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辛亥大英雄 作者:河馬散人 (連載中)

mk2258 2012-8-3 20:4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8 43875
sel 發表於 2012-10-28 21:01
第一百章歷史賜予的機會

    一直到晚上八點,第一天的鏖戰才停頓下來,雙方都開始tiǎn舐傷口等待太陽升起後更加慘烈的第二天、第三天。本章由為您

    晚飯是簡單的大餅和肉罐頭,後者是申樹楷的功勞,當然也是楊司令的大手筆之一。這個年代的中國也只有他才會眼睛不眨花大把銀子向美國購買成船的肉罐頭用於軍需,士兵們開心了,但這個決定卻讓張文景至今見到肉就吃不下睡不著,甚至勾搭幾位商人們說要入股一起搞擁軍農場和肉罐頭廠,據說連設備都開始採購了。

    楊秋吃飯很快,因為前世為了接近實戰,特訓其間只要到開飯時間教導員就會故意讓人在旁邊放上大堆大堆的垃圾,或者乾脆把腐爛腥臭的動物屍體搬到旁邊,為了對付「它們」他養成了吃飯專心而且很快的習慣,呼嚕嚕幾下就把兩個大餅和一個肉罐頭塞進了肚子,讓還在「數米」的苗洛暗暗傷心,以為他十天八天都沒吃飽飯。

    苗洛輕輕咬著乾硬的大餅,一邊偷偷打量他,時隔多日再見發現他的臉頰已經瘦了很多,那雙曾經有神的雙眼中也滿是血絲和疲憊,軍裝不知道多少天沒換了,不僅滿是皺褶還沾滿了塵土,唯一沒變的大概就是那種巍峨如山的軍人氣質。

    楊秋見到她一直看著自己,微微一笑將姑娘嚇得低下頭不敢抬起來後,才扭頭問道:「兩位怎麼跑到前線來了?你們身繫國家安危,吃飯完後還是盡早離開吧。」

    無論是宋教仁還是黃克強,都還沉浸在剛才的廝殺中,血肉飛濺的殘酷畫面讓兩人根本沒胃口,對視一眼放下大餅說道:「聽聞辰華昨日和袁世凱派來的特使談過了?」

    兩人忽然前來,就讓楊秋隱隱猜到和自己見劉承恩有關,立刻點頭做憤怒狀:「劉承恩仗著北洋自以為是,竟隱隱有擁立袁世凱出任大總統的心思,真是可惡我已經回絕他此事絕無商量我之前就和居正先生說過,我是為了孫先生提倡的「驅逐胡虜,實現共和,均分田地」的理想,也只有他才能秉承這個宗旨,所以等孫先生回來後,我自當立刻派重兵接他來武昌出任大總統,由孫先生帶領我們共創民主,實現共和」

    不管他是不是演戲,起碼這番話讓四周的軍官和參謀聽得很舒服,尤其是那些湖北籍軍官更是暗暗高興,都清楚要是能把孫文接來武昌,將來湖北就是民國嫡繫了,對自身的發展也有好處。但黃宋兩人卻一個勁皺眉,尤其是黃克強,說道:「辰華,你這樣做太偏激了袁世凱手握重兵,北洋樹大根深不是一夜能剷除的,所以我們需拉攏於他才行。首發」

    「克強先生放心,所以我已經轉告,只要他答應推翻滿清,那麼就支持他出任副總統兼兵馬元帥,那時我也自當退位讓賢,做個愚公。」

    「辰華要退位?」宋教仁暗吃一驚,沒想到楊秋年紀就有了退居的念頭。

    「只要袁宮保答應條件,讓孫先生帶領大家實現共和,振興我族,退居山野又有何妨。」楊秋說的氣壯山河,心底卻暗暗冷笑,袁世凱要是甘做鳳尾,中華大地怎麼會有後來的軍閥割據。

    黃克強說道:「辰華之心的確非常,但你可曾想過,你這樣做會將豈不是把袁世凱推向了滿清那邊,要是他鐵了心要保清廷,我們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克強先生你這是何意?」話一說完,楊秋立刻豁然而起走到面前,一雙鷹目冷冷鎖住了黃克強。

    黃克強嚇了一跳,他已經算高大了,可面前這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卻比他還高上少許,一身戎裝,腰骨筆直俊朗而tǐng拔,和他們這些人比起來,手握重權,大軍在側,所以星目開闔間已經隱隱有了股不怒自威的感覺,尤其是身上那股子肅殺氣息更是逼得他差點噎住氣,但他也不是尋常人,堅持自己的理念高聲道:「我的意思要是袁世凱答應推翻滿清,我們也可以做出一些妥協。」

    被楊秋逼出來的這句話頓時讓指揮所內一片嘩然,軍官們都沒想到這位同盟會二當家居然已經有打算向袁世凱妥協,讓他當國的念頭,金兆龍等脾氣火爆的軍官更是嚷道:「為何要妥協?他北洋又不是鐵打的,這些天我們殺的還少嗎?」

    「對啊袁世凱和北洋都是滿清的奴才,我們在這裡打生打死,難道最後要讓他謀取高位?」

    「妥協個屁,有本事他們先打贏我們再說」

    說話的大部分都是湖北軍官,不管他們認不認同楊秋,但軍政府成立後就一直以中央自居,軍隊現在也叫國防軍,所以不可避免的帶上了一絲中央的架勢,怎麼會願意把權利拱手交給北面。

    見到大家情緒有些激動,宋教仁連忙起身說道:「辰華先不要急,克強也是為國家著想。現在南方各地雖然紛紛但北面的勢力還是很大,再打下去受苦受難的還是百姓,難道你沒看到孝感打開後這裡的百姓都跑了嗎?流離失所、餓殍滿地不應該是共和後應該出現的,孫文先生更不願意看到,所以克強這也是想早些結束,給天下蒼生喘息的機會。」

    宋教仁繼續說道:「共和之後肯定要舉行議會大選,即便是大總統也要受議會節制,他現在答應了我們就能借議會慢慢削弱北洋勢力,豈不是比現在硬碰硬更好?」

    楊秋下意識搖了搖頭,從這番話可以看出,宋教仁是理想主義政客,一心想把美國三權分立那套東西移植過來,用議會來削弱總統和軍隊的權利,問題是最後他這套東西連那位馬上要回來的同盟會老大都沒認同,兩人最後還在總統制還是議會制上不歡而散,導致同盟會徹底分裂,何況是袁世凱呢。

    現在爭論這些還太早,而且他也不希望給將領們留下過分插手政治的映像,所以深吸口氣擺擺手不作爭論:「遁初先生,克強先生,辰華說到底只是個軍人,這些事情我不想插只是想提醒兩位將士們的血不能白流,莫要辜負了**志士的一片赤誠之心」

    「言盡於此,兩位自己斟酌吧」楊秋說完自顧自走到了地圖前:「少岳,去檢查突然陣地的情況,一時後我要得到詳細的損失報告。」

    何錫藩領命而去後他又轉向了張廷輔和秦後者之前是岳鵬手下的得力干將,現在已經是二師一旅旅長,說道:「明天北洋肯定攻的更急,你們各自chōu一個團加強左右兩翼,今晚子時必須全部部署到位。老何,加固掩體和戰壕的事情也要立刻開始,讓能動的新兵和民夫全部上去,明早前我要看到所有防線都休整完畢」

    他下完了所有命令後朝留在指揮所的蔡濟民和鄧yu麟等人看了兩眼,拎了拎左袖:「你們都已經戴上了飛虎臂章,就是說大家現在都是戰壕裡同生共死的國防軍兄弟。我還是那句話,我們是軍人,不是政客,全都給我按下心思打仗未來的事情自有克強先生他們處理,我們現在的任務是保住漢口」

    「是」

    眾人的暴喝回應讓黃克強臉色有些黑,這些話明顯就是在針對自己,心底更對楊秋暗暗上心這個人太會利用時機了,加上自己剛才也失策,居然被他逼得道出了底細,現在軍隊和北洋廝殺已經眼紅耳赤同仇敵愾,恨不能吃北洋的肉,和北洋的血怎麼可能答應北洋一系來當國所以一下子就被他利用了人心把部隊的心收去了大半正當他暗惱自己沒選對時機,楊秋已經向外走去,還沒走到門口陳果夫就衝了進來,差點和他撞了個滿懷。

    「慌什麼還有點軍人樣子嗎?」

    陳果夫還沒見過楊秋發火,被嚇得連忙敬禮tǐiōng報告:「報告,剛收到岳州杭營長的電報,湖南昨日發生兵變,焦達峰和陳作新兩位都被luan軍殺了」

    「什麼?」鄧yu麟和蔡濟民立刻就跳了起來,孫武派系淡出辛亥政治舞台後,共進會就剩下他們幾個撐場面,本來焦達峰和陳湖南還可以照應,現在他們一死共進會算是徹底完蛋了

    黃克強和宋教仁更是兩眼散光,湖南是他們家鄉,一舉一動當然很關心,但也沒想到最先響應的焦達峰和陳作新兩人會忽然被殺

    「誰幹的?」楊秋一把搶過電報明知故問。陳果夫搖搖頭:「還不知道,不過已經有消息說,譚延闓被抬出了任湖南都督。」

    「王八蛋」

    楊秋狠狠一腳故意踢飛了空彈藥箱,平行世界裡兩人被殺幾乎波瀾不驚,歷史甚至都很少為兩人說句公道,但現在卻不同了,這是歷史賜予的絕佳機會要不然也不會再北洋大舉壓境之時還將一個營駐紮在岳州。這是個機會一個徹徹底底湖南納入自己手中的機會就在眼前,所以立刻回身狠狠把電報拍在了桌上,望著黃克強一字一頓道:「克強先生你說吧是繼續對這些頑固派妥協,放任他們濫殺我**志士,還是進軍湖南,抓捕匪首」

    他沒說要推翻譚延闓,只說抓捕匪首,但大家都沒注意到這句話,只關心那句「進軍湖南」

    黃克強頭皮都炸開了,他也沒想到湖北這邊炮火漸濃,湖南援兵即將到達之際會出現這種事情,他肯定不願意動湖南,因為那邊是他老家,連宋教仁也是湖南人,而且譚延闓和他們都有私交,但剛才雙方已經有些齷蹉,要是再妥協恐怕他和宋教仁不得不捲鋪蓋回家了。

    四周所有目光一下子匯聚在了黃克強身上,旁邊的宋教仁知道他的脾氣,肯定是不願意讓楊秋把手伸進湖南的,率先說道:「辰華,你先冷靜些,現在北洋大敵當前,我們自顧不暇哪來力氣進軍湖南,不如我先發電報給譚人鳳問清楚情況再做定奪?」

    「不必了」楊秋一把將電報甩給陳果夫:「北洋是很強,但還改不了我的決心去發報,命令杭志即刻出發進軍長沙,把殺害兩位志士的匪首帶回來海軍營楚豫即刻沿江而上,楚謙和漢江目前都在宜昌附近,命令他們也即刻南下配合。」

    「告訴杭志凡敢於阻攔我國防軍抓捕兇手者。」楊秋一停頓,目光緩緩停在了已經臉色蒼白的苗洛臉上:「格殺勿論」
sel 發表於 2012-10-28 22:38
第一百零一章 定長沙

    辛亥年。

    西曆10月底至11月初這段時間,整個中國的目光都被孝感之戰吸引,袁宮保親自坐鎮武勝關督戰的消息讓很多人夜不能寐。從北京至上海,從武昌至廣州,幾乎每份報紙都在轉載這位北方巨擎的一舉一動,朱爾典為首的公使團國銀行團,日本、俄國全都在地圖上勾畫著他們夢想中的計劃。

    整個中國甚至整個遠東的目光都開始投向湖北、投向揚子江中游這個九省通衢之地,隨著一個又一個的地區宣佈**,無論是滿清還是黨人,都把這裡視為了交鋒的中心,一邊是覬覦中游長江企圖為身後的那個人攫取政治資本的北洋利劍,一邊是近四萬誓死捍衛新生政權的民軍武裝。

    袁世凱的抵達讓戰鬥趨於白熱化,孝感已經徹徹底底成了絞肉機。11月3日,馮華甫親率三協主力抵達衛店鎮,經歷了三天的艱苦鏖戰,雙方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後,楊秋主動下令部隊撤退至孝感繼續固守,同時命令三師進駐孝感,並開始在灄口和三道橋部署新防線。

    北洋同樣損失不小,面對武勝關鐵路被斷,補給困難士氣低迷的情況,馮國璋老爺子也不得下令暫時休整,整日以零星散炮和小股兵力試探為主。

    就在孝感之戰打熱火朝天時,整個中國也是風起雲湧,暗潮迭起,各類人物競相登場。

    先是北方太原宣佈**,閻錫山出任都督,有士官三傑之稱的吳祿貞和藍天蔚開始四面奔走,試圖直擊北京,緊接著江西、雲南宣佈**,還不等北方三聲驚雷結束,南京徐紹幀率第九鎮發動失敗撤往鎮江,3日晚上海陳其美帶領一幫青皮流氓舉事。

    海外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在美國的孫先生開始繞道歐洲啟程回國,蔡元培等人也籌措錢財購買軍火,加速回國響應**。然而在這片紛擾中,核心依然是正在酣戰的湖北,誰都知道,如果擋不住北洋,北方那個人必然勢力大振,如果擋住了那麼南方就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最出乎預料的一幕發生了

    先是英國報紙率先捅出了湖北軍政府內部在共和問題上的矛盾,黃克強試圖用袁世凱出任民國大總統妥協換取南北停戰,共同推倒滿清政府,而已經和北洋殺得難解難分,隱隱有**第一少帥之稱的楊秋卻以國防軍總司令的身份表態,大總統只能由正在回國的孫文先生出任。一邊是強硬地國防軍,一邊是左右搖擺的黨人,讓大家嗅到了其中的衝突。

    還沒等大家從這兩份文章中琢磨出味道,湖南起義大功臣,新任湖南都督焦達峰和陳作新遇刺身亡的消息讓南方黨人一片嘩然,乘勢而起的譚延闓和湖北的黎菩薩隱約間讓大家看到了立憲派執掌揚子江中游影子,北面當然願意看到立憲派主導,但黨人卻開始擔心這會造成南方分裂,不利於已經隱約聽到的南北和談。

    就在他們束手無策的時候,一個最強硬地聲音忽然從孝感前線發出。

    11月2日,湖北國防軍總司令楊秋在孝感前線炮聲中接受法國費加羅報記者採訪時表示,作為**軍隊,他決不會坐視手足同志慘遭無辜殺戮,並已經下令海軍三艘炮艦和兩個營前往長沙抓捕疑犯,但也同時表示不會去改變湖南人民做出的決定。此言一出,南方激進派尤其是年輕人紛紛叫好,認為這才是**新氣象,但江浙和兩湖的保守派卻指責他不務正業,大敵當前居然還抽出寶貴兵力去管湖南,罔顧漢口甚至整個湖北的生死。

    叫囂,責罵和不安中,汨羅江屈子祠畔引來了數十面白帆,江岸旁聞訊趕來看熱鬧的當地人幾乎把這座供奉屈原神位的祠廟擠爆,他們呆呆的望著一隊又一隊年輕士兵跳下船,在軍官的指揮下開始整隊。嶄新的沙黃色卡其布軍裝,武裝帶,小綁腿、水壺和行軍小包斜跨腰間,旁邊還插著兩根「小木棍」,清一色德造步槍,子彈帶更是鼓鼓囊囊,其中還有不少人肩膀上還扛著機關鎗。

    「報告團長,二營準備完畢。」年輕的新兵營營長向正在下船的杭志敬了個禮,這位營長是北進攻打襄陽後被提拔起來的,孝感打開後就一直眼巴巴等待調令,調令讓他等來了,但卻讓他的營入湖南抓捕殺害焦達峰和陳作新兩位烈士的兇手。

    兩人遭亂軍殺害的事情激怒了士兵,尤其是等待上前線的新兵們更是不滿,大家都對湖南這種扯後腿的事情很憤恨,要不是因為此事,他們或許就會和三師一起被調往前線,去見識見識老兵口中很厲害的北洋兵了。

    杭志回禮後,問道:「一營和海軍營到哪了?」

    「一營已經過了汨羅江,正向南繞開湘陰要塞往青山方向,最遲下午就能到長沙城下。」實習參謀捏著地圖,把一營前進路線畫了出來繼續說道:「海軍營還在湘陰要塞前瞪眼睛呢。」

    「有沒有遭遇抵抗?」

    「湘陰要塞打了一炮警告,一營也遇上巡邏小隊,對天鳴槍後他們就撤了。」實習參謀盡職的說道:「湘一協昨日已經抵達武昌,目前長沙號稱擁有四鎮六萬人馬,但其中大部分絕大多數都是新兵和臨時找來的會黨,槍支奇缺、戰鬥力殘次不齊。」

    聽到沒遇上攔截,杭志稍稍鬆了口氣,雖然這次合併中他被提為團長,但實際上只有兩個營,其中一營是當初三營的老底子,北進中又搜羅了不少老兵,論編製其實已經超出一營達到了八百人,戰鬥力也完全可以保障,可這個新調來的二營除了軍官外都是才接受了二十天訓練的新兵,海軍營又要面臨湘陰要塞的阻擋,司令那邊更不可能再抽出一兵一卒,所以要是這幫湖南佬拼了命想打,也是相當困難的。

    倒不是怕了湘軍,雖然焦達峰和陳作新對外宣傳說短短幾天就徵召了六萬人,號稱四鎮,可實際上也只有之前的二十五混成協算勉強過得去,他只是擔心命令,因為命令中只說擒拿殺害焦作峰的人,並未說要打下長沙,作為右路軍骨幹之一,這份命令中他看出了楊秋的心思,是既要威懾長沙,卻又不能破壞了兩地的關係,這種仗是最不好打了。

    萬一長沙那邊不合作,自己該怎麼辦呢?

    就在杭志帶新兵營稍事調整繞開湘陰要塞向長沙急進的同時,兩個營浩浩蕩盪開進湖南的消息讓長沙陷入了焦躁和不安中,大街小巷上儘是紮著白毛巾的所謂湖南四鎮士兵,這些人有的拿著漢陽造,有些用日本金鉤步槍,更多的則是火銃和長矛,亂哄哄不像樣子,至於原先的新軍兵營更是被嚴密封鎖,裡面幾百位跟隨隨焦陳二人起義的士兵被梅馨派來的心腹看管著不准離開。

    這股亂象也蔓延到了咨議局,會議室內,大門外到處是一派緊張的氣氛。議員們也分成了兩派,一派是贊成打,另一派認為不該打但也不能讓湖北佔據主導權,至於願意聽從的卻幾乎沒有,畢竟在他們看來焦陳二人的死變相中是幫了他們,所以決不能在權利未穩前就翻案。

    二樓的靜室內,譚延闓輕輕一掃宣紙開始提筆寫字,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每當有心煩事情是就寫上幾筆借此平緩心緒,只是今天他的手很不穩,最後一筆時竟然輕輕一顫,導致整幅字都前功盡棄,只得頹然的歎了聲擱筆不語,走到窗前望著逐漸落下的斜陽,暗暗焦心,難道自己這個都督才當了幾天就要到頭了?

    那天梅馨殺焦陳二人他是知道的,而且和豐火柴公司擠兌事件也是他在背後秘密推手,要不然信譽那麼好的和豐怎麼會一下子出現了擠兌呢,當時他是怕焦陳二人當權後他們這些立憲派就沒了機會,但卻沒想到會惹來這麼大動靜,連楊秋都高調表示要擒拿兇手一想到那個只見過兩面的年輕人,他心底就沒由來的有些發怵。三月前的輜重兵,三月後的國防軍總司令,還把黨人孫武趕下台,逼得黎元洪親授司令一職發全國通電,把湖北八成之地收入囊中再到武勝關前鏖戰北洋,一招回馬槍坑殺數千北洋精銳,至今還和老辣的馮華甫對峙不敗,這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更加心慌的是,他居然早幾個月就知道自己會成為湖南都督現在他的兵來了,毫無遮擋,大搖大擺,還派來了三艘炮艦自己該怎麼辦呢?是讓四鎮連槍都沒有的士兵打一打,還是把梅馨交出去?可要是梅馨咬出了自己,豈不是聲敗名裂了?

