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40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六百章 .分寸.

  ……

  ……

  見到「趙黨」眾人計程車氣大振,趙俊臣表面上是一副欣慰模樣,但心中則是突然有些疲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才終於安穩了一段時間,結果又趕上了京察,即使是野心勃勃的趙俊臣,也不免會有些應接不暇的感覺。

  不過,趙俊臣很快就將自己的疲憊全部隱藏到了心底深處,並沒有表現出來。

  在「趙黨」眾人面前,趙俊臣依然是那個成竹在胸、態度從容、眼光敏銳的「趙黨」領袖!

  心緒變化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到了下一瞬間,趙俊臣已是笑道:「各位請坐,這件事放在心上就好,大可不必這般鄭重。」

  隨著「趙黨」眾人紛紛落座,趙俊臣繼續說道:「在這裡,我不妨向眾位透漏一件事情,當初在南巡的事情,周尚景因為某些事情欠了我的人情,作為回報,他將會在『京察』期間有限度的配合咱們行事,所以這次的『京察』,咱們的勝算很大,但如何通過這次『京察』收穫最大的利益,就要看咱們的手段了。」

  說到這裡,見「趙黨」眾人的表情愈加振奮,趙俊臣則是問道:「所以,這個時候,最需要咱們這些人群策群力,諸位若是有什麼好建議,不妨趁者這個機會提出來。」

  趙俊臣的話聲剛剛落下,那詹善常已經是急不可待的起身說道:「依下官看來,自然是極力爭取所有的好處,只要是咱們的人,就設法讓他們在四格八法中評優,並且設法為他們運作到最好的位置……哪怕是最終不能全部如願,但只要成功了一半,咱們的那些門人就能有十幾人成為地方上的知府、知州,甚至還會出現幾位布政使與按察使也說不定!到了那個時候,咱們的權勢即使還不如周尚景,但也相差不遠了!」

  說話之際,詹善常臉上滿是激動,似乎是陷入了自己所構想的美好前景不能自拔。

  聽到詹善常的觀點之後,趙俊臣的眉頭輕皺,但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等其他三人表明觀點。

  與此同時,詹善常的話聲剛落,就被陳東祥搖頭否定了:「四年一度的『京察』雖然是由眾多衙門與官員一同負責,但其中最關鍵的還是吏部與都察院,而周尚景在這兩個衙門都擁有極大的影響力,不僅吏部被他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水潑不入,就連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杜白也是他的鐵桿支持者,咱們在『京察』上得到了周尚景的支持,固然是勝算極大,但也不能過猶不及了,若是吃相太過難看,或許就會引起朝廷各大派系的反彈與圍攻,說不定就連周尚景都會臨時反悔,所以咱們最好不要佔盡所有好處,還是要留一些給其他黨派的。」

  在此之前,陳東祥辦事之際總是有些極端,但因此摔了幾個跟頭之後,總算是成長了許多,也深切明白了「過猶不及」的道理,此時他聽到詹善常的觀點之後,首先就出言反對了,認為詹善常的想法有些過於樂觀。

  這一次,聽到陳東祥的觀點,趙俊臣卻是輕輕點頭、面露讚賞,也同樣認為陳東祥成熟了許多。

  而陳東祥見到趙俊臣的表情變化之後,更是面現得意之色。

  另一邊,霍正源一向是心思聰慧、眼光敏銳,他自從投靠了趙俊臣之後,就一直在揣摩趙俊臣的心思,而趙俊臣的真實想法也確實被他猜到了一些。

  比如,霍正源就通過趙俊臣的種種動作,猜到趙俊臣一直在設法改造「趙黨」,想要將「趙黨」從一個貪官大本營變成一個有共同目標的政治利益集團。

  近段時間以來,「趙黨」中那些最是貪得無厭的官員均是被趙俊臣暗中排斥了出去,或是架空、或是明升暗降、又或者是找理由直接趕出了「趙黨」,甚至還藉著政敵之手將這些人剷除!而那些底線尚存的「趙黨」官員,卻紛紛受到了趙俊臣不同程度的重用。

  到了如今,「趙黨」固然還是一個貪官集團,但貪婪程度已經不斷的降低,性質也悄然間發生了轉變。

  也正因為看明白了這一點,霍正源更能猜到趙俊臣的心思,此時也開口補充道:「此外,究竟哪些人要受到咱們的重點提拔,也需要認真篩選一番!那些辦事不謹慎、做事肆無忌憚的官員,最好還是冷藏一段時間。如今咱們風頭正勁,有許多人都看咱們不順眼,而地方官員與京官不同,他們直接面對百姓,上上下下都有無數人盯著,讓那些貪得無厭的官員外放為地方父母官,恐怕會給咱們平白添加許多破綻,說不定就會讓政敵們抓住把柄!所以,依我的想法,還是重點提拔那些能力強、會辦事、有底線的官員比較好!」

  聽到霍正源這麼講,趙俊臣更是感到欣慰,再次點頭表示認同。

  最後,左蘭山同樣是開口講道:「還有,咱們也不能將所有門人都外放到地方任職,這樣的話,咱們留在京城裡的影響力就要大幅降低了,就說工部與戶部吧,這兩個衙門乃是咱們的根基之處,裡面固然有許多郎中與主事之類的官員值得重用與提拔,但若是將他們全部提拔了,那麼咱們對這兩個衙門的控制力就會空前降低,到時候說不定就會讓朝中其他派系的人趁機鑽了空子!」

  左蘭山擔任閣老之後,雖然日子有些不順心,但悄然間眼光已是高明瞭許多,看問題的角度也出現了變化。

  所以,聽到左蘭山的建議之後,趙俊臣同樣是點頭表示認同。

  等到「趙黨」四位核心人物皆是表明了自己的觀點,趙俊臣開口總結道:「詹大人的想法固然是好,然而左閣老、陳尚書與霍大學士的說法也沒有錯,這次『京察』期間,咱們雖然佔有優勢,但也不能過猶不及,其中的分寸尺度,需要咱們認真考慮一二。」

  趙俊臣雖然沒有明說,但他言語間的意思顯然是同樣不認同詹善常的觀點,更加支持左蘭山、陳東祥、以及霍正源的想法。

  見到這一幕,詹善常連忙起身告罪,說道:「是下官莽撞了,思慮不周,還請趙大人見諒。」

  趙俊臣笑道:「只是各抒己見而已,詹大人不需要這般見外。」

  趙俊臣的話語客氣,也沒有責怪詹善常的意思,算是刻意的照顧了詹善常的顏面。

  然而,趙俊臣此時正在專心思考著「京察」之事,卻忽視了詹善常在垂首認錯之際,面色是多麼的陰沉難看。

  ……

  PS:恩,第二更!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六百零一章 .人心.

  ……

  ……

  聖人曰:「不患寡而患不均。」

  由此可見,人心之不足,往往是因為對比。

  如今的詹善常就是這樣。

  詹善常乃是最先投靠趙俊臣的朝廷大員,在「趙黨」尚未成立的時候,他就已經是趙俊臣的朋黨了,最終趙俊臣也是通過詹善常的關係擊敗了當時的閣老溫觀良、吞併了溫觀良的人脈與權勢、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勢力與影響力。

  所以說,詹善常在「趙黨」的資格不可謂不老,功勞不可謂不大。

  然而,詹善常在「趙黨」的地位卻一直有些尷尬。

  詹善常固然是資格老、功勞大,但他論能力比不上陳東祥、論品階比不上左蘭山,論才智比不上霍正源,又遲遲沒有遇到升遷的機會,也就一直沒有得到趙俊臣的重點提拔。

  除此之外,「趙黨」成員一向是魚龍混雜、良莠不齊,有些人原本出身於「溫黨」、有些人原本出身於「黃黨」、又有些人是投機取巧的騎牆派,在這些人之中,就要數那些原「溫黨」官員最是貪得無厭,並且他們皆是與詹善常關係緊密,趙俊臣暗中整頓「趙黨」之際,這些人就是重點的整肅對象,這樣一來,詹善常也難免受了牽連。

  時至今日,左蘭山已經成為了內閣輔臣、原本並不起眼的李立德成為了封疆大吏、原本只是應聲蟲的顧全升任為左僉都御史,最近才投靠趙俊臣的霍正源也兼任了順天府尹的官職……甚至就連三姓家奴陳東祥如今也成為了工部尚書,只是短短十餘日之間,就從「趙黨」的邊緣人士堂而皇之的進入了「趙黨」的核心圈子!

  唯獨詹善常,明明資歷最高、功勞也不小、還自認為忠心耿耿,但投靠了趙俊臣之後卻一直沒有得到太大的好處,只是從禮部侍郎變成了戶部侍郎,這樣一來,詹善常難免會認為自己得到的好處太少了,心中隱隱有些不舒服。

  是的,詹善常並不是沒有得到好處——禮部乃是眾所周知的清水衙門,而戶部則是世人眼中的油水衙門,從禮部調任到戶部本身就是極大的好處了——但是與其他「趙黨」官員相比,這種好處依然是顯得太少了!

  人心變幻,最怕攀比,這就是問題的關鍵!

  並且,官場中人往往對自己的地位變化最是敏感。

  近段時間以來,詹善常非常明顯的感受到,自己在「趙黨」內部的地位已經大不如從前了。

  從前,「趙黨」的權勢影響雖然不如現在,但詹善常卻是「趙黨」內部僅次於趙俊臣與左蘭山的第三號人物,那時候詹善常發表一些觀點之後就算是左蘭山也不會輕易開口駁斥,但如今隨著霍正源的加入、陳東祥的崛起,詹善常已經悄然間降為了「趙黨」第五號人物,身後還有李立德、顧全等人在緊緊追趕。

  就像是今天,詹善常發表了觀點之後,左蘭山、霍正源、陳東祥等人紛紛出口反駁,絲毫沒有顧及詹善常的顏面,這顯然是左蘭山、霍正源、陳東祥等人心中輕視的緣故。

  再加上,趙俊臣這段時間暗中整頓「趙黨」之際,詹善常的許多親信門人都被清洗掉了,這也讓詹善常在「趙黨」的影響力逐步減弱。

  如此種種加在一起,詹善常的心中難免會產生許多想法。

  不過,趙俊臣在「趙黨」內的威勢日隆,詹善常並不敢將自己的心思表現出來,表面上依舊是完全服從,但這些想法就好似一顆種子,已經在詹善常的心底悄然種下,正在逐漸的成長髮芽……

  *

  人時有力窮,任誰也不可能永遠的考慮周全,即使是諸葛孔明也有痛失街亭的時候。

  趙俊臣近段時間一直是主要留心著左蘭山與陳東祥的動向,如今又考慮著京察的事情,並沒有及時察覺到詹善常的思緒變化。

  反倒是霍正源,一向最是擅長揣摩人心,此時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了詹善常一眼,但稍稍猶豫之後,卻是靜觀其變,沒有任何表示,畢竟詹善常是「趙黨」的老人了,霍正源並不敢隨意猜疑,只是暗暗留心。

  而就在詹善常與霍正源各有所思之際,趙俊臣已經是繼續說道:「這樣吧,在『京察』期間究竟應該重點提拔哪些官員,諸位今天回去之後,就各自草擬一份名單交給我,然後再由我來進行最終的篩選……這件事一定要儘快定下,方可以有備無患,眼下『京察』在即,咱們必須要早做準備,省的到時候亂了手腳。」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幾位「趙黨」核心人物皆是心中大喜。

  趙俊臣的做法,無疑是賣給了他們許多人情,為他們的親信提供了晉升途徑,其中的好處自然不必多提。

  這也是趙俊臣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現在「趙黨」無疑是趙俊臣的一言堂,然而霍正源、左蘭山等人皆是不甘寂寞之輩,若只是一味壓制他們的權限,即會打擊他們的積極性,也會讓他們心生不滿,所以趙俊臣在無關大局的時候,也會割讓一部分利益交給他們,這樣才能夠團結大多數、穩定人心。

  更何況,最終的決策權依然在趙俊臣手上,所以也不怕局勢與方向會失去掌控。

  等到幾位「趙黨」核心人物紛紛起身表態之後,趙俊臣則是轉頭向著霍正源看去,突然開口問道:「霍大學士這段時間兼任著順天府尹,恐怕壓力也很大吧?」

  霍正源點了點頭,說道:「當初趙大人您突然遭遇歹徒行刺,但順天府先是治安不力,後又遲遲無法破案,所以這順天府尹的位置才會落到我的頭上,如今我已經接手順天府大半個月時間,卻依然是遲遲無法破案,百官不免有些非議,幸好還有刑部與廠衛一同分擔壓力,並且前段時間廟堂局勢變化莫測,各大黨派的明爭暗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短時間內也沒誰理會我……但如今廟堂局勢漸漸平穩,當初趙大人您遇刺的事情也被百官們重新提起,就連陛下也詢問過幾次,所以壓力漸漸大了一些。」

  趙俊臣點了點頭,臉上滿是歉意,說道:「恐怕還需要霍大學士想辦法再拖延一段時間,這件案子交由你負責,就等於是咱們手中多了一柄利劍,但這柄利劍還需要暫且收著,時機不對,我也不想太快的刺出去……此外,為了以防萬一,有了這柄利劍在手,到了『京察』之際咱們也能多一張底牌。」

  霍正源面現為難之色,說道:「恐怕拖延不了太長的時間,這順天府的位置極為關鍵,各黨派皆是盯著,若是拖延太長時間遲遲不能破案,恐怕就給人留了把柄,這位置也就保不住了。」

  「放心,並不會讓你拖延太久時間,這柄利劍究竟要刺向哪裡,又要如何刺下去,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趙俊臣緩緩說道,眼中閃過了一絲寒光。

  霍正源見趙俊臣這般模樣,先是微微一愣,接著則是若有所思,最後拱手道:「明白了,我盡力就是。」

  等到公事談完,趙俊臣臉上的表情稍稍輕鬆了一些,也終於談到了自己的私事,笑道:「想必各位也知道了,就在三天之後,我將正式收納方茹為側室,我曾經拜託左閣老代我邀請各位觀禮見證,還望各位到時候一定要賞臉赴宴、一同觀禮。」

  在眾人看來,趙俊臣納妾終究只是一件小事,特意的大宴賓客雖然是有些大題小做,但「趙黨」眾人自然也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刻意違背趙俊臣的心思,所以他們紛紛是含笑答應,表示三天之後一定會赴宴觀禮。

  *

  與此同時,太子東宮之中,太子朱和堉手持著一份奏疏,推門進入了趙山才的書房,表情竟是有些忐忑。

  書房內,趙山才正在梳理近段時間的情報,見到太子朱和堉的出現之後,並不覺得任何意外,只是悄然間將手邊情報放到一旁,抬頭問道:「陛下勒令殿下你閉門思過十日,而今天則是最後一天,殿下表示反省之意的奏疏可是準備好了?」

  這十天以來,趙山才依舊是飽受病痛折磨,如今他面容枯敗、皮膚枯黃、雙頰深陷、身材消瘦、就連頭髮也稀疏了許多,但不知為何,明明是病痛愈加嚴重了,但趙山才的精神狀態卻是前所未有的飽滿高漲,眼神也愈加的明亮敏銳了。

