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41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五百八十九章 .黃有容(下).

  ……

  ……

  最終,黃有容考慮了片刻之後,也同樣答應了趙俊臣第二個要求。

  畢竟對於黃有容而言,趙俊臣的這些要求都不是太大的事情,也都不會損害到自身利益。

  接著,趙府的午宴終於是準備妥當了,但黃有容卻是拒絕了趙俊臣的邀請,很快就離開了趙府,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再與趙俊臣有更深入的接觸與交流了。

  趙府客堂之中,看著黃有容離去的背影,一直沉默不語的顧全突然冷聲說道:「不識抬舉!這個黃有容老糊塗了,還以為自己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內閣輔臣?明明已經是落地鳳凰不如雞了,偏偏還要端著閣老的架子!趙大人您將欽差大臣的肥差拱手送給了他,這是多大的好處?滿朝上下有多少人眼紅?黃有容若是稍稍識相一些,就應該主動投靠咱們才對!他倒臺失勢之後,除了一個前任閣老的名頭還剩下什麼?趙大人您主動拉攏他也是看得起他,結果他竟然還敢當面拒絕,當真是不知好歹!」

  在趙俊臣與黃有容交談期間,顧全一直都在旁觀,自然看出了趙俊臣想要拉攏黃有容的意圖,也看出了黃有容的婉拒,所以不由有些憤憤不平。

  當然,黃有容畢竟是前任閣老,就算是如今垮臺失勢了,但積威猶存,所以顧全這些話也只敢在黃有容離開之後說出來。

  另一邊,趙俊臣聽到顧全的憤憤不平之後,卻依舊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只是輕輕品了一口香茗之後,緩緩道:「無需在意,黃有容剛剛離開內閣不久,殘留了一些閣老的矜持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也沒期望現在就能拉攏到他,剛才的一番言語僅僅只是試探罷了。不過……」

  說到這裡,趙俊臣雙眼微微一眯,又說道:「黃有容乃是貪婪之人,既貪權、也貪財,如今他固然有些抗拒,但當他重新嚐到權勢與財富的甜頭之後,就一定會欲罷不能,到時候不需要咱們安排,他就會主動爭取,等他為咱們辦的事情越來越多,一切就由不得他了,如今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對於趙俊臣的決定,顧全向來不敢質疑,但見趙俊臣如此看重黃有容這位垮臺的前閣老,依然是忍不住問道:「大人,您何必這般看重黃有容?若是論眼光論手段,他未必比得過大學士霍正源、閣老左蘭山、以及工部尚書陳東祥;若是論聲勢論人脈,他這段時間更是已經眾叛親離了,就連少傅張誠、禮部尚書林維這些原本對他忠心耿耿的老人,如今都不大看得起他;像是這樣的人,何必花這麼大的代價與心思收買?黃有容倒是有一句話沒說錯,他如今就是一個無權無勢的過氣老人罷了。」

  趙俊臣笑著搖頭,說道:「怎麼?你不服氣?覺得我舉薦他為欽差大臣讓咱們吃虧了?但實際上他就是最好的人選!讓他成為欽差大臣,咱們還能收穫一些好處,若是讓其他人當了欽差大臣,咱們恐怕連一點殘羹舊飯也吃不到。相較而言,讓他成為欽差大臣,這已是對咱們最為有利的結果了。」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此外,做人眼光要放長遠,不能只看眼前,如今的黃有容固然是一無是處,但並不代表他將來同樣是一無是處,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的朝廷局勢變化如此之快,說不定他很快就有用處了,到了那個時候,咱們的收益也會遠遠大於今日的投入。」

  說話之間,趙俊臣的目光微微閃爍著,似乎正在考慮著什麼,但並沒有向顧全進一步解釋說明。

  另一邊,見趙俊臣一副高深莫測、成竹在胸的模樣,顧全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詢問趙俊臣的詳細計劃。

  很顯然,像是這般長遠的考慮,趙俊臣並不會向他詳細解釋,所以顧全也不會自討沒趣。

  最終,顧全只是垂首道:「大人睿智,下官愧不能及。」

  *

  事實上,趙俊臣這般下血本的拉攏黃有容,自然是有原因的,不僅僅只是考慮眼前的些許好處。

  與周尚景的判斷一致,趙俊臣同樣不認為沈常茂還能在內閣首輔的位置上呆太久,哪怕沈常茂如今得到了「趙黨」支持也一樣。

  等到沈常茂從內閣首輔的位置上摔下來之後,恐怕結局會很悽慘,到時候「沈黨」的勢力人脈就會成為一塊肥肉,人人都想要咬上一口,而趙俊臣近段時間所做的一切,也正是未雨綢繆、提前準備。

  這段時間以來,「趙黨」與「沈黨」逐步加深合作、改善關係,就是趙俊臣未雨綢繆的手段之一,兩黨合作之際,趙俊臣想要滲透「沈黨」勢力、收買「沈黨」官員、加深「沈黨」對自己的好感等等,自然是容易了許多,有了這些準備,將來趙俊臣想要收編「沈黨」勢力,也會輕鬆許多。

  此外,黃有容同樣是趙俊臣設想中的暗棋之一!當初「黃黨」倒臺之後,「沈黨」與「趙黨」一同瓜分了「黃黨」的權勢與人脈,如今的「沈黨」之中,有許多人都是原「黃黨」官員,像是禮部尚書林維、少傅張誠等人,更已是成為了「沈黨」內的主要干將,而黃有容對這些人的影響力依舊是不容小覷。

  這樣一來,若是趙俊臣能夠成功的收買到黃有容,再等到沈常茂垮臺之際,趙俊臣就可以直接利用黃有容的影響力收編那些「沈黨」內的那些原「黃黨」官員,並且還可以通過這些原「黃黨」官員暗中串聯、進一步收編「沈黨」勢力、擴大成果!

  如此種種,若是一切順利的話,等到沈常茂倒臺之後,趙俊臣完全可以吞掉「沈黨」的絕大部分資源!

  到了那個時候,「趙黨」的權勢就足以與「周黨」相抗衡,哪怕是德慶皇帝也不敢輕易動趙俊臣了。

  所以,相比較最後的收穫,如今給予黃有容的這些好處,實在是不值一提,只是區區魚餌罷了。

  只是給黃有容指了一條財路而已,但若是能夠換來大半個「沈黨」,這筆買賣自然是最划算不過了!

  從這方面而言,黃有容並沒有看錯趙俊臣,趙俊臣給予黃有容的好處,並不是出於善心,而是為了今後收穫數倍的利益!

  當然,這些想法如今依舊只是停留在設想之中,而顧全也並不是「趙黨」的核心人物,所以趙俊臣並不打算向他詳細解釋。

  在沈常茂正式倒臺之前,「趙黨」依然是「沈黨」的堅定盟友,某些意圖還是暫時憋在心裡比較好!

  ……

  恩,第一更!今天共三更。

  另,謝謝各位的生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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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五百九十章 .安排.

  ……

  ……

  趙俊臣固然想要拉攏黃有容,但他並不會完全信任黃有容。

  所以,黃有容被任命為欽差大臣之後,趙俊臣還安排了顧全一同前往南直隸,既是為了輔佐,也是為了監視,此外趙俊臣還需要顧全在南直隸幫著自己處理一些黃有容不方便經手的事情。

  這樣一來,黃有容沒有參加趙府的午宴,反倒是正中趙俊臣的下懷,趙俊臣也可以趁著午宴的機會,向顧全吩咐一些事情。

  相較於萬貫家財,趙俊臣的午餐略有些寒酸,僅僅是尋常的家常菜餚、總計五菜一湯罷了,一張小小方桌就能全部擺下,這還是因為今天有客人的緣故,平時趙俊臣的吃食還要更加簡單一些。

  不過,菜餚雖然簡單,但顧全落座入席的時候,表情依然是有些激動。

  要知道,就算是閣老左蘭山、大學士霍正源、戶部侍郎詹善常這幾位「趙黨」的核心人物,也極少有機會能單獨與趙俊臣共餐,顧全在「趙黨」的地位只處於二線,這樣的機會並不常見。

  對顧全來講,這是一次大好機會,若是能夠趁機得到趙俊臣的讚賞,那麼他的前途也將會是一片光明——以趙俊臣如今的權勢地位,只要有心的話,想要扶持某位官員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這一點只要看看如今正是春風得意的陳東祥就知道了。

  然而,也正因為太過於激動了,所以顧全與趙俊臣共餐的時候表現略有些不堪,一雙眼睛只顧盯著趙俊臣的神態變化,屁股只是輕輕沾著椅子,隨時恭候著趙俊臣的訓話,心思完全不在吃飯上面,夾菜的筷子都快插進鼻子裡了。

  開席之後,趙俊臣剛剛吃了兩口飯菜,就見到了顧全的這般模樣,心中輕輕一嘆,決定不再耽擱、直接向顧全吩咐事情,否則這頓飯也吃不安心。

  只見趙俊臣放下了手中碟筷,向顧全說道:「飯菜有些簡陋,讓顧大人見笑了。只不過本官一向是不喜鋪張浪費,對吃食也一向不大講究,平日裡進餐也就是這般模樣,覺得只要能管飽就好。但今日顧大人乃是客人,卻也不能招待不週,若是顧大人不喜歡的話,本官可以吩咐廚子再添幾道菜。」

  另一邊,顧全也連忙放下筷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陪笑道:「趙大人您哪裡的話,能夠陪同您一同用膳,已經是下官的莫大榮幸了,哪裡還敢有其他奢求。再說這幾道菜足夠了,多添也是浪費。」

  趙俊臣點了點頭之後,也不再繞圈子,直接說道:「本官安排你與黃有容一同前往南直隸,乃是有些事情想要你去辦,畢竟黃有容還不是自己人,許多事情靠不住他,唯有讓自己人經手才能安心。」

  見趙俊臣連續好幾次提到「自己人」三字,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顧全只覺得受寵若驚,連忙說道:「下官一定盡力,大人您儘管吩咐就是。」

  趙俊臣並沒有馬上說話,而是端起了酒壺,親手給顧全斟了一杯酒,顧全則是連忙用雙手捧著酒杯相迎,接著趙俊臣又斟滿了自己的酒杯,然後才用漫不經心的語氣繼續講道:「首先嘛,自然是蘇長畛的事情了。據我估算,他這些年來貪汙受賄、瘋狂斂財,財產積蓄大致會有三百萬兩銀子左右,這筆贓銀今後都要歸公的,朝廷有許多事情都需要這筆銀子,所以你在審問與抄家的時候,一定要謹慎仔細一些,將眼睛放亮一些、絕不能讓蘇長畛隱瞞了真實數字。」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顧全不由一愣。

  蘇長畛的資格很老,宦海沉浮三十餘年,近年來一直在最富裕的南直隸擔任巡撫之職,本身又是貪婪成性、斂財成癮,像這樣一個大貪官,他的財產積蓄何止是三百萬兩銀子?這個數字就算是再翻一番也不足為奇!

  趙俊臣不可能不清楚這些,但偏偏是犯了糊塗,竟然是錯估了蘇長畛的財產數量,這讓顧全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答話,究竟是提醒趙俊臣犯了錯誤?還是應該假裝不知道趙俊臣的錯誤?