    譚延闓心亂如麻的時候,敲門聲忽然響起,拉開門見到心腹左學謙和正準備帶三協支援湖北的劉玉堂盡然聯袂而至。身後還站著兩個年輕人,其中一人還似乎在哪裡見過。年輕人見到他後,立刻一拱手:「譚督,您忘記張大人府上的三小了嗎?」。

    「你是張彪的親衛,陳小三?」見到有過幾面之緣的譚延闓記起自己,陳浩輝笑著點點頭:「陳小三已經是過去了,現在兄弟是國防軍司令部直屬警衛連副隊長。」

    「你你是楊秋的人」譚延闓現在就怕聽這個名字,嚇得連忙後退幾步從抽屜裡掏出手槍,但還沒等他拔出槍,陳浩輝身邊的警衛就搶先一步拔出了兩把槍對準他。

    左學謙和劉玉堂兩人嚇得臉色都變了,陳浩輝先是按下了助手的槍口,轉身關上門後才拱手道:「都督,在下今天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見到陳浩輝主動收起了槍,還繼續稱他都督,譚延闓這才鬆口氣驚疑問道:「是不是楊秋讓你來找我的?回去告訴他,湖南事我們湖南人自會解決,還輪不到他來插嘴,讓他先專心對付北洋,別害了幾萬鄂軍兄弟」

    陳浩輝微笑著等他發完牢騷,才款款說道:「謝謝都督關心我們兄弟,前線戰事自然由司令做主,他說打哪兄弟們就打哪,大不了賠上一命就是。但是都督這把椅子恐怕還沒做熱吧?難道真要陪一些人一條道走到黑?」

    「什麼一條道走到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譚延闓一把揉爛宣紙,借此掩飾自己的緊張和不安。可他這些小動作怎麼能瞞住陳浩輝呢,在張彪身邊待了那麼多年,察言觀色早就是家常便飯,立刻說道:「都督不用解釋了,梅馨為何殺焦陳二人您比我們心裡有數。至於和豐火柴廠的擠兌事情聽說他們最後幾筆錢走的都是晉商票號的路子,都督難道不知道,現在我們陽夏分府財稅司司長申樹楷大人之前是合盛元大經理嗎?」。

    短短幾句話讓譚延闓臉都白了,梅馨殺焦陳二人的事情現在還是秘密,直到此事的人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而且他偷偷派人去和豐火柴廠也自認做的很隱秘,卻沒想到居然一見面就被人家道破可想對他打擊有多大。左學謙和劉玉堂一文一武都是譚延闓的心腹,前者留日多年起義當天還立刻功勞,後者則是內定的援鄂三協協統,對焦陳二人被殺的事情也知曉一些,所以陳浩輝這番話同樣讓兩人緊張萬分,要知道楊秋高調宣稱要抓兇手,算起來他們可都算參與了此事。

    難道真要打了?

    「都督,司令讓我提醒您梅馨之輩野心極大,焦陳二人的事情落在他手上,一旦將來以此此事要挾都督您該怎麼辦?他現在手握兵權,新軍很多軍官都被他籠絡,將來如何節制他?」陳浩輝見到鎮住了幾人,繼續說道:「司令還說,他尊黎督是因為湖北需要黎督,他不能為私慾做那種負心之事而且他也相信,湖南同樣需要譚督最後他還讓我帶句話給您槍再好也要交給會用的人,不會用的人即使心是好的,結果恐怕只能是亂上加亂」

    譚延闓心臟猛抽一下,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第一次是在漢陽的船上,現在又托人帶來,明顯是告訴自己別貪婪兵權而且難道那天在漢陽楊秋那時就知道今日之事?這也實在太可怕了吧現在陳浩輝一口一個都督,還拿黎元洪來舉例,就是明擺著就是告訴自己,可以保住權利倣傚湖北督管民政事權,否則就會強行攻打長沙,到那時他和梅馨的關係就會大白天下,徹底身敗名裂

    他想掙扎,沒人願意被要挾,可此刻城中能打的部隊幾乎都是梅馨的人,王隆中帶走一協後能打的最多也就是兩千來號,至於焦達峰他們所說的四鎮六萬人馬,其實也只有四萬餘,很多都是只會添亂的會黨和無業遊民,連槍都沒有幾桿,怎麼可能是能和北洋面對面死磕的鄂軍精銳的對手想到這裡他知道自己這回是沒退路了,只得強壓心中緊張,問道:「不知道楊司令準備要譚某怎麼做?」

    陳浩輝等的就是這句話,說道:「很簡單,都督只要命人打開城門讓我一營進來,至於後面的事情您不必管了至於我們兩兄弟,今夜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確保安全。」

    劉左學謙追問道:「那梅馨他們。」

    陳浩輝微微一笑,拔出兩把漢元式手槍猛然推上膛,冷道:「譚督還是譚督議員還是議員至於秘密死人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凌晨一點,長沙城內萬籟俱靜,空氣裡透著緊張和不安。

    原新軍二十五混成協大營內燈火通明,剛剛暗殺了焦陳二人,被譚延闓任命為湖南第一鎮統制的梅馨和幾位心腹坐在燈下神色不安,只要一想到此刻駐紮在城外的那個鄂軍營心裡總像紮了根刺似的。

    沉悶壓抑的氣氛讓甘興典坐不住了,一拍桌子說道:「乾脆,今晚我就帶二協去摸營就不信一個協還幹不過他楊秋一個營」

    「是啊,老子豁出去了一個協不行就把四鎮全拉上。」

    「對去他**的狗屁國防軍,乾脆把咨議局那幫老不死的全部幹掉,然後專心操練新兵,等北洋和鄂軍都打得沒脾氣,我們再去接收,啊湖北也佔了」

    「我看乾脆去聯絡下北面,只要我們稍稍透露出點意思,袁宮保肯定願意招攬,就不信他楊秋不怕我們前後夾擊」

    甘興典的話惹來了軍官們一陣囂嚷,梅馨臉色沉沉沒說話。他畢竟是原二十五混成協管帶,還參加過太湖秋操,眼力比這些人高多了。外面雖然暫時只到了一個營,但偵查發現居然裝備了一挺北洋才有的德國塞電機關鎗,還有五六挺輕機快炮,士兵也都是清一色的德造新步槍,明顯就是楊秋核心嫡系部隊以現在長沙這裡連輕機快炮都沒有一挺,槍支彈藥嚴重不足的部隊,別說一個協,就算是兩個協也未必能拿下來何況人家還有一個營正在銜枚疾進,城裡同情焦陳二人的士兵數量也不少,萬一打開城門被鑽了空子,裡應外合那就真完蛋了。

    而且他讓最揪心的是譚延闓,這個湖南的「黎菩薩」到了這麼關鍵時刻居然沒有聲音了,明顯有想撇清楚此事的念頭,真要打起來估計他巴不得自己死掉遮掩秘密,所以絕不能給他這麼機會。

    就在他左思右想尋找對策的時候,遠處忽然隱隱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還不等明白什麼事情,大營門口就閃起了數團火球,然後就是猛烈地爆炸聲響了起來。

    「抓住梅馨,為我**志士報仇」

    「捉拿兇手,保衛**」

    一聲聲叫喊,陡然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隨著新軍大營率先響起爆炸聲,整個長沙城都亂作一團,尖叫聲,哨子聲還有機關鎗的掃射聲此起彼伏,到最後誰也分辨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梅馨和甘興典等人到底是軍人出生,立刻就猜到肯定有人私放楊秋部隊進城了,連忙吹起銅哨帶士兵想衝出大營,但還沒到門口讓他們目次欲裂的一幕出現了,只見到幾位國防軍士兵迅捷的拉來了一挺帶小輪的馬克沁機槍,開始對軍營猛烈掃射。

    噠噠的子彈暴風驟雨般從湘軍士兵隊列中穿過,短短幾分鐘整個大校場上就躺滿了屍體,跑在最前面的甘興典等人更是被直接打死,嚇得梅馨連忙帶幾個心腹準備爬牆逃走。可他剛剛跳出圍牆,幾十條槍就對準了腦門,只聽到一句「殺我志士,得而誅之。」身上就被開了十七八個窟窿。

    火焰和爆炸開始從軍營向四周蔓延,商舖、豪宅等等很多地方都受到了波及,如果此刻有細心地人會發現,這些冒出槍聲的地方無一例外全都是頑固派和保守派的活動場所,至於募集的幾萬新兵根本不知所措,很多人都忘記了責任嚇得連夜逃出城去。站在咨議局二樓窗口,譚延闓整個人都在發抖這那裡是針對梅馨,根本就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大清洗可現在他能怎麼樣?既然已經引狼入室了,也只能咬著牙支撐下去。

    11月4日清晨,隨著杭志率二營抵達長沙,亂了一晚上的長沙城終於稍稍安定了些。上午十點,咨議局內譚延闓當著眾多記者和議員們宣佈了梅馨、甘興典等軍官和部分議員頑固派互相勾結暗殺焦陳,試圖推翻軍政府,與北洋勾結前後夾擊湖北的事情,還公開出示了幾封據說是從梅馨家裡搜出來的來往信件。同時他還表示,楊秋派兵實則是他邀請為新政府保駕護航的,並信誓旦旦保證,湖南將全力支持**事業,同時宣佈立刻從原來徵召的四鎮士兵中挑選兩萬精銳組建湖南國防軍第四師,趕赴岳陽接受整編隨時準備入鄂支援。
sel 發表於 2012-10-28 22:39
第一百零二章 黃興要上前線

    漢口,國防軍司令部。

    指揮部前移孝感後這裡依然非常忙碌,源源不斷從宜昌、襄陽等地送來的新兵需要立刻安排訓練,漢陽廠每日製造的彈藥分配、各地運來的糧秣要搬上火車運往前線,還有數萬民夫需要管理,加上這兩天又開始下雨,從各地募集雨衣、雨靴的事情又壓得他喘不過起來。這些還沒結束呢,今早杭志又發來電報已經拿下了長沙還告知正在和譚延闓挑選兩萬青壯新兵組成的湖南國防軍第四師,由劉玉堂帶領與五天後抵達岳陽,要軍務部盡速撥付槍支彈藥,面對這麼多事情,張文景這位新任軍務部部長只感覺頭腦發脹。

    由於洋商以雨具屬於軍事物資為由拒絕了訂單,正在犯愁去那裡找幾萬急需的雨具的他聽說又要增加兩萬部隊,不僅沒高興反而臉都白了,聽到門吱呀一聲又響,乾脆頭也不抬說道:「要麼給我雨具,要麼就滾蛋」

    「呵呵,雨具倒是沒有,兩千桿槍要不要?」

    熟悉的聲音讓張文景身子一顫,抬起頭才看到宋子清勾著帽子,笑嘻嘻依靠在門框旁望著他:「不錯嘛,幾天不見處長都成部長了,再過陣子我看國防部長都該當上了。」

    「去你的你不一樣是總參謀長了?」張文景跳起來狠狠擁抱一下,戲耍笑道:「川女多情,我還以為你小子樂不思蜀了呢」

    「我倒是想,可惜這身味道都嚇跑了。」宋子清笑著自己倒杯水做到堆滿了文案的桌前,指指說道:「看來你還是真苦。」

    「可不是嘛,哎」張文景大倒苦水:「司令跑前面去指揮,蕭司令說他不懂這些,只管訓練新兵和漢陽廠的事情,現在老子都快成管家婆了你看看要我五天內募集三萬雨具不算,今早還一口氣拉了兩萬湖南新兵,他們倒不怕北洋沒打敗,先把我們自己撐死明天就要關餉了,這回全軍都要發光復餉和作戰津貼,光士兵每人就12塊大洋,兩萬湖南新兵連軍官就是30萬我口袋都快被挖空了」

    「兩萬湖南新兵」宋子清眼睛刷的一下亮了,他還不知道楊秋對湖南動武的事情,所以張文景立刻把最近的事情都詳細說了一遍,最後還不忘記囉嗦幾句:「兩萬新兵,漢陽造才四千支,日本三十式金鉤步槍三千,十門五生七炮現在漢陽的新兵就已經暴增至五千那幫傢伙也不知道收斂一下,要那麼多人幹嗎?楚望台都見底了,漢陽最近力氣全都在彈藥和手榴彈上,德國造毛瑟98新兵又用不了,叫我去哪裡找一萬支槍和彈藥供給他們」

    「司令和德國的關係不是很好嗎?難道沒錢了?不能再買點嗎?」。

    「錢還能維持,漢陽廠和申樹楷採購花了兩百多萬,德國交易一百多萬,這段時間新兵安家費,軍餉和撫恤金差不離百來萬,僱傭民夫和船隻也不少,你弄來一百來萬,杭志去湖南怎麼說譚延闓也要出點血,剩下的買兩個師的步槍和子彈夠了,問題是我們現在是有錢也買不到德國公使倒是答應等大戰結束可以出售的三個師的裝備,法國、美國那邊我們都走了路子,但現在這幫鬼佬抱成團都捧著袁世凱,走正規渠道根本沒法補充,走私的話揚子江又被水師給堵上了。」

    宋子清根本沒聽這些囉嗦,在他看來這麼多問題根結其實就在北洋身上洋人抱團扶持袁世凱說白了是想找個能在滿清倒台後繼續維持他們利益的人,所以在大戰沒結束前拒絕交易,因為他們都看好袁世凱,要想打破局面就必須讓列強看到自己這邊的實力弱者是不會受到尊敬的。所以立刻走到地圖前,端詳半天後才呼出口氣,嘴角一歪道:「司令長沙這步棋打得可真狠一石三鳥。」

    「一石三鳥?那三隻鳥,我怎麼沒看出來?」

    宋子清壓低了聲音說道:「第一隻鳥自然是鎮住了譚延闓,拔掉了梅馨甘興典這些人,不僅給焦陳兩位報了仇堵住悠悠之口,樹立起了**威望,還白白賺了第四師第二隻就是剛來的那兩位。」

    「黃克強和宋鈍初?」張文景眉沒想到宋子清會聯想到他們,但這件事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呢?見到他還不是很清楚,後者立刻說道:「這兩位可都是湖南人現在大軍壓境,他們想要動我們國防軍就必須依仗外力,就像司令當初以右路侵吞左路一樣,打出名聲然後等我們失敗,就可以一舉奪權但現在呢?就剩下了剛來的湘一協不到三千支槍,拉上去兩三天就沒了」

    張文景有些明白了,楊秋這回是直接挖斷了那兩人的根但第三鳥又是什麼?

    「是黎督」

    「黎督?」心臟猛縮一下後,張文景霎時明白了,這是明顯的敲山震虎告訴老狐狸,既然能動湖南,那麼自然也能動眼皮底下的武昌要是蘇小虎和先鋒旅能努努力,等到四川、湖南和湖北連成了片,就連洋人都必須正視這邊了

    見到他明白後宋子清繼續說道:「我現在不擔心四川,同志會缺乏武器,不通指揮川混亂無比才給了趙爾豐苟延殘喘的機會,他手裡的三千邊防軍對付會黨武裝綽綽有餘,但想要擋住小虎卻很難拿下成都不管怎麼樣都有些家底,再拿下自流井就可以向銀行貸款,軍費基本能維持了。我只是擔心這次司令不拿下譚延闓又遲遲不動黎督的位子,還明裡暗裡捧著立憲派,我知道他是不想兩省過於動盪,但這樣下去恐怕不是長久之計現在是打仗時期,我們可以用軍管的辦法挾制民權,一旦仗打完這些人恐怕就會攜起手來,到那時就不好了。」

    張文景是聰明人,很早就想過這麼問題,但他也知道楊秋的難處。其實幾個月來他們這些人都看清楚了,楊秋有本事,有手段更有能力,卻偏偏在人脈和威望上起步太晚,現在好不容易打出了一片天,但同樣老狐狸和譚延闓的名分同樣已經昭告天下,再動手除非有確切證據,要不然反而會被反咬一口傷及自身好不容易攢下的人氣。

    將來拿到三省後,又該如何化解民權旁落的危機呢?

    宋子清微微一笑:「甭想了,或許司令早就有了想法,咱們好好當好軍人,這些事也別太操心了,反正將來即便是民權旁落哼哼只要有槍,那些人也不敢真把我們怎麼樣了」

    他這麼說也讓張文景輕鬆了很多,話題漸漸轉到了當前的戰局上,兩人都明白,別看現在局勢一片大好,可一旦輸掉那對楊秋和他們來說就是滅頂之災尤其是此刻孝昌已經淪陷,更平添了幾分緊張。

    軍事問題宋子清顯然更有話語權,但目前也只能隱隱猜到楊秋死守孝感恐怕依然是為了消耗北洋有生力量,他還沒拿出真正的決戰計劃,似乎在等什麼。一師也有些反常,除了派小股部隊以練兵為主不停騷擾補給線外,幾乎就沒有大動作難道真正的拳頭是岳鵬那小子?這些他還不明朗,需要見到楊秋後才能知道,想到這裡心有些熱,立刻說道:「我帶回來的部隊要先在漢口休整幾天,他們都是老兵,實力不錯,盡早把好裝備換上就是一支精兵。」

    「放心吧,這點我還是有數的。」張文景知道他這是要去前線了,笑笑後戲虐的朝窗外武昌城使了個眼色:「一會我要過江辦事,想不想先去看看那邊精彩的臉色再走?」

    湖南長沙一夜間風雲色變,對岸武昌這幾天肯定精彩無比,只是這些事情他沒興趣,搖了搖頭重新帶好帽子走了出去,對軍人來說還有什麼比和最強軍隊交手更過癮的事情呢?和宋子清想的一樣,武昌城內已經被淒風慘雨籠罩了起來,稀稀拉拉的冬雨寒澈身體的同時,來自湖南的消息也如同一記悶棍讓很多人措手不及。

    咨議局二樓都督辦公室內,王安瀾站在黎元洪身後,見他抓起楊秋送給手槍,不停撫摸槍柄上「中華第一督」幾個字,就知道這是在做最後的選擇,連忙說道:「黎督,一念嗔、一念癡現在恐怕晚了」

    王安瀾的話讓黎元洪漸漸鬆開了槍柄。看似強大的譚延闓,號稱擁有四鎮六萬人馬的湖南,居然被兩個營兵不血刃拿下,這背後到底藏著什麼東西?能讓性子圓滑、處事穩重的譚延闓都不得不低頭,放縱楊秋行事,到最後還乾脆放手兵權,最後還任由杭志駐紮長沙,主動把四鎮精選縮編為第四師供人驅使,九一四當夜到底發生了什麼政治交換?

    而且這次真楊秋如此強勢,如此高調兩天前才當眾表示要捉拿兇手,兩天後就拿下長沙,將梅馨等人以反**罪殺得一乾二淨,整個晚上足足數百人就這麼糊里糊塗的死掉,聽說湖南咨議局開會時,坐席直接少了一半要是把這套東西用在武昌。

    黎元洪心冷了下,最終還是把手槍收了起來,王安瀾說的沒錯,機會錯過了或許這輩子都不會來他的眼光可比常人深遠多了,這次行動實在是太果決、太狠辣,手段更是厲害無比等湖南國防軍第四師進駐岳陽後,就等於一把劍直接指在了武昌背上,楊秋知道暫時撼不動自己在湖北的威望,就乾脆借這次機會用湖南的兵來對付自己

    現在他在前面打仗一點點收攏人心,又藉機收拾湖南把武昌半包圍起來,加上還有一個旅已經抵達重慶馬上要北伐成都鄂、湘、川三地已經隱隱在他手掌裡凝合起來,如果再逼得北面那位坐下來和談國上下誰不要看他的臉色?

