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歿世奇俠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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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16 07:32:5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 185730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6 08:18

第一部 第六集 正式現世 第一章 歸來


新紀二○五四年五月七日。

極地的冰洋在巨大鐵塊的攪動下緩緩地旋動起來,山嶽般巨型的冰塊,在突然出現的高溫光束切割下碎裂無遺,不時有巨大的碎冰落入海水中,轟隆隆的巨響在外界或者是驚天動地,但相隔了幾層厚厚的合金鋼板,傳入其中的,只是一絲微微的震盪。

十二年前,年僅三十七歲,便成為世界最大傭兵組織首領的施萊克,苦笑地坐在潛艇的中央控制室內,看著他此生最為驕傲的成就——他世上唯一的親人,繼承了遠古神族的高貴血統,而又擁有著常人所無法理解思維的美麗女兒。

斯蒂安,你讓老爸我很煩惱啊

他苦笑,他煩惱,只為了女兒那絕對荒謬的理由:夏季就要到了,我要去極地避暑!

這理由鬼才信!但就是不信,也要滿足女兒的要求才行!

其實,身為一個幾乎要列入第二十五孝的標準合格父親,施萊克明白得很,女兒和她的情人,那個和女兒一樣神秘的英俊男子鬧彆扭了。

這倒是他們相識十多年來的頭一次正因為是頭一次,所以兩個人都理所當然地缺乏解決問題的經驗,事情,也就不可避免地鬧大了

當他從街頭拚死拚活地拉著嚴重酗酒、嚷著「要給那個敗類戴綠帽子」的女兒回家後,他才發現,自己可能犯了一個比想像中更為嚴重的錯誤——或者,讓女兒隨便拉個男人過夜,反而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女兒優雅地坐在高背椅上,出神地看著艇外模糊的海水怎麼看也不像是個為了「提升老爸傭兵組織的知名度」,而要引發世界大戰的惡魔呀!

「頭兒」愛將莫柯突然揚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施萊克一抬頭,卻看到莫柯滿臉的驚訝,指著一片模糊的外景螢幕,以及生出了反應的雷達系統,緊張的說:「外面有人在漂!」

在極地的冰洋下,有人在漂

「是遇難者的屍體,還是其他的什麼?」

不但是施萊克,就連那個好像除了海底景觀便再無所好的大小姐,也有了興趣,幾乎同時,父女倆異口同聲地發出了同一道命令——「蛙人隊,去看看!」

而在下一秒,做女兒的卻立時更改了命令,同時,如同大師的傳世雕塑般精緻典雅的臉龐,首次出現了些許的緊張,「停!不要動,誰都不要動那個人有古怪!」

對著那個好像已經全無生機、漂流在冰洋中的人類身體,先進的抗重壓紅外線全方位攝像儀,為海中人拍了幾幅全方位照,雖因環境問題,畫面算不上清晰,但這人大致的輪廓卻也可以看得出來,當這圖像落到幾個高層人物的眼中時,幾聲驚咦同時響了起來。

「好熟悉在哪兒見過他?」

施萊克皺起了眉頭,看著同樣是若有所思的莫柯,以及其他幾位得力手下。

這個人,他們幾個似乎都見過,但是,為什麼他們這些訓練有素的精英全都想不起來?

「這個人」

跟父親和他那些手下不同,斯蒂安身為黑暗世界中某個中堅力量首屈一指的首領人物,手中掌握了平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的龐大的資訊庫,而以她自身特異的能力,則可以收集到更廣泛且精細的微觀資訊。

以父親那些人的反應,和自己第一直覺的反應為標準索引,只在短短的七八秒間,她便過濾了這個星球上至少九成九的不符合標準的人,然而再精細地推算一下,剩下的近萬人竟也被紛紛濾掉這是沒可能的!除非她所掌控的組織本身出了紕漏,否則沒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出於對自身能力的自信,她重新開始推算,並在其中加上了一種可能——非常理事件及超自然可能!

僅過了兩秒鐘,一個模模糊糊的答案便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雖然還沒有明確地掌握其中的真義,但出於安全考慮,她仍以一個隱秘的渠道發出對自己手下的召集令,只需再過三分鐘,她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便會將這片海域冰原完全封鎖。

而此時,異變再生,好像是整個海底都亮了一下,潛艇的工作人員拉開了嗓子大吼:「那那個人,睜開眼睛了!」

同時,本來尚屬溫順的洋流,在某種不可知力量的影響下,驀地變得狂暴起來,眾人所身處的潛艇竟也有些傾斜,相對於其他人的驚訝,斯蒂安的心情幾可用驚懼來形容,這毫無顧忌噴發出來的壓力所透露的資訊,如一盞明燈,為她指出問題最終的答案。

但是她卻一點兒也沒表現出什麼高興自得的樣子,身為幾個世代的對手和死敵,在近乎於窒息地確認了那個本已成為歷史的人的身份後,她有那麼一剎那,只想為自己的組織唱響安魂曲。

然而,接下來一連串倒抽涼氣式的低呼,則提供給她另一種奇妙的解決辦法。

「天啊沒看錯的話」

「那個人是是小小」

「小狼牙!」

新紀二○五四年七月二十一日,極天洋公海海域。

「江雅蘭,可敢與我一戰!」

遼闊的海面上,轟雷般的嗓音震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打濕了那屹立海上美少女的褲角。

因為年齡的增加而愈添成熟韻致的嬌軀,沒有針對這極度不善的言語做出什麼反應,但紅霞流動的明眸,霎時間燃起了一片灼熱如實質的火焰。

如此放肆的傢伙,是巫術?神英?又或是梵河?