  另一邊,見到顧全的神色,趙俊臣心中又是輕輕一嘆。

  很顯然,顧全完全沒有領會到自己的真實意圖。

  於是,趙俊臣加重了語氣,再次說道:「所以,這三百萬兩贓銀一定要足額交給朝廷,絕不能有任何的短缺,明白嗎?」

  說話之際,趙俊臣在「足額」二字上的語氣尤其重了一些。

  這一次,聽到趙俊臣的再次提醒之後,顧全總算是後知後覺的明白了趙俊臣的真實意圖!

  趙俊臣的這一番話,明面上的意思是「一定要將這三百萬兩贓銀足額交給朝廷」,但實際的意思恐怕就是「蘇長畛的贓銀只需要交給朝廷三百萬兩就足夠了」,至於剩下的銀子究竟要如何處理,顧全自然也不需要趙俊臣再次提醒——自然是隱瞞下來,然後分給黃有容一部分,自己也拿一點,餘下的銀子則要全部交到趙俊臣的手中!

  於是,顧全連忙點頭,說道:「大人放心,下官明白了,蘇長畛的贓銀下官一定會全部押送到京城,三百萬兩銀子左右,這個數字下官記住了,絕不會出現太大的差距。」

  見顧全終於明白了自己的真實意圖,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

  接著,趙俊臣又吩咐道:「還有,這次朝廷要調查蘇長畛的決心很大,所以審案之際也一定會牽扯出許多蘇長畛的共犯與餘黨……只不過,蘇長畛在南直隸經營多年,共犯一定很多,若是這些人全部都被朝廷拘捕了,恐怕南直隸官場就會出現極大的混亂與震動,到時候牽連深遠、人人自危,甚至是南直隸過半官員都被罷官入獄的話,這對江山社稷不利,對朝廷的聲譽也不好,所以我希望你到時候能夠注意一下分寸,那些十惡不赦、民憤極大的官員,固然是一個都不能放過,但若是罪行不是特別嚴重的官員,只要他們表現出了足夠的悔過之意,也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咱們總不能把南直隸的官員一網打盡吧?」

  有了上一次的經歷,顧全這一次很快就聽懂了趙俊臣的暗示。

  恐怕,趙俊臣這是想要藉著蘇長畛的案件來收編一部分南直隸的地方官員為己用!

  畢竟,「趙黨」如今雖然是聲勢正隆,但勢力影響主要集中在朝廷中樞,在京城之外的地方並沒有特別大的影響力,這次只要能夠趁機收編一部分蘇長畛的朋黨,那麼「趙黨」就可以將自己的影響力擴散到南直隸了。

  ……

  第二更,今天還有一更!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五百九十一章 .同行.

  ……

  ……

  妙啊!

  自以為明白了趙俊臣的暗示之後,顧全只覺得趙俊臣此計大妙,能夠極大的彌補「趙黨」的缺陷,讓「趙黨」的勢力影響產生進一步擴張。

  於是,顧全再次的連連點頭,說道:「大人所講有理,若是朝廷因為蘇長畛的案子牽連太廣、甚至將南直隸的官員一網打盡,卻是有些過猶不及了。還請大人放心,下官心中有數,對於那些表現出悔過之意的官員,一定會網開一面的!」

  依顧全的想法,趙俊臣所謂的「有悔過之意的官員」,大約就是「願意投靠趙黨尋求庇護的官員」了。

  所以,顧全表態之際,在「悔過之意」這四個字上面也同樣加重了語氣,表示自己已經猜到了趙俊臣的心思。

  但實際上,顧全這一次依然沒有猜對趙俊臣的心思,至少沒有完全猜對。

  見顧全只注意到了「悔過之意」四字,卻忽視了其他條件,趙俊臣眉頭輕輕一皺,說道:「是那些罪行較輕、民怨不大、並且有悔過之意的官員!唯有這些條件全部滿足,才能夠格外開恩,若是某些官員罪行極重、民怨沸騰,那麼就算他再有悔過之意,也絕不能法外留情!這其中所涉及到的尺度,你一定要好好把握,絕不能讓那些罪大惡極的貪官逃出法網,否則民怨不得發洩,反而會壞了大事。」

  說話之際,趙俊臣的表情頗是嚴肅。

  *

  如今的「趙黨」,固然是貪官成群、弄臣扎堆,但這些「趙黨」官員絕大部分都是京官,即使是貪汙受賄、聚斂錢財,也只是損害了朝廷的利益,並沒有直接損害到百姓的利益,也不會造成太大的民怨民憤,而且朝廷就算調查他們也不容易找到把柄。

  但蘇長畛以及他的朋黨則是有所不同,這些人身為地方父母官,往往是直接面向百姓,他們在貪汙受賄、橫徵暴斂的時候也會直接損傷百姓們的利益,所以他們的民怨更大、民憤更重,也更容易被人捉到把柄。

  趙俊臣當初不願意選擇蘇秀寧作為自己的正妻,就是因為蘇長畛容易出事,並且他一旦出事的話,就很容易牽連到趙俊臣身上,成為趙俊臣的破綻漏洞!

  事實上,這也是「趙黨」遲遲無法在京城以外的地方擴張勢力的主要原因——願意投靠「趙黨」的地方官員往往都是一些容易被人捉到把柄的貪官汙吏,趙俊臣若是收容了他們,反倒是會讓政敵們尋到破綻,而趙俊臣真正想要招攬的地方官員,卻往往與「趙黨」不是一路人。

  如今,趙俊臣固然是想要趁機收納一些南直隸官員為己用,這樣一來趙俊臣的官場佈局就在南直隸有了支點,將來「聯合船行」正式運營之後,這些人也能夠提供一些助力。

  但趙俊臣的目標僅僅是那些罪行不重、民怨不大、懂得收斂的地方官員,這種人就算是將來出了事情,趙俊臣也容易擺平,還稍稍有一些培養價值,但趙俊臣絕對不願意將那些罪行太大、民怨極重、辦事不知收斂的官員收入「趙黨」,這純粹是給自己找麻煩。

  所以,見顧全沒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趙俊臣就再次強調了一遍!

  *

  另一邊,顧全聽到趙俊臣的再次強調之後,發現自己依舊沒有完全領會到趙俊臣的全部意圖,不由有些恐慌,連忙點頭道:「原來如此,下官明白了,一定謹遵大人的教誨!」

  見顧全這般模樣,趙俊臣心中微微一嘆。

  「趙黨」的人才終究還是太少了,唯有霍正源、陳東祥、左蘭山等寥寥數人可堪一用,但這件事情並不適合他們出面,所以趙俊臣只能勉強重用顧全這樣的人了,但見到顧全的表現,趙俊臣頗是有些不放心。

  幸好,趙俊臣還有一些後手準備,否則趙俊臣寧願放棄這次南直隸的機會。

  趙俊臣並沒有表現出自己的心中失望,只是繼續吩咐道:「除此之外,你這次前去南直隸,也要幫我留心一下『聯合船行』的動向與情報,這個『聯合船行』雖然是直接向戶部負責,也是我親手建立的,但它畢竟是遠在南直隸,許多情報還是需要你代我親眼見證一二。」

  說著,趙俊臣又詳細說明了一些關於「聯合船行」的注意事項,而顧全對於趙俊臣的諸般吩咐自然是無不答應,並且還拍著胸脯向趙俊臣保證一定會完成任務。

  聽到顧全的保證之後,趙俊臣也表現出了一副信任模樣。

  等到一切事情都交代清楚之後,趙俊臣才終於想起了自己的一些私情,又說道:「對了,那蘇長畛的女兒蘇秀寧,與我有些交情,如今蘇長畛犯了案,並且罪責極大,恐怕蘇秀寧也會受到牽連,你到時候幫我暗中照拂一二,切不要讓她受了委屈。」

  趙俊臣的這項吩咐,原本只是顧念舊情、順口一提,並不是特別重視,但顧全則是有些想多了,還以為趙俊臣與蘇秀寧之間有些私情,心中頗是重視,並且將這件事的重要性與趙俊臣的其他吩咐擺在了同樣的高度,於是也連忙鄭重答應了。

  只是,顧全的這些誤會,卻是在日後引發了一些讓趙俊臣始料未及的情況,但這些都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卻說,當趙俊臣的吩咐剛剛結束,許慶彥卻是突然進入客廳之中,向趙俊臣稟報道:「少爺,李傳文李老先生剛剛傳話過來,說是有事情要求見少爺,少爺你是現在召見他?還是飯畢之後再召見?」

  聽到許慶彥的稟報之後,趙俊臣的表情頗是重視,說道:「哦?李老先生要見我?那當然是現在就見!李老先生年紀大了,不能讓他久等。」

  許慶彥點了點頭,然後就轉身去請李傳文了。

  另一邊,顧全見到這般情況,不由有些好奇,問道:「大人,李傳文李老先生是誰?竟是能讓您這般重視?」

  趙俊臣笑著解釋道:「這位李老先生,乃是江浙一代最有名的師爺,曾前後輔佐過兩位地方督撫,經驗豐富、辦事老道,我前些日子追隨陛下南巡的時候,也是三顧茅廬才將他請出山,如今乃是我府中的幕僚之首,這些日子一直輔佐於我。」

  聽到趙俊臣的解釋之後,顧全不由對李傳文頗是重視,此人身為趙俊臣的府中幕僚之首,勢必是趙俊臣最為親信的人物,若是能夠與他攀上交情的話,對顧全的仕途發展大有好處。

  沒過多久,李傳文來到了趙府客廳,只見他向趙俊臣行禮之後,就面色嚴肅的說道:「大人,老夫是來向您告假的,老家的兄長病重,整個家族也亂成了一團,老夫需要回南直隸處理一些家務,還望大人您能夠允許。」

  聽到李傳文的請求之後,趙俊臣表現出一副體恤模樣,點頭溫聲道:「既然是這樣,那我自然沒有不允之理……」

  說著,趙俊臣突然轉頭看了一眼顧全,又說道:「說來也巧,我旁邊的這位顧全大人,近日也要前往南直隸處理一些公事,你們二人何不同行?這樣一來,也能夠相互照料一二。」

  很顯然,趙俊臣從一開始就不大放心顧全的能力,所以就演了這麼一場戲,安排自己的幕僚李傳文與顧全一同前往南直隸,卻是趙俊臣的保險措施之一了。

  ……

  PS:恩,第三更!明天依然有2~3更!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五百九十二章 .良善之輩總命舛.