  聽到趙山才的詢問,太子朱和堉點了點頭,臉上閃過了一絲苦笑,然後就像是學生向先生遞交作業一般,將手中的奏疏交給了趙山才審閱。

  這已經是朱和堉所寫的第七份奏疏了,只是前六份奏疏交給趙山才審閱之後,趙山才每次都不滿意,並且還勾畫了許多錯漏之處,認為德慶皇帝看到這些錯漏之後不僅不會原諒太子朱和堉,反而還會再次責備太子朱和堉的想法淺薄。

  於是,在這十天時間裡,太子朱和堉已是將這份奏疏反覆修改了六次,如今總算是有了定稿,但他依然擔心趙山才會再次挑出錯漏之處,需要他再次修改。

  另一邊,趙山才認真審閱了太子朱和堉的奏疏之後,卻是終於表現出了滿意之色,點頭道:「這次總算是全部寫到了點子上,想必陛下看了這份奏疏之後,一定會感到滿意的,只要陛下他滿意了殿下的悔過反省,今後咱們就依然是大有可為。」

  聽到趙山才的話,太子朱和堉暗暗鬆了一口氣。

  趙山才對於這份奏疏十分重視,哪怕只是某個字眼有可能會引發歧義,也會特意圈出來讓太子朱和堉重新修改,太子朱和堉為了這份奏疏能夠達到趙山才的要求,已是耗費了太多的時間與心力,如今趙山才終於表示了滿意,太子朱和堉自然是感到輕鬆。

  於是,太子朱和堉連忙說道:「既然趙先生也滿意這份奏疏,那我這就去宮中求見父皇,將這份奏疏呈交於他。」

  說到這裡,太子朱和堉又稍稍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趙山才身前擺滿了書冊紙張的書桌,又看了一眼趙山才愈加枯槁的面容,忍不住再次說道:「趙先生這段時間病情一直沒有痊癒的跡象,還是多休息為好,大可不必這般操勞,今後我還有許多地方需要趙先生的輔佐幫助……」

  說著,太子朱和堉嘆息一聲,就打算轉身離開書房。

  這段時間以來,太子朱和堉已經多次勸誡趙山才注意休息了,但趙山才偏偏就是不聽勸誡,反倒是抓緊一切時間為太子朱和堉謀劃著各種事情,所以太子朱和堉也知道自己的這次勸誡恐怕是依然無效,但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說完之後,太子朱和堉又不忍心看到趙山才繼續辛勞的樣子,就打算離開書房。

  「殿下且慢。」然而,太子朱和堉剛剛轉身,就聽到了趙山才的挽留。

  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問道:「趙先生還有何事?」

  趙山才從手邊抽出一份冊子,遞給了太子朱和堉,說道:「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為太子殿下尋找一些可用的人才,如今總算是稍有成果,這份冊子就是名單,總計二十一人,裡面也詳細列舉了他們的一些情報……在這二十一人當中,有九人正在京城任職,如今『京察』在即,太子殿下最好是抓住機會,重點提拔一下他們,將來有了他們的輔佐,咱們在廟堂之中也能多一些助力。」

  聽趙山才這麼說,太子朱和堉面色嚴肅的點了點頭。

  趙山才的眼光極高,能讓他看上眼的人才,太子朱和堉自然是心中重視。

  接過冊子之後,太子朱和堉仔細閱覽了一番,然後點頭道:「這些人我都記住了,今後一定會設法重用他們,只是……人數未免有些太少了,僅僅二十一人,並且絕大部分都是五品以下的官職,恐怕就算是我重點提拔他們,短時間內也無法提供助力。」

  趙山才則是嘆息道:「既要品性高潔、不受官場染缸的沾染,又要能力出眾、能辦實事,這樣的人才實在是太稀少了。我能找到這二十一人,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太子殿下可知道,朝廷的清流為何大都是集中於都察院與科道?又為何官場中總是那些貪官們的辦事能力更強?而清流們則往往是能力有缺?」

  聽到趙山才的詢問,太子朱和堉面色有些尷尬。

  他一直都是仰仗著朝中清流們的支持,所以才會擁有如今的這般聲勢。

  然而,即使是太子朱和堉一向看重清流,也不得不承認朝廷裡的清流官員大都是些眼高手低、誇誇其談之輩,若是真想要辦些實事,這些清流官員往往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了。

  稍稍猶豫片刻之後,太子朱和堉嘆息道:「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朝中清流們確實是能力有缺陷,但為何會是這般情況,我卻是從未深想過,還請趙先生指教!」

  ……

  恩,四千字大章節。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六百零二章 .官場.

  ……

  ……

  聽到太子朱和堉的詢問,趙山才的表情滿是感慨,緩緩說道:「人性本貪,古往今來能夠約束自身貪慾的人終究只是極少數,而官場更是一個名利染缸,人們進入官場之後,手握權柄、頻受誘惑,又缺乏制衡,這般情況下又有多少人可以堅守本心?自宋以來,像是『先天下之憂而憂』這樣的名句還有多少人願意傳頌?反倒是『千里當官只為財』、『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樣的句子流傳愈廣,到了如今,廟堂裡更是貪官遍地、清官難尋,所謂人心不古,大約就是如此了。」

  太子朱和堉表情凝重、沉默不語,但並沒有反駁趙山才的說法,這也正是太子朱和堉平日裡最為痛心疾首的地方。

  趙山才深深看了太子朱和堉一眼,又緩緩說道:「話歸正題,為何清流大多無用?反倒是那些貪官們能辦實事?事實上,有能力、肯辦事、會變通的清流官員並不是沒有,但他們或是被貪官們聯手打壓了、完全不能出頭,又或是放棄了自身堅守、與貪官們同流合汙了!

  在官場之中,從來都沒有獨善其身的說法,反倒是立場決定一切。官員們踏入仕途之後,大都是從知縣做起,但他們任職之後,會發現自己的手下人大都是汙吏,自己的身邊同僚大都是貪官,自己的頂頭上司也大都是奸臣,這般情況下他若是還想要堅守清廉,也就成了另類,自然是受人排擠打壓、難以晉升出頭。若是他想要辦些實事,則手下人會拖後腿、身邊人會使絆子、上面人會暗中刁難,結果不僅是辦砸了事情,還會授人把柄,最終就是丟官問責的結局。」

  頓了頓後,趙山才輕輕搖頭,繼續說道:「這樣一來,能辦事的清廉官員還未出頭就被打壓了下去,反倒是他們放下了心中堅持,選擇了同流合汙、和光同塵之後,則上下都成了自己人,不論是要辦什麼事情,都會有黨羽相助,不僅容易辦成事情、做出政績,而且他們經手的事情多了,經驗也就豐富了,能力與手段自然也就有了,所謂貪官更能辦事,大約就是這個原因了……」

  見太子朱和堉依然是沉默不語,趙山才似乎是想要刻意刺激太子朱和堉一般,又說道:「世人總是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在官場之中,這般情況只是少數,清官們想要辦些利國利民的好事,卻往往會受人刁難、落得惡報,貪官們雖然是一抓再抓,但大多數貪官依然是漏網之魚、逍遙法外,也正因為如此,就有越來越多的官員心存僥倖、自甘墮落了。」

  「依趙先生的說法,難道清廉自守的官員就完全不能出頭了?難道你我就要任由廟堂之中奸邪橫行、愈加的烏煙瘴氣?」聽到趙山才的解釋之後,太子朱和堉心中不甘,咬牙問道。

  趙山才的表情也顯得有些無力:「這不僅僅是我朝的現狀,古往今來、歷朝歷代,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如此,即使偶爾出現了清平盛世,但也只是維持一時,並不能持續長久……

  當然,朝廷需要清濁同流、相互制衡,清廉自守的官員自然也有出頭的途徑,最佳途徑就是進入都察院、成為御史!御史們掌管彈劾監察之權,並且相對獨立,不需要處理實務、也不會受到太多的打壓、環境相對簡單……所以,朝廷清流也大都集中於都察院,但他們一直站在局外、缺乏辦事經驗,習慣了挑人紕漏、抓人把柄,也就漸漸有些脫離實際、眼高手低了,這也是清流們總是辦事能力有缺陷的原因之一。」

  趙山才說完之後,太子朱和堉又是沉默許久。

  然後,太子朱和堉緩緩說道:「趙先生突然間將話題引到這裡,恐怕是另有所指吧?趙先生應該知道,這些事情並不足以動搖我的志向!我如今身為太子儲君,今後則是至尊天子,受天下人供養,也理應造福天下人,即使是前途艱險,我也不會知難而退!」

  趙山才輕輕點頭,說道:「太子殿下的志向堅定,我自然明白。事實上,我與殿下一樣,也希望百官自守、世道清平,但如今的大環境就是這樣,我們可以獨醒,卻不能獨行!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太子殿下若是真想要辦一些實事,那麼就不能僅僅只依靠清流們的力量,因為清流們的辦事能力確實差了一些,許多時候只會壞事。至於那些既有辦事能力、又願意清廉自守的官員,實在是太過稀少,我這段時間以來雖然是耗費了無數的心力,遍尋了朝廷百官,卻也僅僅尋得二十一人而已。」

  然後,趙山才伸手指了指太子朱和堉手中的冊子,裡面正是這二十一人的名單資料。

  看著手上薄薄一份名冊,太子朱和堉卻是感到了無比的沉重。

  滿朝上下,官員無數,但符合自己要求的官員竟然只有這麼寥寥二十一人,其餘的官員不是辦事能力不足,就是品行有缺,讓人無法放心重用。

  「如今的廟堂環境惡劣,說是遍佈奸邪也不為過,清廉自守的官員也就愈加難以立足了,就算是我好不容易尋到的這二十一人,說不定哪一天也會自甘墮落……然而,越是重症,就越是不能下猛藥,需要緩緩醫治、逐步改善,許多時候甚至還要以毒攻毒才能奏效!殿下若想要掃清廟堂裡的烏煙瘴氣,就首先要站穩腳跟、樹立威信,然後才可以掌控局勢、辦成大事……但不論如何,都需要足夠的人才輔佐!」

  說到這裡,趙山才又從手邊抽出另一份冊子,與太子朱和堉手中的那份名冊相比,這份冊子卻要厚實許多。

  只見趙山才神色認真,緩緩說道:「殿下欲成大事,僅僅依靠這二十一人,恐怕是車水杯薪,更何況這二十一人大都是品階較低的官員,即使重點提拔他們,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而我這段時間為殿下挑選人才之際,倒也同時擬定了另一份名單。」

  說話間,趙山才將第二份名冊遞給太子朱和堉,同時說道:「這份名單裡,總計有三十七人,他們在能力、手段、眼光等方面各有可取之處,都是難尋的人才!最難得的是,這些人全都是朝廷的中立派,並沒有投靠任何黨派,但殿下貴為太子之尊,若是刻意招攬他們,想來也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若是再得到這些人的投靠與輔佐,人才匱乏的局面就會大有緩解,今後做事的時候也能遊刃有餘……然而……」

  趙山才輕輕一嘆,繼續說道:「然而,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汙點在身,並不是那麼堅守廉潔之輩,雖然這些汙點都不算是特別嚴重,但我也知道殿下你一向排斥那些有汙點的官員,所以這些人並不符合殿下的用人標準……不過,這份名單我依然交給殿下,今後到底用不用他們,全由殿下自己決定,山才絕不會勉強。」

  聽到趙山才的解釋之後,太子朱和堉又是沉默許久,終於伸手接過了第二份名冊,緩緩點頭道:「濁世之中,想要治貪官,就首先要用貪官……趙先生用心良苦,這件事我會認真考慮的。」

  見自己繞了一個大圈子之後,太子朱和堉總算是願意考慮自己的建議,趙山才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欣慰。

  太子朱和堉的用人原則向來都是重品行而輕能力,這是太子朱和堉的底線之一,想要說服太子朱和堉改變這一點,可謂是困難無比,即使是趙山才也用了許多心思。

  但這樣的用人原則,也是「太.子黨」總是勢弱的關鍵原因。而「太.子黨」遲遲不能為太子朱和堉提供足夠多的支持,也是太子朱和堉遲遲不能在廟堂裡站穩根腳的主要原因。

  自從發現太子朱和堉的儲君地位漸漸有了不穩跡象之後,趙山才就想要逐步擴大「太子黨」的勢力影響,只要「太.子黨」的勢力逐漸強大起來、能為太子朱和堉提供足夠多的支持,那麼就算是德慶皇帝也不敢輕易廢黜太子朱和堉!

  當然,想要徹底穩住太子朱和堉的儲君之位,除了增強「太.子黨」的勢力影響之外,德慶皇帝的態度也是極為關鍵,只要德慶皇帝願意繼續支持太子朱和堉,那麼朱和堉的儲君地位就不會輕易發生動搖!

  所以,見自己的目標達成之後,趙山才就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題,只是開口提醒道:「殿下願意認真考慮這些事情,自然是極好……不過,如今時間已經不早了,殿下最好還是儘早進宮面聖、向陛下呈交自省奏疏比較好!咱們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重新爭取陛下的原諒與支持。」

  聽到趙山才的提醒之後,太子朱和堉先是一愣,然後點頭道:「趙先生所說有理,我這就進宮求見父皇、呈交奏疏。」

  說完,太子朱和堉又勸誡了趙山才注意休息之後,就離開了書房,去準備入宮面聖的事情了。

  *

  太子朱和堉剛剛離開書房,趙山才突然間身體一軟,腦子也是陣陣眩暈,竟是險些癱在地上,面色愈加的灰敗無光,神色也是極度的萎靡虛弱。

  這十天以來,趙山才的身體狀況已經是愈加惡劣了,除了每天三次的用針鎮痛之外,他還會偷偷吃大量鎮壓疼痛、透支身體、強行提神的藥物,否則以他目前的身體情況,別說是為太子朱和堉謀劃未來了,就算是尋常行走都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就在剛才,與太子朱和堉交談的時候,趙山才也是強行支撐、勉力保持,雖然是聲音有些虛弱無力,但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萎靡之狀。

  否則太子朱和堉一定會強行讓他休息,進宮面聖的時候也定然會分心憂慮,這是趙山才絕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在椅子上癱軟許久之後,趙山才的身體總算是稍稍恢復了一些力氣。

  從懷裡掏出一顆藥丸,勉強送入口中服下。

  又過了許久之後,趙山才的樣子總算是稍稍正常了一些,但他依然沒有稍作休息的意思,好似已經習慣了這般情況,只是從手邊拿起一份情報,眼中滿是憂慮之色。

  並不是憂慮自己的身體情況,而是憂慮太子朱和堉的未來。

  這份情報顯示,這十天以來,德慶皇帝曾多次詢問七皇子朱和堅的近況,並且暗中命令東廠調查七皇子的一切相關消息;與此同時,德慶皇帝對於閉門思過的太子朱和堉,卻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關注。

  這份情報究竟意味著什麼,趙山才自然是心中清楚。

  「可惜,我的時間恐怕不多了,雖然是竭盡全力、也耗盡了所有心機,但也未必能夠扭轉危局,如今也只是盡人事罷了……」

  趙山才喃喃自語道。

  然後,趙山才的目光轉向另一份情報。

  這份情報表示,趙俊臣將在三天之後正式收納方茹為側室,並且還會大宴賓客,邀請廟堂裡所有的親近同僚。

  「或許……需要見一見趙俊臣了……」

  低聲自語之際,趙山才的目光閃爍不定。

  *

  與此同時,宮中御書房內,德慶皇帝也同樣在閱覽情報。

  這些情報,皆是與七皇子朱和堅有關!