    長沙九一四事件(辛亥年11月4日農曆九月十四)的消息同樣傳到了黃克強耳朵裡,面對兩湖風雲突變的局面,他已經沒有了初來的興奮,面色憂憂看著也對宋教仁:「遁初,看來這邊的情況並不如我們在上海聽到的好,楊秋現在借北洋壓境統攬兵權,昨日又把長沙南下,現在我們不僅動不得他,還要眼看著他一點點將兩湖和四川蠶食掉,這樣下去恐怕。」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宋教仁靠在窗口,望著雨霧朦朦的漢口心事重重:「那個楊秋我也是看不懂,但從這幾日看,大敵當前他還是有擔當的,起碼在大義上這個人還是站的很穩。」

    黃克強滿臉悲憤:「話也不能這麼說,那麼多英烈為了推翻滿清前赴後繼,現在眼看大事可成卻拱手讓人,給別人做了嫁衣,我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他們。」

    「可是。」宋教仁本想再說,見到黃克強似有了主意,問道:「克強,你有什麼打算?」

    黃克強立刻說道:「我已聯繫了湖南譚人鳳,他建議我出任兩湖都督,這樣就可以重掌事權。」

    「克強你可要考慮好。若是真出任兩湖大都督,先不說楊秋,黎元洪和譚延闓兩人心底也必生嫌隙,要是徹底鬧翻亂了軍心誰還能挽回局面?」這個建議讓宋教仁腦海裡立刻就泛起了黃克強被萬眾責罵搶權的畫面。他知道黃克強沒有私心,但設立兩湖大都督這個事情實在是有搶奪權利的嫌疑,湖北內部兩派是有不合,但卻絕不會容忍有人騎在他們頭上立刻說道:「你要把事權重新集中起來的心思我知道,也贊成但要想在兩湖翻盤已經很難,除非是北洋依我看不如等到建國後,以律法步步削弱各地的事權,慢慢將權利集中起來。」

    黃克強搖搖頭,滿臉堅毅的舉起斷了一指的手:「遁初你說的很對,但大業初成,全國上下都在觀望湖北,如果我等不能掌握事權,最後被楊秋攫而取之,我黨威名將來還何以面對全國?我知道這會惹來罵名無數,但我心已堅,明日我會親率湘一協出戰北洋只要能打贏幾場,就可以慢慢奪其事權,遁初你在武昌聯絡大家,等我凱旋之日就召開代表會,提出兩湖大都督」

    這番話光明壘落,宋教仁卻頗為皺眉:「克強,既然你心已決,我也不勸你,只是此時你可千萬要小心,不要動搖了軍心,畢竟我們現在需要精誠合作共抗大敵」

    「你儘管放心吧,這點事情我還是知道的,現在楊秋還需要我們這桿大旗,諒他也不敢在此時撂挑子,他楊秋能靠勝仗樹立起權威,我黃克強未必會輸給他」得到宋教仁支持,黃克強很開心:「無私則無畏,我早置生死與於度外,廣州之役不死已是萬幸,唯有以此生奮勇保黨,才可酬謝死難烈士」
sel 發表於 2012-10-28 22:40
第一百零三章 對賭

    大雨從2號開始就下個不停,密集的雨絲裹挾北風從孝感平原呼嘯而過,越來越冷的天氣讓戰爭變得艱難,西面的雲夢至南面的胡家塔子,長達十公里的防線上佈滿了流淌著黃泥水的戰壕,無論是死守在此的國防軍還是號稱國內第一的北洋,都在迅速消耗元氣,炮火也因為鐵路線被斷後稀鬆起來,眼看雪季就要來臨,雙方都有些焦躁。

    九一四長沙之夜的消息已經徹底傳開,前線焦灼、北方不寧,津浦線南端的上海已經**,兩淮也是槍聲不絕,就在這個烽煙四起的時刻,湖南被國防軍收入囊中的消息對北面來說簡直就是噩耗催促前線的電報絡繹不絕,可見北面那位是真有些慌亂了。

    馮老爺子面對大雨和補給困難左右為難時,楊秋再次來到了前線視察,淒風冷雨,殘桓斷壁,堆積如山的沙包和鹿砦竟給人一種置身絞肉機的感覺。然而他清楚,孝感或許只是此生中一場微不足道的小仗,將來肯定還有規模更大的戰役在等著他,但邁好第一步才能給將來打下堅實的基礎,所以這場仗他絕不能輸。

    在哈坎和一個警衛班的保護下,他彎腰向一個機槍點走去。機槍班設在一幢破損的土廟內,一個步兵連分散左右,整個孝感前線類似這樣的輕重機槍點有大約六十個,正是機槍和炮兵的努力,才讓北洋沒法發揮出步炮結合的優勢。

    杭志已經進駐長沙,短時間內不會再有變化,蕭安國和張文景也已經派軍官去接手第四師川那邊蘇小虎開始向北,再有幾天應該就能抵達成都。馬奎按照自己的命令將戰亂散落的原四川製造局的工人都收攏到了重慶,還開始選址平整土地,只等著這場大戰結束後重繪藍圖。然而只有打贏這場戰爭,這一切才能真正得到保障,如果失敗那麼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司令。」

    輕機槍手是位二十幾歲來自武當山下的年輕人,見到楊秋後立刻要敬禮,被他壓下來做個了禁聲的手勢,示意大家都坐下後笑著拍拍肩膀:「聽說你這裡一天打死十七個北洋兵,不錯都說少林武當出好漢,我看你就是。」

    機槍手呵呵傻笑摸摸後腦勺,士兵也都樂了起來,楊秋招招手從雷猛手裡取來一疊印有國防軍司令部的紙條:「大家辛苦了,司令部決定發放額外戰時補貼金,加上光復餉每人12塊大洋。銀子太重了我沒法帶過來,銀行在籌建中紙票還要等等,所以只有這個條子了,等退下去休息後兄弟們可以憑條去司令部領取。」

    士兵們笑著貼身收了起來,他們大都北進中收編來的部隊,來孝感死戰心底本來還有些不情願,沒想抵達後楊秋又是這個補貼,那個津貼,槍支彈藥也都足額供應,連伙食都比原來強幾倍,所以心思也慢慢穩了下來。何況人家現在名燥全國,隨便遇上個人說自己是國防軍都翹拇指,想在手臂上貼上飛虎臂章的年輕人數不勝數聽說染了血的飛虎臂章被逃難的人帶往江浙和上海後,直接賣出來十塊錢的高價何況現在司令還親自冒險來危險地前線給大家發補貼金,心頭自然又是一番暖意。

    「機槍用的怎麼樣?」

    「司令放心吧,快半月了,也打了上千子彈,不會再浪費彈藥了。」機槍手笑著把機槍給楊秋看,快慢機果然被撥在了點射上,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選全自動。

    楊秋誇獎了幾句,這位機槍手說的不錯,從劉家廟開始,機槍手們多則幾千少則數百,全都擁有了一定的經驗,雖然沒系統培訓過,但也摸到了些門路,最讓他擔憂的機槍子彈消耗勢頭終於開始減緩,等到戰後再進行一段時間的系統培訓,這批人就能飛速成熟起來,成為國防軍中的支柱力量。

    這就是實戰的好處,即使剛扛上槍的新兵也能磨練出一身不錯的本事,然而就是代價太大太大了對一支新軍來說,如果不是民憤積怨,如果不是攜黨人**大義、加上他自己和各級軍官的反覆鼓動,發放各類補貼,努力維持優厚的伙食等等手段,或許早就奔潰了。

    「司令,聽說現在湖南是咱們的了?」機槍手撓撓頭,壯著膽子詢問今天開始在各支部隊瘋傳的消息,楊秋笑呵呵拍拍肩膀,豎起兩根手指:「第四師,兩萬人已經開始向岳陽集結,咱們只要能再堅守十天半月,給他們一點適應和訓練時間北洋就奈何不得我們了」

    「太好了」

    「等他們來,我們是不是可以反攻了?」

    「對,整天被大炮轟,也讓他們嘗嘗我們的大炮和機槍」

    「放心吧,反攻很快就會來了,到時候誰給我撂挑子,別怪我踢他**。」

    「哈哈。」士兵們的議論和興奮中,楊秋離開了這個機槍點,然後花了足足一個時辰趁著下雨休戰間歇,跑遍了前線陣地後才拖著疲倦回到司令部,剛走到門外就發現,宋子清終於回來了。

    「司令」

    「子清」

    敬了個禮後,楊秋似乎覺得還不夠又狠狠擁抱了一下,說實在話光憑奪下重慶和廣安,打開四川大門這件大功,就配得上這個擁抱。

    宋子清也有些小感動,呵呵一笑:「司令,我沒來晚吧?」

    「不晚,而是恰恰好。」宋子清能回來楊秋非常高興,連忙拉著他坐下來細聊四川的事情,問道:「四川現在怎麼樣了?」

    「亂。」宋子清一個字就切中了正題,說道:「一開始圍攻成都被打散,秦載賡也死後,他們就暫時放棄成都先攻打外圍。在榮縣**後各州已經紛紛跟隨舉事,袍哥和同志會乘勢招兵買馬號稱十萬之眾。但他們和湖南一樣,缺乏槍支,管理混亂,統一協調和指揮能力基本沒有,加上不少人已經拉起大旗**山頭,私設關卡盤剝地方,所以趙爾豐才能繼續安坐成都。」

    宋子清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繼續說道:「司令您不用太擔心,趙爾豐手裡的三千川滇邊防軍比我們老八鎮差多了,整個成都也找不出幾挺機槍,小虎一個旅要是還拿不下來,他這個旅長也白當了」

    他的話讓楊秋心安了不少,招招手示意雷猛關上門,臉色嚴肅起來:「子清你也應該知道一些總體局面了,說說想法吧。」

    來的路上宋子清就將這段時間的戰報全部翻看了一遍,細細琢磨楊秋的每個命令,武勝關意在延緩北洋進軍速度、北進是為了集合全湖北的力量,部署衛店、孝昌和孝感三道防線則是為了層層堵截消耗對手,現在他這樣問恐怕就是在考慮決戰了所以攤開地圖前問道:「司令恐怕是在琢磨決戰的事情吧?」

    楊秋點點頭,孝感不好守他心裡已經有數,沒了衛店和孝感高地屏障,北洋前面已經一馬平川,所以等到天晴後馮國璋必定會發起猛攻,幫他的兩位主子分憂。自己這邊連日激戰損耗也很大,新兵又不堪重用,第四師和漢口新兵拉上了也只會是累贅,所以如果不能趁還有點力氣來場狠得,這場仗恐怕就會陷入僵局甚至輸掉,不利於未來獲得更大的話語權。

    在宋子清面前他沒必要隱瞞什麼,指著孝感左側的京山和應城說道:「我已經命岳鵬派兩個團北上繞道大洪山襲擊孝昌後面的王家店,這裡現在是北洋的前進基地,要是能打疼他一下,馮華甫為保側翼安全必定會分兵天門。他分兵後我們就主動大幅撤退四十公里,以灄口和三道橋為屏,誘使北洋主力深入,然後。」

    楊秋隨手拿起一支筆,橫在了灄口和京山之間。

    這個態勢讓宋子清一下子明白了,這是準備誘使馮國璋主力深入,拉開其主力和進攻天門的部隊距離,以少量部隊斜插截斷兩者的聯繫,然後把決戰地放在天門,圍其一股迫使再也無力南下

    想明白這點後他也明白楊秋為何遲遲沒有動手了,因為這裡面有兩個關鍵需要解決。第一就是水師,無論是灄口和三道橋都太靠近江邊,一旦水師來襲艦炮可以覆蓋全戰區,北洋就會乘勢迅速南下漢口,那時恐怕包抄還沒完成漢口就先淪陷了。

    剩下恐怕就要考驗軍中的凝聚力了因為這個計劃實在是太大膽,以馮華甫用兵穩重的手法來看,他要分兵最少也是一個混成協,以岳鵬第一師兩個旅圍剿一個協只能說勉強,這就必須在從前線抽調至少一個旅這樣一來正面就只剩下了不滿員的五個旅,而且新兵佔了近半至於岳陽第四師和漢口新兵也根本趕不上這場大戰,唯一能抽過來的就是解決水師後在青山的第一師三旅。反觀北洋,就算是抽走一個混成協,正面還有兩個鎮和狐假虎威的河南29混成協,五個半生不穩的旅對付兩鎮精銳,實在是太難太難一旦失利恐怕就會禍及漢口。毫無疑問這個計劃一旦拿出下面肯定會質疑,所以正面必須有一位能鎮得住的人統轄。

    「司令,讓我來吧。」

    楊秋斜一眼他:「蔡濟民和鄧玉麟這些人沒多大問題,但你鎮得住金兆龍那些基層軍官嗎?」。

    宋子清沉默無語,無論是蔡濟民還是張廷輔等高級軍官,都是通曉戰術的人,或許還能說得通,但是下面基層的黨人軍官就難說了,這些人很多都無法無天,對楊秋出任總司令一直就很不服氣,現在要故意削弱正面,冒放開漢口的危險,肯定會遭致攻訐,一旦這點被人利用恐怕司令這個位置都難保。

    「你來前文景已經發了電報給我,黃克強率王隆中和湖南一協明早就會趕來,我決定。」

    「司令你想把正面交給他?」

    宋子清差點要跳起來,黃克強名氣是夠了,同盟會二當家、會中軍神、為人忠烈這一切一切都足以統兵,但問題是這位黃大爺實在不是值得信任的軍事指揮官,這麼多年出生入死,指揮最多幾條槍百十人,偏偏還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屢戰仍敗……廣州黃花崗起義更是直接撞到了人家懷裡,不僅將多年精銳消耗不說,他本人還斷一根手指。

    讓這樣一個人,讓他指揮一場涉及兩軍超過五萬人的生死大戰。

    楊秋似乎沒看到他的表情,極為認真的說道:「他是同盟會領導人,威望足夠鎮住部隊,還有湘軍嫡系督戰,就這麼定吧」說完後,根本不給宋子清說話的機會:「黃克強來後我要回漢口,第四師和漢陽新兵需要立刻捏合起來做預備隊以防萬一,所以你要立刻肩負起總參謀長的責任帶回來的兩千老兵也要盡快趕來,我準備把橫插任務交給他們和二師一旅,這次我們需要竭盡全力」

    這是一次對賭

    楊秋的丟筆中,宋子清看到了左側一個凶狠拳頭正在逐步形成,從戰術看大膽,果斷只要馮華甫真的分兵,只要能打掉一個完整的協,那麼袁世凱也肯定疼死,最後不得不坐下來談判。同時中央這塊「肉盾」也必須承受北洋的瘋狂進攻但他還是偷偷歎了口氣,其實心底明白楊秋這麼做的意思,他是在利用戰爭達到一些目的如果在平時他不會有半點猶豫,國防軍已經不是起義夜兩千條槍的小勢力,隨著部隊越來越大,這棵樹苗已經飛速茁壯,一個新的勢力正在兩湖和四川形成,所以撇除這些會黨是極為必要的,但這次利用實在是太大膽了,要真的傷及漢口,恐怕會把他自己都拖累下水。很顯然楊秋自己也知道這點,所以急著回漢口就是為了穩住後面,然後把第四師和漢口新兵捏合起來,防備武昌可能的指責。

    宋子清最終也沒有說話,楊秋也沒有任何解釋,只有當前者離開後,他才慢慢摘下帽子走到窗口他也不知道這次選擇是對是錯。
sel 發表於 2012-10-28 22:41
第一百零四章 馮國璋下注

    泥潭裡,兩具渾身泥漿的屍體已經分辨不出面貌,耳朵被士兵割去領賞,上衣也被拔了個精光。

    不遠處的雨棚中,篝火通紅,十幾位北洋兵對屍體視若無睹,圍在一起有說有笑,旁邊三腳架上還有一挺碩大的馬克沁機槍,長長地帆布彈帶從機匣一直延伸到彈藥箱,子彈在火焰的映照下冒著閃閃銅光。這裡是王家店,距離孝昌不到十五公里,由於陳家坳的前車之鑒,這個囤積著大量糧秣和彈藥的小鎮除了四個機槍隊外,還有河南29協一個步兵標和第五鎮一個營,此外還有兩個輜重營和一個炮兵連協守。

    雨棚內烤火的北洋士兵精神散漫,一個北洋兵從兜裡掏出皺皺巴巴的煙卷,散了圈後抱著槍犯愁道:「哥幾個,你們說這仗還要打多久?」旁邊士兵加了幾根柴,紅艷艷的篝火幾里外都能看到,搖搖頭:「鬼知道,八鎮也不知犯了哪門子邪勁,咬牙死命扛著有啥意思,要俺說大家坐下來敘敘舊,再把會黨一鍋端了找皇上討賞多好。」

    「想的美,你可知道八鎮軍中有多少會黨?」

    「啥狗屁會黨啊,就是想和咱袁大人爭天下的一幫假洋鬼子拽幾句洋文就以為自己是他**新青年了,說朝廷賣國,他們還不是上桿子把**送給日本操,等老子上去非打出他們的蛋來。」

    「我就覺得奇怪了,那楊秋到底是哪路神仙?之前為啥沒聽說過呢?又是大炮,又是機槍的,難不成他和德國佬的關係比大人都好?他又不是會黨,瞎鬧個啥勁?」

    「鬼知道等逮著他,老子非問出個子丑寅卯來。」

    「逮個毛球,等馮軍統殺到漢口,恐怕他早就跑湖南去了,沒聽說他把湖南那個姓譚都給弄舒坦了嘛」

    士兵們吹牛打屁,聊著不知從哪裡來的小道消息,等燒到煙**時,就聽到風雨中忽然傳來了一絲雜音,機槍手一直靠在戰位上,所以他反應最快,聽到雜音立刻就拉開槍機,但沒等看清楚聲音方向的動靜,眼球裡陡然閃起了數團火焰,然後就感覺熱浪急撲,嗓子眼彷彿被塞進了幾支蠟燭般難受。

    「打得好」

    對面風雨中,炮班班長用力拍著炮手馬德玉的肩膀,大喊道:「快,再來兩下」

    紅彤彤的篝火就是最好坐標,眼看自己一炮就掀掉了半個機槍雨棚,馬德玉臉上也升起了一絲膛紅,興奮地和戰友一起將炮彈塞入炮彈門五生七炮不停歇將炮彈砸到雨棚上。

    「三營上。二營左邊一營右邊機槍機槍」

    見到威脅最大的機槍被掀翻,早就蓄勢待發的三個營立刻從風雨中鑽了出來,同時西面也響起了呼喊,足足兩個團一邊大喊一邊向王家店猛衝,一時間四面八方都傳來了進攻的吶喊聲。

    幾位國防軍士兵用麻繩拽著小輪車,由於下雨泥濘,為了將重機槍帶過來大家實在是花了大家不少心思,步兵在前面已經搶到了一個高位,所以等他們趕到後立刻掀開雨布塞入子彈,長長地槍焰猛然出現在黑暗之中。一邊是自己的機槍開始猛掃猛打,後面十幾位新兵已經開始七手八腳把那挺被炸壞的北洋機槍往回拉,幾個膽大的乾脆直起腰扛著子彈箱就往黑暗裡跑。

    陳家坳前車之鑒,讓駐守在此的北洋軍不敢怠慢,軍官早一步下令士兵睡覺都必須待在戰位內,所以這回反應比較快,但漫天的呼喊聲還是讓北洋兵嚇得臉色蒼白,由於外面風大雨大,也不知道到底來了多少部隊,很多人都只能朝黑暗中隱約可見的影子開火,這時亮起的槍口焰顯然成為了重火力的第一選擇。

    六門日本七生五炮飛速壓低炮口,等調整完畢炮手塞入第一枚炮彈時,令他們詫異的一幕出現了,只見到噴火的重機槍突然不打了,雖然他們還是忠誠向原來位子打出炮彈,可硝煙中不僅沒有血肉橫飛的畫面,反而在幾十米外又冒出了長長地火焰。

    馬克沁什麼時候能移動這麼迅捷了?