  ……

  ……

  趙俊臣安排李傳文與顧全一同前往南直隸的真實用意,顧全自然是不會毫無察覺。

  不過,顧全也清楚自己的能耐,更不敢違背趙俊臣的意思,所以他沒有任何猶豫,馬上就答應了趙俊臣的安排,道:「趙大人放心就是了,下官在路上一定會照顧好李老先生的,李老先生作為大人您的首席幕客,必然是知識淵博、睿智多謀,下官也可以趁機向李老先生請教一二。」

  趙俊臣笑著點頭,道:「這樣的話,我也就放心了,李老先生年紀大了,若是讓他一個人上路,我還真有些不安心……對了,顧大人你到了南直隸之後,若是遇到了難以決定的事情,倒是可以諮詢一下李老先生的看法,他近些年來一直都生活在南直隸,對那邊的官場最是熟悉,或許能夠給你一些中肯建議也說不定。」

  顧全連連點頭,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說完,顧全還轉頭向著李傳文和善一笑,表示了歡迎的意思。

  另一邊,見到顧全並沒有表現出抗拒的意思——至少沒有明面表現出來——李傳文先是向趙俊臣點頭道:「多謝大人的厚愛,既然大人您如此安排了,那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

  說著,李傳文又轉頭向著顧全點頭示意,說道:「今後一段時間就要麻煩顧大人您了。」

  雖然心中對李傳文的出現有些想法,但顧全自然不會表現出來,連忙笑道:「哪裡哪裡,你我二人都是為趙大人辦事,相互幫助也是應該的,更何況咱們二人到了南直隸之後,我也許會有許多事情都要徵詢李老先生的意見,到時候還望李老先生不吝賜教才是。」

  見顧全完全接手了自己的安排,趙俊臣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吩咐許慶彥添了一張椅子,然後與顧全、李傳文二人一同進餐,三人在席間邊吃邊談,期間顧全與李傳文二人也相互熟悉了一些。

  等到午餐結束之後,顧全見趙俊臣再也沒有其他的吩咐,就知趣的告辭了。

  趙府客堂之內,看著顧全離去的背影,趙俊臣轉頭向李傳文吩咐道:「這個顧全,雖然也算是我門下舊人,但他不論眼光還是手段皆只是尋常,我突然將南直隸的重任交給他,頗是有些不放心,也擔心他只是一味的立功心切、從而失了理智分寸,所以你隨他到了南直隸之後,就多多幫襯著他一些,替他把握一下分寸,切不能壞了大局。李老先生你經驗豐富、見多識廣,又一向穩重細心,若是由你在暗中掌控局勢,我遠在京城也能安心。」

  在顧全來到趙府之前,趙俊臣已經將自己對南直隸的諸般謀劃向李傳文詳細解釋了一遍,剛才李傳文的返鄉告假,也只是臨場做戲罷了,此時聽到趙俊臣的吩咐之後,李傳文自然是心中有數,緩緩點頭道:「還請大人安心,到時候究竟應該怎麼做,老夫心裡有譜。這件事說難也不難,只要黃有容沒有脫離掌控、顧全沒有背叛大人,那麼南直隸的局勢就不會出現變數。」

  趙俊臣的神色卻沒有任何的輕鬆,說道:「還是小心為妙,這次南直隸的事情固然是以黃有容為主,黃有容也暫時同意了合作……但陛下也下了旨意,安排南京吏部尚書王保仁協助黃有容,這個人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雖然他即將要返京擔任太子太師的職位,我並不認為他會選在這個時候與我為難,但世事無絕對,多謹慎一點總沒錯。」

  聽到趙俊臣的提醒,李傳文同樣是面色嚴肅,再次點頭道:「老夫明白了,到時候一定會謹慎辦事。」

  趙俊臣輕輕一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就靜候佳訊了。」

  *

  就在趙俊臣暗中謀劃南直隸的同時,太子朱和堉也回到了自己的東宮。

  邁步進入東宮大門的時候,太子朱和堉的面色有些複雜,既有些嚴肅,也有些愧怯。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究竟應該如何面對趙山才。

  這段時間以來,趙山才拖著病體、忍著疼痛、先後耗費了無數的心力、經過了大量的謀劃與佈局,總算是一點一點的挽回了太子朱和堉在廟堂裡的劣勢,形勢也逐步開始好轉了,但因為今天的一時衝動,太子朱和堉卻是將趙山才幸苦營造的大好局勢全部喪盡。

  尤其是想到趙山才的身體狀況明明已是這般不堪,自己卻是浪費了大好局面,讓趙山才還要重頭再來,今後恐怕需要耗費更多的心力,一向都是無所畏懼的太子朱和堉,竟是有些怯於見到趙山才了。

  可惜,該面對的終究還是要面對,太子朱和堉剛剛邁入東宮大門,就見一位東宮下人快步走到身前,稟報道:「太子殿下,趙山才趙先生已經在二書房等候你多時了,您是不是現在就見他?」

  太子朱和堉猶豫了片刻後,嘆息道:「趙先生身體不好,自然不能讓他久候,我現在就去見他。」

  說完,太子朱和堉就向著書房方向走去,邁步前行之際,太子朱和堉輕聲問道:「趙先生今天身體如何?可有好一些?」

  那下人垂首低聲稟報道:「今天殿下您離開東宮之後沒多久,趙先生就醒了過來……和前兩天一樣,還是痛醒的。依小人看來,趙先生的腹痛已經是愈演愈烈了,今天從卯時到午時,趙先生已經前後出現了六陣劇痛,每次都讓他冷汗直流、直不起身體……幸好剛剛趙大人府上的章神醫來過一次,再次為趙先生施針鎮痛,所以趙先生如今的情況還算穩定。」

  聽到下人的回答,太子朱和堉的臉色更是蒙上了一層陰影。

  相比較廟堂上的暫時失利,太子朱和堉其實更加擔心趙山才的身體狀況。

  很快的,太子朱和堉已是來到了書房門外,稍稍猶豫片刻之後,太子朱和堉推開了書房的房門,邁步而入。

  這間書房乃是東宮內第二大的書房,自從趙山才成為東宮賓客之後,太子朱和堉就將這間書房交給了趙山才使用。

  進入書房之後,太子朱和堉抬頭看去,只見趙山才正埋首於書案之間,不斷的翻閱一些書冊,時而拿筆勾畫、時而皺眉思索,神情滿是專注。

  只是,此時趙山才的形象頗是不堪,臉色蒼白、雙頰深陷、眼睛冒著血絲、嘴脣泛著紫色,身型也是日漸枯瘦佝僂,自從加入東宮之後,短短不到兩個月時間,他竟是從一位翩翩佳公子變成了如今的病癆鬼模樣。

  經過章德承的施針之後,趙山才的腹部疼痛總算是有了緩解,但疼痛稍緩之後,趙山才卻沒有任何要趁機休息的意思,反倒是抓緊時間為太子朱和堉謀劃未來。

  見到這一幕,太子朱和堉心中愈加愧疚了,默默來到書桌前,緩聲說道:「趙先生幸苦了……和堉實在是愧對趙先生。」

  ……

  PS:今天第一更!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五百九十三章 .一個故事.

  ……

  ……

  聽到太子朱和堉的聲音,趙山才輕輕一嘆,放下了手中書冊,抬頭向著太子朱和堉看去。

  雖然這段時間以來頻繁的腹痛將趙山才折磨得不輕,但此時趙山才的雙眼依舊明亮睿智,打量著太子朱和堉的神色表情,趙山才很快就猜透了太子朱和堉此時的心思。

  輕輕搖頭之後,趙山才抬手道:「太子殿下請坐下說話。」

  等到太子朱和堉落座之後,趙山才緩緩道:「太子殿下可知道包文澤此人?」

  原本以為趙山才會責備自己,卻沒想到趙山才突然提到了一位完全不相干的人物。

  不過,太子朱和堉還是點頭道:「自然知道,此人乃是前朝閣老,清廉善政,乃是百官之楷模,先帝也頗是看重他,可惜他英年早逝,入閣輔政後不久就病逝了。」

  趙山才問道:「這麼說,殿下對此人頗是推崇了?」

  太子朱和堉再次點頭,說道:「這是自然,若是朝廷官員之中能夠多幾位像是前朝的包文澤一般的人物,那麼我朝的廟堂局勢必然能夠清明許多。」

  趙山才又是一聲嘆息,說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就給殿下講一個故事吧。包文澤在擔任西安知府期間,正值天乾物燥之際,城北的煙花作坊發生爆炸,接著又點燃了周圍的一家油坊,造成一場大火,有千餘位百姓困於火海之中,可惜火勢太過於猛烈,竟是水撲不滅,反倒是愈演愈烈,眼看著火勢就要蔓延全城。」

  聽到趙山才的緩緩講訴,太子朱和堉雖然不知道趙山才的用意,但也漸漸入神。

  然而,趙山才講到這裡,卻是突然間停住,反倒是向太子朱和堉問道:「太子殿下,若你就是當時的包文澤的話,你會如何處理此事?」

  太子朱和堉面色嚴肅,說道:「若我是包文澤的話,不論火勢如何猛烈,也一定會盡全力撲滅,畢竟火海之中還有千餘位百姓隨時都會有可能喪生火海,身為地方父母官,自然不能棄之不顧,哪怕只有一絲可能,也要拼盡全力。」

  聽到太子朱和堉的回答,趙山才似乎是早有預料,但眼中依然閃過了一絲失望。

  然後,趙山才繼續講訴道:「然而,包文澤的選擇與太子殿下並不相同。他並沒有盡全力撲滅火勢,而是將有限的人力全部派到火海周圍,或是疏散人群、或是拆卸所有的可燃之物、或是推倒火海周圍的房屋,以此來防止火海的進一步蔓延。對於包文澤而言,火海造成的損失已經是既定事實了,挽救的可能性並不大,所以他選擇了控制損失,為此他甚至不惜驅散了那些正在救火的百姓,就是擔心喪生火海的人數會進一步增多。」

  聽趙山才講到這裡,太子朱和堉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問道:「難不成,包文澤對那些身陷火海之中的百姓就不管不顧了?竟是沒有派人去救援百姓?」

  趙山才答道:「從某方面而言,當時的包文澤就是這麼考慮的,那些身陷火海的百姓獲救的機會不大,所以就放棄了他們。當然,包文澤依然是派人去救了,總計派了十人。」

  「十人?要撲滅那麼大的火勢?還要救出千餘位百姓?僅僅派了十人?」聽到這裡,太子朱和堉愈加感到不可思議。

  趙山才表情平靜,點頭道:「是的,他就派了十人前去滅火救人,並且向這十人下了死命令,若是火勢不能撲滅、百姓不能救出,那麼這十個人也就不用回來了……最終,這十人也全部喪生火海。而在這十人之中,還有一位是他的親生兒子!」

  太子朱和堉正準備發言譴責包文澤的不負責任,但聽到包文澤的親生兒子為了救火救人也同樣喪生火海之後,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評價這件事。

  趙山才則是再次問道:「包文澤當時必然是很清楚,僅僅只派十人去救火救人,完全就是讓他們去送死,但他依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哪怕其中有他的親生兒子。那麼,太子殿下可知道包文澤為何還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故事講到這裡,太子朱和堉已經完全茫然了,這個時候自然是搖頭表示不知。

  而趙山才則是嘆息了一聲,說道:「他這麼做,既是為了穩定人心,也是為了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若是他沒有派這十個人去送死,那麼那些急於救火卻被包文澤強行疏散的百姓就必然會發生暴動!若是他沒有派這十個人去送死,那麼天下人必然會譴責他救火不利、棄百姓於不顧,那樣的話他的仕途也就走到了盡頭!所以,他就讓這十個人去送死了,哪怕是其中有一位是他的親生兒子,也是在所不惜!」

  太子朱和堉不由的目瞪口呆,在聽到這個故事之初,他的注意力只放在那千餘名身陷火海的百姓身上,卻是完全沒有想過這些。

  另一邊,趙山才已是繼續說道:「從西安府志讀到這件事以後,我也曾想過,當時的包文澤若只是一味的救火救人,而沒有控制火勢、疏散人群,那後果將會是如何?答案是,至少半個西安城都會陷入火海,死傷人數至少會增加十倍!」