她心中的疑問,立時得到了解答。

「黑巫喇亞部第一勇士暮卡請戰!」

這是黑暗六大力量以及三大制約之間最正式的即時挑戰請求,除非當真是臉皮夠厚,否則,沒有拒絕的可能。

更何況,好戰的火焰女鬥士對這種事情向來是趨之若鶩!她在第一時間給予了回應:「炎黃東府羽林軍衛江雅蘭受戰!」

話音方落,大海上立時波濤狂瀾。

原來相距兩公里之遙的兩人,相對排空而進,只瞬間便達到了近身對抗的危險距離。

來自黑天洲的暮卡,身上刻劃著黑天洲原始部族特有紋身花紋,黑黑的皮膚整個地亮了起來。

自出生之日起便刻在身上的「神紋」,經過族內大巫師幾十年不斷的加持,和他近乎於殘酷的自我鍛煉,在此刻發揮出了強大的效果,強盛的拳力分波揚瀾,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地猛轟向少女的臉龐。

江雅蘭的眼眸中火焰更盛,幾年來愈發顯得纖長的手掌,卻只是輕描淡寫地劃了一條弧線,擋在面門前,而手掌劃過的空氣,則整個地發散出耀眼的紅光,然後劇烈地燃燒起來,形成一堵薄薄的火牆,拖曳出絢麗的光采。

暮卡的拳頭轟上了火牆,皮膚上光華更盛,火牆霎時間被轟得七零八落,拳鋒擊中掌心。

「滾!」

少女的明眸中像是亮起了一雙奪目的太陽,噴發出來的磅礡火勁,完全超出了暮卡之前所設想的極限,帶著滿腹的驚訝,他被遠遠地震飛了出去。

江雅蘭的唇角勾起了一絲笑容,一年多來,百多場生死惡鬥,早將她的自信心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她不再是三年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逆少女,而是炎黃在東方的頂樑柱之一!

手掌在大氣中輕盈地移動,雖然是在海面上,但應有的潮濕空氣卻不知跑到了哪裡去。

大氣乾燥得讓人唇角開裂,大海固然在溫度的影響下,源源不斷地向上輸入水蒸氣,但在絕對強勢火勁的壓迫下,氣流根本無法漫過她的腳面。

下方霧氣蒸騰,上方火霞流動,這種形象所生成的震撼力,可不只是一點點而已!暮卡瞪大了眼,口中喃喃地呼喚他們部落的守護神的神名,氣勢再落三分!

纖白的手掌定在半空中,駢指如劍,光潔的皮膚外閃爍出比方才強烈百倍的紅光,那是火的顏色,事實上,在她的手掌周圍所燃燒的,正是火焰。

能量實質化的效果當然不是炎黃武學的特色,「劫火紅蓮」,這個由吠陀傳入,再經炎黃的高層心法潤飾的高級武學,在短短的兩三年內便顯出了它的不凡之處,這場比試,勝局已定!

強芒吞吐,強大的力量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如劍般凌厲赤紅軌跡,掠過了暮卡的臉頰,海面上顯現出了一道霧氣蒸騰的白線,就算是暮卡的皮膚再黑,此刻,也掩不住他臉上那一抹驚懼後的煞白。

「喇亞部退出這次對目標的行動」

暮卡雖然是戰士型的人,但他的反應卻是絕對一流,即使現在說出這話有些在強勢力量下低頭的味道,但相對於未來,在生死相搏的場面下,對上眼前的這個少女,以及炎黃中與之齊名的幾人想想那種後果,他便不寒而慄。

級數相差得太大了!

失去了火勁壓制的水蒸氣像是要發洩一般,突突突地向上冒了出來,霎時間在這方圓數公里的海面,形成了一片雲煙霧障的景觀。

江雅蘭微微一笑,正準備離開,一個一閃而逝的反應卻令她稍稍皺起了眉頭。

想都不想,真氣流轉間,一道一點也不遜色於剛剛那記遙空劍指的能量,斜斜地射入海平面下,好像是岩漿入海,一連串令人頭皮發麻的「哧哧」聲響,在瞬間沸騰的海水中卻讓人心寒,大量的水蒸氣噴薄而出,讓海面上的能見度再度狂跌。

江雅蘭臉上首次現出了困惑的表情,然而那個反應一下子便消失了是錯覺嗎?用神念搜索了一下,再沒有得出什麼結論,這個感應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她拋在了腦後,想不通的事情,不想就好了!

真氣流轉間,她的身形輕盈地躍離水面,貼著海面御氣而去。

「草草菅人命啊!」

確定少女遠去後,海底下逃過一劫的年輕男子,才敢從沸騰的海水中冒出頭來,然後整個人躍出海面,在霧氣中揉搓自己被燙得發紅的皮膚。

「雖然是功夫大見長進,但那性格可是一點兒也沒改變,還是一點也不把人命當人命看!」

言語不乏埋怨,但更多的,是那種得遇故舊的親切的懷念情感。

真是好久不見!對普通人而言是不可原諒的缺點,在歷經生死劫數的男子眼中看來,也是一種可愛的特質。

「不過話說回來她的水準,應該已接近『九品蓮台』的境界了吧唔,五十一年九月底傳給她應用法門,現在是五十四年七月三年不到,便是『九品蓮台』,她當真是那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還是我前十六年的修煉全煉到狗身上去了?」

對他人的讚歎和對自己的嘲弄結合在一起,讓男子臉上泛起了一個還稱得上是豁達的笑容,而此時,遠方豪華游輪的馬達轉動聲也進入了他的感知範圍。

宏偉博大的海洋,終究以其整體實力戰勝了人類的破壞力,當價值近億的游輪悠哉地來到海面上男子身邊時,這裡早恢復了天高海闊,萬里一色的正常景色。

身上沒有沾上一點水痕的男子,輕鬆地跳到游輪的後舷甲板上,偌大的甲板上各種休閒設施一應俱全,卻是冷冷清清地不見一絲人跡。

「在上面吧」

男子喃喃自語,依然是不走正路,憑借自身強悍的肉體力量,輕鬆地躍上二層甲板,不出所料,游輪上唯一的旅伴,雍容華貴的西羅巴洲貴族,千嬌百媚的成熟女性,暱稱為「斯蒂安」的美人兒,正瞇著她那雙金黃的瞳孔,沐浴著海上溫和的陽光。