  不論是朱和堅近年來的言論觀點,還是朱和堅身邊人的秉性為人,情報之中全都有涉及。

  甚至,這份情報裡還有朱和堅曾經在德慶皇帝南巡期間為太子朱和堉出謀劃策的事情。

  讀完了這份情報之後,德慶皇帝的面色頗是嚴肅,眼中滿是沉思之色。

  德慶皇帝突然發現,七皇子朱和堅並不像是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

  從前,德慶皇帝一直認為七皇子朱和堅與太子朱和堉的秉性十分相近,只不過朱和堅的手段不像是太子朱和堉那麼直接,性格也更加的溫和一些,不似太子朱和堉一般固執。

  但如今看過這份情報之後,德慶皇帝卻發現七皇子朱和堅的才智手段要遠遠要超乎自己的預想,而他身為父親,從前竟是一直都毫無察覺。

  其他不說,當初在德慶皇帝南巡期間,太子朱和堉之所以能夠死死壓制住黃有容,正是因為朱和堅的出謀劃策,僅憑這份手段,就不可小覷。

  「這份手段心機,他從前在朕面前從來都沒有表現過,是別有用心的刻意隱藏?還是他一直都沒有表現自己的野心慾望?」

  德慶皇帝暗暗想道。

  而就在德慶皇帝沉思之際,太監張德突然進入了御書房,向德慶皇帝稟報道:「陛下,太子殿下來了。」

  德慶皇帝微微一愣,然後暗暗嘆息一聲,點頭道:「既然來了,就讓他進來吧。」

  ……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六百零三章 .見面.

  ……

  ……

  見到太子朱和堉之後,德慶皇帝的表情並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甚至要比往常時候更加的態度和煦一些。

  「這份奏疏……寫的不錯。」德慶皇帝看完了奏疏之後,難得的開口誇讚道:「朕希望你反思的地方,你盡數都想到了,自省也比較深刻……不過,這份奏疏裡的內容全都是你自己的所想所書?還是那個趙山才的指點?」

  太子朱和堉想起趙山才的反覆叮囑,知道這個時候要一切要以挽回德慶皇帝的信任為主,所以他的表情始終恭順,說道:「既然是反思與自省,那就能依靠自己,不敢假手他人,這份奏疏自然是兒臣獨自完成,趙山才至始至終都沒有參與。」

  聽到太子朱和堉的回答之後,德慶皇帝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猶豫。

  但下一瞬間,德慶皇帝已是恢復了往常的深沉,緩緩說道:「很好,你能夠深刻反思自己的過錯,朕心甚慰!你如今是儲君、將來是太子,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盯著你的一舉一動,你的隻言片語都會引發無數的猜想,每一個決定都有可能影響天下人的命運,又哪裡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亂來?所以你今後一定要戒驕戒躁,不論做什麼事情都要三思而後行,否則朕又如何放心把江山交到你手中?」

  太子朱和堉垂首聽訓,說道:「父皇教誨的是,兒臣心中謹記!」

  德慶皇帝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太子朱和堉的態度:「希望你記住這次的教訓,今後切不要再犯了……恩,從明天開始,你就繼續參加朝議吧,這段時間以來廟堂局勢還算平穩,你雖然是錯過了十天朝議,但也沒有耽擱太多事情。」

  聽到德慶皇帝的吩咐後,太子朱和堉臉上閃過了一絲喜色,還以為這件事總算是過去了,於是連忙說道:「多謝父皇!兒臣今後一定謹慎辦事、多思而後決,定不會再讓父皇感到為難。」

  德慶皇帝依然是滿意點頭,但突然間話題一轉,似乎是偶然間想到了什麼,說道:「對了,老七近來身體大有好轉,已經是近乎痊癒了。朕知道你與老七一向是關係最好,但你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東宮閉門思過,也沒機會探望他,等你今天出宮之後,就儘早去看一看他吧,否則你們兄弟二人今後就很難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問道:「父皇的意思,兒臣聽不明白。」

  德慶皇帝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朝的規矩,你也明白的!皇子們成年之後就要冊封王位、鎮駐封地、從此遠離京城中樞!老七他早已經成年許久,只是身體一直不好,經不起車馬勞頓,離開京城之後也沒有御醫們的隨時伺候,朕擔心他會有意外,所以這件事就一直拖延著!但如今,老七的身體已經大有好轉,那麼這件事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前幾日涇國公陳佑也上呈了奏疏,希望朕為七皇子冊封王位與封地,朕這段時間一直都在考慮這件事。」

  聽到德慶皇帝的解釋,朱和堉不由又是一愣。

  他與七皇子朱和堅乃是同胞兄弟,又一向是關係和睦,再加上朱和堉依然有些不放心朱和堅的身體狀況,所以猶豫了片刻之後,太子朱和堉還是忍不住說道:「依兒臣看來,七弟的身體不過是剛有好轉,為了防止病情出現反覆,還是讓他再留在京城一段時間為好……至於冊封王位的事情,大可以等到年後,完全不必這般急切,畢竟按照慣例,皇子們一向都是年關之後進行冊封的。」

  聽完了太子朱和堉的說法,德慶皇帝眼中閃過了一絲失望,心底也暗暗嘆息一聲,也徹底下定了決心——朱和堉果然不是一位合格的儲君!

  *

  突然談及七皇子朱和堅的事情,乃是德慶皇帝對太子朱和堉的一次考驗。

  時至今日,太子朱和堉心中應該很清楚,他不僅交惡了朝廷裡的幾位權臣,與德慶皇帝的關係也不算和睦,又接連辦砸了好幾件差事,儲君位置已經有了不穩的跡象!

  另一邊,七皇子朱和堅則是出身尊貴、年紀也合適,又一直留在京城中樞,並且他的聲譽與太子朱和堉相比也不算相差太遠,若是太子朱和堉的儲君位置一旦發生動搖,那麼七皇子朱和堅就是最有可能的接替人選!

  在這般情況下,若是太子朱和堉心中稍有政治敏感,就應該在極力的排除所有隱患、讓七皇子朱和堉儘早離開京城才是!

  然而,因為所謂的「兄弟情誼」,太子朱和堉偏偏在不該心軟的時候心軟了,完全沒有察覺到德慶皇帝的言語暗示,反倒是希望七皇子朱和堅繼續留在京城……

  這樣的政治敏感度,德慶皇帝自然是感到失望。

  事實上,對於太子朱和堉,德慶皇帝畢竟還有些父子感情存在,雖然心中已經有了換儲的想法,但終究是有些猶豫,而今天的這場談話,則是德慶皇帝對太子朱和堉的最後一次考驗!

  只可惜,太子朱和堉的表現依然是讓德慶皇帝失望了。

  於是,德慶皇帝也終於下定了決心!

  做出了決定之餘,德慶皇帝心情頗是複雜,有些遺憾、有些嘆息、又有些輕鬆。

  但很快的,德慶皇帝的心情已經再次恢復了平靜。

  接著,德慶皇帝深深看了太子朱和堉一眼之後,突然開口道:「朕聽說,當初朕南巡的時候,你與前閣老黃有容留守京城,曾出現多次衝突,最終還是老七為你出謀劃策之後,你才終於是壓制住了黃有容,有這件事嗎?」

  聽到德慶皇帝的詢問之後,太子朱和堉略有些猶豫,這件事情他原本是打算隱瞞下去的。

  但德慶皇帝如今已經收到了消息,太子朱和堉也不敢強行狡辯,所以他最終還是點頭承認道:「那段時間,七弟確實是幫了一些忙。」

  德慶皇帝眼中精光一閃,說道:「哦?倒是有趣!向朕詳細說說當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時間到了第二天,百官們的生活規律依然是一成不變,卯時前往宮中參加朝議,散朝後前往各自衙門處理公務,晌午則是回到各自府邸用膳休息,到了下午再重新前往衙門辦公。

  趙俊臣也同樣如此。

  時間臨近晌午之際,趙俊臣離開了戶部衙門,乘轎返回趙府。

  這幾天朝廷的局勢較為平穩,但趙俊臣依然沒有掉以輕心,坐在轎子中暗暗思索著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再過不久,樑輔臣就要回到京城赴任了,臨近『京察』之際,卻是一個變數,需要暗中留意……」

  「算一算時日,黃有容與顧全他們應該已經抵達南直隸了,可惜隔著千里之遙,也不知道計劃是否順利,只希望我的那些暗中安排能夠發揮作用,否則就會增加不少麻煩……」

  「還有七皇子朱和堅的動向……德慶皇帝這段時間的態度頗是可疑……」

  「此外,趙家的趙穎兒與張招娣二女,如今也學全了宮廷禮儀,是時候把她們送入宮中了……」

  琳琳總總,思緒繁多。

  趙俊臣如今身居高位、手握大權、又是野心勃勃,平日裡難有閒情,隨時都有無數的大事小事需要他認真考慮、暗中預備、小心處理。

  而就在趙俊臣暗暗思索之際,正在前進的轎子突然微微一頓,然後就聽到許慶彥的聲音從轎子外傳來。

  「少爺,有人攔住了轎子。」

  「是誰?」趙俊臣眉頭輕輕一皺,開口問道。

  許慶彥答道:「是趙山才的跟班書童,他說趙山才正在不遠處的一家茶樓內恭候少爺,想要與少爺見面密談。」

  「趙山才……」輕輕念著這個名字,趙俊臣的表情略有些複雜,然後輕輕一嘆,道:「既然是趙山才,那我就見一見吧,落轎!」

  隨著趙俊臣的吩咐,轎子落到了地上,許慶彥則是連忙為趙俊臣掀開了轎簾。

  趙俊臣邁步走出轎子之後,抬頭一看,發現一名書童打扮的少年站在不遠處,正是趙山才的書童趙睦!

  「本官記得……你叫趙睦對吧?」走到書童趙睦身前,趙俊臣問道:「趙山才在哪裡?領我去見他。」

  聽到趙俊臣的問話,書童趙睦心中微微一驚。

  他沒想到趙俊臣竟然還記得自己這個小人物的名字,由此可見趙俊臣對趙山才的重視程度。

  不過,趙睦跟隨趙山才多年,也磨練出了一些城府心機,所以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只是側身抬手,輕聲說道:「我家少爺就在不遠處的劉家茶樓內,趙大人您請隨我來。」

  說完,趙睦就先行領路了,而趙俊臣則是隨在後面。

  路上,趙俊臣向趙睦問道:「聽說趙山才近段時間身體狀況很不好,如今可有改善?」

  趙睦面現悽色,低聲說道:「少爺的身體狀況很不好……至於具體情況,趙大人您見過少爺之後就明白了。」

  劉家茶樓並不遠,僅僅兩句話的功夫就到了。

  進入劉家茶樓之後,趙俊臣目光一掃,發現茶樓裡面空蕩蕩的,並沒有其餘客人,似乎是整家茶樓都被趙山才包下了。

  然後,時隔一個多月之後,趙俊臣再次見到了趙山才。

  此時,趙山才正坐在茶樓的角落處,他身軀已經是消瘦至極,說是皮包骨頭也不為過;身體癱而無力,就這麼軟軟靠著牆壁,似乎就連挺腰直身的力氣都沒有了,一陣風就能吹倒;雙頰與眼眶深陷、臉色蠟黃近乎沒有活人氣息、一雙嘴脣泛著紫黑。

  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就能明顯察覺到趙山才身上的灰敗死氣!任誰見到這般形象之後,都會認為眼前之人已經命不長久了!

  雖然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見到趙山才的形象之後,趙俊臣依然是心中一跳!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眼前之人就是趙山才!

  曾經的翩翩佳公子,竟是變成了這般模樣!

  沉默片刻之後,趙俊臣舉步向著趙山才走去。

  靠近之後,趙俊臣又發現,趙山才依然還有沒有變的地方——他的雙眼,依然是明亮深邃!

  另一邊,見到趙俊臣靠近之後,趙山才的蒼白麵容上擠出了一絲笑意,用虛弱的聲音緩緩道:「山才近日身體不適,不能親自拜訪趙大人,還要煩勞趙大人移步相見,實在是太失禮了,還望趙大人一定要見諒一二!」

  趙俊臣忍不住輕輕一嘆,來到趙山才的面前坐下,然後說道:「你……已經是這般模樣了,還是多多休息為好,又何必耗費心力、幸苦謀劃?何苦來哉?」

  趙山才的聲音虛弱無力,但他的表情淡然灑脫,似乎已經看透了生死,說道:「似我如今的狀況,不久長眠後有的是時間休息,所以還是趁著現在尚有餘力,多耗費點心力比較好,否則今後就沒機會了!」

  趙俊臣又是一嘆,神色間滿是惋惜,說道:「早知道你的病情嚴重,但也沒想到會是這般嚴重……滿朝上下,能讓我看上眼的人不過寥寥,而你就是其一,今後你若是不在了……當真就太可惜了。」

  趙山才似笑非笑,緩緩說道:「哦?趙大人難道會不清楚我目前的身體狀況?以趙大人的手眼,這京城之中又有哪件事能瞞得住趙大人?更何況為我診治的章神醫一直都住在趙大人的府上……趙大人見到我這般模樣之後,心中恐怕更多還是慶幸吧?畢竟我從此之後就再也不會給趙大人添造麻煩了。」

  說著,不待趙俊臣反駁,趙山才已經是繼續說道:「更何況,自從選擇了自己的道路方向之後,我就想到了今日的可能……畢竟,有太多人不想讓太子殿下站穩腳跟了,我輔佐太子殿下之後,也就堵住了別人的路,遭人暗算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聽到趙山才的話語之後,趙俊臣心中微微一愣。

  他原本以為趙山才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犯病的真正原因,卻沒想到趙山才早已經看穿了真相,竟是猜到了有人在暗害自己。

  不過,趙俊臣最終依然是裝著糊塗,問道:「哦?山才的病情難不成是受人暗害的?但究竟是何人出手暗害,山才心中可有推測?」

  趙山才依然是似笑非笑,說道:「趙大人當真不知道?有理由、有能力暗害我的人,滿朝上下不外乎二人而已!」

  「誰?」趙俊臣問道。

  「趙大人你……以及七皇子朱和堅!」

  趙山才神情平靜,淡然說道。

  ……

  PS:因為家庭原因,蟲子週一到週四的時間更寬裕,週五到週日反倒是沒有太多的閒暇。原本是打算週一到週四存點稿子,等週末讀者較多的時候再爆發一下,誰曾想自己的懶人症已經病入膏肓,手中有了存稿之後就無心碼字了。

  所以,蟲子就決定不存稿了,每天寫多少發多少,當然每天依然是最少四千字。

  以上,今天凌晨左右還會有一更!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六百零四章 .談話.