  頓了頓後,趙山才又問道:「現在,太子殿下可還覺得包文澤的所作所為是錯的嗎?」

  太子朱和堉猶豫了片刻,最終搖了搖頭。

  棄百姓於火海之中,派人前往火海送死,這些做法都不符合太子朱和堉的為人,但太子朱和堉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最正確的方法。

  可惜,所謂正確的方法,經常與仁慈、善良等詞彙無關。

  就在太子朱和堉沉思之際,趙山才終於談及了正題,緩緩道:「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我都已經聽說了。我剛才向太子殿下講訴這個故事,是想要向太子殿下講明三個道理。」

  說著,趙山才豎起了一根指頭:「其一,我知道太子殿下現在心中有些愧疚後悔,但就像是當年的那場西安大火一樣,既然損失已經造成了,那麼我們就應該把眼睛放在如何防止損失進一步擴大方面,而不是僅僅盯著過去的損失一味自責。」

  見太子朱和堉點頭之後,趙山才豎起了第二根指頭:「其二,我希望太子殿下明白,身為上位者,總是與仁慈無緣,多餘的仁慈與體恤,只會壞了大局。我並不怪太子殿下你昨晚向我隱瞞了最新的情報,畢竟我只是幕僚賓客,並不能真正做主,以我現如今的身體狀況,更不知還能輔佐太子殿下多長時間,所以我也不想太子殿下太過於依賴我的意見,然而,我希望太子殿下今後不要再是因為一時的惻隱體恤而向我隱瞞消息,我最近固然是身體不適,但還挺得住。」

  聽到趙山才的話語之中,竟是隱隱有些交代後事的意思,太子朱和堉心中不由有些急切。

  然而,不等太子朱和堉開口,趙山才已是豎起了第三根指頭:「其三,我希望太子殿下能夠吸取今日之教訓,今後做出決定的時候,能夠仔細分析事情的利弊緩急,不要再是隻盯著眼前,也不要再盲目衝動了。就像是當年的西安大火,不能僅僅盯著火海中的遇難百姓,還要及時發現火海所造成的其他危害與可能!」

  說完,趙山才收起了三根手指,神色嚴肅的看著太子朱和堉,問道:「關於這三點,太子殿下今後能做到嗎?」

  ……

  恩,第二更。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五百九十四章 .人之初.

  ……

  ……

  「關於這三點,太子殿下能夠做到嗎?」

  詢問之際,趙山才的表情嚴肅,雙眼直視著太子朱和堉。

  太子朱和堉稍稍猶豫了片刻之後,同樣是表情肅穆,鄭重答道:「趙先生放心,我一定做到!」

  與德慶皇帝的好大喜功、唯我獨尊不同,從善如流、虛心接受意見等等一向都是太子朱和堉的優良品質。

  他的承諾雖然是僅僅只有短短一句話,但內中絕沒有任何的虛假敷衍。

  聽到太子朱和堉的保證之後,趙山才深深看了太子朱和堉一眼,緩緩點頭道:「君子一諾,千金不移!既然太子殿下這般保證了,那我也就安心了,只希望太子殿下今後遇到事情的時候,能夠回想起今日的承諾,切不要拋到腦後就是。」

  說話之際,趙山才的表情平靜,但他的眼神深處卻是閃過了一絲憂慮。

  另一邊,太子朱和堉連忙保證自己一定會記住今日的承諾,卻並沒有發現趙山才的異常。

  *

  趙山才並不懷疑太子朱和堉的決心與誠意,也知道太子朱和堉一旦做出承諾之後就會盡力改變自己,只是趙山才對於太子朱和堉的城府與情緒自控力完全沒有任何的信心。

  太子朱和堉如今固然是鄭重承諾了,但他今後遇到事情的時候,是否還會記著今日此時的承諾,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不過,德慶皇帝對太子朱和堉的信心與期待,每經歷一次摧毀,下一次想要再次建立起來就會變得更加困難,但是德慶皇帝的耐心又能夠堅持多久?若是德慶皇帝的耐心全部耗盡的話,恐怕太子朱和堉就要徹底退出歷史舞臺了。

  「看來,現在的當務之急,並不是扭轉『太.子黨』在廟堂裡的劣勢,而是要設法扭轉太子殿下的秉性,即使不能改變他嫉惡如仇、眼裡揉不得沙子的秉性,但也要讓他學會隱忍,否則我幸苦謀劃的諸般成果就是白費功夫、只會付諸於流水……只是,太子殿下的性格已然定型,想要扭轉也不是一日之功,卻不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還能堅持多久……」

  想到這裡,趙山才的眼神中憂慮更深了。

  趙山才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體狀況,雖然不能說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但也相差不遠了,近幾日趙山才每當如廁之際都會大量出血,血量一次比一次多,並且全都是腥臭黑血,然後就是陣陣的眩暈與虛弱;進食之際又會腹部劇痛不已,並且一次比一次嚴重,頻率也愈加頻繁,讓人難以忍受,依照這般趨勢發展下去,趙山才恐怕很快就要英年早逝了。

  想到自己已是命不長久,即使是趙山才也不免有些心中恐慌,只是趙山才性格堅毅,從來都沒有將自己的恐慌情緒展現出來,反倒是抓緊一切時間為太子朱和堉的未來謀劃著。

  許多事情,若是現在不做完,今後就沒有機會了。

  心緒起伏之間,趙山才暗暗嘆息一聲,然後將諸般情緒全部壓到了心底深處。

  到了下一瞬間,趙山才依然是那個冷靜睿智的江南才子,完全看不出任何異常。

  *

  再次得到太子朱和堉的保證之後,趙山才點了點頭,說道:「今日朝議的事情,我都已經聽說了,接下來的十天時間裡,殿下需要留在東宮閉門思過,還要準備一封奏疏呈給陛下表示悔過反省之意,這並不是一件壞事,正好可以趁機避一下風頭,等到十天時間過去之後,陛下的怒火稍歇,咱們依然有機會挽回局勢。」

  太子朱和堉連連點頭,道:「這是自然,只要有了趙先生的輔佐,今後定然能夠扭轉局勢。」

  趙山才並沒有接話,只是接著說道:「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那封向陛下表示反省之意的奏疏,這封奏疏若是寫好了,那麼陛下也會再次原諒殿下,反之若是這封奏疏沒有寫到點子上,恐怕殿下今後要面對的局勢就會更加惡劣了,如今廟堂風雲變化,殿下您還不能離開陛下的支持。」

  太子朱和堉問道:「依先生之見,這封反省奏疏應該如何寫才對?」

  趙山才卻搖頭道:「這一次,我不會直接出手幫助殿下,這封奏疏還是太子殿下自己構思比較好,等殿下寫完之後再交由我檢查,若是有不對的地方,我會勾出來讓殿下重新推敲,直到殿下你完全寫對為止。」

  顯然,趙山才這是希望太子朱和堉能夠獨立思考,依靠自己的智慧寫完這封反省奏疏。

  說到這裡,趙山才表情稍稍冷淡了一些,竟是明確表示了送客之意:「咱們還有十天時間,說寬裕也寬裕,說緊湊也緊湊,太子殿下您最好還是不要耽擱,現在就去思考這封奏疏究竟應該如何下筆吧,若是殿下你遲遲沒有寫到點子上,這十天時間卻不一定夠用。而我如今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卻是不能陪著殿下了。」

  說完,趙山才已是重新捧起書冊繼續翻閱,竟是再也不看太子朱和堉一眼。

  見到趙山才的這般表現,太子朱和堉不由苦笑,但他也不敢違背趙山才的意思,就打算轉身離開趙山才的書房。

  不過,出於心中好奇,太子朱和堉在離開前看了一眼趙山才手中的書冊,想知道趙山才如今正在謀劃著什麼事情,卻發現這本書冊竟是吏部的官員名錄!

  然後,太子朱和堉不由問道:「先生手中的冊子,可是吏部的官員名錄?先生為何要翻閱這個?」

  見太子朱和堉詢問自己,趙山才略略沉吟片刻,覺得這件事遲早要讓太子朱和堉知曉,所以也就沒有隱瞞,說道:「我想要為太子殿下您尋找一些可用的人才,如今太子殿下只得到了清流的全力支持,然而清流們固然是能夠營造聲勢,但能力、功績、手段等方面都有欠缺,僅僅只依靠他們並不是長久之計,太子殿下你終究還是需要一些能辦實事的官員輔佐,若是這些人幫著太子殿下立下一些功績,那麼太子殿下在廟堂裡的處境也能夠大為改善,方為長久之計。」

  說話之際,趙山才表情淡然,但隱瞞了一些關鍵之處,那就是——若是他自己某一天突然病故了,那麼有了今日的預備手段,到時候太子朱和堉也不會落入無人可用的窘境。若是太子朱和堉能夠得到一批人才的全力輔佐,那麼就算是趙山才不在了,在群籌眾思之下,太子朱和堉也依然能夠自保。

  事實上,趙山才讓太子朱和堉獨力構思那封自省奏疏,也是出於這種考慮,就是不想讓太子朱和堉太過於依賴自己!

  隱隱察覺到自己的未來命運之後,趙山才就不得不考慮一些更加長遠的事情了。

  ……

  明天依然雙更。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五百九十六章 .預兆(上).

  ……

  ……

  就在各黨派紛紛為自身利益而苦心謀劃之際,作為隱藏最深的陰謀家與野心家,七皇子朱和堅自然也沒有閒著。

  就在太子朱和堉與趙山才交談的同時,神醫章德承來到了七皇子朱和堅的府邸中,再一次為朱和堅診斷身體。

  說起來,自從趙俊臣安排章德承為七皇子朱和堅診治身體之後,距今已是持續了近兩個月的時間。

  這兩個月以來,章德承對七皇子朱和堅的診治可謂是成果斐然,到目前為止,朱和堅一向是病怏怏的身體已經是大有好轉,尤其是近一個月時間,朱和堅的身體日漸健康,竟是再也沒有犯過病症.