修長的身軀悠閒而自在地斜臥在躺椅上,比任何珍貴華美的瓷器都要細膩的肌膚,在雪白的長袍下,有意無意地露出那麼個一星半點兒,已足以激發任何一個男子的野蠻佔有慾。

然而,此處唯一的男人卻只是歎了一口氣,眼神依舊清明,只是腦子又隱隱作痛。走到女人身邊,拿起了寄放在她那裡的金絲邊眼鏡,戴在臉上,然後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結伴同行近兩個月的時間,可以使任何兩個陌生人或多或少的認識起來,更何況兩人之間本來就有著一種親切和諧的關係。

這種若隱若現的「勾引」,背後所隱含的意義,男子甚至比當事人本身更清楚,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動心不動心,對這個固執起來就和幼稚小女孩沒兩樣的女人,他真的是很頭痛。

「老姐,看在我苦難剛剛過去,還有那個強做我乾爹的老頭,也就是你爹的分兒上,別再給我添麻煩了虧我叫了你兩個月的『姐姐』,妳也不能太折磨我,是吧?」

老姐並沒有給予明確的回應,只是用充盈著笑意,和一些別樣色彩的眼眸,掃過了男子雖表面告饒、其實卻平靜篤定的臉——兩年生生死死的折磨,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可能是在極地住得太久,這個剛過十九歲生日的年輕人,定力可能已比得上九十歲的老頭兒!

但,對她斯蒂安而言,那有什麼區別?

被那雙能說話的金色瞳眸掃過,男子本來有如實質的底氣,霎時間土崩瓦解。

回頭想想也是啊,羅巴的守護神族,向來不是純潔善良的代表,也不注重後世所宣揚的禮教,即使是經過千萬年來的傳承,在那尊貴的外表下,流淌的,依然是那種狂放野性而又充滿慾望的血液!

更何況,眼前飽受刺激的姐姐,也已不是正常時期那叱吒風雲的女皇級人物——惹毛了她,她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只想想萬里之外,那可能已是嫉恨如狂,相同色澤的金色瞳孔,即使自己有根植於自身實力之上的絕對自信,但在絕對弱勢的理念束縛下,仍是覺得背上一陣惡寒。

「快到蘭光了」

在男子一時反應不過來的錯愕中,斯蒂安意外地轉移了話題。

雖然她還想進一步地揭出小弟弟的真正窘態,但出於一位大姐對小弟的鍾愛心思,她還是決定暫時放過男子一馬,按照東方人的說法——不能沖了他的喜氣,不是嗎?不過,轉移過來的話題其實也並不好回答。

「想好了怎麼解釋死而復生的超自然現象了嗎?」

「呃沒有!」

就是沒有才苦惱。

那種經驗,可不是貧乏的人類語言所能描繪出來的,理論方面的局限也限制了說服力的強度不過,這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他應該怎樣克服那種「近鄉情怯」式的、令他害羞到近乎於尷尬的、過於旺盛的情感呢?

他真的很不好意思了!

幾十公里外的蘭光七島,依然如兩年前一般的美麗,相對穩定的世界政治格局,令這個世界聞名的旅遊勝地遊人如紀念品,擁有了比任何一個時期都更加豐富的生機和活力。

夏日的高熱影響不了遊人的樂趣,當然也就影響不了那個心情叵測之輩的行動。

在公海以及外海不下百次的小型接觸戰後,經過篩選的,真正具備影響當今局面的諸般力量,終於登上了蘭光七島的首府——蘭光市。而在一陣小規模的相互試探後,大家同時深具默契地安靜下來。

忝為地主,那一定是要盡到地主之誼的,儘管近兩年來,炎黃進化力量內部的矛盾已經到了要爆炸的地步,但對這次默契中的聚會,仍給予了相當的重視。

有些人甚至在想,以這種事情為契機,或者,可以來修補兩年前那一個深深的裂隙呢

年輕人嘛,心思活,忘性總是會大一些的,不是嗎?

所以,在某些人刻意的安排下,近兩年活躍於世界各地的炎黃的天之驕子、後起之秀雲聚蘭光,不管他們願不願意,他們這次的使命,除了正規的要求外,還有著不可違抗的絕對任務。

當然,對大部分人而言,這任務絕對稱不上過分,說是美差,倒還差不多。

「蘇小姐,你認為我們什麼時候去斛蘭島比較好些呢?現在落霞湖應該是一年中景色最綺麗的時候了,也許完成了任務後,我們可以去呃,蘇小姐?」

身為組織中諸長老的重點培養對象,年紀輕輕便在諸多後起之秀中立住了腳跟,且出類拔萃的何慕儀,再一次失利於佳人清冷凜冽的氣勢下。

只是淡淡流轉的目光,便令他覺得似是被千百支冰寒徹骨的小劍刺入肌膚,幾乎要把血液冰成冰塊兒。

不愧是六大力量三大制約公認的女王級人物,也無怪乎近兩年來,由她所接手的蘇氏經濟力量,竟在巔峰的極限狀態下持續成長,成為令世界任何大型企業也無法輕視的力量。

蘇怡,如斯佳人,如果錯過,那麼,這輩子他都會後悔!