    重機槍還沒解決,十幾挺輕機槍又加入了進來,然後是一陣密密麻麻的火球從北洋陣地前竄了起來,新組建的擲彈兵們終於可以不用每天仍鐵疙瘩似的訓練彈了,撒了歡般朝北洋兵中間亂竄。

    沿著手榴彈打開的通道步兵迅速搶佔了一截陣地,然後好幾位輕機槍手就沿著戰壕向兩翼擴散,比步槍更快的速度和手榴彈的雙重夾擊下,王家店外圍陣地亂作一團,由於自己人和敵軍攪在了一起,炮兵這下也不敢隨意開炮了,只能等局勢明朗些再說。

    忽然轟隆隆的聲音從王家店中央響起,國防軍炮手打出的一枚五生七炮彈終於起到了作用,將囤積在倉庫裡的上百箱炮彈給點爆了,巨大的爆炸從鎮子內向外擴散,火焰眨眼就就吞噬了小半個鎮子。這下北洋徹底亂套了,尤其是29協的河南兵,本來戰鬥力就差,見到自家彈藥庫被擊中更是成了沒頭的蒼蠅,最後北洋軍官不得不一邊收攏部隊保住剩下的軍火和糧秣,一邊派出騎兵向廣水和孝昌求援。

    此刻孝感還不知道身後王家店遭到了襲擊,馮國璋正趴在桌上看地圖,角落裡一盞油燈忽明忽暗,似乎在預示這位已經滿頭華髮的老爺子心情很不好。

    出發前還對會黨和鄂軍不以為然的北洋這回徹底遇上了扎手的釘子,其實從武勝關被搶馮國璋就感覺到了一絲不妙,但還是沒想到武勝關會打的那麼慘烈,尤其是最後那個精心設伏,直接了當將王占元的第三混成協踢出了這場大戰。一下子少了四千多人,就算是他也感覺兵力有些不夠了,加上這幾天孝昌又是損耗嚴重,兩千多號訓練那麼久的精兵就這麼白白沒了,讓這位惜兵的老爺子心疼不已。

    「司丞,秀山看來我們這回是遇上硬茬了。」

    馮國璋抬起頭掃了眼李純和王遇甲,冷著臉問道:「子春(王占元字)那邊怎麼樣了?彈藥什麼時候才能到?」

    李純和王遇甲都不敢說話,因為武勝關鐵路被斷,幾天大戰後儲備已經快見底了,王占元和第三混成協何時能把彈藥送上來成了關鍵,最後還是劉承恩回道:「華甫也別太操心了,這鬼天氣路途難走,子春晚上一兩天也有情可原。」

    馮國璋哼哼幾聲沒繼續說話,劉承恩是袁世凱的心腹,他也不得不給幾分面子,何況這天氣也真是很糟,很多士兵都患上了風疾(感冒),為了募集足夠的生薑熬製姜茶驅寒,他甚至都派出了部隊四處瘋搶,這樣一來就更得罪的湖北當地人,連很多士紳都對北洋避而不見。

    李純可以算是馮國璋的人,見他心煩立刻說道:「軍統放心,估摸這兩天內就會放晴,到時候我親率部隊打頭陣,就不信他們還能擋得住」

    王遇甲也狠狠啐了一口,恨道:「我們消耗大,可他們也好不到哪去,三千多屍體現在還在水溝裡趴著呢,老八鎮那點家底被我們耗差不多了新來的湖南第四鎮還在岳州,現在趕來也要兩天,何況都是幫連槍都不會用的蛋子等放晴後在衝上兩天,肯定能打開局面」

    張聯芬是第一軍參謀長,與馮國璋相識多年,後者當上軍統後立刻就把他召了回來,此刻見到將領都在說打,提醒道:「司丞說的不錯,正面已經不用太擔心,耗我們也能慢慢耗死楊秋,我擔心的是京山」

    「繼續說。」

    見到馮國璋扭過頭來,張聯芬知道他也在擔心京山,繼續說道:「京山是大洪山南最重要的屏障,打開它就等於打開了漢川的路,縱觀幾日楊秋此人用兵不凡,早早就堵在了這裡,這幾天裡大洪山沿線不時有部隊襲擾我們糧道、伏擊巡邏士兵,要是不能保證這裡南下恐怕也有問題。」

    馮國璋點點頭,他其實也在擔心側面的京山。這段時間來楊秋一個鎮以京山為基地四處出擊,目前的戰損中有三成都是被這種「小戰鬥」消耗掉的,如果不能解決他們,就算自己打開孝感南下,也會面臨背後被截斷的危險。他早就在想分兵的事情,只是拿不準該派多少人。

    派一個標肯定不夠,一個協勉強可以壓住這裡的敵人,但殲滅卻不可能,因為京山地勢複雜,自己遠征人生地不熟的,除非是馮國璋目光在地圖上一繞,剛準備說話,參謀就衝了進來,張聯芬一把攔住他問道:「何事慌張?」

    「不好了」參謀顧不上喘氣,急得大喊道:「王王家店被襲了」

    「什麼」王遇甲脾氣最爆,激動地一把揪住參謀衣領:「再說一遍?是哪裡?」

    「是王家店」

    劉承恩臉都綠了,王家店可是他29混成協駐守的,加上北洋步標,輜重等等差不多就是一個協怎麼可能遇襲呢?連忙追問道:「有多少人?糧秣如何了?」

    就連馮國璋都豎起了耳朵,王家店可是連接武勝關和孝感的中轉站,那裡儲備著幾千箱彈藥和糧秣,參謀也知道重要,繼續說道:「風雨太大了,分不清具體多少人馬,只說有不少大炮和機槍,看架勢應該有一協之眾」

    「王八蛋軍統,讓我立刻帶隊截住他們」

    「我去吧,我的22標還在衛店,過去用不了一個時辰。」

    王家店遇襲讓前線陡然緊張了起來,張聯芬更是緊張道:「軍統,現在我們這邊還剩下五天口糧,子春這回運來的都是彈藥,下一批口糧最少要六天後才能到,您看?」

    突然而來的意外,反而讓馮國璋裡冷靜了下來,燈光下滿頭華髮似乎都倒立了起來,熟悉他的張聯芬知道這回他被激起了殺心還沒等開口,就看到他忽然手往京山一指,冷笑道:「不就是想逼我分兵削弱正面嗎?好老頭子這回就給楊秋個面子」

    「司丞」

    王遇甲手握刀柄,胳膊上青筋暴突,跨前一步:「軍統下令吧,老子這回不他個滿臉開花,就是他孫子養的」

    「帶上你的第四鎮,我給你十天時間給我打通京山、天門到漢川的路」

    「軍統,一個鎮是不是。」眾人全都嚇了一跳,沒想到老爺子豁出命去一開口就拉走一個鎮張聯芬連忙相勸,但卻被馮國璋一口打斷了,扭過頭目中煞氣連連:「想圍其一股?那我就看他吃不吃得下」
sel 發表於 2012-10-28 22:42
第一百零五章 強行收網

    天亮時,快馬送來了王家店戰報。一師兩個團的奔襲中,駐紮在那裡的北洋軍亂作一團,除了一個彈藥庫被炸外,引起的大火還燒燬了大部分糧秣,但最關鍵時刻北洋也顯示出了略高一籌的實力,死守鎮子西北角,眼看快天亮後偷襲部隊只得帶著繳獲的兩挺重機槍和一些槍支彈藥撤出了戰鬥,回身京山。

    考慮到參加夜襲的大部分都是新兵,加上有陳家坳前車之鑒北洋明顯防禦加強,這個結果已經很不錯了,最重要的是,經此一役後馮國璋肯定會感覺到京山這根刺越來越深,分兵已經勢在必行。

    戰報抵達後不久,黃克強和王隆中也抵達了孝感車站,稍稍讓楊秋意外的是,李書城居然出任了湘一協參謀長。

    王隆中三十多歲,之前是湖南新軍49標參謀,跟隨焦達峰起義後身先士卒打下了小吳門,為拿下長沙奠定了勝利基礎,和甘興典這類巡城營兵痞不同,他也有過日本陸軍士官學校,還是程潛的同學,兩人關係非同一般。不過這傢伙現在臉色不善,應該是長沙之事讓他心存了些芥蒂。

    王隆中字接星,但他喜歡別人稱他文慰,所以楊秋敬禮後感謝道:「謝謝文慰兄和湖南兄弟仗義出手援我湖北楊秋帶國防軍數萬將士謝謝你們。」

    「楊司令不用客氣,文慰是個粗人,只希望別被人背後捅了刀子。」王隆中仗著有黃克強撐腰,對楊秋這個「小輩」說起話來毫不客氣,讓何熙等人暗暗生氣,但楊秋卻好像沒聽到這句話,冷冷一掃他說道:「既然來了就都是**兄弟湘一協缺少機槍,子清,你一會調撥兩個機槍班配合他們。」黃克強沒想到湘一協剛來楊秋就撥給兩個機槍班聽從調遣,剛想稱謝楊秋卻已經帶頭向指揮部走去。

    對於黃克強親自帶領湘一協前來,蔡濟民等人還是有意見的,以他的名望居然跑來當協統,明顯就存了爭功的心思如果楊秋不是真心**也就算了,可人家親自統兵從武勝關開始就沒下過戰場,現在又在這裡死扛北洋那麼多天,沒功勞也有苦勞。加上兩人之間關於妥協的爭執已經鬧得滿城風雨,現在來這麼一出,讓很多軍官尤其是湖北籍軍官覺得心裡很不舒服。所以落座後鄧玉麟第一個站起來:「司令,克強先生是**前輩,天下無人不知,親自來孝感督戰必定能鼓舞士氣,我覺得應該授予督軍之銜。」

    軍官們也紛紛附和,國防軍到現在已經是榮辱與共,所以就連金兆龍這些基層軍官都不滿意他出任協統,這讓黃克強等人面色微微一變,他已經聽出了這些湖北籍將領的不滿,知道自己如果不答應反而會弄僵,說道:「**又何必在乎職位,既然大家推舉,那克強卻之不恭了。」

    督軍的確是個發揮他「名氣」的好職位,何況他當了督軍也能統轄部隊,所以楊秋欣然點了點頭,從外人角度看兩軍似乎非常友好,但一個職位卻已經顯示出了深深地裂痕。

    「司令,急報」

    宋子清剛想為黃克強等人講講目前的局勢時,陳果夫帶一位通訊騎兵跑了進來,敬禮道:「報告司令,北洋分兵了」楊秋和宋子清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追問道:「有多少人馬?去了哪裡?」

    「看番號是第四鎮,人數和重械數量來看應該是完整的第四鎮前鋒已經向京山而去。」

    「完整的第四鎮」

    楊秋豁然而起,在大家驚訝的目光中衝到了地圖前。魚終於釣上來了,可這條魚實在是太大太大了馮老爺子居然直接分兵一個鎮進軍京山,明顯就是要強行打通漢川,然後側翼包抄漢口。

    一個鎮那可是擁有近九千步兵,三個炮兵營五十四門七生五野炮,十五挺馬克沁重機槍,還有完整的工程,輜重的一個鎮啊楊秋真有種罵娘的衝動,恨不能衝到馮華甫面前問問他,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居然派一個鎮

    宋子清的臉色也猛然變了,之前他和楊秋商量時一直認為馮國璋最多派一個協從側翼牽制,畢竟他正面的部隊已經不多,卻沒想一出動就是整整一個鎮的兵力現在京山第一師有兩個旅,其中襲擊王家店的兩個團最少要比第四鎮晚一天才能回來。人數看兵力相當,但因為炮兵都在孝感這邊,第一師手上只有一個半炮營,全都是老式五生七山炮,重機槍也只有十二挺,輕機槍倒是有二十四挺,但士兵中近半都是新兵,在這種情況下要吃下一個鎮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按照之前估算要想確保打疼他,至少還要再抽調三個旅支援才行

    二師第一旅要負責斜插阻隔兩個戰場,第二旅能抽出來,第三旅和三師三個旅原本準備防禦正面,剩下也就只有湘一協能派上用處,只靠五個不滿編的旅,其中還有一個明顯帶有怨氣的湘軍旅,卻要擋住馮國璋三個精銳北洋協,或許河南29協也會乾脆放棄王家店和衛店直接南下助戰,這根本不夠。

    五個旅擋住四個協已經很危險了,問題是京山那邊還至少要一個旅才勉強夠用

    該怎麼辦?從那裡抽調呢?

    歷史上很多人就說馮國璋用兵老辣,這次才讓楊秋真正覺察到厲害。老辣、穩妥、凶狠一個簡簡單單的分兵就把國防軍的家底全都逼了出來,而且現在計劃想改也不行了因為一旦京山失守,漢川將全線告破,連漢陽都岌岌可危。

    看著他嚴峻的神色,連黃克強都感覺到了不對勁,問身邊的李書城道:「曉圓,馮華甫分兵,前線兵力銳減近半,這不是好事嗎?」。

    李書城也在擔心京山,陡然聽到這種問題還有種想罵人的衝動,幸好他及時收住了嘴巴,低聲解釋道:「督軍有所不知,京山是防禦漢川的屏障。對漢川來說,越過京山、天門就像越過武勝關入鄂那樣,現在馮華甫派一個鎮去,就是想打通這條線一旦京山、天門告破,漢川定然守不住,這樣北洋就可以繞開孝感兵鋒直指陽夏側翼,我們這邊哪怕是擋住了主力,那邊也會。」

    他這一解釋,黃克強終於明白為何楊秋和軍官們神色如此嚴肅了,不知不覺中他的心跳也開始加速,說道:「京山不是有一師在嗎?應該命令他們利用地勢拖延幾天,實在不行可以立刻讓湖南第四師趕來協助。我們這邊主動出擊,想辦法逼迫第四鎮回援。」

    他的話剛說完,會議室內轟然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楊秋更是直接看了兩眼,搖搖頭:「忘記第四師吧沒有十天他們根本上不來,就算上來了也沒用進攻和防禦完全是兩碼事,馮華甫想要守的話,我們現在的力量遠遠不夠」

    「怎麼可能第四師有兩萬餘,漢口還有五千新兵,全部拉過來兵力三倍於對手,怎麼可能攻不下來?」黃克強有些不悅,見到這個時候楊秋居然還不動第四師,起身還要再說就被李書城一把拉得坐了下來:督軍,楊司令說得沒錯,別說第四師還沒到岳州,就算到了抵達漢陽也要三天,再從漢陽趕赴京山又是一天,那時京山或許都被攻破了」

    「我帶湘一協去支援京山。」王隆中起身道:「從這裡出發最多半天就能到,來得及堵上。」

    楊秋嘴角有些苦澀,自己撒好了網,放下了誘餌,眼看就差最後一哆嗦時卻引來了一窩大魚現在擺在他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是把漢陽新兵立刻拉上去拼光一師,這邊強攻馮華甫主力看看能不能啃下來。第二就是強行收網,誓死一搏想到這裡,他看向了旁邊的宋子清,後者見到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啪

    楊秋手裡的筆斷成了兩截,深吸口氣坐了下來,之前還想著開會研究計劃,但現在乾脆省略了這個步驟,乾綱獨斷直接命令道:「果夫,你即刻打電話給張部長,立刻讓秉文發動起來秦章書。」

    「到」秦章書今年二十六歲,他是岳鵬一手提拔上來的年輕軍官,個子矮矮壯壯,因為出生右路軍所以沒那麼多矯情,聽到叫他就立刻站了起來。

    「第一旅即刻啟程,必須在明天日落前斜插到大富水旁的隔蒲並建立好防禦陣線。」楊秋怕他不明白殘酷,重重說道:「我告訴你,一旦打開你這裡很可能會遭遇馮華甫部和第四鎮的兩面夾擊我沒有太多部隊給你,宋參謀長從四川帶回來的兩千老兵本來是補充給第三師的,現在我交給你,五天內你就算是拼光了,也不能後撤半步」

    「是拼光了也不後撤半步」

    「張廷輔、何錫藩,你二人帶二旅和三旅即刻啟程後撤,走新溝,長江埠支援京山。記住對外的任務是撤回新溝休整誰的部隊露出一點馬腳,你們就不用回來了」見楊秋說的如此鄭重,兩人立刻保證不會走漏消息。

    一下子把第二師三個旅都調走,蔡濟民發急了起身道:「司令,一師、二師都走了,我們這邊就只剩下三師三個旅和湘一協,要是馮華甫主力進攻。」

    「最遲明天下午青山的一師三旅就會過江來支援你們,漢陽新兵已經編為兩旅我也會全部調往三道橋作為預備隊。」楊秋起身走到黃克強面前鄭重道:「克強先生,不管我們之前有何爭執,現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時刻,所以我希望大家都暫時忘記這些東西我會親率兩個師堵截京山,這裡就交給您了無論如何我都需要五天」

    黃克強沒想到自己才剛剛抵達楊秋就會把這個重任交給自己,這就等於前線五個旅和後面兩個新兵旅都交給他指揮,好機會啊所以還不等李書城拉他,就起身握住了楊秋的手:「辰華盡可放心,我會親自在這裡擋馮華甫五天」

    楊秋點點頭,眼角偷偷掃了眼還在地圖前的宋子清,飛速交換一個眼色後,腳步堅定的帶第二師軍官們走出了會議室,隨著他的離開,孝感保衛戰最後的戰役徐徐拉開大幕。
sel 發表於 2012-10-28 22:43
第一百零六章 意料外的海軍人

    11月8日,晨。

    隨著馮華甫分兵兩線,孝感戰局終於出現了重大變化,緊張的氣氛迅速發酵。

    陽邏下游黃岡外的江面上,六十多艘帆船緩緩升起白帆,數以百計的年輕人開始登船,每個人都手持標語,渾身激動地發燙。

    秉文站在最前面,從和湯薌銘聯繫上後他就被秘密派來這裡組織船隻,招募年輕人以防萬一。

    楊秋想要水師,但拿到卻不容易,歷史上湯薌銘以參謀長之尊也不過才帶回三艘參加陽夏大戰,而且水師內部福建人抱團,想要從內部攻破希望很小,平行世界裡薩鎮冰走後水師立刻出現分裂,也全都是因為遇內部派系不和,他現在不過是個嶄露頭角的新秀,想要說服水師實在太難太難,所以必須借助一些外力,於是就派秉文帶一百多位士兵悄悄來到黃岡,然後徵集漁船,招募熱血青年,時刻準備來一次另類圍剿戰。

    當然,以帆船攔水師艦炮和找死沒什麼兩樣,他本來也想過投放水雷逼迫薩鎮冰投降,可最終還是放棄了,一來長江裡牽扯太多,這個時候貿然投放水雷恐怕還會激怒英法等國,現在武昌外江面上有十幾艘列強軍艦,真打起來三鎮恐怕會化為灰燼。

    同一時刻,諶家磯的海容艦上,薩鎮冰還不知道下游六十多艘漁船和帆船組成的船隊正沿江而上,仰頭看看天色,呼了口氣:「天色要轉好了。」

    身旁楊敬修點點頭,他是海琛艦管帶,論水平不如程璧光、劉冠雄等人,但卻很尊敬薩鎮冰。要不是這些年老爺子和葉祖圭這些老北洋東拼西湊苦苦支撐,哪有今天開始緩慢復甦的海軍,所以非常明白老爺子的意思,說道:「天晴了,又要打了。」

    「是啊」薩鎮冰歎口氣:「南,北海軍己三,你說我等該何去何從呢?」

    楊敬修苦笑道:「統制大人都不知道,己三又如何能預測將來。」

    薩鎮冰繼續問道:「南京怎麼樣了?」

    楊敬修明白他的意思,南方各省反聲如潮紛紛**,九江金雞炮台威脅揚子江水道,上海更是已經立起了都督。北洋重兵又被拖在了這邊,要是南京再丟,水師連回家的路都沒了立刻說道:「第九鎮兵敗鎮江,南京還在張勳手中,但看這架勢恐怕。」

    薩鎮冰有些頭疼,南方**已經成燎原之勢,精銳北洋又被鄂軍和突然冒出來的楊秋堵在這裡沒法南下,復出的袁宮保打什麼主意只有他自己知道,眼看清政府搖搖欲墜,這場戰爭的結局已經無人能預料,這個國家將走向何方連他這位連經歷過甲午鏖戰老人都滿眼迷惘。

    老人的目光投向了正在靠近的交通艇上,湯薌銘和黃鐘瑛兩人立在前面交談著什麼,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兩人最近打什麼主意,其實他也考慮過將水師前途交給這兩人,但湯薌銘權欲太重,黃鐘瑛能力有限差了口氣,可惜最看好的程璧光此刻卻遠赴英國,要是他在或許自己也能放心走了。

    鎮冰意味深長看著兩人時,艦艏卻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呼喊:「亂黨來襲了快,大炮機槍準備統制,統制。」

    吉昌的叫喊中,只見到武昌上游數十艘船帆飛速南下向水師靠了過來,薩鎮冰急忙接過望遠鏡,看到數十艘正在靠近的帆船上無一例外都掛著標語,不是「救救湖北」就是「水師陸軍是一家」「國人不打國人」的語句,就在此時下游也出現了大量帆船,試圖從兩面夾擊水師。

    湯薌銘和黃鐘瑛已經上了甲板,見到這些帆船眼中立刻就暴起了精芒,知道楊秋終於出手了,忙不迭說道:「統制,這幫刁民實在是太可惡了,要不要下令開炮?」

    「開炮」薩鎮冰也沒想到湖北會來這一出,冷哼一聲:「好啊,鑄新你先打好了」

    湯薌銘也就是說說,要真是鬧出了大的流血事件,海軍還不得被全國上下罵死啊,聽到薩鎮冰語氣不善,立刻往後退了一步。雖然沒準備開炮,但薩鎮冰還是下達了戒備命令,他不在乎**,也不在乎湯薌銘這些人的心思,在他眼裡如果有人想要強行奪艦的話,那麼他肯定會下令開火因為這事關海軍的榮譽從沒有一支被人奪下軍艦的海軍

    得到命令的各艦紛紛扯開炮衣,甲板上水兵們來回奔走,很多人一邊工作一邊暗想,難道真要打了?幸好,這些帆船在靠近水師後不久就全體停下,為首的一艘帆船還放下了小舟,搖著白旗靠近了海容艦。

    「讓他們上來」

    薩鎮冰冷冷的話語中,秉文帶著兩位士兵登上了海容艦,來到艦橋見到他立刻敬禮道:「國防軍參謀部,海軍營准尉見過統制大人。」

    「海軍營准尉?」薩鎮冰望著秉文,見到他那張娃娃臉,腰骨筆直的站姿,彷彿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問道:「你是楊秋派到王光雄手下的?」

    「是,大人」

    「來找老夫何事?難道你們想強行奪艦」

    秉文望著薩鎮冰搖搖頭:「統制大人想錯了,除了卑職的佩槍外,這些船上沒有一把手槍,一顆**他們也全不是現役軍人」

    「哦?」薩鎮冰眉梢一挑,扭頭看了眼圍在四周沒在靠近的帆船:「要挾民意?想讓我反正?呵呵是楊秋的主意吧?回去吧,告訴他海軍不是陸軍,帶好他的兵,沒擋住馮華甫前他還不夠資格和老夫說話」

    話語低沉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讓秉文暗暗稱讚這些老北洋人,但他今天是無論如何都要解決水師問題,因為前線已經耗不起了,硬著頭皮說道:「統制大人,司令讓我來不說想說服您反正。司令知道,海軍不是一條揚子江就能束縛的,海軍的未來在深藍而不是渾黃的江水他讓我轉告您,他要的不是海軍兄弟反正,他只希望您能看在大家都是手足同胞的份上,救救湖北數百萬軍民。」

    不等大家說話,秉文繼續說道:「司令說,國事艱難,海軍也肯定會面臨一段寒冬期,如果之前向英國訂購的肇和、應瑞兩艦,美國買的飛鴻艦無法再得到國家撥款的話,他願意出資充作尾款帶回三艦交給您和海軍使用。」