  據說,德慶皇帝聽聞此事之後,都一度開口誇讚了章德承的醫術,並且賞賜給了趙俊臣以及章德承許多東西。

  此時,七皇子府的客堂之內,章德承正在伸手為七皇子朱和堅把脈。

  片刻之後,章德承輕輕點頭,然後向七皇子問道:「殿下的脈象倒是愈加的平穩有力了,卻不知近幾天的身體狀況如何?可還有不適之處?」

  七皇子朱和堅搖了搖頭,臉上滿是笑意:「說起來,自從我有記憶以來,身體狀況就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好過!自從章神醫為我診斷之後,我的身體狀況已經是日趨好轉,尤其是近些日子,說是神清氣爽也不為過,從前總覺得身體乏力,就好像有千斤重擔壓在身上,只要稍微疲憊一些就會犯病。但近幾天卻是精力十足,極少會感到疲憊,食量也大漲……」

  說到這裡,七皇子朱和堅的臉上表現出了恰到好處的感激之色,向章德承點頭致謝道:「這一切,全是章神醫的功勞,若是沒有章神醫的高明醫術,恐怕我就要當一輩子病夫了。」

  章德承搖頭謙遜道:「殿下嚴重了,老夫只是略盡綿力而已,這段時間的診治與開藥,其實都只是為殿下增強身體元氣,如今殿下的身體狀況好轉,也只是身體元氣增強之後自行驅散了病魔,老夫實在是不敢居功。」

  朱和堅搖頭道:「章神醫過謙了,若沒有章神醫的用心調養,我的身體元氣又哪裡可以增強?章神醫對我的恩德,說是如同再造也不過分,無論如何我都會心存感激的。」

  說完,朱和堅抬了抬手,就見一名下人捧著一盤金銀送到了章德承的面前,數量大約有三百兩左右。

  朱和堅繼續說道:「可惜,我如今只是一名無權無勢的閒散皇子,尚還沒有離京封王,除了些許的金銀俗物之外,也沒有能力報答章神醫的恩情,但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漸佳,遲早都會擁有王爵與封地,到了那個時候,章神醫你永遠都是我的座上貴客,不論章神醫你有什麼要求,我都會盡力滿足……只是現在,我唯有拿一些金銀俗物答謝章神醫,還望章神醫切不要嫌棄。」

  說話之際,朱和堅表情真摯、態度誠懇,讓人不由的心生好感。

  事實上,經過這段時間以來的接觸,章德承雖然一直覺得朱和堅的病情蹊蹺,但也是對朱和堅感官極佳,認為朱和堅雖然是貴為皇子,但沒有一點架子,態度謙和、為人真摯,還經常為他人考慮,這一點比之太子朱和堉都要更強一些。

  此時,見七皇子朱和堅送給自己一盤金銀,章德承沉吟片刻之後,倒也沒有拒絕,只是點頭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愧領了。」

  朱和堅笑道:「我就知道章神醫絕不是那種惺惺作態的迂腐之輩,這盤金銀送給章神醫,必然可以造福天下無數百姓病人,倒也算是我藉著章神醫之手積德了。」

  聽朱和堅這麼講,即使是脾氣古怪如章德承,也是不由的心情愉快,對朱和堅的感官也愈加好了。

  就在這時,朱和堅的隨身太監賈倫快步來到客堂之中,垂首向朱和堅稟報道:「殿下,涇國公來訪。」

  聽到稟報,朱和堅面露驚喜之色,道:「哦?岳丈大人來了?快快請他進來!」

  看朱和堅此時的表情,就好似一位尋常女婿聽聞岳父來訪一般,歡喜與驚訝皆是恰到好處,但誰又能猜到朱和堅與涇國公陳佑其實是上下從屬的關係?

  另一邊,聽聞涇國公陳佑來訪之後,章德承也知趣的站起身來,向七皇子朱和堅告辭道:「既然是涇國公來訪,那麼老夫這就告辭了,不敢再打擾殿下。」

  對此,朱和堅也沒有繼續挽留,只是起身相送,道:「還望章神醫回到趙府之後,代我向趙大人問好。說起來,若不是趙大人將您請來為我診治,我的身體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好轉,我實在是欠了趙大人一個人情。」

  章德承點頭答應道:「殿下的問候,老夫一定向趙大人傳達。說起來,趙大人也一直都很關心殿下的病情,每次老夫為殿下診治之後,趙大人都會細細詢問一番。」

  「哦?是嗎?那我就要更加感謝趙大人的關心了。」

  說話之際,朱和堅的笑容誠摯,但眼神卻是不住波動著。

  *

  等到章德承離開之後,七皇子朱和堅來到了府內書房。

  在書房之中,涇國公陳佑已經恭候多時了。

  向陳佑點頭示意之後,七皇子朱和堅坐在了書桌後面,表情也恢復了一貫的陰冷,緩緩說道:「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我都已經聽說了,這件事涇國公你辦的很漂亮,輕易就扳倒了蘇長畛,這樣一來,蘇秀寧成為了犯官家屬,趙俊臣就不會選擇她為正妻,再加上崔倩雪如今已經被崔勉趕出了家門,陳芷容的機會也就變大了……若是趙俊臣迎娶陳芷容為正妻,那麼我將來正式走上前臺之後,在廟堂之中就有了盟友支持,也就可以站穩腳跟了。」

  聽到朱和堅的稱讚,陳佑連忙答道:「哪裡,七皇子過譽了,若不是七皇子預先準備了大量的詳盡證據,又抓住了正確時機,像是蘇長畛這種根深蒂固的封疆大吏,又哪裡能這麼輕易垮臺?一切都是七皇子的手段高明,我只是按照七皇子的吩咐辦事而已。」

  七皇子朱和堅輕輕一笑,並沒有否認陳佑的說法,只是繼續說道:「不過,今天朝議最大的收穫,並不是蘇長畛的垮臺,而是太子再次辦了蠢事,竟是在百官面前當眾忤逆父皇,讓父皇大發肝火,責令他閉門思過十日,並且這十日之內不得參加朝議……呵呵,趙山才這段時間的幸苦努力,就這麼被太子全部浪費掉了!」

  陳佑依然是陪著笑臉,說道:「那趙山才雖然有江南才子的謬號,但哪裡及得上七皇子的手段?即使能夠一時挽回『太.子黨』的頹勢,卻也不能持續長久!這太子儲君的位置,遲早都會是七皇子殿下的。」

  朱和堅卻是搖了搖頭,表情頗是慎重,緩緩說道:「趙山才此人不論眼光還是手段,皆是不遜色於我,深得何明師傅的真傳,只是他在明處、我在暗處,我行事沒有太多的顧忌,而他卻有太子在一旁拖累,所以才會棋差一招。但咱們絕不能小覷於他,只要他依然輔佐太子,那麼太子就不會輕易倒臺……幸好,他輔佐不了太子多久時間了,否則還真是一個大麻煩。」

  聽到朱和堅的話語,又想到趙山才近段時間以來身體狀況突然間急轉直下,莫名犯了嚴重胃病,涇國公陳佑隱隱間猜到了一些什麼,卻是心中一寒,沒有敢繼續搭話。

  七皇子朱和堅並沒有在意陳佑的神色變化,只是繼續說道:「這次太子被父皇責罰閉門思過,連朝議都沒辦法參加,也無辦法隨時面聖問答,卻是一次大好機會……若是一切順利的話,這個儲君之位很快就要落入我的手中了。」

  說話間,七皇子朱和堅的眼中閃過一道攝人精光——在這一刻,隱忍多年的朱和堅如今總算是下定了決心,決定要正式走向幕前了。

  所以,即使是城府深沉如朱和堅,在這一刻也出現了一些表情變化。

  事實上,這段時間以來,朱和堅的「病情日趨好轉」,也是他從幕後走向前臺、準備出手奪取儲君位置的鋪墊!

  畢竟,如若他依舊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就沒人會支持他成為新任儲君,即使是德慶皇帝也不會願意將大明江山交到一個病秧子手中。

  另一邊,聽到朱和堅的表態之後,陳佑先是心中一驚,接著則是面露激動與興奮之色,問道:「殿下您……終於打算出手對付朱和堉了?」

  朱和堅緩緩點頭,表情看似平靜,但一雙眼睛卻是不住閃爍著:「經過了今天早朝的事情,我估摸著父皇對太子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只差臨門一腳,他就會下定廢黜的決心!……所以,時機已是成熟了。」

  說到這裡,朱和堅突然一笑,又說道:「父皇的性子一直都有些好大喜功,像是這般性子的人,往往都會十分在意史書工筆的評價,看透了這一點之後,我也就找到了整垮太子的最佳手段……只不過,我從前一直隱忍不發,就是時機未到!」

  做出正式決定之後,朱和堅看似平靜,但心情難免有些激盪,所以一向是言簡意駭的他,此時竟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隱藏多年的真實心思。

  只見朱和堅輕聲嘆息道:「這儲君太子的位置,半君半臣、亦君亦臣,最是尷尬不過,偏偏父皇又是敏感多疑的性子,這個位置就更不好坐了!其實,太子嫉惡如仇、頑固不化的性子,完全就是父皇他刻意培養出來的,因為父皇他過於多疑了,又深知皇家自古多無情的道理,哪怕是父子之間也會充滿了明爭暗鬥,所以就一直沒有傳授太子謀略心術,只教導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但沒想到太子竟是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說到這裡,朱和堅又是一聲嘆息:「也正因為這樣,我從前一直都在隱忍,並沒有真正的出手爭奪儲君位置,只是不斷動搖父皇對太子的信任,再等到父皇對太子徹底失望的時候,我再站出來接手這個位置,到了那個時候,有了前任儲君作為對比,我也就能輕鬆許多了。」

  聽到了朱和堅的真實想法,陳佑心中滿是欽佩,道:「殿下睿智,洞若觀火,天下無人能及!」

  說著,陳佑又抬頭問道:「卻不知,殿下你打算如何出手爭奪儲君之位?」

  朱和堅輕輕一笑,笑容看似溫和,但隱隱透著一絲陰冷,說道:「我剛才說過了,父皇他好大喜功,十分在意後世史書工筆的評價,只要利用好這一點,扳倒太子並不是什麼難事!」

  說話間,朱和堅轉頭向一旁的太監賈倫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如今也是時候讓父皇他知道那道流言了。」

  賈倫表情沉默,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很快就離開了書房辦事去了。

  見到七皇子朱和堅與賈倫之間的啞謎,涇國公陳佑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七皇子究竟打算如何扳倒太子,剛才他提及的「流言」又是什麼。

  不過,見七皇子朱和堅沒有解釋,陳佑也就知趣的沒有追問,只是有些尷尬的坐在一旁——他發現自己身為朱和堅的岳丈,卻是越發看不懂朱和堅的心思了。

  看見陳佑的表情變化,朱和堅微微一笑,從書桌上拿起一本奏疏交給陳佑,說道:「這本奏疏,你回府之後就抄寫一份呈給父皇。」

  陳佑先是一愣,接過了奏疏之後展開細讀,接著則是滿臉的震驚,驚呼道:「封王離京?!」

  朱和堅依然是面色平靜,點頭道:「是的,你要給父皇上呈奏疏,請求父皇為我封王,賜我封地,讓我離開京城!你是我的岳丈,在這方面有資格發表意見!相比較一位無權無勢的皇子,你自然更希望自己的夫婿乃是一位富貴王爺,由你出面呈送這封奏疏,父皇他也不會起疑……如今我身體狀況日漸恢復,自然也應該封王離京了,身為成年皇子,總不能一直賴在京城,這可不符合朝廷的規矩。」

  「但遠離了京城中樞,殿下你又要如何爭奪儲君之位?」

  聽到陳佑的質疑,朱和堅又是一笑,緩緩說道:「放心吧,這封奏疏,只是我對父皇的一次試探!若是他當真對太子徹底失望了,那他就不會放我離京的!當然,若是父皇他當真答應了你的奏疏,那麼我的病情也可以隨時出現反覆……」

  ……

  PS:恩,二合一大章節!

  另,零點左右還有一更!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五百九十七章 .預兆(中).

  ……

  ……

  這天早朝結束之後,德慶皇帝先是回到後宮吃了午膳,又午睡休息了半個多時辰,然後則是接見了前來領旨謝恩的黃有容,接著就在御書房內批覆奏疏。

  一切流程,與往日相比沒有任何區別。

  只不過,這一天德慶皇帝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在批覆奏疏的時候也顯得很沒有耐心,很快就重重哼了一聲,丟下了手中御筆、推開了堆在面前的奏疏,表現出一副煩不勝煩的模樣。

  很顯然,德慶皇帝的心情很不好,一時間御書房內的一眾太監們皆是膽戰心驚,生怕會受到遷怒。

  事實上,此時的德慶皇帝,正在因為太子朱和堉而感到煩心。

  今天早朝上,太子朱和堉當眾忤逆了德慶皇帝,讓德慶皇帝下不來臺,但僅僅只是這一件事情,德慶皇帝還不至於如此煩心。

  問題是,太子朱和堉已經是不止一次這樣表現了,並且直到現在也沒有出現太大的成長與改變!