在來到蘭光之前,他已將有關於蘇怡的資料查了個透徹,他也知道,在兩年前那場黑暗世界的嚴重動亂中,那個最重要的關鍵人物,即已經死在長鏈戰場上的張真宇,和蘇怡有著非常微妙的關係,如果將條件放寬些,他們已可稱之為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但,那又如何?見過那種交往中牽手稀世,親吻絕跡的人嗎?兩三個月的接觸算得了什麼?張真宇已經死了,他和蘇怡已經不可能有未來了,而自己,身為炎黃進化力量的棟樑之才,前途無量的天之驕子,以一年兩年的時間,難道還會比不過一個死人?

他要蘇怡!他下定了決心。

「退潮了」

被殘陽染成了朱紅色的海水在我眼前蕩漾,帶著餘燼般的溫暖,使我感到了幾分心安。

兩年的經歷使我分外地恐懼寒冷或者說是厭惡更合適些。

這不能怪我,任何一個人,在絕對非自願的情況下,被封在極地的冰山下,飽嘗苦痛恐懼,所得到的結果,便是我這樣的了!

在死寂的冰山下,能夠聽到下方若斷若續的流水聲,便是如天籟一般的享受當然,還有另外一種聲音

自己的肉體逐分逐毫的生長所發出的輕響,這聲音,可稱之為享受嗎?

天擊道之星殞的後遺症,當然就是讓我的肉體從人間蒸發,並且讓我的元神——這個令我一直無法理解的東西,墜入永不輪迴的黑暗中,直至灰飛煙滅。

只是,出乎主宰一切的十方神仙的意料,星殞的無限昇華作用,固然可以將任何人從這個世界抹乾淨,但,在特殊時間、地點、人物的交相輝映下,也能產生第二種結果。

當時,病魔境瞬間的突破,老爸那霸道的神念力量,以及一時潛伏在我的思維深處的「太息丹行圖」突發爆發出來的光芒,使本來鐵定的真理出現了變數。

元神逃逸,憑著生命本能逃到了最可能保存元神的極地冰山下,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

大約也就是兩三個月的工夫吧,細微的聲響——肌體生長的聲音將我的元神驚醒,由此拉開了我長達一年零九個月的漫長磨難生涯!

沒有瘋掉的我,在元神的基礎上,純粹地以神御物,以太息丹行圖的玄妙手段,擷采天地精華,硬是憑空生成了一個完整的肉體,神智在近乎於無窮無盡的折磨下,也變得比任何一個時候都更為冷澈敏銳,舊日的力量重新地歸屬於我,且進步到了一個令我自己也為之驚歎的地步,而不久,龐大的破冰潛艇撞碎了那個噩夢般的地方

那一天,我記得非常清楚——新紀二○五四年五月七日。

用手指輕輕地彈了彈細長的釣桿,讓鉤上那一條笨魚死裡逃生——游輪以最高速行駛,我又沒放魚餌,這種情況都能上鉤,除了一個「笨」字,還有什麼能更貼切地描述它呢?

死裡逃生的笨魚,在海水中過度興奮地扭了扭身子,哧溜溜地潛向海水深處,帶起了幾等於無的波紋,我的神念注視著這一切,直等到老姐來到我身後,才將注意力轉了回來。

仍然是一身閒適寬鬆的白袍,這位比容妖女還要小一歲的女皇級人物,此刻實在是沒有什麼威勢可言。

「小弟,蘭光的局勢混亂得很,你確定要這時候去趟混水嗎?」

身為神話英雄力量之中,可能是最具影響力的權威人士之一,老姐的話必定是金玉良言,只可惜,只要一想到那列島上許久未見的諸位,我的心便從冰山般冷澈冰寒的狀態下,崩潰到慘不忍睹的少年心境。

真的很想啊!

現在的我,不需要逃避家裡那令人窒息的沉重壓力,不需要防備那些莫名其妙的陰謀,不需要千里追殺某敗類,心情從未像現在這樣的舒暢——我想和老爸狠狠地對戰,和爺爺鑽研書法音律,和老媽有事沒事地做一些小實驗,和混子閒聊

當然,我更想天天和蘇怡去逛街、和江雅蘭幹架、聽有容妹妹唱歌、看纖纖搞研究發明,甚至接受容妖女的折磨

為什麼以前,我從來沒發覺人生是這樣美妙的?

嘿嘿地傻笑了起來,連老姐抽走了我手中的釣桿都不知道。老姐歎了一口氣,用桿柄敲我的頭。

「小笨蛋,現在的蘭光,亂局初顯,除了幾百年不喘一口大氣的失落文明,五大力量、三大制約雲集島上,你這個樣子過去,說不定會第一時間引發大戰啊!」

呃我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

老姐應該是非常認真吧——雖然這兩個月我大多專注於研究這具新的肉體的各種能力,對外界的世界所知甚少,不過,從和老姐談話的隻字片語中,我還可以認識到,一個已被除炎黃外的五大力量、三大制約註銷了身份的人出現,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

或者那樣,會很有趣

我低低地笑出聲來,但又在老姐瞪來之前將笑容隱了下去,並且聰明地轉移話題,自然,最有吸引力的話題莫過於萬里之外的那個傢伙。

「老姐,你確定要陪我到蘭光去嗎那位,我是說,那個」

「提他幹什麼?」出乎我的意料,老姐一點兒也沒有因為這句話而生出什麼其他的念頭來,她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在沒有給他戴上綠帽子之前,我絕不會回去見他!」

一時之間,我汗毛倒豎,曾聽得幾個老朋友講過,我眼前這位雍容華貴的女性,上次說這話之後,竟險些策畫出一場新的世界大戰來。

把心思全隱在臉上這副新配的平光眼鏡後面,我開始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危機,只可恨,這位女皇級人物處處佔著機先,她纖纖玉手扶在我肩膀上,低低細細的一句話,險些把我震下海去。