    「你說楊秋願意出尾款把三艘訓練艦買回來?」楊敬修沒沉住氣,追問道。

    其實這個提議讓薩鎮冰也不禁動容,這段時間他也想過這三艘訓練巡洋艦的事宜,也知道一旦清室退位,國家必然會陷入幾年動盪期,無論是袁世凱還是南面恐怕都不會在有力氣買回這三艘訓練巡洋艦,別看三艦雖然不大,但卻都是訓練艦,是培養海軍人用的,是海軍的未來所以這件事一直就是他心中的疙瘩。

    甲午之痛讓北洋損失精銳無數,這些年海軍素質下降了很多,所以楊秋這個提議一下就打到了他的軟肋,沒人比他更想重建海軍一洗前恥了,只是海軍實在是太燒錢,清室這些年的國家賦稅都用於還債,之前還差點將四大海出售。別看只是三艘訓練巡洋艦,排水量最大也才2600噸,但上面所有海軍武器裝備都非常齊全,肇和、應瑞兩艦還裝備的是蒸汽透平渦輪主機,非常先進。就算單純論戰鬥力,也頗為不弱。但即便之前交付了大半款項,剩下也有50萬鎊左右,折合大洋大約五百萬,所以他不信楊秋會出這麼大筆錢,何況就算肯出,拿不拿得出還兩說。

    秉文知道他不會相信,從兜裡掏出一份信後忽然掃視了一下四周,這個舉動讓薩鎮冰有些詫異,猜他可能不想讓旁人看到,揮揮手讓湯薌銘等人退後說道:「想給我看什麼?」

    「大人看完後一切就明白了」秉文將信遞給他後,還沒等拆開就再次說道:「此信非同小可大人。」

    「老夫不是喜歡多嘴的人。」薩鎮冰拆開信掃了兩眼後一下子就愣住了,原來這是一封德國駐上海總領事給楊秋信,內容不多但卻提到了250萬英鎊和設備將在下月初陸續抵達上海,可以隨時支付的消息。這位飽經風雨的海軍老人怎麼也沒想到楊秋和德國關係居然這麼深,雖然信裡沒說為何德國會支付那麼多錢和設備,但他因為海軍的身份,對各國公使都很熟悉,所以信中公使縮寫的名字等等看根本不像是作假。可怎麼解釋那麼多錢和設備呢?難道是薩鎮冰臉色陡然發黑,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來之前就被楊秋反覆關照的秉文立刻說道:「統制大人,國防軍絕不會做出出售國家利益的事情,更不會做對不起祖宗,對不起國家和良心的事情至於上面所列,將來您就會慢慢清楚的。」

    「好,很好」薩鎮冰說了兩句好後,把信還給了秉文:「回復楊秋,這封信老夫沒看過,但我會看著他的你走吧。」

    走?這回輪到秉文發傻了,難道這番戲都白唱了?可現在他又不能得罪薩鎮冰,只得敬個禮向回走去,當他剛走到艙門口,身後忽然傳來了薩鎮冰的聲音:「小子,老夫在英國格林尼治海軍學校有些老朋友你想不想去那邊讀書?」

    秉文一下子懵了,這段時間跟隨王光雄海軍營後,他就徹底被海軍迷上了,一心想等戰爭結束就乾脆申請調入海軍,沒想到現在薩老爺子居然直接把自己舉薦往英國著名的海軍學校就讀換做一般人恐怕就答應了,但他強忍著衝動,最後還是敬了個禮:「謝謝統制大人的厚愛,秉文一直夢想成為海軍人,但首先我還是一位國防軍戰士」

    對他的表態薩鎮冰沒說話,扭身輕輕撫摸著巡洋艦內的船台、舵輪,又走到舷窗口盯著艦炮看了良久後,目中似有無限不捨。他加入海軍已有四十年了,最大的夢想就是能看到祖國海疆上能有一支強大的海軍,捍衛海權,驅逐胡虜。然而今天他卻忽然發現自己有些老了,青春、熱血、忠誠隨著年紀一點點耗,在這個最後的時刻,他還能為海軍留下些什麼呢?

    不決不能丟棄海權,必須保住海軍的最後一口元氣三艘訓練巡洋艦無論如何都必須拿到為了海軍區區罵名又算得了什麼?想到這些,薩鎮冰彷彿覺得消失已久的熱血又回來了,彷彿見到了鄧世昌、林泰曾、劉步蟾這些老夥計。猛然一揚手:「傳令,吉昌,喜升等滿族軍官即刻下艦隨我回上海,其餘各艦。」這半截話讓吉昌等滿族海軍管帶紛紛色變,但又不敢違令,也知道如今大勢已去,只得看著他目光在湯薌銘、黃鐘瑛和楊敬修三人臉上掃了幾遍,才繼續說道:「交由楊敬修統轄」

    「統制」

    「大人不可」

    「天亡我大清啊」

    這道命令讓吉昌等滿族軍官紛紛叫喝起來,他們不敢罵薩鎮冰,全把矛頭指向了身邊的漢族軍官,而湯薌銘和黃鐘瑛也是臉色猛沉,怎麼都沒想到薩鎮冰看了封信後,會把指揮權交給楊敬修

    秉文也是目瞪口呆,楊秋當出說過,薩鎮冰是絕不對親自帶兵留下的,所以要他著重拉攏湯薌銘和黃鐘瑛,把兩人籠絡住,但怎麼也沒想到最後大全居然交給了計劃外的楊敬修該怎麼辦?

    「怎麼還要老夫親自動手嗎?」。薩鎮冰沒理會發呆的眾人,目光一掃衛兵立刻把吉昌等滿族軍官帶了下去,他這才繼續說道:「薩某也不想多說什麼了,海軍是國之利器,無海就無疆,甲午之後我們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攢起了這些家底,這些不僅僅是海軍的希望也是國家的希望所以己三你一定要帶好大家,諸事未定前莫要成了別人的棋子,等程璧光回來我會囑咐他來見你,記住我的話海軍不是一家的工具」

    秉文很想哭,這些老爺子沒一個簡單的臨走前還留下個話頭,這下司令的海軍夢還怎麼實現?唯一安慰的是,起碼海軍麻煩解決了,司令那邊終於可以心無旁騖打這一仗了

    目光扭向了北方那裡是孝感和京山。
sel 發表於 2012-10-28 22:44
第一百零七章 發飆的北洋

    惱人的冬雨終於逐漸散去,可陽光不僅沒帶來一絲暖意,反而愈加讓人覺得北風凌冽。

    漢口大街上人煙稀少,有錢人大部分躲入了租界,沒錢的也去了武昌和漢陽,只因為北面大軍已經抵達了漢口東北方的孝感,兩地不過才八十多公里的距離,夜深人靜時甚至能聽到天邊滾滾雷聲。

    能守住的嗎?

    沒人有知道。當駐紮在漢陽,很多才加入部隊幾天的新兵也被坐上火車被送往前線後,擔心愈加濃烈,每顆心臟都在等待,等待那聲捷報的嘹亮,可它遲遲沒有傳來。苗洛也重新回到了劉家花園,她已經無法再忍受每天的政治博弈,不想再聽到削弱他的話語,所以把保護宋教仁的事情交給了哥哥後,再次回到了這裡,似乎只有穿上白大褂的才能找回之前的純真和安寧。

    「師妹。」

    門外的輕呼打斷了她的工作,扭頭看去一身漁家兒女打扮的芮瑤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野戰醫院內,見到她急匆匆拉著說道:「師妹,你能帶我去見見宋先生嗎?」。

    「好端端為何要去見宋先生?」苗洛見到芮瑤面色焦急,連忙問道:「師姐,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芮瑤說道:「今早我剛得到消息,我們在江西和兩淮的船全被當地軍政府扣了上門討要也被士兵趕了出來,還有不少兄弟都被拉了壯丁,他們還扣押了很多軍務部繼續的貨物,所以我很擔心。」

    苗洛黛眉擰了起來:「怎麼會這樣?軍政府不是說保護私產的嗎?」。

    芮瑤狠狠一跺腳,劇烈的動作讓胸口一陣輕顫,看得幾個傷兵口舌發燥,她也顧不上失態急道:「妹妹有所不知,聽說那邊要對南京動手了,所以四處徵調船隻。可你是知道的,我的船都給楊楊秋定下了,這樣一來現在很多貨物現在都沒法運上來,剛才軍務部來了個軍官要求我們立刻把他們急需的貨運上來,現在船都沒了該怎麼辦」

    芮瑤的確是急了,漢口舉事第二天長江幫就被軍政府分院包下了所有船隻,本來這也沒什麼,因為楊秋是按天付錢的,但隨著大戰越來越烈,漢口尤其是漢陽所需的物資越來越多,長江幫也逐漸擔負起了從上海、江浙甚至湖南、四川採購和運送物資的工作,現在兩淮和江西這樣一搞,不僅扣船還把買來的物資都扣下了,眼看這邊形勢危急,軍務部催得急躁,萬一耽誤了大事,她自己命是小,長江幫幾萬兄弟就真沒了活路了。

    苗洛知道長江幫是芮瑤的心尖肉,想了想後也覺得這事恐怕只有宋教仁能解決,只要他發個電報這些地方肯定會放行,所以丟下手中的事情剛準備她帶去武昌,就見到大智門方向忽然湧來了幾百輛推車,一路走來甚至還能見到沿著車板不停流淌下來的鮮血。怎麼了?難道說。

    「不好了,北洋猛攻孝感了」

    隨著傷兵大量抵達,一個消息陡然從漢口向四周發散,苗洛最後顧不上芮瑤,乾脆讓她自己去找苗遠後,立刻投入到了救治傷員的工作中。

    孝感前線,一個碩大的觀測氣球懸浮在天空,下方足足五個炮營90多門德造、日產75毫米野戰炮一字排開,每個炮位後都是剛剛送來如小山般的炮彈,數百位炮兵正在加緊擦拭炮彈安裝引信,炮手們更是憋足了勁將一枚枚價格不菲的炮彈打出去。炮彈似雨點般沿著孝感正面反覆蹂躪著國防軍陣地。即便是冬日,炙熱和忙碌讓很多炮手乾脆扒掉了衣服,**著上身來回於炮堆和大炮之間,把這段時間所有的怨氣都發洩了出來,以每分鐘五發的速度狂轟濫炸。

    轟隆隆的排炮在怒火中全速炸開,密密麻麻的煙團從陣地每個角落騰空而起,拒馬樁、鹿砦,戰壕、掩體、機槍堡所有叫得上號的地方都遭到了覆蓋式炮擊,飛濺的泥漿裹挾著有毒的黃色硝煙似一陣可怕的龍捲風從孝感捲過,數以百計國防軍士兵被生生炸死。

    炮兵陣地旁的小山包上,軍官擁簇下的馮國璋一身戎裝,雙手杵著日式軍刀威武而立,渾身上下都透出股懾人霸道的氣息,望著火團熾密的敵軍陣地,冷冷道:「重點炮擊機槍堡傳令下去,誰第一個突破防線,賞黃金百兩升標統那個營先突破,拿下孝感,我隨他們處置」

    聽到命令,十幾位北洋軍官殺氣騰騰跑向了各自的出擊陣地,他們的確是被激怒了要說這輩子他們最難忘的事情,恐怕就是武勝關那一幕,到手的勝利因為大爆炸成了慘勝,鐵路被斷,士氣受挫,帶來的兩鎮三協已經損失了一協還多,雖然奪下衛店殺到了孝感,距離漢口也僅一步之遙他們可不是對面的雜牌軍,宮保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被這麼白白糟蹋讓軍官們很羞愧。雖然現在宮保回北京了,可一封封催促電報卻讓所有人都如坐針氈,所以大伙全都憋了口氣,回到陣地後立刻開始鼓動士兵。

    「開炮」

    面對黑潮般湧來的北洋步兵,留在孝感的四個國防軍炮營也立刻開始怒吼,雖然只有兩個營是相當的75毫米野戰炮,但氣勢上卻一點都不比北洋弱,炮彈每次在北洋士兵中間炸開,總能聽到慘呼和野獸般的嚎叫,雙方就在這種猛烈地對射下展開了慘烈廝殺。

    黃克強在一個厚厚掩體內用炮兵望遠鏡看著前方,一團團火焰騰起,一道道煙柱散開,雙方機槍灑出的火雨交織成古怪的彈道,不斷地收割著生命。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走上戰場,他從來就不知道原來真正的戰爭是這樣慘烈,是這樣一個可怕且壯觀的場面,才明白原來自己以前那些所謂武裝**其實只是小孩子在過家家,尤其是當見到炮彈中不斷有士兵的殘軀和斷肢揚起,連心都顫抖了起來他真不知道楊秋是如何在武勝關堅守七天的,那麼猛烈的炮火換做自己的話恐怕三天都難。

    「快看」

    鄧玉麟的大喊聲,嚇得他猛然打了個冷顫,扭頭看去只見到右邊六號機槍堡上空騰起了一團火焰,一個最重要的重機槍火力點被北洋炮兵擊中了重機槍是能否繼續支撐的關鍵,所以見到北洋炮兵開始逐個點射轟炸機槍堡,大伙心底的陰霾頓時重了不少,副參謀長兼三師師長蔡濟民立刻下令組織兩挺輕機槍向那邊迂迴,試圖彌補重機槍被炸毀後火力減弱的損失。

    「督軍北洋上來了」

    隨著耳旁的炮聲逐漸稀疏,短促的衝鋒號聲響起來後北洋步兵開始猛衝,為了確保足夠壓力,第一波就投入了三個步標,九個步兵營,在大量馬克沁重機槍和大炮的掩護下,向國防軍正面地圖上標注的11、12和13陣地同時發起了進攻。

    尤其是控制四周唯一一個制高點的12陣地所在小土包方向,北洋更是一口氣投入了四個營熊秉坤率領的三師二旅正好負責12陣地,眼見足足四個營兩千多號北洋兵向自己衝來,狠狠啐了一口拔出了手槍大喊道:「給我好好打讓這幫北洋狗崽子知道我們的厲害」

    他的呼喊聲中,三千支漢陽造猛烈開火,配屬二旅的一挺重機槍和兩挺麥德森輕機槍更是撒了歡般瘋狂掃射,但北洋兵實在是太多了,三挺機槍還是無法徹底壓住靠兩挺馬克沁機槍壓陣的北洋四個營。短短幾分鐘自己的重機槍就在對轟中被打壞,他不得不先找人把重機槍送到後方。

    沒了重機槍壓陣,陣地內的火力一下子薄弱起來,短短半小時就有三百多士兵被打死,對面的北洋見到重機槍被自己幹掉後更加起勁了,一邊匍匐前進一邊射擊,德造老套筒特有的辟啪聲逐漸將12陣地覆蓋了起來。眼看陣地搖搖欲墜時,兩門趕來支援的57毫米山炮被推了上來,見到炮兵熊秉坤激動地連連跺腳示意快點開炮。

    「轟轟。」

    兩門架退57毫米山炮狠狠一抖,後座力讓輪子狠狠陷入了黃泥中,距離實在是太近,炮彈幾乎是剛出炮口就炸開了,三四個北洋兵立即被炸得支離破碎。猛烈地炮火讓北洋兵開始移動位子,這樣一來就無法繼續匍匐,給了二旅將士很好的射擊靶子,兩挺輕機槍更是不停換位掃射,配合漢陽造將那些北洋兵打得亂了陣型紛紛後撤。

    李純見到衝鋒居然被打了回來,氣得拔出軍刀狠狠指向了12高地,霎時18門日產75毫米重炮將炮彈全部灑向了12陣地,頃刻間整個陣地就再次被炮彈覆蓋了起來。

    「不行、必須立刻支持12陣地要不然第二波就擋不住了」蔡濟民從望遠鏡中看到這一幕後立刻望向了黃克強,這個舉動讓旁邊的宋子清微微一歎,黃克強剛才的一系列舉動說明他已經有些無措,這個時候徵求他的意見有什麼用?難怪楊秋要借此機會拔掉這顆釘子,他在黨人心目中的地位實在是太高大了只是要搭上那麼多性命,到底值不值呢?如果不是水師已經悄悄答應中立,楚豫三艦終於可以走灄口提供火力支援,恐怕現在就可以宣佈輸掉這場仗了。

    黃克強目光深處滑過一絲緊張,咬著牙看向了王隆中,這讓李書城暗道不好,他清楚這位其實真不太懂軍事,可惜那天沒攔住他居然答應了統攬孝感戰事,這時候也只能硬著頭皮幫襯他說道:「督軍,湘一協是總預備隊,現在才第一天就拉上去,等明天我們就可能沒預備隊了」

    宋子清走到了前面:「沒關係,青山成炳榮已經率三旅開始過江了,最遲下午就可以趕來。」

    「三旅過江了?」蔡濟民激動地一把拉住他,追問道:「水師呢?難道他們沒阻攔?」

    宋子清微微一笑:「司令已經和薩統制達成了協議,剛才我接到電報,薩統制已經以身體不適為由帶所有滿族軍官回上海了,現在水師由楊敬修統轄,不過我們還沒說服他加隊伍。」

    「哈哈天不亡我也」

    鄧玉麟等軍官聽到這裡頓時哈哈大笑,沒有了水師,不僅意味著三旅終於可以騰出手來,也意味著北洋即使南下也得不到艦炮的協助。黃克強更是暗暗心驚,沒想到楊秋有本事說服薩鎮冰,心底更加不滿,所以立刻下令湘一協出擊,希望能挽回頹勢。

    王隆中打仗不怎麼樣,但不缺膽量,得到命令後立刻帶一個標趕往12陣地支持二旅,還把楊秋配屬給他的三挺輕機槍也帶上了,剩下那個標他卻沒帶走,想留給黃克強做親衛隊以防萬一。

    等湘一協一標終於抵達12陣地後,湘軍士兵們終於感覺到了不同,剛才在後方觀戰只覺得熱鬧、激烈,等走入陣地才知道原來是如此可怕,黃色的煙霧吸上兩口就頭暈眼花,炮彈爆開後濺起的泥土撲面而來,子彈打在戰壕側壁上濺起無數小小的泥柱,擦過臉頰生疼生疼。

    「狗日的旅長,北洋又來了」

    還不等王隆中和湘軍適應,金兆龍一下子跳了起來,因為三師遲遲沒能完成整編,為了加強各旅實力,楊秋離開前下令三個敢死隊撤編分別加入三個旅。順著他的手指12陣地內的每個人都倒吸口冷氣,被風吹散的煙霧後面出現了居然出現了足足兩個標而且還拖來了幾門57毫米山炮和數挺馬克沁重機槍,明顯就是要一鼓作氣徹底拿下這裡。

    金兆龍喀嚓一下插上刺刀的動作,讓陣地內開始瀰漫起一股悲壯,士兵們全都插上了刺刀,雪亮的刺刀也似乎給大家打了針興奮劑,五挺輕機槍率先嘶吼了起來。噠噠的槍聲中,北洋兵接二連三倒下,然而這一次人數實在是太多了。

    「起來都他**給老子起來開槍」

    王隆中最急,為了給黃克強增加功績,私心裡也有和鄂軍別苗頭的他壓低腦袋,一路叫罵著沿著戰壕跑過,一位又一位的湘軍在他的呵斥下戰戰兢兢站起來開始射擊,可這些湘軍根本就沒做好打惡戰的準備,好多人打了幾槍見到他遠去後,又悄悄縮回了脖子。

    十幾個北洋兵扛著一挺馬克沁機槍硝煙中衝了出來,他們軍帽上的金線讓熊秉坤頓時暗呼不好,見到他們向湘軍方向跑去,立刻大喊提醒王隆中注意,同時組織兩挺輕機槍集火打掉它。啾啾的子彈打在這個北洋機槍隊腳下濺起無數泥柱,可還是沒能阻止他們衝到左側湘軍陣地前300米距離,北洋機槍隊借步兵掩護立刻放下機槍,不消片刻暴雨般的子彈就灑在了湘軍陣地前。

    「北洋機槍太狠了,隊正,再打下去弟兄們都要完蛋了。」

    「就是,他們湖北人不打,憑什麼讓我們來。」

    第一次面對重機槍的湘軍頓時不知所措,嚇得臉色蒼白趴在戰壕內渾身顫抖,從湖南來時鼓舞起的勇氣和戰鬥信心在北洋猛烈地機槍和大炮狂轟下終於撐不住了,幾位軍官更是紛紛爬到連長旁邊要求撤離。

    這位連長是以前是湖南巡城營的一位小軍官,與其說是參加**還不如說是被士兵脅迫,反正滿韃子也不是好東西就走一步是一步了,被派往支援鄂軍時還覺得能趁機撈一票。

    撈確實是撈到了,全隊上下清一色都是被北洋淘汰下來的日本6.5毫米三十式步槍,而且仗還沒打每人就拿到了五塊大洋,可誰知道打起來會是這個情景啊眼看才上來不到一個時辰自己的連就損失了近百人,再打下去恐怕都要完蛋,所以一聽到下面這些軍官和士兵勸說撤退,乾脆一咬牙下達了撤退命令。

    「不要退,不要退誰敢後退,格殺勿。」

    見到自己部隊居然先撤退王隆中氣得臉都白了,帶著標統連忙衝到那邊,還拔出軍刀想阻止逃兵,可此時逃兵已經眼紅了,見到他們一位滿臉麻子的士兵立刻叫囂起來:「去你**,老子可不想死在這裡」標統還沒說完,一發子彈就射了過來,或許是怎麼也沒想到會自己士兵打死,這個標統至死都沒閉上眼睛。

    千里大堤潰於蟻**,風雨飄搖的12陣地忽然被四處亂竄的湘軍攪的天翻地覆,兵本來就是群膽,湘軍亂了後將三旅很多新兵也裹挾了進去。

    「**你媽鄂軍兄弟,跟我沖」金兆龍見到湘軍潰敗,北洋又不停從左翼跳入陣地,氣得挺著刺刀就向那邊衝去,數百位原來的敢死隊士兵見狀也跟著他展開了激烈的白刃戰。從望遠鏡裡看到居然是自己依仗的湘軍先逃攪亂了陣型,黃克強頓時感覺一陣頭暈,要不是一起來的田桐扶住他,說不定就要栽倒了

    馮國璋也看到了12高地的異狀,剛要下令再上一個營時,參謀已經一路小跑衝了過來:「報告軍統,大富水隔蒲方向現敵軍一個協」

    「隔蒲?」馮國璋立刻走到地圖前,看到隔蒲的位置後臉色微微一變,張聯芬更是急道:「軍統,這個協插到隔蒲,就一下子把我們和司丞的第四鎮隔開了,你說楊秋會不會要動司丞了?」

    「想割斷我與司丞的聯繫?發無線電給司丞,不必管它,全力拿下京山哼看這回楊秋還怎麼首尾兼顧。」馮國璋眼睛漸漸瞇了起來,半響後忽然抬起頭,拔出刀指向了12高地:「拿下左邊這個高地派一個炮營現在就跟上去。告訴秀山,哪怕是他死絕了,也必須保護炮營站穩腳跟清除能看到的所有射擊死角最遲明天早上,我要越過孝感」
sel 發表於 2012-10-28 22:47
第一百零八 國防軍進攻!