  每當德慶皇帝對太子朱和堉重新抱有期望之後,太子朱和堉就會再次讓德慶皇帝感到失望。

  每經歷一次期望與失望的輪迴,德慶皇帝就會愈加懷疑——自己究竟是否應該將祖宗傳下來的江山交給朱和堉?朱和堉當真能夠管理好大明江山嗎?朱和堉將來能否成為一名合格的皇帝?

  到了現在,德慶皇帝對太子朱和堉的失望已經臨近極限了。

  後世史學家總是認為明朝皇帝多奇葩,類似於「木匠皇帝」、「修道皇帝」、「豹房皇帝」之類層出不窮,但實際上這些皇帝哪怕是平日裡的行為再如何荒誕不堪,他們都能夠牢牢掌控朝廷權柄,也能夠穩定朝野江山!——在德慶皇帝看來,一位皇帝只要做好了這兩點,那就是一位合格的皇帝,至於其餘的事情都只是無關緊要的小節罷了!

  然而,太子朱和堉卻是截然相反的樣子,他有賢名、有志向、有立場,從來不會逾越底線,也從來都沒有任何荒誕奇葩的舉止,但德慶皇帝偏偏不認為朱和堉繼位之後能夠掌控住朝廷權柄,也不認為朱和堉登基之後能夠穩定住朝野江山!

  所以,此時的德慶皇帝自然是心緒糾結,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如何處置太子朱和堉——是繼續對他抱有期望,等待他繼續成長成熟?還是儘早放棄對他的期望,開始尋找一個合格的新繼承人?

  懷著這樣糾結複雜的心情,德慶皇帝自然是無心處理朝務,遲疑不決之下,一向是城府深沉的德慶皇帝更是怒氣外洩、煩意滿滿,嚇得周圍太監們噤若寒蟬!

  最終,還是御書房掌事太監張秀將一杯香茗捧到了德慶皇帝面前,小心翼翼的說道:「陛下,您乃是天下至尊,再難的事情也遲早都會解決,偶有不順也只是短時間的事情,大可不必這般動怒……這是您最喜歡的探春茶,您喝一杯消消氣。」

  德慶皇帝抬頭看了張秀一眼,眉頭微皺,並沒有抬手接茶,而是突然開口問道:「朕聽說,你們內廷的太監們都不大喜歡太子?」

  聽到德慶皇帝的詢問,張秀身體猛地一顫,連忙跪下說道:「陛下,太子殿下是何等的尊貴,我等哪裡敢不喜歡?若是硬要說的話,也只是太子殿下性格剛直,眼裡揉不得沙子,又向來不喜歡內廷干政,我等閹人稍有失誤就要嚴加責罰,所以心中有些懼怕而已,卻完全不敢有其他心思,還望陛下明鑑!」

  德慶皇帝輕哼一聲,說道:「以內廷太監製衡外朝大臣,乃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太子不喜歡又能如何?難不成還當真要裁撤內廷十二監、任由外朝的權臣坐大?到了那個時候,這大明江山還姓朱嗎?」

  聽德慶皇帝這麼說,張秀身體又是一顫,埋首不敢答話。

  德慶皇帝繼續說道:「不過,太子的性子確實是太過於剛直了,照這樣下去,他將來繼承大統之後,恐怕很容易就會受人利用……依照他的性子,被那些清流們鼓動幾句之後,說不定還真能做出裁撤內廷的決定……」

  說話之間,德慶皇帝的聲音越來越低,眉頭越皺越緊,表情也愈加的複雜遲疑。

  另一邊,張秀偷偷抬頭、暗暗觀察了德慶皇帝的神色之後,眼中閃過了一道異樣光芒,突然咬牙插口道:「陛下,若是說內廷當真有不喜歡太子的地方,那……也是與陛下您有關係!」

  德慶皇帝微微一愣,接著目光如電,狠狠盯著張秀,問道:「什麼意思?」

  張秀一副豁出命的模樣,說道:「陛下,太子殿下他與您政見一向不同,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僅僅只是政見不同而已,其實也不算太大的事情……然而,我曾經聽過一道流言,說是太子殿下曾經向某些清流官員表示,認為陛下您登基三十餘年的時間裡,乃是過大於功、毀大於譽,致使朝廷奸邪橫行,百姓苦不堪言,所以陛下您……實在算不得一位聖君……」

  聽到張秀這麼講,德慶皇帝面色陰沉。

  而張秀則是壯著膽子繼續說道:「此外,太子殿下還說過,等到他登基繼位之後,就要纂修明史,既不避諱也不遮掩,以史為鑑讓後人知曉明朝歷代之功過是非……其中,關於陛下您的史書記載部分,更將是重中之重,太子殿下將會親自參與纂修,並且將自己的觀點全部列入其中……」

  「大膽!」

  聽到這裡,德慶皇帝突然怒喝道!

  同時,德慶皇帝橫手一揮,張秀手中茶盞也砸落在地!

  見德慶皇帝怒氣勃發,張秀連忙趴伏於地,泣聲道:「陛下,我原本也不敢將這個不知真假的流言說出來,只是這件事畢竟關係到陛下您在後世史書裡的名聲,若是太子殿下他當真這麼做了,那麼後世之人不知真相,僅僅懂得閱覽史書,到時候又會如何評價陛下?所以……奴才犯了死罪,但不敢不說啊!」

  德慶皇帝惡狠狠的盯著張秀,呼吸粗促,顯然是心緒起伏極大。

  雖然只是一則不知真假的流言,但德慶皇帝不得不承認,以太子朱和堉的秉性來看,等到他登基之後,說不定還真會做出這種事情!就算是朱和堉沒有纂修史書,但在他的態度影響之下,恐怕德慶皇帝在後世也難逃一個「昏君」評價了。

  這一點,對於向來都是好大喜功的德慶皇帝而言,尤其是不可接受!

  ……

  不小心看了一眼本書的成績,不由有些失落,本來想寫一些煽情的句子鼓動大家訂閱投票打賞,但最終還是全部刪掉了。

  蟲子現在只想說,不論起點有沒有放棄這本書,也不論這本書人氣有多麼慘淡,只要還有讀者朋友在看,那我就會認真寫完。你們願意留下來,那我就堅持寫下去!我很清楚,幾經波折之後,到了這個階段,努力未必就有收穫,但我依然會努力、會用心、會珍惜!畢竟是我欠大家的!苦果自嘗,理所當然!

  以上!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五百九十八章 .預兆(下).

  ……

  ……

  挑撥離間、編造流言。

  很顯然,御書房太監劉秀的這些話語,全是來自於七皇子朱和堅的暗中指示。

  至於劉秀所提到的流言,自然也是子虛烏有,全是七皇子朱和堅編造出來的。

  並不是什麼特別高明的手段,不過是很常見的離間計而已。數千年來,不論古今中外,也不論富貴貧賤,這種手段已經被人們使用了無數次,一點也不新鮮。

  然而,雖然是很常見的手段,但只要找準了挑撥離間的方向,這依然是一個十分好用的計策。

  許多離間計之所以會失敗,不外乎就是挑撥方向出現錯誤而已,或者是沒有找到對方真正在意的地方,又或者是這些挑撥之語根本經不起推敲。

  比如這一次,這則流言若是說太子朱和堉結黨謀權、陷害大臣,那麼德慶皇帝就算是信以為真,也不會真正在意,反倒是會覺得太子朱和堉總算是成長了一些,甚至還會深感欣慰也說不定;這則流言若是說太子朱和堉意圖不軌、覬覦皇位,那麼德慶皇帝也壓根不會相信,因為這完全不符合太子朱和堉的秉性為人。

  然而,劉秀所提到的流言,卻是說太子朱和堉打算編纂明史,並且還要「客觀」的評價德慶皇帝的功過是非,讓德慶皇帝最終落得一個「昏君」評價,這就直接觸碰了德慶皇帝的逆鱗!

  史書評價、後世名聲一直都是德慶皇帝異常在意的東西——若不是德慶皇帝不願意落得一個屠殺大臣的名聲,也一直沒有動用廠衛或者軍隊的力量,那麼就算是周尚景也完全沒有對抗德慶皇帝的資本——所以,劉秀的這番話語,直接撩動了德慶皇帝的敏感神經。

  偏偏,德慶皇帝細想之後,也不得不承認,劉秀所提到的流言雖然是不知真假,但以太子朱和堉的秉性來判斷,這種事情確實是極有可能會發生!

  再加上,這道流言出現的時機也是恰到好處,正值德慶皇帝對太子朱和堉的耐心到達極限之際,只差那麼臨門一腳,德慶皇帝就會徹底放棄太子朱和堉!

  於是,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離間計,也只是不知真假的流言罷了,但它確實成功了。

  聽完了流言之後,德慶皇帝已是悄然間下定決心——不論是為了自己的後世名聲,還是為了大明江山的穩定傳承,自己都應該廢黜太子朱和堉,重新尋找新的皇位繼承人!

  *

  當然,德慶皇帝最是精通帝王心術,城府心機也是無比的深沉,所以他雖然是下定了決心,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

  他只是冷冷盯著眼前的太監張秀,聲音冰冷、緩緩說道:「妄議太子、挑撥是非、傳播子虛烏有的皇家流言……劉秀,你知道這是多大的罪名嗎?」

  此時的劉秀,早已經是冷汗滿身,聽到德慶皇帝的詢問之後,更是嚇得面無血色。

  於是,劉秀連連叩首,口中連聲說道:「陛下,奴才自知死罪,只是奴才實在是不忍心陛下您的後世名聲受損,所以才冒死講了出來,懇請陛下您一定要明鑑奴才的耿耿忠心啊!」

  德慶皇帝雙眼一眯,語氣突然間稍稍溫和了一些,輕聲說道:「你固然是死罪難逃……不過,若是你向朕坦白,究竟是何人暗中指使你向朕說了這些話,那麼朕念在你伺候了朕多年的份上,也會網開一面、免你的死罪!」

  德慶皇帝的性子向來是謹慎多疑,雖然這則流言最終還是影響了德慶皇帝的決定,但他依舊保持著足夠的冷靜與敏銳,並且下意識的察覺了蹊蹺之處,懷疑是有人利用謠言來構陷太子朱和堉。

  雖然,德慶皇帝已是認為太子朱和堉不是一位合格的皇位繼承者,也決定要徹底放棄太子朱和堉,但使用這種陰損的手段構陷太子朱和堉的幕後主使者,德慶皇帝也同樣不打算輕饒!