  ……

  ……

  對於自己名字的出現,趙俊臣並不感到意外。

  事實上,趙山才如今的情況,趙俊臣確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不僅是冷眼旁觀,並且還在暗中推波助瀾,甚至就連七皇子朱和堅用來毒害趙山才的金剛石都是趙俊臣暗中提供的!

  但聽到趙山才提及七皇子朱和堅之後,趙俊臣卻是微微一愣。

  畢竟,七皇子朱和堅一向是隱藏極深,又最是善於偽裝,如今就連疑心極重的德慶皇帝、以及老謀深算的周尚景也未必看出了朱和堅的企圖,自己也是因為七皇子朱和堅的主動接觸,才發現了朱和堅的真實野心。

  如今趙山才突然間提到七皇子朱和堅,顯然是他也同樣發現了朱和堅的覬覦之心,所以趙俊臣自然是感到驚訝。

  於是,趙俊臣試探著反問道:「七皇子朱和堅?山才你為何會懷疑是他在害你?」

  在趙俊臣說話之際,趙山才一直在暗暗關注著趙俊臣的神情變化。

  聽到趙俊臣的反問之後,趙山才突然笑了,似乎心中輕鬆了一些,說道:「趙大人你果然知曉七皇子的野心與企圖!」

  趙俊臣又是一愣,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露出了破綻,竟是讓趙山才看穿了這一點。

  似乎是猜到了趙俊臣的心中疑惑,趙山才開口解釋道:「趙大人你一向是善於思考,又喜歡掌控全局,若是你事前並不瞭解七皇子朱和堅的野心企圖,那麼當我提及七皇子朱和堅之後,趙大人的反應就首先應該是認真思索我的懷疑七皇子朱和堅的原因,而不是直接開口向我詢問……趙大人你未經思索就直接開口詢問,顯然是你已經知道了七皇子的一些根底,所以並不意外我會提到七皇子的名字,只是好奇我為何會發現七皇子的野心,可是如此?」

  見趙山才僅僅是通過自己的些許反應,就推測出了這麼多事情,趙俊臣也不由的心中歎服,緩緩道:「山才的智慧眼光,確實是少有人及……你今後若是病故了,我也確實應該感到輕鬆慶幸,否則太子他有了你的輔佐,我遲早都會有大麻煩!」

  言語之間,卻是默認了自己知曉七皇子朱和堅的根底。

  另一邊,趙山才則是說道:「太子殿下在廟堂裡樹敵眾多,哪怕是周尚景、沈常茂他們這些內閣輔臣,也絕不會希望太子殿下將來能夠順利登基,但他們畢竟是老臣子了,等到太子殿下登基的時候,他們這些人恐怕全都已經是致仕多年,太子殿下到時候也不會刻意尋找他們的麻煩,所以太子殿下與他們並沒有根本上的利益衝突,他們就算是不喜歡太子殿下,最多也就是暗中下絆子之類,絕不會採用下毒暗殺的手段解決問題,哪怕只是下毒暗殺我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趙俊臣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並且示意趙山才繼續說下去。

  順便,趙俊臣也徹底讓出了這場談話的主動權,只是任由趙山才發揮……畢竟這是趙山才最後的餘熱了!

  趙山才見趙俊臣沒有反駁自己,就繼續說道:「真正不願意看到太子殿下登基的人,滿朝上下唯有兩人而已,一個是趙大人你、另一個則是七皇子朱和堅!畢竟,太子殿下若是得到了我的輔佐,他就一定可以順利的登基,而趙大人你年紀輕輕,即使是到了太子殿下登基的時候也必然還在朝中任職,卻又一向被太子殿下所厭惡,而太子殿下一旦順利登基,趙大人就難逃抄家問斬的結局;另一邊,七皇子野心勃勃,一直都在覬覦太子儲君的位置,他自然也不希望太子殿下能夠順利登基……這樣一來,我就成為趙大人與七皇子的眼中釘,你們兩位也就有了除掉我的理由了。」

  趙俊臣神色不變,只是問道:「那麼,在山才看來,如今暗害你的人,究竟是我?還是七皇子朱和堅?」

  趙山才深深打量了趙俊臣一眼,說道:「應該是七皇子朱和堅!當然,趙大人與七皇子之間應該有過合作,趙大人也應該是因此才知曉了七皇子的野心與企圖!當初太子殿下捅了商稅整頓的簍子,就明顯是你們二人的聯手所為!所以,趙大人說不定也知曉七皇子暗害我的事情,只不過趙大人最終選擇了袖手旁觀,可是如此?」

  聽到趙山才的詢問,趙俊臣神色間滿是惋惜,說道:「每次與你見面,我都會反覆感慨山才你的眼光才智,若是你當初沒有選擇太子朱和堉,而是選擇了輔佐於我,那麼我今後就要省心多了!」

  這番話,相當於趙俊臣再次默認了趙山才的全部猜測。

  畢竟,以趙山才的才智,趙俊臣就算是開口否認也不可能扭轉他的心中想法。

  此外,趙俊臣還暗示了自己袖手旁觀的理由,一個很現實也很冷酷的理由——既然你不願意輔佐我,那麼我也只能坐視你死掉了!

  對於趙俊臣的默認,趙山才的神情間沒有任何的氣憤與怨怒,只是表情平靜的點頭道:「果然如此……剛才趙大人不是想知道我為何會發現七皇子的野心嗎?」

  趙俊臣再次點頭,說道:「七皇子向來是隱藏極深,若不是他主動接觸我,我也不能發現他的根底,包括陛下與周尚景在內,滿朝上下所有人都沒有懷疑過他,所以我確實好奇你如何發現了他的異常……只是你剛才刻意的岔開話題,似乎是不願多說,那麼我也不願意強求!」

  趙山才突然又是虛弱一笑,說道:「趙大人,你我交換情報如何?我把自己懷疑七皇子的原因告訴你,而你則要告訴我七皇子暗害我的具體手段……自從察覺了自己身體的異常之後,我就覺得事情蹊蹺,認為自己有可能是被人下毒了,也曾經反覆暗中調查過,每日進食也極為小心,有段時間我甚至是刻意不吃東宮提供的食物,但病情依然不見好轉,所以我很好奇七皇子他究竟是用何種手段暗害我的,就算是醫術高超的章神醫為我診斷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趙俊臣沉默片刻之後,最終並沒有隱瞞,將金剛石粉末的害人方法向趙山才詳細解釋了一遍。

  然後,趙俊臣說道:「只可惜,這個情報對於你而言完全沒用!你的胃內如今已經是遍佈金剛石粉末,腸胃更已經是受損嚴重、傷痕累累,就算是知曉了這種害人手段,也絕無可能扭轉病情了。與此同時,在你服下足夠多的金剛石粉末之後,就必然是命不久矣,七皇子一向辦事謹慎,恐怕是已經停手不再下毒,只是靜待你死去,所以你也不可能抓住他的把柄。」

  聽完趙俊臣的解釋之後,趙山才嘆息道:「原來如此!確實是匪夷所思的手段,難怪我一直查不到原因!」

  說話之際,趙山才的目光不住閃爍著,似乎是聯想到了什麼,又在暗中計劃著什麼。

  然後,趙山才搖頭道:「至於我的情報,對趙大人而言恐怕是同樣無用……七皇子確實是隱藏極深,即使是我一直都有暗暗留心,但也從沒有找到他的任何破綻,只是先師何明乃是前任的太子太師,曾經也親自教導過七皇子朱和堅,那時候的朱和堅還不似如今一般善於偽裝,讓何明老師看出了他的野心,所以何明老師被害之前,也曾經叮囑過我一定要小心七皇子朱和堅,而我心中有了懷疑之後,再暗中觀察七皇子的所作所為,自然也就看出了他的真面目。」

  說到這裡,趙山才衝著趙俊臣歉意一笑,說道:「所以,趙大人若是想要從我這裡知曉更多相關七皇子的情報,恐怕是要失望了。」

  就這樣,趙山才用一個無用的情報,與趙俊臣交換了一個同樣無用的情報,兩人誰也沒有吃虧,但誰也沒有占上便宜。

  說到這裡,趙山才面露苦澀,又說道:「當初,何明老師赴京再次擔任太子太師的職位,但中途卻遭到了劫匪攔殺,最終一家十七口全部遇害!我當時聽到消息之後,就立誓要為何明老師報仇!如今回想起來,殺害何明老師全家的人必然就是七皇子了,因為只有他最不願意看到何明老師回京擔任太子太師的職務,而何明老師一旦成為了太子太師,那麼七皇子就再無出頭之日了……可惜,我如今已經是命不久矣,而七皇子依然是隱藏極深,我恐怕是沒機會親手為何明老師報仇了!」

  趙俊臣卻是問道:「七皇子的事情,你有提醒過太子嗎?」

  趙山才搖了搖頭,說道:「從未說過。」

  趙俊臣似乎有些疑惑,又問道:「據我所知,如今太子他對你極為信任,你既然已經知道了七皇子意圖不軌的事情,又為何沒有告知太子?哪怕是太子性格單純,又一向是深信七皇子朱和堅,但聽到你的提醒之後,也多少會心生警惕吧?你這般隱瞞著他,太子今後定然是鬥不過七皇子的。」

  趙山才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後苦笑道:「我也想告訴太子,但……我怕自己這樣做會害死太子!」

  ……

  PS:今天第二更!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六百零五章 .永別.

  ……

  ……

  趙俊臣也是聰慧機敏之輩,很快就想明白了趙山才的意思。

  若是趙山才向太子朱和堉揭發了七皇子朱和堅的野心,那麼局面就再也沒有挽回的可能,太子朱和堉與七皇子朱和堅之間就必然會發生激烈衝突……只是,七皇子朱和堅的心機、城府、手段等等皆是遠勝於太子朱和堉,太子朱和堉雖然是儲君之尊,但未必就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另一邊,趙山才的解釋也印證了趙俊臣的猜測。

  只見趙山才嘆息一聲,緩緩說道:「若是我的身體不似現在這般模樣,那麼我倒是有信心輔佐太子殿下與七皇子一爭長短,哪怕是他隱藏極深、處心積慮,我也不會怕他,定然能夠確保太子殿下順利登基……只奈何,我的身體狀況已經瀕臨極限,也不知道還能輔佐太子殿下多久時間,就算是現在抓緊了一切時間、絞盡了所有心機、預留了大量的後手,也不敢擔保太子殿下他一定就能夠順利登基,畢竟太子殿下的對手不僅僅是七皇子,還有你、還有朝中許多權臣、甚至就連陛下的心思也出現了變數……若是太子殿下他最終失敗了……」

  說到這裡,也許是情緒出現了起伏,趙山才身體一顫,突然間劇烈咳嗽了起來,並且用手帕捂住了嘴部。

  時至今日,趙山才的身體元氣已經是消損殆盡,就算是劇烈咳嗽,也是有聲無氣、虛弱至極。

  另一邊,趙俊臣則是面現欽佩之色,接口道:「若是太子最終失敗了,他的儲君之位就會被七皇子取而代之!到了那個時候,若是太子原本並不知道七皇子的野心企圖也就罷了,七皇子考慮到朝野影響,未必就會對太子趕盡殺絕!然而,若是太子他知曉了真相,就會逼得七皇子不得不出手鏟除隱患了……到了那個時候,太子不僅僅會失去儲君之位,恐怕就連性命也無法保證,可是如此?」

  聽到趙俊臣的猜測,趙山才點頭表示同意。

  與此同時,趙山才的咳嗽也終於停了下來。

  趙俊臣發現,趙山才用來捂嘴的手帕上,似乎多了許多血跡。

  趙俊臣的眼睛微微一縮,但並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假裝沒有看見,並且輕聲感嘆道:「你為了太子,當真是思慮周詳、用心良苦,太子能夠得到你的輔佐,也當真是他的福氣。」

  另一邊,趙山才看了一眼手帕上的血跡,但同樣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只是喘息片刻後,再次開口道:「所以,為了太子殿下的安危考慮,我猶豫許久之後,最終還是決定隱瞞此事……這樣一來,太子殿下即使是最終被廢黜了,但至少還能保住性命。」

  說話之際,趙山才的語氣愈加的虛弱無力了。

  趙俊臣搖頭道:「你可真是幸苦。」

  然後,深深看了一眼趙山才的虛弱模樣,趙俊臣決定不再繞圈子,直接說道:「你今天特意與我見面,恐怕不僅僅是為了與我交換情報吧?究竟有什麼事情,還是直說為好……大家都能節省時間,尤其是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趙山才點了點頭,也同樣是直入主題,說道:「其實,如今時機尚未成熟,我原本並不打算這麼早就與趙大人見面的,但趙大人你也知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若是再拖延下去,或許就沒機會見到趙大人了……所以我就提前來見了。」

  頓了頓後,趙山才問道:「趙大人在內廷之中擁有許多眼線,一定也知道陛下他如今的心思變化吧?」

  趙俊臣點頭道:「自然知道,近段時間以來,陛下對太子的關注大幅降低了,卻是時常關心七皇子的狀況,並且還暗中吩咐廠衛收集七皇子的一切情報……恐怕,陛下他對於太子的信心已經徹底動搖了,打算讓七皇子接替太子成為新任儲君。」

  趙山才又是一聲嘆息,說道:「確實如此,如今的狀況,對太子殿下大為不利,偏偏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再也無力扭轉大局,七皇子朱和堅的崛起已經是不可避免……不過,我雖然無力扭轉局勢,但趙大人你卻可以!」

  「我?」趙俊臣眉頭一揚,問道:「太子他一向是恨我入骨,如今他即將要被罷黜,我自然是樂見其成,又為何要刻意扭轉大局?你今日與我見面,難不成就是為了讓我轉變立場、支持太子?山才你不應該這麼天真才是。」

  趙山才似乎早就預料到了趙俊臣的拒絕,並沒有任何的急切,只是緩緩說道:「趙大人你又何必要明知故問?你與七皇子目前固然有合作關係,但等到七皇子成為了新任儲君、並且在廟堂中站穩腳跟之後,你對於七皇子而言也就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七皇子的秉性與當今陛下頗有相似之處,都是擅長權謀、心性多疑!而且七皇子的手段要比當今陛下狠辣的多!以趙大人目前的崛起勢頭,今後定然是權勢滔天!而七皇子乃是未來的皇帝,又如何願意看到一位權臣崛起、與他分庭抗禮?當今陛下能夠容忍周尚景的存在,但七皇子今後卻未必會容忍趙大人的存在!所以,趙大人你與七皇子之間的合作關係遲早都會破裂,你們二人也遲早都會走向敵對!以趙大人的眼光,不應該看不出來這些事情!」