    「快走,快走。」

    「殺人不眨眼的滿韃子和北洋軍打來了」

    「去漢陽,聽說楊司令的部隊就在那邊。」小小京山縣城內已經是亂雲四起,從綠林山方向響起的連綿炮聲讓大家很不安,即使深夜裡依然有不少人舉著火把,收拾包袱攜家帶口往漢陽方向逃難而去。

    綠林山是歷史上著名的第二次農民大起義綠林起義的發生地,也是漢光武帝劉秀的發祥地,著名的綠林寨就在此地。山勢險要易守難攻,是京山最重要的制高點。寨子高處,已經架起了無線電天線,為了確保孝感和漢口通訊暢通,楊秋帶來了一台無線電發報機,幾個通訊兵輪流奮力搖動發電機手柄。

    遠離漢口後無法在享受電燈照明,指揮所內點起了幾盞煤油燈,楊秋趴在地圖前望著三個大大的紅圈暗自焦急,第一個紅圈自然就是最關鍵的孝感,第二個是隔蒲,第三個則是現在的落腳地,上面也已經被密密麻麻標滿了各式各樣的符號,總計4個旅,12個團、42個營(含教導、輜重、工程營)分佈在呈三角狀紅圈四周,中間則是還一無所知,繼續猛攻猛進的北洋第四鎮。

    身邊吳兆麟、何熙等軍官悄聲商議著即將開始的決戰,每個人臉上既興奮又緊張,興奮地是終於要轉守為攻,緊張北洋赫赫威名,當然在這兩種情緒外,還有一種卻都被暫時按壓在了心底深處誰也不敢提。

    「報告參謀長急電,孝感失守了」

    消息讓指揮所內猛然炸開了鍋,剛剛趕來的張廷輔等人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才離開兩天孝感就失守了就猶如一記悶棍,狠狠砸在了即將反攻的軍官們頭上,只有楊秋巋然不動,似乎早料到了,淡淡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一師三旅正在掩護撤退,督軍和參謀長決定將直接撤往灄口、三道橋,他提醒您,北洋這回打得很瘋,按照目前的態勢很可能會推進到大智門車站附近」宋子清發來的這個推斷讓岳鵬掀起了眉頭,他是知道這位老友的,不是事態緊急絕不會做出這種判斷,可見那邊的壓力真的很大,所以眼神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楊秋。

    楊秋摘下帽子,輕輕掃了下短髮後又重新帶上,才問道:「今夜負責穿插的是誰?」

    「是柯韶的教導營。」岳鵬走到地圖前指著第三個圓圈說道:「現在王遇甲的14標已經過大富水,但主力卻還對岸沒動,逃出來的老鄉告訴我們,他目前把司令部設在了三陽鎮上。所以教導營今晚會從三陽鎮向西北橫向穿插,造成我部正在向西北運動,準備將他的主力和14標截斷的假象,誘使王遇甲走金家灣過大富水。只要他越過大富水,後面我的二旅和清澄的三旅就可以迅速關門封鎖河面。他最先撞上的是我的第一旅,我們會邊打邊撤將其yin*到槐樹莊,香圃的二旅就在這裡,回合後我們可以狠狠打一下。

    綠林山易守難攻,王遇甲耗在這裡只會耽誤時間,所以我們預測他會從下游的五台莊折返隔蒲直擊京山,這樣一來就會迎面撞上秦章書的一旅。清澄的三旅沿江而下平行追擊,後續三個旅則尾隨在兩翼夾擊,除非是馮華甫派兵來接應,否則就算不能吃掉它,也至少能留下一個協」

    岳鵬的手指圍著綠林山繞了圈,可以看出他這個計劃根本就是在逼迫王遇甲兜圈子消耗體力,就像一群在追逐獵物的狼群,左右四周不停襲擾,等王遇甲最終裝上秦章書的一旅時,外圍四個旅已經全部集中到了兩側

    「如果他不過大富水死守金家灣呢?」何熙擔心的問道。

    「如果他不過我們我就過,就選在金家灣強攻他」

    「計劃不錯。」岳鵬的計劃很詳細,從開始至結束始終保持兩個旅在第四鎮左右兩側,這就確保王遇甲不會逃脫,所以楊秋也讚了句,抬起頭掃視眾人:「幾點開始?」岳鵬掏出了老懷表:「一個小時後穿插開始,按計劃明天凌晨前結束,正常的話明晚王遇甲就會撞上秦章書。」

    大富水,一條橫穿京山的小河,這條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河流,但後來卻被無數人銘記。

    「快……用力劃」

    河道上,二十幾艘從四里八鄉找來的小舢板正逆流而上,老班長趴在最前面,旁邊是一挺已經打開了保險的漢一型輕機槍,這是漢陽剛剛送來的第二批五支中的一支,第一時間就全部配給了教導營。這也使得一師教導營成為了擁有輕機槍數目僅次於警衛連的部隊,全營一共配屬了10挺輕機槍。

    一師教導營是老部隊了,最早是二團直屬連,經歷了劉家廟、北進、打過武勝關,在戰火中逐步成長起來,兩軍合併後柯韶回歸一師,他的直屬連被迅速改編為了教導營,全營623人中全都是有經驗的老兵,也配發了最新的毛瑟98步槍,連子彈都是清一色德造尖頭彈。

    由於三陽鎮據此不遠,所以大家全都小心翼翼屏住了呼吸,連划水聲也盡量放到了最低。

    夜襲是弱勢對付強勢的最佳手段,尤其是在這個還沒有完善偵查手段的時代,所以自從陳家坳後,楊秋慢慢引導各部隊抽調出一些老兵組成精銳小分隊研習夜襲戰術,教導營更是個中翹楚,何況為了此次橫插,最精銳的警衛連也派來了兩個參加過陳家坳夜襲的班配合。

    小舢板慢慢靠上了河岸,老班長第一個跳下船迅速跑到了左面樹根底下,確定沒人後招了招手,機槍手見到手勢立刻跟上,但卻沒停留在他身邊,而是繼續向前跑了十米後和三個步兵一起建立起了防線,保護後面下船的戰友。如果楊秋在這裡見到這種戰術動作肯定會很高興,經過長時間的戰鬥,加上他的言傳身教,編撰戰術小冊子分發給士兵等一系列行動,各師旅都湧現出了一些好苗子,就比如此刻的教導營,撇開武器和裝備還有差距外,已經有些二戰精銳小分隊的影子。

    三陽鎮並不大,甚至應該說根本不叫鎮,就一百來戶人家,其中大部分都是靠地主吃飯的佃戶,所以一下子擠入一個鎮的北洋兵可見有多擁擠。等全營都上岸後,老班長帶領尖兵班繼續向前摸去時,夜色中忽然傳來了幾聲急促的狗叫。

    「糟了機槍掩護」聽到狗叫大家就知道被發現了,果不其然一梭密集的子彈立刻向這邊飛來,為了保護身後的士兵,老班長猛然向前疾奔拉開距離後,飛速甩出一枚手榴彈。

    手榴彈的爆炸聲引開了北洋機槍隊,但也讓他暴露在了火光中,兩枚子彈打中了他,等士兵拚命將他拖回來後才發現,老班長左腰已經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皮肉翻捲著露在外面,最致命卻是左胸,子彈已經穿透了胸口,鮮血外湧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別管我,散開,跑跑起來……想一鍋端嗎?跑啊」老班長知道自己這回肯定不行了,紅著眼睛將身上的子彈帶、步槍和手榴彈囊全部解下後,見到大家還愣著,氣得撿起石頭砸向他們,衝著副班長顫抖著手:「帶好他們」

    副班長紅著眼睛,撿起子彈帶抹乾淚水,舉起手喊起了老班長平時訓練時的口號:「國防軍進攻」士兵在他的帶領下向前衝去,等到身影全都消失在拐角,老班長僵硬的嘴角才露出了一絲微笑。這位年僅23歲的老班長緩緩閉上了眼睛,他還不知道,後來因為這句他平時訓練時喊的口號,他和他的班被永遠銘刻在了國防紀念碑上

    「國防軍,進攻」

    嘹亮的口號聲迅速傳遍了整個戰場,一波又一波的士兵頂著密集的彈雨,利用碎石和殘破的房屋掩護,在10挺輕機槍和大量手榴彈的掩護下,對三陽鎮發動了夜襲。

    突然而來的進攻讓北洋措手不及,當無數喊殺聲卷揚而起時,很多士兵甚至剛剛從睡夢中醒來,慌慌張張就進入了陣地。戰鬥很快達到了白熱化,激烈的戰鬥讓很多老北洋軍官都頭皮發麻,尤其是對手的輕機槍威脅很大,經過近一個月的鏖戰後這些機槍手逐步成熟了起來,配合步兵衝鋒時總能很好的搶到戰位,急促對準一點猛掃後又迅捷轉移陣地,很多北洋士兵都是被對手步兵吸引後沒注意隱蔽被打死。

    「擲彈兵」

    黑暗中,只聽到一聲響亮的湖北口音,然後就看到對面瓦礫後面猛然跳出數十位士兵,他們有些趴在地上,有些從大樹後面跳出,揚手扔出一個個黑點,黑點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後落在了北洋陣地前方。轟轟轟剎那間整條陣地前方全都是火光閃閃,爆炸產生的火團和破片嚇得北洋士兵不敢抬頭,趁此機會幾挺麥德森輕機槍匍匐推進到了前面,對準陣地猛烈開火。

    夜幕中的子彈如流星火雨,整個三陽鎮外圍都是光點閃爍。戰鬥爆發的很快很急,等北洋主力穿好衣服到齊後,教導營已經向西北而去,這讓整場戰鬥看起來像是一次遭遇戰。看到教導營離開的方向,王遇甲心底咯登一下,難道他們要截斷自己和14標的聯繫?他不敢冒險,京山一帶地勢比孝感複雜,水道縱橫丘陵密佈,一旦被隔斷14標就危險了,所以即刻下令全軍過河匯合14標。

    清晨4點,楊秋接到了快馬急報,王遇甲攜主力跨過大富水向槐樹莊而去,消息讓他猛然站了起來,走到外面望著黑沉沉的山脈。

    親手打造的國防軍,終於要打第一次進攻戰了

    前線敗了

    11月11日是最混亂的一天,孝感失守的消息讓漢口一下子沸騰了起來,無數人攜家帶口衝向了江邊,數以百計的江輪、漁船被組織起來將他們送往漢陽,劉家廟野戰醫院也不得不暫時撤往玉帶門。剛從湖南返回的海軍營楚豫三艦在王光雄和秉文的帶領下,加完煤後率領五六艘小巡邏艇又迅速向灄口方向駛去,黑色的濃煙混入天空,讓藍天看起來愈加渾濁不堪。

    武昌城也被消息震動了,宋教仁更是坐立不安,湯化龍等議員也全都趕到了咨議局,只有黎元洪木訥的坐在位子上一言不發,呆呆看著地圖細細琢磨。

    「覺生,前線怎麼樣了?」

    見到居正走進會議室,宋教仁顧不上失態一把拉住了他:「克強他們現在在哪裡?」

    居正深吸口氣:「孝感已經徹底失守了,灄口守了一上午也失守,現在克強和宋子清把部隊撤到了三道橋,部隊死傷很大,大炮和機槍也損失嚴重,蔡濟民來電話說。」他目光繞了一眼不動聲色的黎元洪,繼續說道:「三道橋可能也很難守住。」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湯化龍急的連連搓手,利用這段時間楊秋集中精力戰爭,他已經把湖北民權幾乎全納入了手中,雖然湯薌銘傳來消息最終他和黃鐘瑛都沒拿到水師指揮權,但這已經影響不到他如今的地位,可問題是如果無法擋住北洋軍,之前那些豈不都成了白忙?

    宋教仁沒這麼多雜七雜八的心思,他和湯化龍眼光不同,一個是專注於全國,後者則專注一隅,境界差距太大,皺眉問道:「為何會一下子如此告急?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居正歎氣,走到軍事地圖前指著孝感12陣地說道:「是湘一協出了問題,王隆中率部上去後,很多士兵不聽號令,北洋猛攻時一些人擅自撤退,使得熊秉坤部損失慘重,金兆龍同志為了穩住陣地帶部向北洋發動白刃戰,也犧牲了」

    「瑪德這些湖南佬真靠不住難怪楊秋要去搞長沙」罵開的是都督府顧問楊開甲,他之前是八鎮老軍官,還任參謀部參謀,因為張景良一事被楊秋果斷請出軍隊扔到了都督府吃閒飯,沒權沒兵早就是滿肚子怒火,聽到老部隊為了幫湖南佬擦**損兵折將,心火一下子全被勾了起來,喊道:「都督,讓我去前面,老子就不信擋不住北洋」

    這個時候大家誰敢讓這些敵我不明的老八鎮軍官上前線,所以宋教仁沒搭理他們,繼續問道:「楊秋呢?他在那裡?不是說水師反正了嗎?」。

    居正說道:「馮華甫分兵後,楊秋已經親率部隊前往京山堵截,水師那邊我們聯絡不上,只有楊秋的人可以和楊敬修說上話,但聽說薩鎮冰離開前要水師保持中立遁初,有件事不太好,克強好像出了些問題,聽說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還下令把王隆中和幾位湖南軍官都抓了起來,現在基本都是宋子清在指揮。」

    最後這句話,讓宋教仁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慢慢坐回到椅子上。最保險的湘一協出問題後,黃克強這回可以說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要是三道橋再失守,北洋兵鋒就會直指劉家廟和大智門車站,那個時候他們這些人恐怕。

    宋教仁忽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害怕,楊秋在這個關鍵時刻忽然抽走主力,卻把正面留給了黃克強,明顯是猜到了自己這些人要做什麼他這是故意在折黨人的面子故意在打擊克強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冒險,不惜搭上成千上萬將士的命

    這個人私心太重,太可怕

    黎元洪安坐不動,自從湖南事變後他在王安瀾勸說下放棄了最後一搏,就徹底死了和楊秋繼續對弈的心思,現在宋教仁和黃克強又被打壓的抬不起頭,就明白楊秋這一手後,黨人在兩湖的聲譽和影響力必然大損,退出長江中游已成定局。等到四川再被拿下,楊秋的聲威必然震懾全國,所以更是堅定了他不能再和那個年輕人斗的心思,問道:「覺生,有沒有京山那邊的消息?」

    居正何嘗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撤出長江中游已成定居,聽到黎元洪終於開口,而且還是主動詢問楊秋的現狀,就知道事已不可挽回,氣勢也弱了幾分:「回黎督,上午張部長告訴我,王遇甲的第四鎮已經於一早越過大富水進攻槐樹莊,與楊司令的兩個旅面對面硬打了三個小時無法突破後開始沿河南下試圖轉道隔蒲,準備從繞過綠林山進攻京山縣。」

    黎元洪站起來,矮矮胖胖像個冬瓜的身體移到地圖前,手指在上面輕輕划動了幾下後,扭頭問道:「我記得昨天誰告訴我,二師一旅進駐了隔蒲?」

    「是的。」湯化龍不懂軍事,聽得迷惘所以恨不能黎元洪立刻為他掃清迷霧,說道:「二師一旅旅長是秦章書,三個團都是右路軍家底,從武勝關撤下來後合併而成。」

    「這麼說這個團是辰華的看家部隊了?」

    居正是在座中比較瞭解部隊情況的,介紹道:「武勝關撤下來的部隊分成了兩批,吳兆麟去了一師,何熙去了二師,剩下幾個旅也都是之前老八鎮的子弟兵,所以張部長和蕭副司令也一直說這兩個師都現在最能打的。我上次看過軍務部的裝備清單,二師一旅光輕重機槍就有二十多挺,士兵也都是全新的德造步槍,全都是尖頭子彈,還最早配發了木柄小炸彈。昨日張部長還把宋子清從四川帶回來的兩千老兵加強給了他們,應該算嫡繫了。」

    「那就對了。」聽完居正的介紹後,黎元洪小眼漸漸瞇了起來。見老狐狸還打啞謎,湯化龍急得哀求道:「我的黎督,您就別打啞謎了,給大家說說我們該怎麼辦?」

    黎元洪先沒回答,問居正楊秋離開時說了什麼,得到要黃克強死守五天的消息後,才歎口氣:「辰華啊辰華,你這回賭的太大了」他自己感歎完後,才解釋道:「要是老夫沒猜錯的話,辰華是想吃掉王遇甲的第四鎮了」

    「吃掉第四鎮」

    湯化龍眼珠子一下子瞪了出來,連宋教仁都起身鼻息沉沉,兩個不滿編的師,就想包抄吃掉12000人的北洋第四鎮這可能嗎?萬一沒吃掉被人家突圍而出,三道橋又沒守住,豈不是之前所有心血都泡湯了?王安瀾說出了大家的擔心:「黎督,這是不是太冒險了?要不發封電報給他,讓他小心些。」

    「來不及了。」黎元洪又緩緩坐了下來,搖搖手:「馮華甫忽然攻得這麼急,定然也知道了王遇甲有險,他這是要搶在辰華得手前拿下漢口。現在咱們就等吧,最遲明晚咱們這些人是死是活就都清楚了。」

    黎元洪說完雙手撐著腦袋慢慢閉上了眼睛,連衛兵來匯報湖南第四師兩個先鋒團抵達都沒開眼皮,生死操控中在別人手中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可他也不知道此刻是該祈禱楊秋獲勝還是失敗。獲勝意味著從此國防軍正式登上全國舞台,楊秋一戰功成名揚天下。失敗打出了火氣的馮華甫和袁世凱會放過湖北嗎?