  另一邊,劉秀則是慌忙解釋道:「陛下明察啊,奴才的所作所為,絕沒有任何人在暗中指使,只是不希望陛下您的聖名在後世史書中留下汙點,所以才冒死講了出來!奴才的忠心,天地可鑑啊!這則流言,是奴才從東廠太監馮德勝那裡聽到的……這一點馮德勝可以為奴才作證啊!」

  「馮德勝?東廠?」聽到劉秀的辯解,德慶皇帝似乎是完全不信,冷笑道:「既然東廠收到了相當情報,那為何沒有呈報於朕,反倒是隱瞞了下來、還正好讓你知曉了消息?」

  劉秀連忙再次解釋道:「因為這件事情涉及到了太子殿下,又是不知真假的流言,十分敏感,東廠未能查明詳細之前,自然是不敢呈報於陛下,畢竟東廠也擔心陛下您會責怪東廠挑撥陛下與太子的關係……奴才與東廠馮德勝有些交情,那馮德勝收到情報之後,有些遲疑不決,又知道奴才一直在陛下身邊伺候,比較瞭解陛下的心思,所以找奴才詢問主意,奴才也是因此才聽說了這個流言……」

  說話間,劉秀連連叩首於地,他的額頭很快就已經是青紫一片,但劉秀完全不覺得疼痛,只是泣聲道:「奴才所講,句句是真!陛下您一定要明察啊!」

  劉秀的解釋,可謂是有理有據,沒有任何破綻,德慶皇帝聽完之後,心中的懷疑也稍稍消減了幾分。

  不過,德慶皇帝性子太過多疑,自然是不會就這麼放過劉秀。

  所以,德慶皇帝聽完了劉秀的解釋之後,只是冷聲問道:「這麼說,你確實是不打算供出幕後主使了?」

  劉秀再次哭聲辯道:「陛下,奴才確實沒有幕後主使……」

  然而,這一次不待劉秀說完,德慶皇帝已經揮手說道:「朕給了你機會,但你偏偏不願意抓住!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怪朕無情了!來人,將劉秀拖出去,杖斃!」

  隨著德慶皇帝的話聲落下,就見兩名宦官急匆匆的來到劉秀身旁,將劉秀從德慶皇帝身旁拖走,就打算拖出去杖斃劉秀。

  在此期間,德慶皇帝一直是冷冷注視著劉秀,而劉秀則是嚇得心肝欲裂,不斷的大聲哭喊著。

  「陛下明察啊,奴才完全是出自一片忠心啊!」

  「陛下,奴才這一切全是為了陛下您的後世名聲考慮啊!」

  「陛下、陛下!奴才冤枉啊……」

  劉秀的哭喊聲不斷,但德慶皇帝的面色至始至終都沒有變化。

  直到兩名宦官即將要將劉秀拖出御書房,而劉秀依然沒有供認自己的幕後主使,德慶皇帝的心中疑慮才終於打消了大半。

  「劉秀此人並不是悍不畏死的性子,他死到臨頭也沒有供出幕後之人,恐怕這件事並不是有人構陷太子,至少與劉秀沒有太大幹系……」

  想到這裡,德慶皇帝突然抬手一揮,說道:「等等!」

  隨著德慶皇帝的話聲落下,兩名宦官也停止了拖拽劉秀。

  而劉秀則是連滾帶爬的來到了德慶皇帝的御案下,再次連連叩首,口中不斷哭喊著自己的冤枉與忠心。

  德慶皇帝目光深深注視著劉秀,緩緩說道:「罷了,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朕暫且饒你一次!但你今後若是再亂嚼舌根,恐怕就沒這麼輕鬆了!」

  聽到德慶皇帝總算是寬恕了自己,劉秀自然是大喜,連連說道:「奴才多謝陛下的恩德,今後一定會謹守本份,再也不敢胡說了!」

  德慶皇帝的面色愈加嚴肅:「還有,今天御書房內發生的事情,不要讓任何人知曉,若是稍有一點消息傳了出去,今天御書房內所有人都要杖斃!你是御書房太監,如何封口就交由你負責了。」

  德慶皇帝此時固然是下定了決心,決定要拋棄太子朱和堉重新尋找新的皇位繼承人。

  不過,廢立儲君絕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太子朱和堉並沒有明顯的失德,在清流與士林之中的口碑更是極佳,若是德慶皇帝冒然間廢黜了太子朱和堉,必然會引起極大的反彈與爭議。

  所以,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絕不能莽撞行動!

  也正因為如此,今天御書房內的事情必須要保密,否則就很容易引發朝野各方的猜想了。

  在德慶皇帝正式廢黜太子朱和堉之前,朱和堉依然還是儲君,而德慶皇帝依然要一定程度上支持太子朱和堉,不能讓人看出任何端倪!

  另一邊,劉秀雖然還是驚魂未定,但聽到德慶皇帝的吩咐之後,依然是不敢怠慢,連聲保證。

  最後,等到劉秀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一些,德慶皇帝又說道:「你收拾一下,身為御書房的掌事太監,代表著朕的臉面,如今卻是滿臉的淚痕鼻涕,成何體統?等你收拾乾淨之後,去把東廠的馮德勝找來見朕,朕有事情要詢問他。」

  聽到吩咐之後,劉秀再次叩謝了皇恩,然後就離開了御書房,去傳喚東廠太監馮德勝了。

  而德慶皇帝,則是留在御書房內滿臉的沉思之色。

  *

  經過了一番風雲變化,御書房內再次恢復了平靜。

  但平靜沒有持續多久,就有一位宦官小心翼翼的推開了御書房的房門,快步走到德慶皇帝的御案前,叩首稟報道:「陛下,涇國公陳佑求見。」

  德慶皇帝被打斷了思索,眉宇間閃過了不快之色,說道:「涇國公陳佑?他來幹什麼?……罷了,讓他進來吧。」

  在這個時候,德慶皇帝原本是不打算見涇國公陳佑的,但考慮到涇國公陳佑的大女兒許配給了七皇子朱和堅,也算是自己的親家,又因為七皇子朱和堅的身體狀況不好,遲遲沒有完婚,所以也算是皇家虧欠了涇國公陳家,再加上涇國公陳佑的小女兒陳芷容也有可能會是趙俊臣的正妻,所以德慶皇帝稍稍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決定召見涇國公陳佑。

  很快的,涇國公陳佑已是來到了御書房內,向德慶皇帝行禮問安之後,又向德慶皇帝呈上了自己的奏疏。

  德慶皇帝展開奏疏一看,面露驚訝之色,問道:「你想請朕為七皇子冊封王位、賜予封地,讓他離開京城?」

  涇國公陳佑神色嚴肅,答道:「陛下,依照我朝的規矩,除了儲君太子之外,眾皇子成年之後都要封為王爵、賜予封地,讓他們遠離京城,不得朝廷傳喚就不能輕易返京!而七皇子已是成年多年,只是身體狀況不佳,經不起車馬勞頓,所以才一直拖著,但近段時間以來,七皇子在神醫章德承的診治之下,身體狀況已經大為好轉,也沒有理由繼續留在京城了,所以臣懇請陛下為七皇子冊封王位,讓他前往封地鎮駐!」

  頓了頓後,陳佑又說道:「此外,小女陳佳容與七皇子已經訂婚多年,只是七皇子身體一直不大好,這樁婚事也就一直拖著,所以臣的請求也包含一點私心,覺得七皇子被陛下冊封王爵之後,臣的女兒嫁過去也能風光一些,還望陛下明鑑!」

  聽到涇國公的解釋之後,德慶皇帝的面色稍緩,點頭道:「涇國公的請求,倒也是不無道理,只不過……七皇子……」

  說話之間,德慶皇帝面露思索之色,手指輕輕敲打著御案桌面。

  明朝的立儲制度,一向是嚴格的遵守了嫡長原則,也就是所謂的「有嫡立嫡、無嫡立長」,而德慶皇帝的皇后雖然曾經誕下一位皇子,但很早就夭折了,如今的太子朱和堉與七皇子朱和堅皆是皇貴妃所生。

  所以說,在德慶皇帝的眾位皇子之中,就要數朱和堉與朱和堅的出身最為尊貴,並且除了朱和堉之外,也就要數七皇子朱和堅的年紀最大。

  這樣一來,若是德慶皇帝最終廢黜了太子朱和堉的話,那麼七皇子朱和堅就將會是最眾望所歸的繼承者!

  此外,朱和堅表面上的性格一向是謙和孝順,但偶爾也能看出他柔中帶剛、精明聰慧的一面,向來是頗受德慶皇帝的喜歡,若是將朱和堅樹為新任的儲君太子,那麼德慶皇帝也能接受。

  想到這裡,德慶皇帝問道:「朕近些日子也聽說七皇子的身體狀況大有好轉,看你的奏疏所請,似乎七皇子的身體狀況要比朕想象中還更好一些,難道他已經不怕車馬勞頓了?」

  陳佑連忙說道:「陛下,那章德承的醫術,當真不愧是萬家香火生佛,遠超於宮中那些御醫國手,七皇子在他的細心調養之下,不過是短短兩個月時間,就已經是近乎完全康復了,到了現在就好似普通人一樣,再也沒有從前的病弱模樣,別說是尋常的車馬勞頓,就算是騎馬射箭恐怕也不在話下。」

  德慶皇帝笑道:「朕見慣了老七犯病的樣子,還真想象不出他騎馬射箭會是什麼模樣!不過,老七的身體不過是最近才有了好轉,朕並不想讓他太早離開京城,若是他的病情有了反覆,身邊又沒有章德承的隨時醫治,說不定就會是一場大麻煩……罷了,你的奏疏朕留中了,但老七還是暫且留在京城裡、繼續觀察一段時間為好。」

  聽到德慶皇帝的決定,陳佑臉上滿是失望之色,垂首道:「還是陛下的思慮周全,臣遵旨。」

  然而,垂首之際,陳佑的眼中卻是閃過了狂喜之色。

  他很清楚,德慶皇帝這個時候讓七皇子朱和堅留在京城究竟意味著什麼!

  距離七皇子朱和堅正式走向前臺,已經不遠了!

  ……

  PS:恩,依然是二合一章節!另,謝謝大家的鼓勵,繼續努力中!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五百九十九章 .蓄力.

  ……

  ……

  自從德慶皇帝南巡歸京之後,廟堂局勢的平衡被打破,一時間可謂是風起雲湧、變幻莫測,朝廷各大黨派經過了一系列的明爭暗鬥之後,人事與格局的變動終於是塵埃落定,各大派系自然是有勝有敗。

  原內閣閣老黃有容最終黯然退場、致仕還鄉;沈常茂受人算計、聲勢大跌、如今只能勉強自保;「太子.黨」在趙山才的謀劃之下曾經一度挽回劣勢,但最終因為太子朱和堉的一時衝動,同樣是優勢盡喪,太子朱和堉甚至還被德慶皇帝勒令閉門思過。

  以上三家黨派,毫無疑問就是這場黨爭中的失敗者。

  與此同時,周尚景看似無所作為,但他隔岸觀火、後發制人,不僅沒有遭受任何損失,還成功將自己的朋黨李和送入內閣成為閣老,穩定了自己在內閣裡的話語權;

  而德慶皇帝卻是利用廟堂的局勢變化,順水推舟、因勢利導,先後將三邊總督樑輔臣、南京吏部尚書王保仁這兩位重臣召回了京城,增強了自己在廟堂的影響力,並且還順利讓樑輔臣成為了新任內閣閣老,成功插手了內閣;

  至於趙俊臣則是主動出擊、積極爭取,為了能夠渾水摸魚,甚至不惜進一步攪亂廟堂局勢,最終自然也是收穫頗豐,不僅讓左蘭山成為了內閣輔臣,還守住了工部,並且得到了商稅整頓的權力,讓「趙黨」的聲勢與士氣皆是大漲;

  而以上三家黨派,則就是這場黨爭中的勝利者了。

  最終結果雖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但塵埃落定之後,廟堂格局重新達到了平衡,朝中各大黨派也皆是有些疲憊,勝者忙著消化戰果、敗者急於站穩腳跟,一時間皆是無力再做什麼,所以廟堂也進入了一段短暫的平穩期。

  不過,勝者消化戰果之餘,自然是難免有些貪心不足,想要進一步擴大勝利果實,而敗者固然是忙著自保,但心中也期盼著反敗為勝、再次翻盤,所以看似平靜的局勢之下,依然是暗流湧動,各大黨派雖然大動作沒有,但小動作則是接連不斷。

  不知不覺間,已是十天時間過去了。

  而各大黨派也紛紛找到了自己的下一個目標,那就是半個月以後的「京察」!