「小弟,我們來一起給那傢伙戴綠帽子,好嗎?」

若說我和兩年前的張真宇有什麼不同,那麼,在瞬間震撼過後,所生成的理性反應便可以說明一切

「姐——」

我拉了一個憤怒的長腔,眼中透露出認真的光採來,那麼,一向愛護我這個弟弟的老姐,便沒可能再接著逗下去,霎時間,海闊天空。

最後一抹暗紅色的光線沉入了海平面下,深藍色的天空上也點綴出了幾點寒星,和這黑暗同時降臨的,還有幾道關於蘭光的資訊,老姐很大方地將這些消息與我共用,這裡面大部分都是神英的消息,我略過不看,只找我感興趣的消息。

「蘇蘇怡!」

一個熟悉的名字在我眼中流過,我猛地瞪大了眼睛,然而在半秒鐘後,卻又帶著些許危險意味地瞇了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蘇怡和某人共游斛蘭島?

或者,我一個「死人」不該管得太多,蘇怡也從來沒有給我任何「男女朋友」的明確界定,更不要說我早就「死」了兩年只是,理智和感情絕不可相提並論,見了這條消息,我心裡十分不爽

我挑了挑眉毛,心中開始轉著一些念頭。

「要在這兒等嗎?」

老姐突然沒頭沒尾地這樣說,我愕然抬頭看她,她笑咪咪地回應我:「小弟這是蘭光到斛蘭的必經之路,如果在這等,或許會碰上呢」

碰上?我眨了眼睛,應該不是碰不碰上的問題了,碰上以後怎麼應對,才是當務之急!

遠處氣墊摩托的噴氣聲呼嘯而來,在色彩深沉的海面上劃出了兩道隱隱的白線,幾乎是並肩而行的兩人,第一時間躍入了我的眼簾。

如果對自己的感覺還正確的話,我的瞳孔應該是瞬間放大到極限,而又在瞬間縮小到針眼大小

我,看到了呢

為什麼還不打內戰呢?

縱然行事方針一向以大局為重,自身定力修養也早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此時的蘇怡,卻極想和行事暴烈的江雅蘭達成思維統一戰線,積極支持打內戰算了!

身後那只聒噪未開化的猴子怎麼會那麼自戀?難道那些所謂德高望重的長老大人,二十多年培養出的傢伙,就是這樣的廢品?

還是打內戰好,至少那時候自己能夠理由充分地將這傢伙透心穿腦,以拯救自己可能一朝破功的修養心境。

將心中淡淡的殺機隱沒下去,在身後那個口中不停的飛沫之下,蘇怡記住了——這廝已是第三十七次有意無意地提到「他」,並且無恥且不自量力地拿自己與「他」相比,處處隱晦地貶低他人,抬高自己,其心可誅!

時光如水,逝者如斯,從那日天塌地陷的震撼和驚恐過後,不知不覺,竟然已是兩年過去。

本來以為,逝者已矣,對於心中一個較深刻的影子,即使感情微妙,以自己的重視現實的心境,也絕不會像有容那孩子一樣

只是,在兩年後的此刻,因為不自量力者的膚淺言語所引發的強烈逆流,卻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那個人,絕非一個已然逝去的影子那麼簡單。

靜靜地垂下眼簾,座下的氣墊摩托卻在幾息間爆發到了最大速度,在已近乎於尖銳的呼嘯聲中,一瞬間將後面那人遠遠拋下,讓自己安靜一下吧否則,在海上殺人嗎?

調整呼吸穩定自己心境,與之同時,一絲微微的感應流過她的心田,那是應該是某人帶著探索意味兒的目光才對,其中似乎不帶惡意,但,那種似有若無,深淺不知的莫測高深,卻是絕對值得注意。

扭頭看過去,那邊是一艘大型游輪,和港灣中其他同類的燈火輝煌不同,那上面只寥寥的幾道燈光,幾片不相連接的光暈將之映射得愈發神秘,那道目光便應是來自黑暗中的某處。

誰在哪裡?

「蘇怡不開心嗎?」

不知何時,我的眼神竟鋒利到了這種地步,一眼看過去,我便覺得,由蘇怡週身所輻射出來的波動,算不上輕鬆靈動,而帶著些許的不耐,還有那麼一點兒殺氣?針對誰?後面那個只知道瞎嚷嚷的猴子嗎?這個想法讓我心情為之一暢,心中也不再思前想後地計較什麼見面的後果問題,現在想這些事情——矯情!感受到蘇怡疑惑而又微帶些戒備的目光掃射過來,有那麼一瞬間,我只想著大聲打招呼,呼喚眼前這個已兩年不見,近乎於生離死別的少女看向我這邊,而老姐卻在此刻拍上我的肩膀。

「不打擾你了嗯,後面那隻猴子應該是炎黃西殿近年來崛起的後起之秀,叫何慕儀吧你不認為,一個已經被炎黃的西殿單方面註銷了身份的人出現在他眼前,非常扎眼嗎?」

呃這是不是神英的高層在挑起炎黃內戰呢?我有些好笑,但仍然比較乖地接受了姐姐對小弟的教導,內戰就內戰吧,不把場面搞得大些,怎對得起佳人的傾城美色!

一念方起,週身氣勢立時瘋狂上漲,老姐笑盈盈地退後,隱沒在甲板暗影中,數息後,整個游輪驀地大放光明,千百道強弱不均的光暈瞬間連成一片,燈火輝煌,蔚為壯觀。

我的影子便在這光芒下遠遠地拉伸過去,輕淡的撲在蘇怡身上。

雖然光線強弱懸殊,但既然雙方都是當世高手,氣勢一起,氣機牽引之下,我和蘇怡的目光就在此刻對上。

彷彿是大海在瞬間凝結如鏡,又或是大地在轟隆隆的呼嘯聲中整個沉沒,蘇怡原本銳利如劍的目光,在此刻顯得有些渙散,而我,眼眶裡失態到極點的一熱,差點就那麼丟臉丟到極天洋裡去!