    他這個動作也讓所有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因為從話語中可聽出,他明顯不看好楊秋這次反圍剿,最後居正和宋教仁對視一眼,乾脆立刻趕往漢口司令部等待消息,湯化龍想了想後也和夏壽康等議員離開了咨議局追了上去。

    一個兩個紛紛離開,**第二天開始熱鬧的咨議局忽然變得冷冷清清,黎元洪沒開眼但嘴角卻掛起了難看之極的笑容,武昌被徹徹底底架空了等楊秋班師回朝之日,或許就是他這個都督被趕下台的日子。

    三道橋前線,炮彈還在不停頓落下,一團團橘黃色的火團在黑夜中格外明顯,前方的一道橋更是喊殺震天,北洋軍抬來了整整4挺馬克沁機槍分散在橋頭兩翼,槍口一刻不停灑出無數火紅色光點,這些光點又組成了數道連綿不絕的火線,如同交叉而過的鐮刀般從橋面上切割而過,只要被火線掃到的地方無不是人仰馬翻。

    足足一個營全由老兵組成的北洋突擊隊嗷嗷叫著踏上橋面猛衝而來,國防軍將士同樣知道必須死守這裡,一旦三道橋失守北洋就能迅速南下劉家廟,所以也將全部火力集中到了橋身上,不過三米寬的橋面上頓時成為了爭奪關鍵。

    二旅一團團長謝元愷在起義第二天和姜泰一起被邀請來右路軍出任副營長,這次兩軍合併後被任命為團長,見到北洋士兵已經衝到了中段,自己這邊被機槍壓的又抬不起頭,急的連忙大喊:「國防軍,跟我沖」

    數百位打紅了眼睛的士兵跟著他一起向橋面衝去,挺著森寒刺刀的國防軍將士立刻就將連續進攻已經筋疲力竭的北洋軍一個個刺倒,但橋面那頭見狀卻又再次派來了生力軍,雙方頓時在橋面上廝殺起來。北洋兵的凶悍也是出了名的,何況是打紅了眼睛的北洋。拿下孝感後馮國璋縱兵不管,任由這些士兵奸yin辱略足足一天,這回又拿漢口保證,所以這些個腦袋裡只知道金錢、女人和袁世凱的北洋兵如野獸般咆哮著衝殺過來,由於絞殺在一起雙方機槍都不敢再打,所以一團乾脆全部撲上了橋面。

    刺刀捅,槍托砸很多士兵甚至和敵人掐到了一起,牙齒、拳頭能想到的,能用上的全都拿出來,還有很多人乾脆抓起滿滿的水壺往敵人頭上砸。掐脖挖眼睛,刺刀捅到了腰上也沒了感覺,鮮血直流更是忘記,雙方都已經完全瘋狂,心中想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置面前地人於死地,不管用什麼方式白刃中謝元凱先是用刺刀捅死一個北洋兵後,又拔出手榴彈近距離炸死兩個,眼看著就能一鼓作氣將這股北洋兵給壓回去時,李純卻命人拖來了兩門57毫米小炮將它們直接推到橋頭,炮口一下子就准了謝元凱部。近距離的開炮後橋面上頓時爆開了無數血花,猝不及防的謝元愷首當其衝,被一枚炮彈擊中倒在了血泊中,剩下的士兵也沒想到北洋會用大炮當刺刀,頓時被炸得人仰馬翻血流漂杵。

    一道橋失守後是二道橋,二道橋後面是三道橋,兇猛的北洋炮兵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一波又一波的北洋兵玩命追著**殺來,更多的北洋兵利用枯水期在軍官的威逼和叫囂下,開始涉過齊腰深的河水從兩翼包抄過來,這些都讓掩體內的黃克強等人緊張萬分。

    「海軍營,是海軍,快看」

    就在最危急時刻,江面上三艘懸掛飛虎旗的炮艦終於出現了,楚豫艦一馬當先,王光雄更是指著一道橋方向大喊道:「十一點方位,急促射」

    揚子江徹底沸騰,楊敬修答應中立後,海軍營楚豫、楚謙、江漢三艘炮艦終於可以越過漢口。5門120毫米、5門75毫米艦炮在燈光信號的指揮下同時蓬勃而出,猛烈噴出的火團形成了巨大地炮花,火焰中炮彈尖嘯著砸向了一道橋以北正在進攻的北洋士兵中間。

    「轟隆隆,轟隆隆。」艦炮和陸軍炮的差距瞬間就對比了出來,從日本進口的炮彈威力巨大,速射上也不是陸軍炮可比,炸得北洋人仰馬翻。海軍營的加入頓時讓北洋壓力大增,衛兵連滾帶爬衝到了馮國璋身邊:「軍統,江面。」

    「看到了,慌什麼」馮國璋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珠,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年紀讓他已經沒有了當年的精力,但這回也不得不咬牙繼續堅持,張聯芬知道他是要和楊秋搶時間,說道:「軍統,死傷太大了,要不要發電報聯繫一下水師?」

    「哼水師靠得住才見鬼了」馮國璋冷哼一聲,下令道:「現在是枯水期,他們移動不便,立刻給我調兩個炮營壓住命令李純和第五鎮繼續進攻,把29協也拉上去只要拿下三道橋,他們的士氣就會全部崩潰」

    「水師水師來了」

    北洋死傷慘重時,三道橋後面掩體內卻傳來了喜極而泣的聲音,最關鍵時刻海軍營終於發揮出了奇效,眼看著一波*北洋兵丟盔棄甲開始撤退,黃克強和李書誠等人全都興奮地跳了起來,唯有宋子清保持著冷靜,他比這些人清楚,海軍營來了並不代表三道橋就安全,因為現在是枯水期,北洋炮兵在對轟中並不處於下風。何況以現在國防軍力量看,就算把兩個精銳師拉來比,北洋也實在是太強太強馮華甫親自指揮下的北洋軍就像是一頭根本擋不住的蠻牛,壓得他和所有人都喘過氣來。如果三道橋再失守,部隊的信心就全部消失,漢口就非常危險了。

    思索中,宋子清走出指揮所,來到井邊舀起一盆冷水狠狠衝了下頭,刺骨的寒意慢慢滲入大腦讓他漸漸冷靜下來。望著京山方向喃喃自語:「司令你到底還要多久?」
sel 發表於 2012-10-28 22:48
第一百零九章 國防軍進攻(下)

    北京石獅胡同的宮保府內,燈火通宵不熄。

    高高的電報天線連接著花大價錢從美國買來的無線電發報機,滴滴答答的電報聲從袁世凱回來就沒停歇過,此時此刻誰都知道,整個北國的政治中心不再是金碧輝煌的紫禁城,而在這裡。

    書房檯燈下,已經是農工商部侍郎的楊士琦和袁克定站在旁邊,楊度卻大大咧咧坐在沙發上,三雙眼睛都盯著被袁世凱捏在指尖停頓了很久的前線電報。

    電報讓他心神不定,這些天來他也實在憔悴了不少,一邊要安定北方,又要壓制南面,還要提放以良弼為首的宗社黨,閒下來想想其實還真不如在河南過得逍遙自在。

    電報的內容很詳細,馮華甫已經分兵並且接連拿下孝感和灄口,兵鋒已經指到了三道橋,只要能越過三道橋,劉家廟是根本不可能守住的。漢口最後一個屏障就是大智門。大智門不好打,因為它靠近租界,亂炮齊轟肯定會引來外交糾紛,但也不用太擔心,因為等打到這裡湖北軍民的士氣就基本全部瓦解了,所以讓他真正擔心的是深入京山的第四鎮

    因為馮華甫分兵後楊秋也分了,還親自統兵圍剿第四鎮王遇甲不算多好的統兵之人,反倒是這些年驕奢之氣慣出來不少,加上京山地處大洪山南麓餘脈,地勢複雜河川密佈,這種地形對習慣了北方平原的北洋來說很危險,勞師遠征又得不到當地支援,能否突圍而出破京山很關鍵,所以暗自後悔不該讓段祺瑞去北面,要是馮段二人都在前方,也不會這般捉襟見肘了。

    現在津浦路南面紛紛**,唯有南京張勳還在固守待援,焦頭爛額耗費無數的湖北丟了半個鎮連漢口還沒到,要在這麼打下去的話,天知道還要付出什麼代價。如果最後在湖北耗掉一個鎮,定然會動搖北洋戰無不勝的根基,南方那幫亂黨聲勢大漲,一來二去自己恐怕就得讓第三鎮在津浦線上動一下了。說心裡話他不想動第三鎮,這可是心尖上的王牌部隊,要是被兩淮黨人給纏住,也像湖北那樣損兵折將的話,北洋系可就真要日落西山了。

    這是事情都讓他頭疼欲裂,最後放下電報抓起參茶潤潤喉嚨才問道:「聘卿(王士珍字)到哪裡了?」

    楊士琦說道:「朝廷讓他出任湖廣總督後,已經連夜趕往信陽坐鎮,有他和華甫聯手,即便也已經不打緊了。」

    楊度依然是狂放不羈的模樣,呵呵一笑:「宮保不用擔心,第四鎮被圍又能如何?華甫已經猛攻三道橋,不出意外兩日內定能拿下,只要把大炮往漢口外一架,楊秋撤回來也晚了,到最後還是一個和字」

    袁世凱皺皺眉,心裡對楊度這番把兵不當回事的態度很不滿,雖然他說的不錯,湖北戰事的主動權其實還在自己手裡,但丟掉一個鎮手裡的力量就會小很多,沒有足夠威懾四方的實力,將來誰還聽自己的?

    他的神色全被楊度收在了眼睛裡,心裡暗暗歎口氣,和楊秋為清除兩湖黨人勢力竟捨得拿漢口做賭注相比,這位在湖北事情上有些「小家子」氣,說道:「宮保應該知道,現在擋在華甫面前的是誰吧?楊秋一走孝感敗、灄口敗,三道橋再敗,您說他們還能在兩湖站住腳嗎?楊秋沒得選,他要想在兩湖站穩腳就必須打壓清除那些人,之前對劉承恩那番話現在看來完全是做作之語要不然他為何故意放開正面讓黃克強統兵,倒是那個榆木腦袋,急著收回事權中了計,弄得退出兩湖已成定局,心裡肯定也把楊秋和湖北這些人都恨上了。」

    楊士琦不喜歡楊度,但這件事情上也和他想的一樣,說道:「晰子說的不錯,楊秋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兩鎮都吞掉,我們大不了在湖北失些面子,可會黨卻失去兩湖,或許四川最近也要失去,他們能甘心嗎?這些天江西、兩淮都扣了不少楊秋的貨,借口打南京,其實還不是想托起黃克強,告訴楊秋他們可卡著下游呢。陳其美這幾天在上海也叫的凶,說要召集蘇浙滬聯軍攻打南京,還讓南方各省代表赴上海討論建國大事,不就是怕最後被湖北奪了大權嘛。」

    「楊秋羽翼未豐只能算一方之雄,還輪不到他來和宮保爭位子。」楊度接起話頭:「您的大敵還是會黨,是那位馬上要回來的孫文現在有人幫您打壓他們,宮保應該高興才對。再說了,您要是真把楊秋打狠了,萬一他倒向會黨乾脆去捧孫文的臭腳,您怎麼辦?難道再打一仗?一個鎮打沒了可以再建十個除非宮保您真以為能靠五個鎮打天下了?何況前面打得苦、打得慘,紫禁城裡才會覺得更危險,要是宮保您乾淨利落收拾了南方,良弼這些宗社黨豈能容您這裡繼續安穩。」

    袁世凱早就看破了載灃等人,他為滿清賣命這麼多年,卻差點落得刀斧加身,現在完全是因為南邊大亂才啟用他,可事後呢?狡兔死,走狗烹,大清帝國用了幾百年。

    他也知道楊度和楊士琦說得有道理,但這個一夜間冒出來的楊秋實在是不讓他放心,有手段,有本事,還能料敵先機,更重要是他和德國那絲道不明說不清的關係,前幾日還有數艘據說裝滿了軍火的德國遠洋輪到上海,難道就是要賣給他的?即便這是個假消息也是很頭疼。王遇甲如果這回拿掉京山,他肯定倒向黨人,要是敗那麼揚子江上下游定然是兩分天下,自己在北面收漁翁之利,可為何心裡總覺得彆扭呢?京漢線是南北的中心,武昌更是九省通衢之地,把這麼個敵我不明的人放在那裡,實在是不放心。

    唉還是要盡快增強自己的實力才行。想到這裡,他丟下捏了半天的電報問道:「杏城國銀行團那邊答應貸款了嗎?」。

    楊士琦明白,其實這些天困擾這位的還不是湖北,而是消耗太大的軍費。滿清的底子早就在甲午耗盡了,這些年為了賠款更是顆粒無收,此刻大戰連綿那裡還經得起這種消耗,就算他們這些人多年積攢了些,可光是京漢線那邊就已經投入了不下三百餘萬,北面這邊為了穩定也砸下了好幾百萬,津浦線雖然還沒動干戈,但也是遲早的事情,又是一大筆,這還沒算稍後肯定要擴軍等開銷,所以也是愁眉深深:「回宮保,朱爾典表示如果大人可以拿兩淮鹽稅做抵,他倒是願意去遊說銀行團,只是。」

    「杏城直說嘛,兩淮鹽稅現在還沒到手,不願意貸款對不對?」

    楊士琦狠狠瞪一眼說話沒點遮攔的楊度:「兩淮鹽稅每年不下千萬,若是能早日攬入懷中便可緩解資金緊張的問題,所以宮保你還是要早作打算才行。」

    「要我看,現在應該派人去聯繫一下江蘇程德全,他怎麼說也是朝廷老臣了,未必會真心歸附黨人,只要在他身上撕開一個缺口,黨人南方勢力必然慢慢被瓦解。」袁克定插口道。

    袁世凱抬頭看了眼躍躍欲試的大兒子,心思活絡,一眼就看穿了津浦線上的關鍵,是個可造之材,只是有些不踏實,應該還需要再磨練磨練,問道:「你與汪公子怎麼樣了?」

    「父親放心,我與他現在以籌建國事共濟會為名四處宣傳停戰,皙子也在幫我們策劃,要是湖北那邊真傳來不利,倒也是幫了我大忙。」說道得意處,袁克定很是賣弄。

    袁世凱很窩火,怎麼連自己兒子都不把兵當回事?老子我可就是靠兵才起家的但他又不能發火,三人說得都是事實,這爭天下的事情還真麻煩,所以一擺手:「做的不錯,先要把風放出去,再打怕也不是辦法了,哎!」

    悠長的歎氣聲中,楊度和袁克定換了個眼色,後者正要出去兩封電報同時被塞了進來:「大人,湖北急電。」

    袁克定展開電報,也不知道如何說好,楊士琦見狀接過來後忽然乾笑幾聲:「這馮華甫算是徹徹底底遇上對手了。」

    「杏城快說,到底怎麼了?」

    楊士琦一手一封電報嘴裡苦澀:「華甫拿下了三道橋,王遇甲被堵在了隔蒲。」「蠢貨」袁世凱還是沒控制住情緒,起身時將茶杯碰倒,參茶沿著桌沿灑落在昂貴的地毯上。

    陰冷的夜空被爆炸的亮光照得通明,飛梭的彈雨如同一道道閃電撕碎了大富水,不足百米的小倉山山坡上已經徹徹底底被炮火覆蓋,長長地坑道內數以千計士兵趴著不動,只有位於山坡死角里第二旅炮兵連還在用57毫米山炮頑強還擊。

    「草泥馬就不會玩點別的?」一位士兵抖抖滿腦袋的泥巴探出頭,他是打過武勝關的老兵,見到北洋又是這種仗勢欺人的步炮戰術,立刻朝北洋炮兵方向吐了口唾沫。

    「能打贏就是好的,你管人家玩什麼?」旁邊班長笑罵道。

    「老子就是氣不過不就是仗著大炮多嘛,等司令和師長他們都圍過來,老子把他們的大炮都搶了,也拉到武勝關去讓那幫孫子嘗嘗被人轟的滋味。」

    「哈哈。」

    猛烈地爆炸和哄笑聲中,秦章書趴在掩體內用炮兵雙角鏡觀測外面,他今年25歲,湖北陸師學堂畢業,因為沒留過洋,很多人都說他能當上旅長是靠岳鵬的關係,所以他要用戰爭證明自己。但他也知道自己這回責任重大,司令已經把可以拿來的力量機動力量都他,全旅上下輕重機槍二十一挺,還把參謀長帶回來的兩千老兵都交給他指揮,所以寧願穩一點也決不能操之過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炮彈終於逐漸稀鬆,密密麻麻的黑點開始從河畔向這邊衝來,見狀他猛然一把撕開了領口,壓低身子沿著戰壕邊跑邊喊:「重機槍注意掩護輕機槍別停著不動二旅和新來的弟兄們漢口已經危在旦夕,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數萬萬同胞在等待我們的捷報現在我們要在這裡守一個時辰守不住,我們就是湖北的罪人守住了,我們就是國防之雄」

    被鼓動起來的士兵叫喊聲著爬到陣沿,從一袋袋沙包的縫隙間伸出槍口,等到北洋兵靠近後,4挺馬克沁機互成犄角開始瘋狂掃射,早已習慣了節約子彈的機槍手們這回卻被命令放開手打,所以幾乎每人都把快慢機掰到了最大。

    長長地槍口焰如同巨龍噴出的火焰,頃刻間就像北洋軍沿噴灑了數千發子彈,密密麻麻的子彈攪得對面人仰馬翻,將衝鋒的兩個北洋營被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氣得北洋管帶直罵民軍燒包子彈太多,立刻吹響銅哨下令匍匐前進。

    上千北洋兵一路匍匐著向山坡爬來,借炮彈的火光看去,就彷彿地面被人撒上了一層灰褐色的蛆蟲,可怕的景象讓即使打過武勝關,打了孝感保衛戰的士兵也頭皮發麻。

    無論使用那種戰術,第一波衝鋒肯定是試探火力,所以重機槍眼看人家都「倒了」,機槍班的士兵立刻迅速拖著小輪車轉移。果不其然,北洋兵爬到一半後就不爬了,炮兵開始向之前幾個噴火的地方覆蓋炮擊,幾個早已人去樓空的機槍掩體被炸得四分五裂。

    見到剛才出現槍口焰的位置被炸爛,北洋兵開始加速往上爬,等接近百米後管帶吹響了銅哨,上千北洋兵猛然躍起,拉開向陣地猛撲而來,就在這時重機槍再次全速開火,十幾挺輕機槍也加入了合唱後,山坡上的北洋兵就像是麥子般成片成片倒了下去。

    「王八蛋」

    「撤下來,再轟讓炮二營也上來」王遇甲見到第一波投入的兩個營幾乎被掃光了,牙齒都咬的咯咯作響,猛地抽出軍刀往地上一插,多少年沒打過這種硬仗了這回終於可以好好過過癮,讓這些雜牌民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北洋精銳

    「轟隆隆。」

    一聲又一聲的叫囂下,北洋炮彈再次光臨小倉山陣地,士兵們立刻縮回了腦袋,在漫天炮火中煎熬等待。

    陳光遠是第四鎮七協協統,剛才那陣密密麻麻的彈雨讓他有些焦心,拉了拉王遇甲:「統制大人,情況有些不對,那邊好像不止一個協。」

    十五標標統吳長植也覺得不對勁,指著地圖說道:「京山這邊原來有亂軍兩個協(旅),馮軍統來電報說楊秋至少從孝感那邊抽走了三個協,也就是說我們這邊有五個協,三陽鎮過大富水時我們遇上了兩個,槐樹莊兩個,對面應該是最後一個。從這段時間看,他們的協都不滿編,每個協大概也就三千左右,可剛才那麼強的火力至少有不少於五千人怎麼會多出來這麼多?如果他們的任務是掐斷我們和漢口的聯繫,就沒必要死守這裡,而且也用不上這麼多部隊。」

    王遇甲不是無能之輩,聽他說完後腦袋裡猛然一驚,問道:「你的意思是。」

    分析讓油燈下的每張臉都有些不安起來,最終還是陳光遠手指在小倉山位置上敲了兩下:「兩個協在後面,兩個在右面,這樣看的話這支部隊不是來騷擾,而是。」

    「哈哈想靠一個協就擋住老子玩包抄?門都沒有」王遇甲聽完反倒是怒極而笑,大喝道:「13、14標進攻小倉山,15、16標立刻佈陣,馬標散開偵查,三個炮營全給我拉上去,就算是砸也要在一個時辰內給我砸爛它」

    大概是嗅到了不安,北洋炮兵開始發了瘋般向小倉山陣地投擲炮彈,野戰工事被炸得破碎不堪,下瀨火藥產生的毒煙開始瀰漫,火焰更像流淌的水一樣在陣地之間蔓延,很多士兵剛跳出著了火的陣地,就又被山腳下的北洋機槍隊掃倒。

    秦章書立刻就感覺到了不對勁,拉住參謀喊道:「把所有勤雜人員、教導連都集中起來,讓三營暫時撤下來和他們一起並為預備隊待命。」

    軍官去下命令後,北洋步兵大隊就已經向陣地湧來。他們一開始在炮彈掩護下悶著頭分成三波衝鋒,前面的一直就跑,在後面的就緊緊跟在後面也不打槍,戴著有金線大簷帽的下級軍官都拔出了軍刀,沖在隊列的前面。等到炮兵停下後六架重機槍接替承擔起了火力支援任務。

    等到他們跑近後,二旅輕重火力全開掃了過去,近五千支毛瑟98和二十多挺機槍散開在總計三公里的四道陣地內,齊射的聲音像颶風掃過,重機槍剛將前面的敵人像麥一樣割倒,吸取了第一次教訓的北洋兵立刻散開臥倒,而且這次還把隊形拉得很散很散,借用山坡上的樹木和土堆不斷朝前運動。後面的北洋機槍隊也開火了,密集的彈雨在幾個機槍陣地上激起一道道小煙柱,好些個機槍手都被掃倒。趴在地上的北洋兵只要見到那裡的機槍被壓住,就跳起來沖幾步,然後又迅速臥倒繼續往前爬,無論如何總是不後退。