  所謂「京察」,乃是明代吏部考核京官的一種制度,京城三品以下官員皆在考核之列。洪武時規定三年一考,後改為十年一考,如今又改為四年一考,以「四格」、「八法」為升降標準,考核優異者能夠得到優先提拔,還可以外放升任地方父母官、甚至是成為封疆大吏。

  可以說,「京察」雖然不能影響到各大黨派的核心人物,但可以直接影響到各大黨派的根基、底蘊、以及影響力,最是關鍵不過。

  於是,圍繞著「京察」,各大黨派皆是蠢蠢欲動、各有算計。

  *

  這一天,新任閣老左蘭山、大學士兼順天府尹霍正源、工部尚書陳東祥、以及戶部侍郎詹善常四人齊聚趙府,與趙俊臣見面商談。

  在這四人之中,左蘭山的地位最高、如今已經是閣老之尊;而霍正源的聲望、眼光、手段等等在「趙黨」之中皆是是數一數二;陳東祥如今也是成為了工部尚書、朝廷二品大員,並且以趙俊臣的爪牙自居;至於詹善常則是最早投靠趙俊臣的官員、在「趙黨」之中資歷最老……所以這四個人乃是「趙黨」最為核心的人物,在「趙黨」中地位僅次於趙俊臣。

  而趙俊臣若是有什麼計劃,需要「趙黨」支持的時候,往往也會與他們四人事先通氣。

  眼見著「京察」即將要開始了,趙俊臣就招來了他們四人,商議「趙黨」的下一步計劃。

  不過,在最開始的時候,趙俊臣並沒有談及「京察」的事情。

  等到趙俊臣與這四人分賓主落座之後,趙俊臣先是端起茶盞淺飲一口,然後轉頭向左蘭山問道:「左閣老進入內閣輔政之後,這段日子可還習慣?」

  聽趙俊臣詢問自己內閣的事情,左蘭山連忙答道:「如今只是初入內閣,正在適應學習,雖然已是漸漸習慣了內閣政務,但目前還只能冷眼旁觀,尚沒有能力做點什麼,說是碌碌無為也不為過……」

  說到這裡,左蘭山搖頭苦笑道:「趙大人耗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才將我送入內閣,但我進入內閣之後卻是遲遲不能回報趙大人的恩情,實在是慚愧。」

  趙俊臣並不在意,只是笑道:「左閣老不必在意,你如今只是初入內閣,內閣那幾位閣老又都不是易與之輩,暫時的舉步維艱也在意料之中,只要能慢慢適應、站穩腳跟,將來遲早都會出頭的。」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更何況,左閣老也並不是毫無作為,先不說你成為閣老之後咱們這些人在廟堂裡的話語權提升了許多,就說前幾日科道突然向工部發難,若不是左閣老利用內閣的影響力將這件事稍稍拖延了幾日,咱們措不及防之下,說不定就要吃一點暗虧,雖然不足以動搖咱們的根本,但陳東祥剛剛接手工部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卻不免會受到影響。」

  說到這裡,趙俊臣滿臉的感慨,嘆道:「內閣畢竟是廟堂的核心機構,有決策之權,影響力巨大,只要內閣的政策稍有偏移,那麼就會有無數人受益,也會有無數人受損,許多時候只要內閣輔臣們稍稍動一下手腳,就抵得上咱們忙活許多時日了,所以左閣老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這只是剛開始而已,將來有你出力的時候。」

  陳東祥也點頭說道:「是啊,前幾天的事情,確實要感謝左閣老,否則我剛剛接手工部,威望還未確立,就發生這樣的事情,麻煩恐怕不小。」

  然而,聽到趙俊臣的鼓勵之後,左蘭山依然沒有太大的信心,緩緩說道:「並不是那麼簡單,內閣看似共有六位閣老,但如今樑輔臣還沒有進京,除了周尚景與沈常茂之外,其餘閣老不過就是擺設罷了!事實上,就算是沈常茂,也只是仗著內閣首輔的地位,有『票擬』之權,權力遠大於尋常閣老,這段時間又得到了咱們的支持,所以才可以在內閣裡面指手畫腳,但就算這樣,他許多時候也只能選擇向周尚景妥協退讓……

  也不怕趙大人你笑話,我這段時間在文淵閣辦公,就只看著周尚景與沈常茂兩人相互交鋒扯皮了……至於我、李和、以及程遠道,卻是連插話的資格都沒有……這內閣輔臣的位置看著尊貴,但坐起來可沒有工部尚書舒服。」

  聽到左蘭山的抱怨,大學士霍正源插口說道:「這種情況也是理所當然的,內閣固然是廟堂最核心的衙門,但我朝歷代帝王對內閣的打壓也從未間斷過,所以內閣至始至終都沒有取得法定地位,並不是公認的中樞行政機構。如此一來,內閣雖然是權勢龐大,但地位卻有些尷尬,對外需要結交內廷的司禮監,對內則要籠絡六部衙門。與此同時,六部直接對皇帝負責,並且職權完整,雖然品階不如內閣,也沒有票擬之權,但從制度上說,六部不必聽命於內閣,而內閣辦事卻繞不開六部,所以六部也有底氣與內閣爭鋒相對。」

  說到這裡,霍正源搖頭嘆息道:「這樣一來,內閣輔臣們的權力大小,完全取決於他們有誰爭取到了更多官員的支持與擁護,尤其是六部的支持!而周尚景如今擁有吏部與刑部這兩個衙門的鼎力支持,在都察院與翰林院也擁有極大的影響力,朝廷到處都是他的門生朋黨,甚至就連內廷司禮監都有他的支持者,所以他在內閣之中向來都是說一不二、無人能夠相爭,而沈常茂即使是成為了內閣首輔,在他面前也只能勉力自保罷了。」

  趙俊臣則是再次寬慰道:「內閣與六部的明爭暗鬥,也是陛下樂見其成的,否則司禮監的重要性就要大幅降低了。不過,左閣老也不必太過灰心,你如今也同樣得到了工部與戶部的支持,雖然還比不上週尚景,但也強過了其他的閣老,誰也不敢忽視於你,再等到咱們的權勢影響進一步增漲,左閣老你在內閣裡的地位也一定會水漲船高的。」

  左蘭山嘆息道:「還是趙大人與霍大學士看得明白,目前我也只能慢慢等待機會了。」

  這段時間以來,左蘭山在內閣的日子並不順心,只覺得處處皆是掣肘,幸好還有趙俊臣的鼎力支持,所以他才能夠站穩腳跟。

  也正因為如此,左蘭山愈發覺得自己離不開趙俊臣的支持,否則就只會成為一個地位尊貴的擺設。領悟到了這一點之後,他前段時間所產生的一絲異心如今已是徹底消散了。

  左蘭山的神情變化,趙俊臣皆是看在眼中,也猜到了左蘭山的心態轉變。

  趙俊臣輕輕一笑,道:「左閣老大可不必急切,將來的時間還長,這種事情只能夠慢慢圖謀。不過,眼下很快就是四年一度的『京察』了,只要咱們運作得當,就可以極大的彌補底蘊與根基的不足,縮小咱們與周尚景之間的差距,到了那個時候,左閣老在內閣辦事也能夠輕鬆許多。」

  見趙俊臣終於談到了今天的正題,所有人皆是眼睛一亮。

  詹善常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連忙問道:「趙大人可是有什麼想法?」

  趙俊臣輕輕點頭,表情看似隨意,但語氣頗是嚴肅:「各位想必都已經察覺到了,咱們的權勢發展到了現在,已是出現了瓶頸,首先是咱們的影響力只集中在京城中樞,遲遲無法擴展到京城以外的各地方,其次則是人才不足,經常會出現捉襟見肘的情況,最後則是根基底蘊的不足,只能拉攏某些官員為己用,卻無力培養自己的人才。」

  聽到趙俊臣的描述,左蘭山、霍正源等人皆是面現欽佩之色,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他們身為「趙黨」的核心人物,自然也察覺到了「趙黨」的問題,然而他們卻無法像趙俊臣這般條理清晰的總結出來。

  另一邊,趙俊臣則是繼續說道:「這些問題,我早就有所察覺,也一直在盡力改善,為了將咱們的勢力擴散到地方,我安排李立德擔任了山東布政使的職位,那時候正值太子朱和堉審辦南巡籌備舞弊案之際,山東官場受損極大,出現了很多空缺,安排李立德前去山東就是為了將這些空缺爭取到咱們手中;為了彌補咱們人才不足的情況,我也是一直在百官之中拉攏可用之人;又為了彌補咱們無法培養人才的缺陷,當初會試的時候我也耗費了許多心力……」

  聽到趙俊臣的解釋,眾人愈加感到欽佩了。

  在此之前,他們只看到趙俊臣的計劃表面,如今聽到趙俊臣的詳細解釋,才終於理順了趙俊臣的計劃核心之處——僅憑這份長遠眼光,趙俊臣就要超過絕大多數官員了。

  另一邊,見所有人皆是表情專注看著自己,趙俊臣繼續說道:「然而,過去的那些手段,終究只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無法改變根本,若想要真正彌補咱們的種種不足之處,最關鍵還是眼下的『京察』!到時候只要運作得當,咱們的朋黨門人就可以離開京城,升遷到地方擔任父母官,順勢也可以將咱們的影響力擴散到地方;當他們成為地方官員之後,也必然會經歷磨練、大有成長,到時候咱們人才不足的窘境也能緩解許多;等他們在各地衙門有所作為之後,咱們也就有理由將他們捧上更高的位置,這樣一來咱們也就有能力培養自己的可用人才了。」

  說到這裡,趙俊臣表情肅穆,緩緩總結道:「所以,接下來的『京察』將是咱們的頭等大事,咱們的權勢究竟能不能更進一步、咱們的前途究竟如何,就要看咱們在『京察』期間究竟能夠爭取到多少利益了!」

  隨著趙俊臣話聲落下,「趙黨」眾位核心人物皆是被趙俊臣撩動了情緒,只覺得前途光明、心中充滿幹勁,紛紛起身、齊聲答道:「還請趙大人吩咐就是,我等一定全力以赴、共謀大事!」

  ……

  PS:恩,依然是二合一大章節。

  今後蟲子每天都會更新一個大章節,至少四千字。若是還有餘力的話,就會雙更,但加更章節字數不確定,多則四千字、少則兩千字。

  也就是說,從今往後,每天至少更新四千字!

  另,今天有雙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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