掩飾心境的不二法門便是大聲說話,我早將這種方法運用的爐火純青,一聲冷喝,再透露出些殺氣,狂濤巨浪般的殺機,便直衝著我現在最看不順眼的那傢伙衝殺過去。

何慕儀是吧,可否讓我見識一下你的膽識呢?

完全不給那猴子任何機會,虛空連續三記手刀,積蓄著極地兩年來滲入我新生體之中的刺骨寒氣,以凍結海面的氣勢,將那廝籠罩在內,四方溫度驟降!

「什麼人?」

帶著意外和急怒,這廝的反應倒是也當真不慢,膽識也說得過去,面對我放出的三道深淺不知的刀氣,也能迎頭而上,大大方方地接手過招——只是,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敵人,他的應對手段簡直可以以魯莽來形容!

這樣的人,怎配得上蘇怡!

帶著這樣的認識,我體內真氣輕輕地一絲鼓蕩,生出的震波牽引刀氣,斜斜掠過海面,在何慕儀身後互擊,爆發出來的真氣波便如同狂暴的寒潮,席捲而出,瞬間將他捲了進去。

在他手忙腳亂地運勁護體時,我早已無聲無息來到他頭頂,不輕不重一縷劍氣直貫入他頭頂,輕鬆將他敲暈了過去。

一腳將那人踢到氣墊摩托上,我輕飄飄地踏著海面,強抑著怦怦亂跳的心臟,回頭望向依然呆呆站立的蘇怡,她只吝嗇地給了我一個側臉,但卻已足夠令我的呼吸中止,動作僵直。

海面上一時間寂然無聲。

似乎過了好久,游輪上那位女士隱忍不住,運氣成絲傳來一句「笨蛋」,讓我腦中一震,而遙遙傳至的柔和琴音,則令我的臉火燒一般通紅起來。

連續的十多個柔和的和弦音在海面上鋪灑開來,靜謐和諧,當真如海風拂面,婉然雅致,叮叮咚咚如清泉流淌,如月灑大江的音符便在這情境下悠悠而起,不經意地揮灑間,便帶來了夏季一縷清涼

是《仲夏夜之夢》吧已近乎於呆滯的思維,在這美妙琴音的協助下,終於恢復了些,這時我才發現,我已手心冒汗,指尖冰涼,看著蘇怡仍沒有什麼表情,我終於努力採取了主動。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沒死」

千年冰山煉就的養氣功夫一朝破功,我期期艾艾地道出了無比拙劣的一句話,我甚至可以想像,游輪上那位美麗女士撫額長歎的模樣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見鬼的,我明知道重點是什麼,可那個該死的話到了喉嚨,就是蹦不出來?

就在我不知所云的當兒,蘇怡終於有了自見面後第一個動作,微弱得驚人,但也足夠讓我手足無措——她眼中那是映著燈火,映著月光閃爍出來的微微水光

沒什麼時間去多想了,幾大步跨到蘇怡的身邊,手忙腳亂地想去給她擦眼淚,也在此刻,她淡淡流轉的目光,不算正式地掃在了我的臉上,這這是定身法嗎?不甘願地掙扎了兩下,抬起的手在空中頓了頓,輕輕地將手放在蘇怡的香肩上,感受她肌體傳來些微的熱量,我的心一時火燙了起來。

流蕩在海面上的琴音此時達到了一個小高潮,除去了清冷靜寂的外衣,餘下的是火一樣的熱情,一股莫名的氣流登時衝開了鎖在我喉嚨處的窒礙,發聲的氣流穩定而清晰。

「我回來了蘇怡,你高興嗎?」

手不知不覺地使力,使蘇怡面對著我,而她不像兩年前那樣,閒適自若地仰頭看我的臉,只是將眼光平視,落在我的下巴上她是在看我心口已無法掩飾的起伏波動嗎?

或許,真是這樣吧

她微微地低下頭,額頭輕觸在我胸口,動作如此輕微,以致我無法確定,這是她確定的表示,或是一種下意識的無意義行為。同時我才發覺,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竟這麼接近!

「蘇怡」

聲音讓胸口震動,也讓蘇怡的額頭離開了那裡,她終於抬起頭來,眼中令人激動的水波已經不見,但其中流轉的光芒,卻分外令我覺得親切與溫馨。

一個標準蘇怡式的微笑,泛起於她沒有一絲瑕疵的俏臉上,從容而恬淡,我的唇角剛剛相應地泛起笑容,笑紋便已僵硬在臉上。

那是一個微濕的吻,輕輕貼上又分開

「當然很高興啊!歡迎回來」

從眼眸深處蕩漾出來的水波繼而復現,雖然迅速消沒,卻依然沒有逃脫我的捕捉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她她吻了我?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6 08:18

第一部 第六集 正式現世 第二章 叛逆
「我的意思是,我」

一個吻,將我腦中的盤算一古腦兒地打破,不應該是這樣的!蘇怡她竟吻了我!為什麼會這樣?這不合常理

剛剛我只是想著,今天我最大的成就,也只是牽牽手,至多是一個熱情的擁抱罷了

本來應該表現出來一些成熟男人的風度的我的定力修養比兩年前高出了太多不是嗎?可是,在這一個淺淺的吻的震撼力,卻讓我的鎮定修持完全崩潰,蘇怡的動作在昭示著那個意思嗎?