  「確實,七皇子遲早都會容不下我,這件事情我早就預料到了。」趙俊臣點頭承認,說道:「但是,太子也同樣容不下我!對我而言,七皇子只是遠憂,太子才是眼前的近患!只要能夠扳倒太子,我就能夠得到更加寬裕的時間進行準備,將來未必就會讓七皇子隨意拿捏!所以我絕無可能支持太子,那純粹是給自己找麻煩!」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更何況,時至今日,七皇子的崛起已經是大勢,即使是我當真出手幫助太子,也未必能夠扭轉局勢,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吃力不討好?」

  聽到趙俊臣的再次反駁,趙山才依然沒有任何急切的樣子,只是說道:「因為,太子殿下要比七皇子更容易對付!今後太子殿下登基,趙大人你還能有一些還手之力,但若是七皇子成為皇帝,趙大人你就絕無僥倖的可能!兩害權衡選其輕,相比較七皇子,趙大人應該更加支持太子殿下才是!」

  趙山才的說法很有道理,但趙俊臣也有自己的計劃與想法,所以他依然沒有被趙山才說服,只是緩緩說道:「山才你的智慧眼光,固然是少有人及,但也未必能夠猜透所有人的心思,更不可能預測到世上的所有變化,所以還是不要把話說的太絕對了!對於七皇子,我自然也有自己的計劃。只要太子他依舊容不下我,那我就絕無可能支持他!所以,山才你還是不要白費心機了,我是不可能支持太子的。」

  聽到趙俊臣的再次拒絕,趙山才沉默許久。

  然後,趙山才苦笑一聲,說道:「果然,僅僅憑藉這些空話,是絕無可能說服趙大人的。」

  趙俊臣點頭,道:「所以,你還準備了什麼?」

  趙山才見趙俊臣似乎早就預料到了自己還留著後手,不由又是搖頭苦笑,同時從袖中抽出一份書冊,遞給了趙俊臣。

  「這份書冊裡面的東西,就是我的交換條件!」

  趙俊臣伸手接過書冊,打開一看,裡面的內容很快就讓趙俊臣的神情嚴肅了起來。

  良久之後,趙俊臣終於看完了這份書冊裡的內容,眼中不由閃過了一絲震驚。

  然後,趙俊臣的表情頗是肅穆,緩緩說道:「你……還真是用心良苦!我每次都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重視你了,但如今看來,我終究還是小覷了你……但這一次,我並不是小覷了你的才智,而是小覷了你的狠辣與決心!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制定出這般狠辣的計劃,我自問也是心性涼薄,但也從未想到這般陰狠的主意!」

  說到這裡,趙俊臣又搖頭道:「為了太子能夠順利登基,你竟是連太子本人都算計進去了!恐怕太子他知曉了這份計劃之後,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欲殺你而後快!……不過,值得嗎?」

  趙俊臣目光直視著趙山才,認真問道。

  「若是蒼天能夠再多給我一些時間,我絕不會制定這樣的計劃。」趙山才表情平靜,輕聲說道:「說起來,趙大人你也許不信,我原本一直是打算逐步扭轉太子殿下對趙大人的偏見,讓趙大人你成為太子殿下今後的助力之一!這樣一來,對趙大人、對太子殿下、對朝廷江山都有好處!可惜,太子殿下的性格過於固執,想要扭轉他的想法,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太子殿下他並不是沒有成長,只要給他充裕的時間,他一定會成為一代賢主。只可惜,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留給太子殿下的時間也不多了……所以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解釋之後,趙山才也同樣是目光直視著趙俊臣,問道:「對於我的這份計劃,趙大人可還滿意?」

  趙俊臣沉默不語,暗暗考慮著利弊,良久之後,趙俊臣終於說道:「我很欣賞你,但我並不信任你!也不認為這個計劃就是你的全部後手!與此同時,我也同樣有許多計劃正在逐步實施……所以,你的計劃將會是我的備選之一,但將來的局勢變化誰也說不準,所以我也不能給你承諾什麼,只能說,若是將來的時機與條件確實成熟的話,那麼我也許會選用你的計劃!」

  說完,趙俊臣的語氣加重,又補充道:「但僅僅只是也許而已,你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

  聽到趙俊臣的回答,趙山才的表情輕鬆了一些,說道:「那就好……以我目前的狀況,能做的事情已經不多了,如今的所有準備,本來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只希望將來時機成熟之際,趙大人能夠回想起我今日的提議就好!」

  說完,趙山才的雙手扶住桌面,吃力的站起身來,向趙俊臣點頭道:「既然如此,山才再無他事,這就告辭了!」

  遠處,書童趙睦見到趙山才的樣子,也連忙跑了過來攙扶趙山才。

  然後,不待趙俊臣的迴應,趙山才就準備離開茶館。

  眼見著趙山才即將要離開,依然坐在原處的趙俊臣突然開口問道:「你……如今可有後悔自己當初輔佐太子朱和堉的決定?若不是你選擇了輔佐太子,原本是可以好好活著的!」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趙山才轉頭看了趙俊臣一眼,搖頭道:「山才自然也怕死,但山才若是拋棄了自己的立場與志向,那我也就不再是自己了,完完全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到了那個時候,即使還活著,又與死了有什麼區別?山才自然也知道,若是山才當初選擇輔佐趙大人,如今一定是身體健康、前途光明,但趙大人所選的道路,山才至今也不敢認同!」

  說完,趙山才就在書童趙睦的攙扶下,緩緩離開了茶館。

  另一邊,直到趙山才離開茶館之後,沉默許久的趙俊臣才終於是輕輕嘆息一聲,低聲自語道:「近君子有愧,遠君子則無為;近小人遭譏,遠小人則致禍……確實,你至始至終都與我不是一路人……你是君子,我是小人……」

  喃喃自語間,趙俊臣看著趙山才的枯瘦背影,知道這次恐怕是自己與趙山才的最後一次見面了。

  以趙山才目前的身體狀況,又一直在透支心力為太子朱和堉謀劃未來,必然是再也活不了幾日。

  一代英才,即將隕落。

  今日一見,卻是永別!

  不過,趙俊臣也同樣清楚,為了太子朱和堉的未來考慮,趙山才一定是留下了許多後手。

  其中,定然也有許多後手是針對趙俊臣的!

  而趙山才今天送給趙俊臣的那份計劃,也只是趙山才的後手之一罷了。

  所以,趙山才即使是隕落了,但他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恐怕依然會影響廟堂局勢的走向!

  但太子朱和堉究竟能否忠實的執行趙山才的諸多後手計劃,則就是另一回事了。

  正如趙山才自己所講的那樣,他如今只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當然,如今的趙俊臣,也同樣是如此!

  只不過與趙山才相比,趙俊臣擁有更多的準備時間。

  ……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4
第六百零六章 .喜悲.

  ……

  ……

  不知不覺間,又是兩天時間過去了。

  這兩天以來,朝廷各大黨派皆是在暗暗蓄力,準備著即將到來的「京察」,幾位權臣們皆是磨刀霍霍,準備大幹一場,趁機鞏固各自派系的根基底蘊。

  而京城內三品以下的官員們更加是興奮莫名,畢竟「京察」直接關係到他們未來的仕途走向,對於中層官員而言,京官畢竟是清苦的差事,而地方官員才是他們撈銀子的好去處。

  所以,京官們為了能夠在「四格八法」中評優、爭取到晉升外放的機會,皆是竭盡所能的為自己爭取一切機會,或是走門路、或是託關係、或是送銀子,為了讓自己在「京察」期間的勝算能夠更大一些,所有人都是費盡心機!

  可以說,這段時間以來,京城內近乎所有官員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京察」之上。

  但這一天,卻是發生了另一件事情,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轉移了朝野的注意力。

  那就是,趙俊臣這一天正式收納方茹為側室了。

  這本來只是一件小事,京城內官員眾多,每逢吉日都會有官員納妾填房,但大多數官員在納妾的時候都會刻意低調,生怕會引來太多關注,最終讓自己落得一個「放縱好色」的惡名。但趙俊臣偏偏是截然相反、逆道而行,不僅邀請了「趙黨」大多數官員前往趙府觀禮見證,並且還大辦流水席,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唯恐天下不知。

  對於趙俊臣的這般做法,朝野各方自然是非議頗多,有人表示不屑、有人表示鄙夷、有人趁機上呈奏疏彈劾趙俊臣、當然也有人搶著前往趙府拍馬屁,所謂人心各異,總是如此。

  但趙俊臣也有自己的考量與想法。

  方茹作為趙俊臣在這個時代唯一的知心女人,趙俊臣自然不願意讓她受委屈,如今礙於朝廷的規矩與局勢,趙俊臣只能讓她成為一名地位卑賤的妾室,心中難免會有些愧疚,所以趙俊臣只能竭盡所能的設法補償方茹,而這麼一場大操大辦、還有大量貴客見證的婚禮儀程,無疑是最好的手段。

  有了這麼一場婚禮,任誰都知道了趙俊臣對方茹的重視,方茹今後在趙府的地位就會徹底穩固,哪怕是趙俊臣今後有了正妻,方茹的地位也不會發生任何動搖,她就是趙府的如夫人,沒有任何人敢隨意欺辱。

  當然,趙俊臣的考量不僅僅只是如此。

  如今趙俊臣的地位權勢越來越高,門下的朋黨走狗也越來越多,但趙俊臣與「趙黨」中下層官員之間的關係,也不可避免的越來越遠,平日裡只能通過左蘭山、霍正源、陳東祥等人層層下令、遙控指揮。

  如今「京察」在即,趙俊臣需要挑選一部分「趙黨」中下層官員進行重點提拔,這些受到重點提拔的「趙黨」官員將會是「趙黨」今後的根基力量,所以趙俊臣也必須要親自與他們見面談話,向這些「趙黨」官員強調自己的存在、施之以恩惠、並且進一步的瞭解他們的秉性為人!

  但趙俊臣如今的身份地位,一舉一動都是受人矚目,若是趙俊臣突然間與這些「趙黨」中下層官員刻意接觸,那麼任誰都能猜到趙俊臣在「京察」期間究竟會重點提拔哪些官員了,容易被政敵們刻意針對,進而引發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趙俊臣趁著收納方茹為側室的機會,卻是大辦宴席、邀請「趙黨」眾官員一同參加,這樣一來,就任誰也猜不透趙俊臣究竟要重點提拔哪些人了。

  除此之外,趁著這一天「趙黨」官員齊聚趙府的機會,趙俊臣還會宣佈一些事情,給予「趙黨」官員們一部分利益,趁機進一步的團結人心、增強趙俊臣在「趙黨」內的威望與號召力。

  當然,趙俊臣為了納妾的事情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終究會引發一些不好的影響,也一定會落人話柄、引發非議,甚至還會有人趁機彈劾趙俊臣,但以趙俊臣如今的地位權柄,這種微不足道的罪名與非議並不足以影響根本,最多也就是稍稍出現一些麻煩罷了。

  更何況,近段時間以來趙俊臣的表現太過於優秀了,德慶皇帝恐怕會有些不習慣,偶爾給德慶皇帝捅個亂子,拋出一些不大不小的破綻,也能讓德慶皇帝安心一些。

  *

  卻說,這一天的趙府,可謂是熱鬧非凡、車水馬龍。

  閣老左蘭山早早就趕到了趙府,然後就一直坐鎮在趙府客廳內,幫著趙俊臣招待賓客。

  工部尚書陳東祥更是唯恐世人不知道他乃是趙俊臣的親信爪牙一般,身為朝廷的二品大員竟是完全沒有顧及身份,迎來送往、跑前跑後,就好像是趙府裡的一位尋常管家似的。

  大學士兼順天府尹霍正源也同樣帶領著太常寺少卿林有倫、都察院右副督查御史司徒翰等官員趕到趙府捧場,並且聯手送上了一份重禮。

  然後,戶部侍郎詹善常與通政司使童桓一同到了、吏部侍郎劉長安到了、刑部侍郎秦懷遠到了……

  一時間,趙府之內賓客滿堂,大量的朝廷重臣雲集,宴席擺滿了整個趙府前庭。

  趙俊臣的權柄與影響力究竟達到了怎樣的程度,在這一刻盡顯無疑。

  見到這般隆重的場面,就算是一直與方茹不大和睦的許慶彥也是帶著笑臉、心中高興。

  而賓客們紛紛趕到趙府之際,趙俊臣身為主人自然也沒有閒著,不斷在席間四處走動著,見到每一位「趙黨」官員之後,都會刻意停下腳步交談幾句,或是表示籠絡、或是拉近關係,見到那些即將要被重點提拔的「趙黨」官員之後,趙俊臣趁機考察之餘,更是會在言語間暗示幾句,表示「本官一直都在關注你,今後好好辦事」云云,而那些得到暗示的「趙黨」官員自然是心中狂喜。

  等到趙俊臣親自見過了絕大多數「趙黨」官員之後,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快要到晌午了。

  因為只是納妾,所以這場儀程並不算多麼正式,許多環節都被省略了,但一些應有的流程依然會出現,比如正式過門的儀式。

  早在兩天之前,為了準備這場儀式,方茹就已經離開了趙府,暫住於京城東部的一處別院,再在今天響午之際乘轎子進入趙府,就算是正式過門了。

  趕在方茹正式進入趙府之前,趙俊臣則是回到宴席主位,端起酒杯向「趙黨」眾官員大聲宣佈道:「今日本官正式收納方茹為側室,此乃一大喜事,感謝諸位親朋與同僚親自前來見證觀禮,諸位的心意本官將會永記於心!」

  說完,趙俊臣舉杯輕飲,而宴席間的眾多賓客們自然是不敢怠慢,紛紛站起身來、舉杯同飲。

  雖然大部分賓客都是「趙黨」官員,但終究還有一些外人在場,所以趙俊臣有許多話並不方便直說,只是又講了一些應景的話語之後,卻是話鋒一轉,突然間談到了正事。

  「在座的諸位親朋與同僚之中,有些人與本官很熟悉,又有些人與本官只有幾面之緣,但諸位今天願意前來本官府上觀禮見證,就代表諸位都是自己人……平日裡大家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像是今日這樣齊聚一堂的機會很少,所以趁著今天大家都在場的機會,本官卻是厚顏想要請求諸位施以援手、幫本官一個忙!」

  聽到趙俊臣的這句話,在場眾位賓客皆是一愣。

  以趙俊臣的權勢地位,還有什麼事情是需要他們幫忙的?若是連趙俊臣都不能辦成的事情,他們就全是一同出力,恐怕也於事無補吧?

  不過,心中疑惑之餘,眾位賓客依然是紛紛表示一定會全力相助,有什麼事情趙俊臣儘管吩咐就是。

  見眾位賓客皆是一幅仗義模樣,趙俊臣輕輕一笑,說道:「眾位也知道,本官承蒙陛下信任,負責朝廷的商稅整頓的事情,並且聯合諸多商賈建立了『聯合船行』以資助力,如今『聯合船行』的成立還算順利,但若是想要達成朝廷的目標,在財力、人力、物力等方面,卻依然是有所不足!所以,本官也就想到了各位……眾位大都是朝廷官員,人脈廣闊,若是能夠說服身邊親友向聯合船行投入一部分銀兩,積少成多之下,定然是可以很大程度上緩解聯合船行的不足,也可以為朝廷整頓商稅提供一份助力,卻不知各位可否願意施加援手,在這件事情上出一份力?」

  聽到趙俊臣的話,眾位賓客先是一愣,接著則是紛紛大喜!

