找了幾十年都沒找到。”老板聳聳肩,“不過既然他是加圖索家選中的繼承人,應該比我有本事,而且……找沉睡的龍王和蘇醒的龍王,難度完全不同。這幾天微小的地動越來越頻繁,就像你們猜測的那樣,他快要按耐不住了。”他把數完的錢塞回紙袋里,塞進收銀的鐵盒子里,“你們還應該付我250萬美元的尾款。”

  “愷撒拿到那本書的時候,尾款已經打進你在瑞士銀行的賬戶了。”年輕人皺眉,“你不該是一個對錢那么在意的人。”

  “作為一個老人,我沒什么別的追求了。”老板笑笑,蒼老的臉像是一朵綻開的菊花,“你們花了500萬美元從我這里買到那本書,又讓我出面轉手交給他,太繞圈子了,不能直接給他么?”

  “他對于家族的安排,一直有些抗拒。”年輕人說,“還處在叛逆期吧?”

  “這樣他就會認為憑著自己的力量殺死了龍王?哈哈,那只會增加年輕人的叛逆吧。”老板說。

  “不用擔心,所有驕傲的鳥,有一天都會飛回巢中。”年輕人抬頭,看著白墻上那個女孩的側影,喜服被取之后,露出了下面寫意的線條,只是漫不經心的兩筆,勾勒出女孩挺拔的身姿。

  “你是照著陳墨瞳畫的?”年輕人皺眉,“這樣太冒險,如果愷撒看出來,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

  “我對自己的畫技有信心,”老板笑笑,“而且那個女孩子很漂亮,確實是一個值得入畫的人,如果作為人體模特會很驚艷。”

  “別這么想,如果那樣愷撒會殺了你,他未必做不到。”

  “隨口說說而已,而且,我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關了這個古玩店,離開這里吧。是的,在名單里你已經被劃掉了,但這么多年,你的老朋友昂熱一直在找你。他知道你還沒死。”年輕人冷冷地說,“弗里德里希·馮·隆先生。”

  老板的臉沉了下來,“弗羅斯特太多話了,他不該跟你說起我的名字。我希望知道我名字的人到你為止,帕西先生。”

  “對我沒有保密的必要吧,”帕西輕聲說,“反正我也是個活不太久的人……”他指了指墻上寫意的人影,“那張畫能拓下來么?我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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