一時間,我大概也只懂得呆呆地傻笑了,此際臉上微微泛出紅暈的蘇怡,卻做出了遠超出我想像的動作,她掙開了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輕靈地躍上了氣墊摩托,引擎在瞬間加到最大值,在突突的轉動聲中,一個漂亮的水面大迴旋,高速向來路衝去。

這是這是幹什麼?難道她在害羞?

一時反應不過來,我只能呆呆地看著她遠去,而在百多公尺外,她才揚聲送來了答案。

「在海上多待會吧!要知道,你帶來快樂的同時,也帶來了好多困擾呢!」

帶著笑意的聲音漸漸淡去,可我仍從中捕捉到一些可稱之為「喜極而泣」的顫音,而且,從蘇怡已無法掩飾的感情外露中,我也可以得出,她確實也在害羞啊!

「嘖!這難道便是最有可能獲得『東方女皇』稱號的炎黃後起之秀嗎?」

如果單從字面上來理解老姐的意思,或者有可能會將其中的感情色彩解釋為「輕視」,但是設身處地地想一下,便會發覺,那根本便是「羨慕」乃至於「嫉妒」才對!

把這場好戲從頭看到尾的老姐,想當然的也知道她心裡不平衡了。

本來還想聽蘇怡的建議,在海上多待一會兒,等到蘭光那邊諸多事宜都準備好了,才過去和諸人相認,但現在我的後背慢慢地浸上了一層冷汗——或許,這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所幸冰山的寒氣沒有凍傷我的腦袋,在這種情況下,我以為,一個最佳的辦法莫過於——逃!

「老姐,這邊的猴子交給你了,要殺要煮或是直接吸猴腦都隨你的便,我想,我還是去島上給大家一個驚喜比較好」

嘴裡面說著漏洞百出、自己都不知所云的話,臉上卻露出了一個乖寶寶才有的溫和、甚至帶著些羞澀的笑,那種矛盾,連我自己都覺得臉紅!

不過,老姐並沒有說什麼,她只是笑盈盈地立在海面上,有意無意地用一種極其怪異的目光,掃視著昏迷中的何姓小輩,那種眼神

敏感的我打了一個寒顫,想起了不久前老姐那驚世駭俗的言辭

不會吧!只想想那種堪稱為污濁的畫面,以及隨之而來的世界毀滅般的後果,我的胃部便有大力翻攪的感覺。

這是一種預知般的感覺,沒有什麼理性因素做為後盾,但那種逐漸膨脹出來的可能,卻讓我從內心裡顫慄起來。

如果說,對我的有意無意的勾引,可以用「玩笑的預謀」來表達,那麼,這個似假似真的揣測,就是「真正的墮落」,不要說什麼「一旦實行」,對於這個念頭,唯一的處理辦法便是——抹殺!完全地抹殺!

異想天開的小子!

老姐這樣笑罵。

可能是我的修養還遠遠不夠,自以為藏得足夠嚴實的心思,在數息後被老姐一眼看穿。

這個時候,她將自己身上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叛逆氣息盡數收斂起來,再度恢復了她一貫的優雅從容。

「請放心吧,小弟!任何一個有理智的正常人,都不會和一頭未開化的畜生過夜的信不過我嗎?」

她笑盈盈的表情令我苦笑,怕的就是你當真沒有了理智啊!

不過,既然她能夠直接地說出來,並在不經意間做出了保證,我也就放下了大半心思,而稍後,深海處湧上來的某種特異波動令我真正鬆了口氣。

「那麼老姐,你老弟我可當真要到岸上去玩會兒了!」

用雙指甩出了一個還算是帥氣的敬禮,倏忽間我便移出了老姐的視線之外,而相應的,剛才由深海中所發散出來的波動,離我是越發地接近了。

「奧馬修幾天不見,你的氣色大好啊!」

我微笑著與從海水中冒出頭來的人物打招呼,而他只是略帶矜持地點點頭,算是回應。

奧馬修,這個神話英雄力量之十二神將中最具爭議色彩的人物。

其外表倒是和傳說中他的性格極其一致,是一個蘊含了無限爆炸力和殺傷力的肌肉男,方方正正的臉龐因鼓起的橫肉而顯得猙獰,戾氣橫生,但藍得過分美麗的眼睛,卻隱蘊著冷靜冰寒的光采。

十三歲,便以天縱之資修習到了僅次於神將的「英雄」階,其後更以其令世人為之顫慄的凶殘和冷酷,窺機刺殺了繼承「海皇」神力的神將,生啖其血肉,強行繼承了海皇神力!

在壓倒性實力的支持下,也在當權派,也就是老姐的大力支持下,踢開了被他消化掉的前神將,擠身十二神將之列,獲得了這千百年以來,最受爭議的地位和榮譽。

也許是因為老姐的支持,一向桀驁不馴的他對老姐卻是忠心耿耿,大部分時間都隱遁到老姐的身邊,行保護之責。

堂堂神將,做一個保鏢,倒似甘之如飴。

自從認識了這傢伙,我一直覺得,與其說他對老姐忠心耿耿,倒不如說他對老姐情根深種——是很瘋狂也很壓抑的那種!至少,我無法想像,如果老姐正和某人親熱,這人隱在一邊,會是一個什麼樣子。

我永遠無法理解西方人的價值觀,但我明白,有他在老姐身邊,且又明白地對我做出了表示,那麼,我應該放一百二十個心了!

不過一向冷淡的他,竟然會向我做出這麼明顯的表示,是否說明這傢伙是面冷心熱之輩呢?

心中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令我失笑,卻也沒有和他進一步溝通的打算。

我們兩個雖然是認識多日,但性格明顯不和,之間自然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在確認了各自發出的資訊後,我便掉頭而去,數息間便到了數公里外,但仍感到,後面那人複雜的目光仍盯在我的後背上!