  趙俊臣這哪裡是求他們幫忙?分明是送給了他們一道財路啊!

  接下來的情況,自然是不用多提,眾位賓客紛紛是一副仗義疏財、願意為朝廷盡心盡力的模樣,高聲答應了趙俊臣的「請求」,只覺得自己今天沒有白來!趙府之中,頓時間氣氛愈加喜慶了!

  然而,就在趙府內賓客滿堂、喜氣洋洋、歡聲笑語之際,此時的太子東宮則是另一幅悲慼景象!

  被病痛折磨多日、並且一直在透支身體的趙山才,在這一刻終於是達到了極限,即將要離開人世了!

  ……

  PS:這一章的內容,蟲子一直不滿意,前後兩次推倒重寫,但依然覺得自己沒寫好。但眼看著就要到時間了,還是勉強更新了。

  所以,這一章只有三千字,明天會多寫一些,大家見諒!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5
第六百零七章 .明暗.

  ……

  ……

  這一天,卯時未到,僅僅睡了兩個多時辰的趙山才就再次因為劇烈疼痛而清醒了過來,然後則是強忍著疼痛、拖著病體,與往常一般開始為太子朱和堉處理事務、謀劃未來。

  越是發現自己的時日不多,趙山才就越是不願意浪費哪怕一丁點的時間,他認為自己這個時候越是幸苦一些,那麼太子朱和堉將來的勝算也就越大一些。

  太子朱和堉前往宮中參加朝議之前,也是一如既往的勸誡趙山才注意休息,但趙山才依然只是點頭答應,並沒有真正理會。

  就在太子朱和堉離開之後沒過多久,沒有任何預兆的,趙山才突然間口中吐血不止,鮮血灑滿了整張書桌,接著就徹底昏死了過去,面色如死灰一般,再也見不到一絲生氣。

  東宮所有人都深知趙山才在太子朱和堉心中的地位,發現趙山才突然間昏迷了過去,自然是慌了手腳,連忙將京城的名醫、宮中的御醫、趙府的章德承等人盡數請來,一同救治趙山才。

  然而,眾位醫生們雖然皆是杏林魁首,但他們見到趙山才的情況之後,卻也皆是束手無策,因為他們發現趙山才的身體元氣早已經徹底枯竭,體內腸胃更已是徹底糜爛、遍佈瘡痍,早已經病入膏肓,竟是連藥石都無法服入,如此一來,再如何手段高明的醫生也是回天乏術了。

  等到朝議結束、太子朱和堉返回東宮之際,所看到的就是一幅悲慼慌亂的場面。

  再聽說趙山才突然昏迷的消息之後,太子朱和堉自然是心中大驚、面色大變,連衣服都顧不得更換,就穿著一身儲君朝服向著趙山才的臥室疾奔而去。

  當太子朱和堉趕到趙山才的房間外,就正好看到一眾醫生們紛紛推門而出,皆是表情凝重嚴肅,還有幾人不住的搖頭嘆息。

  見到這些醫生們的神情,太子朱和堉更加是心中一沉!

  在一眾醫生之中,以章德承與御醫溫採寧二人為首,太子朱和堉見到二人之後,也是連忙問道:「兩位神醫……趙、趙先生他情況如何了?」

  章德承與溫採寧二人相互對視一眼,最終還是由章德承首先開口道:「太子殿下,生死有命、人力難違,還請節哀順變!」

  另一邊,溫採寧也是嘆息道:「趙先生他如今已經是病入膏肓,我等無能,皆是束手無策、回天乏術,恐怕……趙先生的大限就在今日了!」

  章德承乃是世人傳頌的萬家香火生佛,而溫採寧則是太醫院所有御醫的魁首人物,這兩人皆是杏林權威,不論醫術還是醫德全都是令世人信服。

  所以,聽到章德承與溫採寧二人皆是認為趙山才已經大限將至,太子朱和堉只覺得腦袋一暈,竟是有種天塌地陷的感覺!

  趙山才雖然比太子朱和堉還要年輕幾歲,但兩人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趙山才對太子朱和堉而言說是亦師亦友也不為過,並且太子朱和堉的未來規劃、廟堂應對、諸事預備等等,皆是由趙山才一手操辦……對於太子朱和堉而言,趙山才的重要性再怎麼強調也不為過。

  如此一來,聽說趙山才已經是大限將至之後,太子朱和堉不論是出於個人感情、還是出於未來志向,皆是不能接受。

  於是,太子朱和堉雖然也知道章德承與溫採寧的判斷不會出錯,但這個時候仍然是忍不住追問道:「兩位都是杏林魁首,難道就真的救不了趙先生的性命?不論是何等的珍貴藥材,我都可以立刻去拿!就算是東宮沒有,但宮內總是有的!只要能治好趙先生,再是如何珍貴的藥材都不足為惜!還請兩位神醫一定要設法救一救趙先生!」

  溫採寧面色為難,說道:「太子殿下,並非是我等不願意救治,實在是趙先生的身體已經瀕臨極限,而且腸胃受損極重,即使是服下藥材也完全不能吸收,反倒會進一步的增加他的痛苦,尋常的針法按摩在這個時候也是無濟於事……如今情況下,別說是我等了,就算是神仙來了,恐怕也是束手無策……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相比較溫採寧,章德承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親手為趙山才醫治,也更加了解太子朱和堉與趙山才之間的關係,所以他嘆息道:「太子殿下,我等確實沒有更多辦法了,只能勉力讓趙先生清醒片刻……如今趙先生剛剛醒來,殿下還是趁著他尚且清醒的時候,再去見一見他吧……若是再有拖延,恐怕是趙先生連遺言都不能交代了!」

  聽到溫採寧與章德承的說話,太子朱和堉的神色戚苦,只覺得悲從中來——為何像是趙山才這樣睿智多謀的真正君子,竟是要落得壯志未酬就要英年早逝的結局?為何朝廷裡的那些貪官奸臣們一個個皆是壞事辦盡、惡貫滿盈,卻依然是活的好好的?

  「世人總是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在官場之中,這般情況只是少數,清官們想要辦些利國利民的好事,卻往往會受人刁難、落得惡報,貪官們雖然是一抓再抓,但大多數貪官依然是漏網之魚、逍遙法外,也正因為如此,就有越來越多的官員心存僥倖、自甘墮落了……」

  突然間,太子朱和堉想起了趙山才前些日子的感慨,心中悲慼之餘,更是覺得迷茫。

  最終,太子朱和堉並沒有繼續糾纏與為難章德承與溫採寧二人,只是默然向著趙山才的房間走去。

  走到趙山才的臥室門前,太子朱和堉先是稍稍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推門而入。

  進入房間之後,太子朱和堉抬頭一看,卻發現趙山才正是虛弱的靠坐在床頭,而趙山才的書童趙睦則是站在床邊不住落淚。

  除了趙山才與趙睦之外,房中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此時,趙山才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從容淡然,似乎已經看透了生死,只是向趙睦輕聲交代著後事,語氣平靜,似乎是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待見到我父母之後,你就代我向他們說,山才不孝,明明二老健在,卻不懂得惜命,不僅不能為他們養老送終,還要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最終客死他鄉,至死都沒趕得上見他們最後一面,實在是愧對了他們的養育之恩……不過,山才並沒有愧對他們對山才一直以來的教導,雖然世道渾濁,但也潔身自好,至始至終都抬頭做人、不忘初心……」

  聽到趙山才的遺言,趙睦愈加的泣不成聲,點頭道:「少爺,我記下了,一定會如實向老爺轉告……」

  就在這時,太子朱和堉也來到了趙山才的床邊,見到趙山才的灰敗面容,似乎隨時都會撒手人寰,心情愈加的淒涼迷茫,彷彿有千言萬語湧到了嘴邊,但最終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然而,太子朱和堉雖然是沉默不語,但趙山才依然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出現。

  只見趙山才緩緩轉頭向著太子朱和堉看去,原本已經是漸漸黯淡的目光竟是再次明亮了起來。

  「太子殿下來了。」見到太子朱和堉之後,趙山才的表情似乎輕鬆了一些,緩緩說道:「山才還以為自己無法見到殿下最後一面了,幸好殿下你還是及時回來了!正好,山才也有一些事情要向殿下交代。」

  見趙山才在這般情況之下,依然是一心為自己考慮,太子朱和堉終於是再也堅持不住,一雙朗目湧出了淚水,顫聲道:「趙先生……」

  趙山才靜靜打量了太子朱和堉片刻,然後開口問道:「殿下可是心中有些迷茫?又回想起了前些日子山才與殿下的那場談話,覺得蒼天不公,好人歹命、惡人逍遙?」

  然後,不待太子朱和堉回答,趙山才已經說道:「蒼天不仁,視萬物為芻狗,但它也最是公平,既不會偏幫於善、也不會傾向於惡,只是強者獲勝。所以殿下你也不要怨天尤人,如今的朝廷奸邪橫行、濁氣遍佈,殿下的所作所為,本來就是逆勢而行,自然是困難重重,也一定會遭遇挫折,但殿下的志向並沒有錯,若是每個人都獨善其身、知難而退,甚至是和光同塵、自甘墮落,那麼這個世道也就要徹底糜爛了……

  其實,在我輔佐殿下之前,趙俊臣曾三番兩次的招攬於我,我也知道他頗有誠意,但最終依然是堅決拒絕了他,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趙俊臣有城府、善算計、也精於審時度勢與取捨之道,殿下你在這些方面都不如他,但這個世界從來都不缺少趙俊臣,但唯獨太缺少殿下這樣的人物了……所以,山才從不後悔自己輔佐殿下……」

  聽到趙山才的這番話,太子朱和堉面色嚴肅、緩緩點頭,表情愈加的悽悲,但眼神則是再次堅定了起來。

  見到太子朱和堉的變化,趙山才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然後,趙山才正打算再說些什麼,卻突然間身體一顫,原本還算平穩的呼吸驟然間急促了起來。

  見到這一幕,太子朱和堉心中大驚,知道趙山才的狀況愈加不妙,就打算高聲呼喚章德承與溫採寧等人進來救治。

  然而,又不等太子朱和堉開口,趙山才已經是伸手抓住了太子朱和堉的衣角,明明已經是枯瘦如柴的手指,在這一刻竟是力量十足。

  趙山才的聲音急促且又無力,雙眼緊緊盯著太子朱和堉,喘息著說道:「殿下,就不要讓醫生們進來了,我早已經是回天乏術,時間不多了,趁著還有餘力,我有一些話要交代,殿下你一定要記在心中……」

  聽到趙山才這麼說,太子朱和堉猶豫了片刻,終於是點了點頭,澀聲道:「趙先生請說,和堉一定謹記心中!」

  「我書房裡的書桌上,共有三份書冊,其中一份是留給殿下你的,裡面是山才對殿下未來發展的一些規劃,以及殿下今後遇到某些事情之後的解決策略,還望殿下你一定要重視……另一份書冊則是留給新任太子太師王保仁的,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整合與梳理殿下手中的各種資源,建立了一個情報網,也找到了一些可以重用的人才,這些東西我打算全部留給王保仁,此人的手段心機皆是首屈一指,這些東西交到他的手中,也不會浪費……還有一份書冊,則希望殿下能夠代我轉交給陛下……」

  「陛下讓王保仁擔任太子太師,是看到殿下在廟堂中勢力薄弱、遲遲無法站穩腳跟,所以想要讓王保仁輔佐殿下……然而,王保仁此人的立場並不堅定,若是殿下地位穩固,他或許會全心全意的輔佐,但若是殿下你今後遇到危難,王保仁恐怕就會明哲保身,甚至還會為了自保而主動出賣殿下,所以殿下你也不要完全信任王保仁,若是形勢不妙的時候,更是要千萬小心……」

  「殿下在廟堂裡的親近官員,唯有都察院右都御史呂純孝以及禮部尚書鮑文傑值得重用,其中呂純孝需要坐鎮都察院,殿下最好不要輕易動他的位置,只要都察院的清流們依舊支持殿下,殿下的地位就不容易動搖……哪怕是將來有了意外,也容易東山再起……然而,鮑文傑一直在禮部任職,卻是浪費了他的能力與才華,殿下你最好還是儘快將他調任到一個能辦實事、容易出政績的位置上,將來或有大用處……」

  「這些日子以來,殿下已經明白了以貪治貪、以惡懲惡的道理,山才心中深感欣慰,如今咱們的實力不足,最是需要借力打力……我知道殿下你一向不喜歡周尚景與趙山才二人,但滿朝的貪官奸臣之中,卻唯有他們二人心中還顧念著朝廷大局,也願意為江山百姓辦些實事,並不僅僅只是一味的結黨與貪賄,所以殿下今後遇到危難大事之際,不妨找他們二人求助,進行有限度的合作,或許事情還能有些迴旋餘地……」

  此時的趙山才,已經是瀕臨極限,語氣愈加虛弱無力,說話也是斷斷續續,但他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太子朱和堉,似乎是懇求太子朱和堉一定要答應自己的臨終勸誡。

  聽到趙山才的不斷叮囑,太子朱和堉剛開始還是連連點頭表示認同,但聽到最後一點之後,卻是忍不住眉頭一皺,但最終並沒有多說什麼,依然是點頭答應了。

  見到太子朱和堉這般表現,趙山才眼中再次閃過了一絲欣慰。

  他這些日子以來的苦心終究沒有白費,太子朱和堉總算不似從前一般固執了。

  欣慰之餘,趙山才原本還算是明亮的眸子漸漸黯淡了下去,聲音愈加的輕微低弱,用近乎是喃喃自語的聲音再次說道:「可惜,山才已經沒有更多時間輔佐殿下了……殿下所期望的清平盛世,山才也是無緣見到了……為了殿下的未來大計,山才許多時候也只能無所不用其極……殿下,對不起,還望你將來不要怪我……」

  聽到趙山才最後一句話,太子朱和堉先是一愣,不知道趙山才為何要突然對自己致歉,僅僅是因為沒有更多時間輔佐自己?

  然後,太子朱和堉又猛然發現,趙山才一直緊抓著自己衣角的手指,此時已經無力的垂下。趙山才那雙似乎永遠都明亮深邃的眼睛,也已經輕輕閉合了。趙山才的腦袋無力的垂在床頭,毫無生機的臉龐上依然殘留著一絲複雜難明的表情,似乎遺憾、似乎欣慰、又似乎是愧疚。

  趙山才……終於是徹底離開了人世!