    這種玩命的架勢明顯就是知道了自己已經被包圍,所以北洋第四鎮要殊死一搏了,你來我往的彈雨中小倉山陣地壓力陡增,好不容易打退一波後炮彈就又會落下來,等到自己的步兵重新組編完畢衝上來後消失。

    一波*衝鋒幾乎沒停頓過,生命在飛速消失,整個陣地內都流淌著鮮血,好幾次北洋兵都衝破了陣地,都是將士們咬著牙白刃戰擋了回去,最後秦章書和軍官們都乾脆全都抄起步槍當起了步兵。一次、兩次、三次兩個小時內最後連守陣地的國防軍將士都忘記了北洋到底發動了多少次衝鋒,到最後大家只是麻木的開槍,開槍然後白刃反衝鋒,手裡僅有的預備隊也在這種消耗中被拉了上來繼續消耗。

    陣地內屍體橫七豎八,既有自己人的,也有北洋的。秦章書乾脆一**坐在了也不知道是誰的屍體上,靠著坑壁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身將官服更已經分辨不出了樣子。三團團長死了,兩個營長,七個連長也死了二十挺機槍被炮彈炸爛了一半。眼看北洋再次衝了上來,他把一排子彈壓入了彈匣,還把配發的漢元式手槍拔了出來,狠狠吐了口血痰。

    他**的,忘記先娶媳婦了也不知道閻羅王嫁不嫁閨女。

    當士兵們再一次從戰壕內歪斜著起身時,遠處天地卻陡然被撕裂了只見到左邊、右邊還有正面後方閃耀起了數以百計的火團,光點密密麻麻比天上的繁星還多

    「司令司令他們殺過來了」

    頃刻間,呼喊從陣地響起,被打的麻木,壓抑甚至惶惶不安的心跳在一瞬間全部沸騰到了頂點,不少士兵也不打槍了,乾脆扯著嗓子狂呼亂喊。秦章書一**坐在了塹壕內,遠處炮彈的火焰真美。

    一團團桔黃色的火光此起彼伏,鹿砦、拒馬和人的殘肢斷臂被掀上了天空,手持望遠鏡站在山崗上的岳鵬說不出來什麼感覺。多少年了,從入伍開始他就夢想著有一天和北洋這種級別的對手過招,現在不僅打了,而且還是主動進攻,放在全國這也是頭一份,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感覺太多興奮,有的只是肩膀上沉沉的壓力。

    尤其是為了確保漢口那邊不太吃虧,他手上只有30門57毫米架退山炮,如果姜泰手上最精銳的炮一團在這裡,甚至能保證第一時間就撕開北洋防線的缺口,但現在卻還必須用人命去撕開

    雖然不被自己師長看好,可第一師炮營的小伙子們卻不這麼認為,朝著北洋防禦陣地猛烈開火,往往是炮彈箱才被打開炮彈就見了底。 如此猛烈而迅速的火力也嚇了王遇甲嚇了一跳,他怎麼也想不到,楊秋這個「小崽子」真的敢對自己發動大規模包抄進攻。好在剛才陳光遠等人的提醒後他已經有了準備,所以立刻停止對小倉山的進攻,將三個炮營全部投入到了防守中。

    北洋炮營組建時就是世界同等編製中最大的,比癡迷重炮的日本炮營還要大,每個營都是滿編的18門克虜伯或日本野炮,54門已經足夠打一場像樣的大戰了,面對三面夾擊一面堵截的決戰架勢,他同樣下令炮營盡可能多的打出炮彈,用強大火力阻止敵人的步兵衝擊。

    雙方的炮兵同時卯上了勁,填彈、開火,校準誰也不敢停下哪怕一秒鐘北洋佔據了射程、口徑和威力優勢,國防軍發揮大炮小容易轉移的優勢。炙熱的炮焰將剛才還冰冷的空氣烤熱,棉衣脫了、襯衣也脫了,很多炮兵最後乾脆光著膀子,隨著一枚枚炮彈打出,他們也像被點燃了一般,腦海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開炮

    尤其是國防軍新老炮兵們,在口徑、火力、射程均不如對手,精銳炮一團又被牽扯漢口無法動彈的情況下,硬生生憑藉著30門57毫米山炮完成了火力急襲覆蓋。在北洋炮兵從調轉炮口到還擊的這十分鐘間隔內,忘我的炮手們總計打出了1817枚炮彈,速率甚至超過了該型火炮的最大射速。

    密密麻麻的炮彈,將第四鎮陣地和防線徹底犁了一遍,泥土被翻捲、石塊被炸碎,無數殘肢被氣浪拋起,幾門剛開始還擊的北洋山炮才打出幾發炮彈就被掀翻。被打懵的北洋士兵好不容易熬到火力急襲結束,步兵就已經在30多挺輕重機槍的掩護下發起了潮水般的衝鋒。

    四個旅足足一萬多將士匯聚成了可怕的洪峰,如潮水般不斷沖刷著第四鎮的陣地,雙方的士兵全都知道這場是死戰所以全拿出了吃奶的勁,一邊是善戰的北洋,另一邊是眼睛血紅卻第一次打進攻戰的國防軍將士。

    隨著步兵投入戰鬥,整個小倉山大富水地區都陷入了焦灼,不到十幾平方公里的範圍內除了爆炸和機槍外,就只剩下連成一片的喊殺聲。

    然而讓岳鵬的軍官無奈的是,第一次打進攻戰的國防軍卻並不順手,由於王遇甲之前已經讓15和16標做出了防禦反應,部隊也進行了收縮,加上北洋炮兵開始還擊,所以還是很快穩住了陣腳,通過簡易挖掘出來的掩體和陣地奮力抵擋。

    啪啪的單發射擊聲裹挾在爆炸和機槍如潮水般的聲嘯中並不明顯,可他們卻是構成步兵的基礎,清一色的德造毛瑟和奧匈夏利曼,嫻熟的跑位和防禦中的堅韌,顯示了北洋單兵素質上的全面優勢。

    正是他們的堅韌,將同時從三面突擊的國防軍三個箭頭正面打成了一鍋粥,雙方的傷亡數字隨著戰事深入直線上升,一些突擊部隊甚至已經達到了觸目驚心的崩潰邊緣,無數人命在這股漩渦中被吞噬,然而此時此刻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睛,誰也不敢調整,哪怕明知道有些地方是錯的,也必須義無反顧的投入進去。

    「沖,衝要贏,必須要贏」山崗上,楊秋舉著望遠鏡彷彿凝固了一般,但心底已經在一個勁大喊,胸口隨著心跳劇烈起伏,因為他比誰都明白如果這次失敗,那麼不僅僅是漢口淪陷,漢陽也會非常危險他的夢想、未來將全部夭折要不是哈坎和岳鵬等人堅決不允,他恨不能帶頭衝上去。

    焦灼,不安、緊張似潮水般一遍遍沖刷他的身體和大腦,此時此刻他是無力的。因為這還不是一支能攻善守的精銳之師,在首次進攻中很多軍官都出現了慌亂和緊張的問題,其實他心裡清楚,這支軍隊其實就是歷史上在陽夏戰爭中被北洋打的狼狽不堪,丟盔棄甲,接連丟失漢口和漢陽軍隊,能通過小規模衝突磨練,通過誘導暗示將他們帶到可以反攻北洋一個鎮的地步已經是個奇跡。

    能否再進一步,需要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指導,不僅僅是先進武器,而是一場偉大的勝利所以今晚是這支軍隊一個坎,邁過去他們將可以和任何部隊媲美

    無論是岳鵬還是吳兆麟、或者是何熙都下意識的用眼睛去看最前方那個似乎永遠也不會彎曲的背影,可他們哪裡知道,楊秋的裌衣早已汗水浸濕,因為他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大戰,在他那個時代根本沒有進行過超過百人的戰鬥。

    「命令預備。」作為這次戰鬥的總指揮,岳鵬率先收回目光,趴在地圖上飛速計算,自己這邊除了兩個步兵團和一個騎兵營的預備隊外,已經使出了全力,面對似橫立江中的磐石般巋然不動他決定使用預備隊殊死一搏,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楊秋腳步堅定的走了過來。

    楊秋抬頭看看已經泛起一絲魚白的天空,語氣出人意料的平緩,沒有戰事不利的怒火,也沒有任何波動,吐字清晰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厚重和穩定,手指慢慢從一師一旅左側滑過:「我給你們三十分鐘,務必要在這裡給我鑿出一個缺口」

    手指的地方是北洋一個炮兵營,為了保護炮兵正面不僅有兩個步兵營,還有足足4挺馬克沁機槍和一個工程營協助封鎖要在這裡鑿出一個供預備隊投入的缺口難度可想而知,然而誰也無法否認,要是能打破這裡,斷掉這個炮兵營,北洋第四鎮的火力將即刻衰減一半而且從這裡投入後預備隊就繞道小倉山正面,那時二師一旅也可以直撲下來,將第四鎮一舉截成兩段。

    「我去」何熙站了出來,這位42標有名的笑彌勒抖抖軍裝,嘴角有些僵硬卻還是倔強的彎了起來:「老何我這輩子就等這麼一出了要是回不來,諸位兄弟別忘了隔三差五給我燒點紙錢,千萬記得,咱只要元寶。」

    沒有任何話語,楊秋帶領軍官向他敬了個禮。

    命令下達後,被視為寶貝的唯一一個騎兵營開始做準備工作,為了增強衝擊力,他們將在突擊隊誘開敵人機槍火力後,以最快速度撕破防線殺出一條通道。

    吳兆麟認得正在做準備的營長,他叫安國梁,原來是八鎮馬標的二級參謀,起義第二天脫下了軍裝說不想再干了,所以很詫異再次見到他,走到身邊拍拍戰馬:「國梁,你什麼時候。」

    安國梁正在將一個個手榴彈蓋擰開,然後將拉弦繫在馬脖子旁的皮帶上,這樣要使用時就可以免去開蓋拉弦的時間,見到他後淡淡一笑:「北進第二天收到了司令的親筆信,他問我想不想和北洋干一架,我說想,就來了。」沒有說教感動,卻道出了一個普通軍官的心聲,太多北洋精銳不可匹敵吹捧本身就是對其他軍人的侮辱。

    安國梁跨上了馬背,第二位、第三位三百多位騎兵齊齊跨上了馬背,沒有任何猶豫見到這些樸素的臉龐,楊秋身後的所有軍官都感覺胸腔內有什麼東西開始燃燒,鼻腔裡滿是滾燙的熱氣。

    「這是個英雄的時代去告訴那些自甘墮落,寧願給滿韃子當奴才的北洋在我們面前,他們只是一堆應該被掃入歷史的垃圾勝利屬於我們,屬於國防軍」楊秋的有力的話語中,戰馬開始向前湧動,等到繞過一片山崗後,副營長猛然撐起了一面飛虎戰旗巧合的是,當旗幟揚起的剎那,金陽也透出了大地,爆炸、硝煙,軍旗和戰馬,展現了一副波瀾壯闊的戰爭畫卷讓戴天仇等幾位戰地記者一邊叫喊一邊不斷按下快門。

    「國防軍,進攻」

    何熙揮舞著指揮刀,咆哮著率領突擊隊首先發起進攻,即使楊秋反覆改進了散兵線陣列,可馬克沁機槍依然不愧是步兵噩夢,密密麻麻的子彈捲入陣列,將士兵們的骨頭擊碎,血肉扯裂。

    猛烈地的火力讓衝擊陣容一滯,士兵們立刻匍匐臥倒推槍前進,在何熙的指揮下,大家故意向兩翼散開將敵人機槍往兩邊扯,等推進到百米距離後,一道土黃色的颶風猛然從地表騰空而起,如同一群不要命的餓狼撲向敵人防線,每個人都忘記了生死,最後很多士兵甚至子彈都來不及裝,乾脆挺起刺刀和敵人進行白刃戰。

    等機槍都被步兵吸引到兩邊後,300餘騎兵猛然衝向了敵軍陣地,在他們後面是雷猛率領的警衛連機槍突擊隊,這塊滾刀肉扒光了上衣露出滿身腱子肉,對楊秋狠狠敬了個禮後,帶領12挺輕機槍迅猛的衝了上去

    突然衝出的騎兵將北洋嚇了一跳,機槍立刻就扭轉過來,早已得到消息炮兵小伙子們放棄了原來目標,拚死將僅剩不多的炮彈全部砸了過來。轟隆隆爆炸和機槍掃射中,安國梁身邊的戰友開始不斷墜馬,可他現在已經忘記了所有事情,匍匐在馬背上,腦海裡只剩下三個字,突進去突進去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擲彈

    戰馬眼看就要抵達陣地時,安國梁和剩下的騎兵抄起手榴彈首先砸向了機槍堡,為了這次突擊他們每人都攜帶了20枚手榴彈,加上都扣上了拉弦,隨手就可以甩出去,速度快得嚇人。

    猛烈地手榴彈雨讓沙包堆砌而成的馬克沁機槍堡內血肉四濺,粗大的水冷套筒被扭曲變形,隨著越來越多的手榴彈被投出,轟隆隆的爆炸聲鋪滿了整個北洋陣地,連**的戰馬都開始害怕不聽指揮,每一枚手榴彈爆炸後都會分裂成數十塊小破片,如同一陣鋼鐵旋風從敵軍陣地前肆虐而過,數以百計的北洋步兵被這股突乎其來的熱風燙傷,渾身插滿碎片倒了下去。

    安國梁扔完最後一枚手榴彈後,拔出了馬刀對準一位拉栓的北洋兵狠狠砍了下去,戰馬衝刺的力量幫助刀鋒直接劃胸而過,等到刀鋒收回時,身後的北洋兵胳膊連著大半個肩膀已經被卸了下來。

    沖沖沖剩下不多的騎兵只剩下了這個念頭,眼看騎兵直撲炮兵陣地,不少北洋兵自發從兩翼趕來準備封死他們,可緊隨騎兵殺來整整一個團步兵讓陣地再次陷入了慌亂,尤其最前面雷猛帶領的機槍突擊隊,兩兩一組沿著戰壕不斷向兩翼突擊,輕機槍的優勢在此刻終於徹徹底底發揮了出來,北洋兵往往才打出一槍身上就出現了四五個彈孔。

    安國梁一直衝在最前面,他已經忘記自己殺了多少北洋兵,當一門大炮的炮管出現在眼前時,子彈終於擊中了他的戰馬,戰馬悲鳴著將他掀翻在地,背部火辣辣的疼痛抽乾了他身體內最後一絲力氣時,扭頭望著遠處密密麻麻越過北洋陣地的步兵戰友,就這麼躺著,哈哈大笑著放棄了逃生,任由淚水滂沱。

    任務完成了,騎兵營終於突擊到了炮兵陣地

    「衝進去了衝進去了我們衝進去了」一位參謀指著混亂的北洋陣地喜極而泣,跳著叫著興奮地像個孩子,其它軍官在他的感染下也忘情的呼喊起來,就連穩重的岳鵬都跳了起來:「預備二團上告訴每一位士兵,別辜負了戰友的心血」

    兩個精銳團的投入,終於徹底撕開了這個缺口,如同一把燒紅的鐵釬狠狠向第四鎮心臟插去,前線指揮的石小樓和張廷輔等軍官見狀也紛紛調部隊猛衝兩翼,牽扯住敵人不讓他們回縮。

    安國梁躺在地上,胳膊上鮮血一個勁往外冒,這是一個北洋炮兵留下的,那傢伙本來想戳心窩,但被瘋牛般的機槍突擊隊嚇跑了。安國梁躺在地上想,一會俘虜那傢伙後肯定要扇兩巴掌,不為別的,就為他沒種等醫官開始替他包紮時,他故意挺了挺胸,這樣一隊隊從身邊飛奔而過的戰友就會看到他,然後不斷敬禮致意。他很得意,雖然付出了騎兵營折損一半的代價,但還是突了進來,沒辜負楊秋親自請他出山帶領騎兵,更沒辜負國防軍的稱號。

    「草泥馬的預備隊預備隊」王遇甲臉色都變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最紮實的陣地會被突破,隨著這個中間點告破,三公里寬的正面完全亂了套,立刻準備動用預備隊堵住缺口。

    可他還是太小看這波突擊速度了,預備隊三個字才剛說出來沒多久,連綿不絕的機槍聲就從遠處響了起來,這種混戰場面中,北洋馬克沁重機槍缺乏移動能力的弱點開始擴大,反過來雷大滾刀肉的機槍隊簡直就是步兵的噩夢,等到後續精銳兩團殺進來,他乾脆聯合起了20挺輕機槍組成火力組,一路追著北洋潰兵的**打。

    北洋敗了,第四鎮敗了司令那邊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看到這一幕,小倉山陣地內每個士兵都渾身發抖,早就手癢難耐的秦章書立刻下令吹響衝鋒號,三千多第二旅剩下的將士全部衝出了陣地,就連很多隨軍民夫也乾脆抄起戰壕內插上了刺刀的步槍衝了下來。

    這仗沒法打了

    所有重機槍都調到了一線,除了師部這邊還有一挺外全都無法快速收回來。反觀敵軍,不需要承擔正面和重機槍對射得壓力後,一個壯漢就能拎著輕機槍到處亂竄,見到士兵就是一梭子,再加七八個步兵保護,火力兇猛根本擋不住。

    撤吧眼瞅著部隊潰散已成定局,王遇甲這位統制也只能接受北洋歷史上最大的一次潰敗,可等走出兩步才發現小倉山上的敵軍也猛衝了下來

    尖銳的撤退哨壓垮了信心,數以千計的北洋士兵到處亂跑,眨眼間剛才大家眼中還精銳無比的北洋兵就已經變成了被追逐著的無頭鴨群,很多士兵為了跑快點甚至丟掉了彈帶和裝備,沉重的機槍和大炮更是全部被丟棄,所有人只有一個念頭逃,拼了命的逃。

    前有亡命從小倉山衝下來猛虎,後面是群比嗅到獵物的獵狗跑得還快的餓狼,部分北洋兵乾脆丟棄了槍支彈藥跳入冰冷的河水向下游游去,更多則你望我,我望著你,驚恐萬分最後慢慢舉起了雙手。從山巔往看下去,整個戰場都成了一面倒的追殺,即便還有零星的組織抵抗,也已經無礙大局,一夜鏖戰的疲倦和傷痛瞬間就被勝利的喜悅沖淡,很多士兵甚至不顧傷勢和幾乎麻痺的身軀,狂追不捨就為能親手抓住一個北洋俘虜。

    楊秋緩緩坐到了山石上,山風吹得背脊上一片冰冷,他將摘下帽子後死死握在手心,扭頭對同樣熬了一夜的哈坎微笑道:「親愛的艦長,我記得您好像私藏了古巴雪茄。」

    「該死你真該下地獄。」哈坎咬著牙,心疼的摸出一支雪茄遞給了他,香濃辛辣的煙草味嗆得從不吸煙的楊秋眼淚直流,大笑道:「或許我真不適合享受生活。」

    不會抽煙還訛詐自己的極品雪茄?這傢伙實在是欠揍哈坎冷著臉,沒有說話,心底卻也已經這場慘烈的大戰弄得神魂顛倒,面對這位年輕的不像話,即使現在還保持著軍人坐姿的年輕人,不知道是該罵他讓自己擔心了一夜,還是好好好誇獎奉承幾句,最後連他自己也被猛然躥升出的念頭嚇了一跳,難道這就是軍人之間的心心相惜?

    從11月13日上午11點,「小倉山戰役」終於在經歷了四天逐步合圍,16個小時正面血雨拚殺後落下帷幕,以打擊北洋第四鎮為目標,消耗敵軍有生力量的大戰以楊秋指揮的國防軍大勝結束。

    根據後來的統計,除了三千多殘兵冒死游泳逃走外,剩下全部留在了小倉山,其中直接被擊斃多達3300餘人,剩下五千餘全部被俘,統制王遇甲也在渡江前一刻被殺得興起的雷猛追上親手抓獲。

    除了俘虜外,還繳獲了54門75毫米山炮、15挺馬克沁重機槍,上萬支德造M1888和奧匈夏利曼步槍、騾馬牲畜彈藥輜重無數。

    收穫巨大甚至讓一些人眼紅,但損失同樣讓楊秋心疼不已,最精銳的兩個師加起來損失了超過4000人,在擁有大量輕機槍和手榴彈的情況下,打出了1.3比1的損傷比實在不是值得誇耀的成績。

    但通過這場史無前例地慘烈鏖戰的考驗後,這只雜七雜八的國防軍終於徹底成長起來,對北洋的恐懼也被一洗而空,將來再遇上也有了足夠底氣。更加重要的是,明天起小倉山大捷的消息就會隨著戴天仇等戰地記者的電報傳遍整個遠東,甚至整個世界

    楊秋抖抖軍帽,重新帶了起來。他清楚記得,今天南方還有一件大事,蘇浙滬四路並進攻打南京。但那已經和他沒有關係了,即使馮國璋已經殺到大智門也沒關係除非袁世凱願意冒馮華甫部也被截斷回家路的險,要不然他就只能乖乖坐下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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