  還沒有來得及實現自己的志向,這世上還沒有多少人真正瞭解到他的驚才豔豔、他還沒有為這個世界留下足夠多的痕跡,但趙山才已經離開了人世。

  一時間,太子朱和堉的思維停滯了,只是愣愣的看著眼前已經悄然無聲的趙山才。

  雖然早就知道趙山才的病情惡劣,雖然章德承與溫採寧已經說過趙山才的大限就在今日,但太子朱和堉在這一刻卻是突然發現,自己依然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然後,趙山才的房間內,傳來了一陣悲痛至極的哭聲——書童趙睦見到趙山才病故之後,再也難以控制情緒,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一時間,東宮內所有人都隱隱察覺到了什麼,氣氛愈加的悲悽了。

  而太子朱和堉依然是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趙山才,只覺得窗外的天空突然間昏暗了許多。

  *

  就在太子東宮的氣氛漸漸悲慼之際,此時的趙俊臣府內,氣氛卻是逐漸達到了高潮!

  聯合船行!即將要壟斷京杭運河與長江航道的航運生意的聯合船行!由「現世財神」趙俊臣親自負責的聯合船行!

  任誰都知道,這家船行一旦正式運營之後,定然會創造出天文數字的財富!

  趙俊臣讓他們「說服」身邊親朋投資聯合船行,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們假借親朋的名義參股聯合船行,今後坐等紅利分成就是了,簡直就是送給了他們一個日進斗金的金礦!

  這是多麼龐大的一筆好處?

  有了這麼一筆好處,他們可以過上多麼奢華愜意的日子?

  一時間,賓客們彷彿都看到了金光閃閃的光明未來,原本有些昏沉的天色在他們眼中也變得明亮了起來。

  「趙大人放心吧!聯合船行關係到朝廷商稅整頓的大計,我等身為朝廷臣子,自然也要稍盡綿薄之力!等今日回去之後,我就會召集所有的親朋好友,向他們籌集銀子投入聯合船行!數量不敢多說,但十萬兩銀子總還是拿得出來的!」

  左蘭山雙眼泛著光亮,首先大聲應和道。

  與此同時,左蘭山的表態,也給在場的眾位賓客定下了一個標準——身為內閣輔臣的左蘭山打算投入十萬兩銀子,那麼其餘的賓客也就可以根據自己的身份地位權勢來決定自己投入銀子的大致數量了。

  於是,霍正源也連忙起身,同樣大聲說道:「趙大人,霍某人回去之後,也一定會召集所有得親朋好友籌集銀兩,大約可以拿出八萬兩銀子!」

  陳東祥也同樣是激動起身,說道:「我也同樣可以湊到八萬兩銀子投入聯合船行,雖然數量不多,但也算是為朝廷盡一份綿薄之力!」

  「下官詹善常可募籌七萬兩銀子以資助力!」

  「下官司徒翰可以募籌五萬兩銀子,這幾日就送到戶部!」

  「這等為國為民的盛事,下官劉長安絕不落人後,也可以籌到五萬兩銀子!」

  一時間,在場賓客們為了「朝廷大計」、為了「江山百姓」,紛紛是踴躍表態、仗義疏財,皆是一幅為國為民在所不惜的模樣!至於他們今後能夠收到多少倍的回報,這裡自然是不用多提。

  就這樣,趙府內氣氛愈加歡騰,所有賓客都是發自內心的不斷歡笑著。

  眼看著賓客們爭相表態的場景,趙俊臣也同樣面帶笑意。

  他知道,自己籠絡人心的計劃成功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位趙府下人來到許慶彥的身邊,向著許慶彥耳語了幾句。

  許慶彥面色微微一變,也連忙走到趙俊臣的身邊,向趙俊臣低聲說道:「少爺,剛剛收到消息,趙山才死了!」

  趙俊臣舉杯的手微微一頓,些許酒水灑了出來。

  但下一瞬間,趙俊臣卻好似沒有任何的思緒變化一般,依然是面帶笑意、與眾位賓客把酒言歡!

  世途多艱,有些人的道路走到了盡頭,有些人還要繼續走下去!

  ……

  恩,六千字!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5
第六百零八章 .未來.

  ……

  ……

  對於趙山才的死亡,趙俊臣早就有所預料,只是沒想到會趕在今天而已,但聽到消息之後,心中難免是有些遺憾。

  其實,趙山才固然是驚才豔豔、才華橫溢,但他畢竟是年紀較輕、經驗較淺,還不能算是一位合格的謀士。

  畢竟,一位合格謀士的首要之務,就是「欲某事,先謀人;欲謀人,先謀己。」

  而所謂「謀己」,也就是自保的意思!唯有保護好了自己,才能夠留住未來、辦成大事。

  三國時期,賈詡為了自保,甚至不惜於犧牲長安十餘萬百姓的性命,就是一個比較極端的例子。

  然而,如今的趙山才能夠「謀事」、也能夠「謀人」,偏偏不會「謀己」!

  這般情況下,就需要趙山才的幕主太子朱和堉主動保護趙山才了,可惜太子朱和堉完全做不到這一點!

  趙山才至死也不後悔自己輔佐太子朱和堉的決定,但趙俊臣至今也依然是心中堅信,趙山才唯有投靠自己才能發揮他最好的才華,至少趙俊臣可以確保他的生命安危。

  所以,與趙府賓客們推杯換盞、把酒言歡之際,趙俊臣表面上笑容如常,但心中難免有些感慨。

  畢竟,像是趙山才這種人實在不多了。

  不過,趙俊臣並沒有感慨太久時間。

  斯人已逝,但活人依舊要設法活下去。

  *

  很快的,趙俊臣就已經整理好了思緒,將趙山才的事情拋在腦後,開始默默觀察眾位「趙黨」官員的神色變化,當他見到「趙黨」官員們此時皆是發自內心的歡愉、對待自己的態度也愈加的恭敬順從之後,心中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別看趙俊臣如今乃是「趙黨」的魁首人物、廟堂裡的權臣之一,好似風光無限,但實際上卻是有苦自知,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究竟有多大,也唯有趙俊臣自己知道。

  不用說平日裡與朝中政敵們的勾心鬥角、明爭暗鬥了,就算是在「趙黨」內部,趙俊臣固然是說一不二的絕對領袖,但實際上也面臨著極大的壓力。

  前文已經說過,趙俊臣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在暗中整頓「趙黨」,也一直在暗地裡打壓、排擠、清除「趙黨」內部那些最是貪得無厭的官員,還一直都在悄然壓制「趙黨」官員們平日裡貪汙受賄的行為。

  而趙俊臣的這些動作,就是想要逐漸轉變「趙黨」的性質,將「趙黨」從一個渙散的貪官集合體轉變成一個有共同政治利益的官僚集團!

  然而,「趙黨」原本就是一個貪官集團,成員也大都是一些慾壑難填的貪官,他們之所以願意投靠趙俊臣、成為趙俊臣的走狗爪牙,本質上也只是因為趙俊臣本身就是朝廷裡最出名的大貪官,能夠庇護他們的安全、讓他們可以放心大膽的撈銀子罷了!

  如今,趙俊臣卻是反其道而行,不僅沒有庇護他們撈銀子,反而還限制了他們貪贓受賄的行為,「趙黨」官員們發現自身利益受損之後,難免會心生不滿!

  只不過,近段時間以來「趙黨」的權勢發展極快,一場又一場的黨爭勝利掩蓋了所有的矛盾,「趙黨」官員們大都沉迷於「趙黨」的權勢擴張,認為自己在廟堂裡的地位得到了提高,所以並沒有表現出太明顯的反彈。

  然而,「趙黨」的發展遲早會進入真正的瓶頸期,貪官們的貪婪本性也不能壓抑太久,若是趙俊臣一直都限制他們撈銀子,那麼他們的心中不滿也遲早會爆發出來。

  趙俊臣固然是「趙黨」的唯一領袖,但本質上也只是「趙黨」集團的利益代言人而已,為「趙黨」官員爭取利益乃是趙俊臣的天然職責,若是趙俊臣遲遲不能履行自己的職責,反倒是一直損害「趙黨」官員的利益,那麼「趙黨」眾人很快就會聯合起來拋棄趙俊臣,並且推選一位新的代言人——比如左蘭山就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

  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趙俊臣目前固然是在「趙黨」內部說一不二,「趙黨」官員們的反彈也尚不明顯,但趙俊臣依然是敏銳的察覺到了自己的未來隱患。

  這般情況下,趙俊臣既想要逐步消除「趙黨」集團的貪官屬性、限制「趙黨」官員們貪汙受賄的行為,又不希望自己對「趙黨」官員們壓制太狠、逼得他們背叛自己,卻唯有一種解決方法——那就是繼續轉移「趙黨」集團的注意力,並且為「趙黨」官員們尋找一個新的撈銀子門路!

  而「聯合船行」的存在,毫無疑問就是最好的選擇!

  「聯合船行」一旦投入運營,就會壟斷京杭運河與長江航道的航運生意,足以創造出天文數字的財富!也足以填飽大部分「趙黨」官員們的貪心!

  若是某些「趙黨」官員得到了「聯合船行」的龐大分紅之後,卻依然是貪得無厭、瞞著趙俊臣繼續貪汙受賄、以權謀利,那麼趙俊臣再出手懲戒他們,也不會有太多的「趙黨」官員敢不服氣!

  按照今世的說法,這叫做「恩威並施」;按照後世的說法,這叫做「一手蘿蔔一手大棒」,卻也是一種屢試不爽的手段!

  事實上,在此之前,趙俊臣曾經讓「趙黨」官員們紛紛入股「悅容坊」,也正是出於這種考慮!只是隨著「趙黨」的權勢越來越大、成員越來越多,「悅容坊」的生意盈利就顯得不夠用了,完全不足以安撫「趙黨」官員的心中貪慾,所以趙俊臣也就適時的拋出了體量更大的「聯合船行」!

  此外,將來川鹽進入盈利階段之後,趙俊臣也打算分配一部分川鹽利益交給「趙黨」眾人!

  如此一來,「趙黨」官員們先後通過「悅容坊」、「聯合船行」、川鹽等等渠道收穫的龐大利益,必然還要超過他們平日裡貪汙受賄的收益,到時候「趙黨」集團也就緊緊的綁在了趙俊臣的船上,哪怕是趙俊臣今後有一天暫時失勢了,他們也不會輕易背叛!

  最重要的是,「趙黨」官員們逐漸習慣了這些渠道的收益之後,他們也就有了共同的利益目標,甚至還會擁有共同的政治傾向!

  畢竟,不論是「悅容坊」的專賣制度,還是「聯合船行」的商稅整頓試驗,又或者是川鹽的開發,皆是與「改革」、「求新」等字眼息息相關,「趙黨」官員們一旦在這上面嚐到了甜頭,今後就會悄然間變成廟堂裡的「改革派」、「進取派」!

  不論古今中外,所有政治場合的「改革派」、「進取派」,皆只是因為改革進取能夠為他們創造利益罷了!

  到了那個時候,「趙黨」先是有了共同的政治利益、又有了共同的政治傾向,距離一個成熟的政治官僚集團也就不遠了!

  所以,趙俊臣今日的舉動,絕不僅僅只是簡單的籠絡人心這麼簡單!

  但如今,還沒有任何人能夠察覺到這一點。

  等到「趙黨」官員們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趙俊臣的真實意圖之後,卻好似溫水裡的青蛙一般,他們會發現自己已經徹底離不開趙俊臣了!

  *

  暗暗思索著自己對「趙黨」的改造計劃,趙俊臣的眼神不住波動著。

  但表面上,趙俊臣依然是一副散財童子的和善模樣,不住的舉杯交盞、與賓客們言笑晏晏、把酒言歡。

  眼看著氣氛逐漸達到了高潮,趙府大門外突然傳來了陣陣的鞭炮聲與奏樂聲,卻是今天的另一位主角方茹終於到了。

  畢竟只是納妾而已,許多儀式環節都被省略了,比如趙俊臣並沒有親自前往方茹所在的別院迎親。

  不過,當方茹乘著紅轎子來到趙府門外的時候,趙俊臣依然是站起身來,主動向著門外迎去。

  尋常人家納妾填房,都只是安排一頂小轎從側門而入,可謂是低調至極,但趙俊臣今天刻意想要抬高方茹的身份,卻是特意吩咐轎伕們抬著轎子從正門進入。

  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但在場的賓客們大都是自己人,也沒有誰會不知趣的特意指出來。

  事實上,見到趙俊臣主動迎接之後,眾位賓客們也紛紛隨在趙俊臣的身後,一同迎了過去。

  與此同時,轎伕們已經將八人抬的紅色大轎抬入府內,並且落在門口處。

  在陣陣的鞭炮聲、鑼鼓聲、與恭賀聲中,趙俊臣走到了轎子前,並且親手掀開了轎簾。

  轎子內,一身紅妝的方茹安坐其中,雖然隔著面紗,但趙俊臣依然能看到她的明豔動人、杏目含淚,顯然一向幹練果斷不遜鬚眉的方茹在這一刻也是激動至極!

  畢竟,為了這一刻,方茹已經等待了太久太久!

  趙俊臣彎下身子,伸手將方茹扶出轎子,同時口中輕聲說道:「茹兒,抱歉了,這一天讓你等了這麼長時間!」

  原本就已經止不住流淚的方茹,聽到趙俊臣的這句話之後,心中更是激動,珍珠般的淚水不斷滴落,卻是連連搖頭,道:「茹兒不怪老爺,是茹兒出身不好,連累了老爺,老爺今天為茹兒這般操辦,茹兒只覺得恍如夢中,已經很滿足了!」

  「今後叫我相公吧。」趙俊臣笑道:「夫妻之間,沒什麼連累不連累的,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面!」

  說話間,趙俊臣已是牽著方茹轉身向著正堂走去。

  與此同時,一眾賓客們在左蘭山、霍正源等人的帶領之下,也是很捧場的齊聲喚道:「恭賀趙大人喜得如夫人入府!」

  此時,趙府內張燈結綵,賓客們身份尊貴,所有人都帶著笑臉,為趙俊臣與方茹送上了祝福。

  而方茹看著眼前的一切,只覺得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

  *

  這一夜,趙俊臣沒有處理公務,也沒有考慮權謀,早早就來到了方茹的房間。

  而方茹已經等待趙俊臣多時,這一夜也是竭盡所能的刻意迎合,兩人纏綿良久。

  激情稍退之後,方茹如八爪魚一般,用四肢緊緊抱著趙俊臣的身體,遲遲不肯松下。

  然後,方茹一雙美目緊緊盯了趙俊臣的面龐良久之後,輕聲喃喃道:「相公,茹兒太貪心、也太自私了!實在是愧對相公!這些日子以來,茹兒其實有很多次都想要開口阻止相公為了今天的事情大操大辦,但因為自己的一點私心與貪念,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說出來……」

  趙俊臣正體驗著方茹的溫軟,聽到方茹突然的道歉,卻是一笑,說道:「沒關係,為了你,一切都值得!更何況,不會有什麼大麻煩的。」

  趙俊臣自然知道方茹究竟在擔心什麼事情。

  方茹的出身不好,雖然進入趙府的時候還是清白身子,但終究是青樓出身,而明朝有明文規定,限制官員不可收納青樓女子為妾!這也是方茹直到今日才得到了正式名分的原因!

  而今天,趙俊臣不僅是收納方茹為側室,還大張旗鼓的操辦了一場婚禮!

  這樣一來,受到彈劾自然是避免不了的。

  方茹很清楚這些,但她終究是一個女子,也有著所有女人都會擁有的小心思,所以她猶豫許久之後,終究是沒有阻止趙俊臣,直到這一刻才向趙俊臣坦白了心思。

  但趙俊臣卻是毫不在意,反倒是刻意在方茹面前淡化了此事。

  事實上,這件事情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到了第二天,朝議剛剛開始,趙俊臣就因為今日大張旗鼓的納妾行為,遭到了無數清流的紛紛彈劾!

  ……

  ……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3 14:15
第六百零九章 .彈劾.

  ……

  ……

  這一天,朝議剛剛開始,還沒等德慶皇帝開口講話,就已經有清流官員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彈劾趙俊臣了。

  「陛下,老臣要彈劾戶部尚書趙俊臣!」

  少傅郭湯快步出列,神色間滿是憤慨,大聲說道。

  見到郭湯義憤填膺的模樣,德慶皇帝的眼角餘光瞄了趙俊臣一眼,似乎也猜到了郭湯這次彈劾趙俊臣的原因,眼中閃過了一絲無奈,但還是說道:「郭愛卿要彈劾趙俊臣?究竟是什麼事情?」

  郭湯轉頭恨恨的看了趙俊臣一眼,就好似他與趙俊臣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對於郭湯這種老學究而言,趙俊臣昨日的種種行為實在是逾越了他的心理底線。

  與此同時,郭湯心底還有一些得意,畢竟趙俊臣近年來辦事越加謹慎,「太.子黨」已經無法輕易抓到把柄了,如今好不容易發現了破綻,自然是急不可待的想要讓趙俊臣好看!

  然後,郭湯滿臉的義正言辭,說道:「陛下,我朝早有規矩,官員不可收納青樓女子為妾室!但趙俊臣秉性跋扈,向來是放縱好色,昨天竟是無視了朝廷法令,不僅將一名地位低賤的青樓女子納為妾室,並且還大張旗鼓、宴請百官、唯恐天下不知!這般作為,不僅是敗壞風氣、藐視法令,更還令整個朝廷都為之蒙羞!陛下您想,百姓們見到趙俊臣身為朝廷重臣,竟是為了一名青樓出身的低賤女子就這般譁眾取寵,又會如何作想?如此一來,朝廷的聲譽何在?百官們又如何牧民?趙俊臣的罪行,實在是令世人共憤,還請陛下革去他的官職、嚴加懲處!」

  隨著郭湯的話聲落下,「太.子黨」眾人也紛紛是蠢蠢欲動,打算與郭湯一同彈劾趙俊臣。

  與此同時,太子朱和堉卻是沉默不語,並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

  雖然,趙山才一直都希望太子朱和堉與趙俊臣能夠改善關係,但昨天趙山才在無盡痛苦中病故離世,而趙俊臣卻是在同時間大張旗鼓的納妾填房,太子朱和堉心中自然是有些不平衡,所以他雖然沒有直接出面針對趙俊臣,但也沒有阻止「太子黨」官員們對趙俊臣的彈劾,只是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然而,郭湯的話聲剛落,還沒有等到「太.子黨」官員們陸續出列表示附和,趙俊臣就已經搶先表態了。

  只見趙俊臣的表情嚴肅冷冽,揚聲說道:「陛下,臣要彈劾少傅郭湯!」

  見到趙俊臣這般針鋒相對的舉動,德慶皇帝眉頭微微一揚,問道:「哦?趙愛卿對郭少傅也有彈劾?說吧,你要彈劾他什麼。」

  趙俊臣揚聲說道:「陛下,臣要彈劾少傅郭湯造謠生事、誹謗大臣的罪行!臣昨日確實是娶了一名側室,名叫方茹,陛下您也是見過她的!臣與她兩情相悅、相互愛慕,終於在昨日結為連理!方茹她賢惠溫婉,出身清白,臣對她也是明媒正娶,然而郭少傅卻是對她刻意詆譭、言語惡毒,竟宣稱她是青樓出身,這樣的汙衊與中傷,不僅損害了臣的清譽,也傷害了臣的家人,臣完全不能容忍,還望陛下一定要為臣主持公道!」

  說完,趙俊臣轉身向著郭湯看去,眼神極為冷冽,郭湯一時間竟然是不敢與趙俊臣對視,不由的錯開了目光。

  然而,趙俊臣依然沒有放過郭湯,冷聲追問道:「郭少傅,我一直敬重你的聲譽與學問,但你當著陛下與百官的面說話,也要擔負責任!你說我這個人一向是放縱好色,那麼我倒是想要請教郭少傅了……在我府中,至今也只有一名妾室,也就是我昨日所收納的方茹!既然我納妾一人就被郭少傅認為是放鬆好色,卻不知一向是潔身自好的郭少傅府裡有妾室幾人?該不會是隻有一位老妻吧?」

  聽到趙俊臣的反問,百官們皆是心中不由一愣。

  經過清流們這些年來的宣傳,趙俊臣在朝野間的名聲頗為惡劣,在清流們的宣傳之下,趙俊臣可謂是五毒俱全,自古以來所有奸臣貪官們所擁有的種種惡習,趙俊臣可謂是一樣不缺!其中自然也不缺乏好色貪yin、作風糜爛、甚至是搶人妻女之類的評價!

  正所謂「三人成虎」,百官們聽多了這樣的宣傳之後,也大都以為趙俊臣確實是一名好色之徒!貪財與好色總是被世人們相提並論,既然趙俊臣是一名貪官,那也就必然是一名yin棍了!

  但此時聽到了趙俊臣的反問之後,百官們才紛紛回想起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趙俊臣至今也只是納妾一人罷了,平日裡也壓根沒有任何多情好色的傳聞,若是單論生活作風的話,恐怕滿朝百官無一人可以與趙俊臣相比!

  另一邊,少傅郭湯則是神色尷尬,完全不敢迴應趙俊臣的質問。

  少傅郭湯雖然是避而不答,但「趙黨」眾人卻不會錯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只見大學士霍正源移步出列,笑眯眯的向趙俊臣說道:「趙大人您這就是孤陋寡聞了!郭少傅的風流多情,可是與他的道德文章同樣出名!就在去年這個時候,郭少傅剛剛納了第六房小妾,我記得那名小妾年僅十六歲,郭少傅的年紀都足以當她的祖父了,當時朝中有不少官員都稱讚過郭少傅老當益壯呢!」

  隨著霍正源的話聲落下,一眾「趙黨」官員皆是轟然而笑,也頓時讓郭湯老臉臊紅。

  其實,這並不是多麼好笑的事情,郭湯府裡有六名小妾原本只是尋常事,像是霍正源本人府裡就有七名妾室,比郭湯還要多一名,但這個時候發笑能夠幫助趙俊臣洩憤,也能夠羞辱少傅郭湯,對「趙黨」官員而言也就足夠了。

  在鬨笑聲中,趙俊臣的表情依然嚴肅,並且再次向郭湯質問道:「原來,納妾六人的郭少傅就是潔身自好、道德榜樣,而本官納妾一人就是好色放縱了,當真是受教了!……但本官還想問郭少傅,你說本官的妾室方茹乃是青樓出身,卻不知郭少傅你手中可有切實證據?若是沒有任何證據,本官的女人又憑什麼被你這般詆譭?」

  說起來,方茹雖然是身子清白,很早就被趙俊臣贖了出來,但她確實是在青樓呆過一段時間,只是從未露面過,說她是青樓出身,倒也不能算錯。

  然而,這家青樓原本就是趙俊臣的產業,只要趙俊臣絕口不認,那麼就沒人能夠找到任何證據!

  畢竟,方茹的出身一旦被證實了,趙俊臣也就確實違背了朝廷法紀,到時候若只是遭受一些懲處也就罷了,但若是德慶皇帝為了維護朝廷法紀,勒令趙俊臣將方茹趕出趙府以正視聽,趙俊臣可就沒辦法接受了。

  也正因為如此,趙俊臣聽到郭湯的彈劾之後才會這樣的寸步不讓、爭鋒相對!

  此時,聽到趙俊臣的再次質問,正值心中羞憤的郭湯不免有些口不擇言,反駁道:「那名叫做方茹的女子,原本就是青樓出身、地位卑賤,這件事你雖然刻意遮掩了,但又如何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像是這樣出身的卑賤女子,除了你趙俊臣之外,還有誰會大張旗鼓的納入府中?」

  聽到郭湯張口「青樓出身」、閉口「地位卑賤」,就這樣在百官面前不住的羞辱方茹,趙俊臣的眼神愈加冰冷了。

  趙俊臣發現,自己一向以來的表現似乎是太好說話了,尤其是在面對「太.子黨」的時候,趙俊臣往往會看在德慶皇帝與太子朱和堉的面子上多有隱忍,總是一味的防禦,並沒有主動進攻,以至於許多「太.子黨」官員心中有些小覷,總是下意識的認為趙俊臣是一個好欺負的軟柿子!

  「想要在廟堂裡站穩腳跟、建立威信,不僅要施恩,更加還要樹威!從前我總是從暗中出手、用軟刀子殺人,以至於許多人都認為我只會一味的忍讓,缺乏敬畏之心!……如今看來,我也是時候要表現一些強硬手段了!……郭湯,這是你自找的!」

  暗暗下定決心之際,趙俊臣看向郭湯的眼神,就好似是看一個死人!

  不過,趙俊臣並沒有將自己的想法表現出來,想要讓郭湯垮臺並不困難,但若是想要徹底摧毀郭湯的一切,也趁機建立百官們對自己的敬畏之心,這就需要一兩天時間進行準備了!

  所以,趙俊臣只是再次冷聲質問道:「這麼說,郭少傅你只是人云亦云,沒手中有任何證據了?手中沒有證據,就可以隨意的惡意詆譭朝廷重臣及其家人,郭少傅你當真是好威風啊!就連陛下出手懲戒官員都需要切實證據,郭少傅的威風竟是比陛下還要大!」

  見趙俊臣將話題牽扯到自己身上,德慶皇帝也不能繼續坐視不理,於是他也同樣是表情嚴肅的高聲喝道:「夠了!兩名朝廷大員,在皇極殿內這般爭吵,成何體統?都不要再爭辯了,這件事由朕來親自評判!」

  聽到德慶皇帝這麼說,百官皆是靜了下來,就算是趙俊臣與郭湯這兩個當事人,也紛紛垂首等待德慶皇帝的決定。

  德慶皇帝先是看了趙俊臣一眼,然後將目光轉向了郭湯,問道:「郭少傅,你手中可有切實證據證明趙俊臣的妾室方茹乃是青樓出身?」

  見德慶皇帝同樣是向自己詢問證據,郭湯不由有些窘迫。

  身為清流領袖之一,他早已經習慣了隨意的風聞言事、抨擊奸邪,又哪裡有什麼確鑿證據?

  最終,郭湯猶豫良久之後,終於說道:「老臣……沒有證據。」

  「既然沒有證據,那就是誹謗大臣、造謠生事了!」德慶皇帝也不等郭湯開口解釋,就已經下了定論,緩緩說道:「這個罪名可不輕,也難怪趙愛卿會反應激烈!這件事確實是你思慮欠周全了,但你是朝中老臣子了,朕也不忍重罰你……這樣吧,朕就罰你一年的俸祿,並且還要你在今日內親自向趙俊臣登門道歉,你可願意?」

  德慶皇帝已經明言,這只是「輕罰」而已,若是郭湯膽敢開口拒絕,那麼必然會駁了德慶皇帝的面子,到時候的懲罰恐怕就不僅僅只是罰俸與登門道歉這麼輕鬆了。

  所以,郭湯雖然是面色難堪,但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然後,德慶皇帝向趙俊臣問道:「趙愛卿,朕的這般決定,你可還滿意?」

  趙俊臣垂首道:「既然是陛下您的決定,臣自然不敢有意見。」

  聽到趙俊臣的回答之後,德慶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

  事實上,不論德慶皇帝對郭湯的懲罰究竟是輕是重,趙俊臣都不在意,因為趙俊臣如今已是決定要親手懲治郭湯了!

  「若是三天以後,你還能安然站在皇極殿內,這一局就算是我輸了!」

  這就是趙俊臣如今的心中想法!

  *

  當德慶皇帝親自開口解決了趙俊臣與郭湯的紛爭之後,「太.子黨」眾人見他們不僅沒能懲治趙俊臣,反倒是吃了一個暗虧,自然是不甘心事情就這樣結束!

  於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呂純孝突然出列,向德慶皇帝說道:「陛下,趙俊臣的妾室出身究竟如何,暫且可以不論!但昨日趙俊臣這般大張旗鼓的納妾,唯恐世人不知,確實是有傷朝廷的聲譽!此外,趙俊臣趁著納妾之際大宴百官,似乎還有結黨的嫌疑,還望陛下明察!」

  德慶皇帝再次將目光轉向趙俊臣,問道:「趙愛卿,對於呂愛卿對你的彈劾,你可有什麼要解釋的?」

  趙俊臣再次出列,說道:「陛下,臣這般作為,完全是出於一片公心!臣承蒙陛下信任,負責商稅整頓的事情,也建立了『聯合船行』以資助力!然而『聯合船行』畢竟只是初創,財力、物力、人力等等方面皆是有所不足!所以臣才藉著納妾的理由宴請一些親近同僚,向他們尋求幫助,讓他們向身邊親朋籌集銀兩投入『聯合船行』,好讓朝廷整頓商稅的大計儘快見到成效!當然,臣也知道,這般大張旗鼓的納妾確實是影響不好,陛下您若是因為這個原因而降罪於臣,臣也無話可說!」

  隨著趙俊臣的話聲落下,「趙黨」官員們再次敏銳的察覺到了討好趙俊臣的機會,於是紛紛出列,開口為趙俊臣求情說好話!

  這一次,新任閣老左蘭山搶到了先機,首先出列說道:「陛下,臣可以證明趙大人所言皆是實情,昨日臣也在趙大人的府上,當時趙大人確實是向臣等求助,希望臣等籌集銀兩、資助『聯合船行』、為朝廷盡一份綿薄之力,趙大人的忠心耿耿,臣也是深感敬佩,還望陛下明鑑!」

  左蘭山的話聲剛落,就見工部尚書陳東祥快步出列,說道:「陛下,臣也參加了昨日的趙府聚宴,但趙大人在宴上主要是與臣等人商議朝廷商稅的事情,所謂納妾確實只是一個由頭罷了,趙大人這般煞費苦心的為朝廷分憂、為陛下辦事,天地皆可鑑證!還望陛下切不要辜負了趙大人的耿耿忠心啊!」

  接下來,「趙黨」官員們紛紛出列,皆是拍著胸口為趙俊臣擔保,證明趙俊臣昨日的納妾之事完全是出於公心。

  最終,「太.子黨」對趙俊臣的彈劾再次落了空,德慶皇帝只是對趙俊臣的懲處只是罰俸一年而已,這樣的懲罰對於趙俊臣而言完全是不痛不癢、沒有任何影響。

  只是,對於「太.子黨」而言,尤其是對於少傅郭湯而言,一場災難即將要開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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