似若閒庭信步,在海面上悠悠閒閒地舉步,速度卻一點兒也不慢,感受著已遠在十多公里外的蘇怡的氣息,我想了想,終於還是走了與她相反的方向。

在與她再次碰面之前,我想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感受一下蘭光現在的氣氛——怎麼說,蘭光也是我心中內定的未來幾年的休假地,如果當真打成一團糟,那可真是大煞風景了!

一時間還沒有找到固定的目標,我頗有些散漫地沿著海岸線踏海散步,聽著海浪拍打岸邊礁石的沙沙輕響,心境已漸漸地從剛剛久別重逢的激昂感情中恢復過來。

在逐漸平和的心境中,一縷幽思卻淺淺淡淡地繚繞心中,沒有剛剛沖刷理智的激揚,但迴旋蒸騰之際,那種氤氳和暖的感覺,卻比任何一個時候更為深刻清晰。

不自覺地,一個淺淺的微笑浮起在唇角,心境在笑容中愈發平靜,而心中那溫暖和諧和的情感卻似乎觸手可及,有若實質,似乎感表充盈心胸,但心胸卻愈發地廣闊明朗,更勝往日。

月華流轉,透空而下,鋪灑在身上,竟似透體而過,舉起手臂,迎向月光,這個新生的肉體當真如嬰兒般潔淨無瑕,白晰粉嫩之處,倒和女人差不多我想我應該明白老爸那比妖怪還俊美三分的皮囊是如何得來的了。

只是,我十七個年頭或平平淡淡,或激揚壯烈,或險死還生所留下的諸多印記,也一併消失不見針對於膚淺的喜悅,我更有些悵然。恍恍惚惚間,思維流轉,溯源而上,千載冰川,鐵血戰場,少年輕狂,千百情境一發而來,又一發而去,如夢如幻,不類人間。

也在這一剎那,我突然曉得,我,再次回到了三年前,那個初到蘭光的青澀少年的體內,再一次地感受到了那種只有少年才明白的澀然和純淨,同時,也獲得了一種根植於力量基礎上的真正的從容。

記得老爸曾經講過,戴上封印眼鏡的我,是一種「次完美」狀態——僅次於我武藝大成後那種真正的高人風範。

那麼,在現在,我是否已經是「完全的完美」了呢?

本想著深究下去,卻又突然地有些不好意思——什麼啊!想來想去的倒也真是無聊,又不是那種鑽研學問的老人家,有一個少年人的迷糊,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吧!

隨手將這個問題放到一邊,我瞄了瞄四周,似乎也沒有人在這個偏僻的海邊逗留,我也就不客氣地在海面上伸伸胳膊甩甩腿,活動一下筋骨,同時,也開始正式地思考上岸後要去的所在。

只不過,好像上天在「星殞事件」後對我特別照顧,一個引發我心中波瀾的微妙反應,就於此刻自不遠處傳來,這個反應呃,很熟悉呢!

遠遠地看過去,一輛墨色的敞篷跑車靜靜地停在沙灘上,無聲無息的,像一隻孤獨的黑豹,發散出森冷而危險的氣息——或者,這並不是因為車子這死物的緣故,真正歸結原因的話,把坐在車前蓋上,正仰頭痛飲的車主人作為罪魁禍首,那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飄過來的酒香對我這個剛剛成年的男人來說,談不上什麼吸引,只是,蘊含在其中的那熟悉的氣息,卻讓我分外親切當然,也微有些心悸。

淡藍色的酒液從夜空中傾下,從她玉一般潔淨無瑕的臉上滑落,順著滑膩的肌膚,流入了領口之中,也有些液滴,在她如綢緞般順滑的長髮上流動,滴在沙地上。

看著她,就像是看到了一位放縱多情的女妖,對著朦朧流轉的月華,吞吐著這天地間的生機,那是作用於感官,卻直達人的內心深處的驚人魅力,純粹而自然。

也只有她,才有這般妖異,這般美麗生於天地間的妖女,容知雅!

竟然是她!

好巧!巧得讓我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

應該怎麼辦呢?怎麼樣才能得體地應對這個近似於我的剋星、永遠給予我另類的誘惑、且毫不客氣地「奪」走了我的初吻的容妖女?

在兩公里外的海面上,我一邊欣賞著妖女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絕世風姿,一邊低低的苦笑了出來。

應該怎樣才好?

雖然是在苦惱之中,但我的腳步卻似乎忘記停住,雖然遠較方才緩慢,卻依然向著那處沙灘走了過去。

不知不覺地移動了將近一公里的距離,心中卻依然沒有任何的結論,而於此刻,遙遠的沙灘上,那一抹由冷淡瞬間轉化為灼熱的目光,剎那間映得我眼前一亮,也讓我明白,她看到我了

一公里的距離不算遠,至少我的目光可以輕鬆地在這月色下,勾勒出沙灘上的美人兒那優雅而狂野的輪廓,甚至於更精確一些乃至於感受到她輕微的吐息。

但,一公里也不能算短,只因為在這種距離下,我完全無法體會這時候容妖女神秘莫測的心情,是狂喜?是平靜?還是淡漠?

剛剛開始揣測她的心思,那答案便來到了我眼前。

縱然我先前假設了千百種可能,設想我與她見面後的情景,卻也絕沒有想到,她歡迎我歸來的禮物,就是一發灌注了神秘力量的白金子彈。

在高速飛行的彈頭面前,早應是刀槍不入、水火不浸的我,沒來由地感覺到了一陣心悸,本能地偏頭閃過,尖銳的嘶嘯猛撼我的護體真氣,令我當時便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怎麼辦到的?

我立刻開始懷疑,那邊的妖異女郎到底是不是容知雅,接著才進一步地考慮,是不是她沒有看清我這個踏海而來的人的真實身份,然而,數息之後,破空而來的連續不斷的呼嘯,卻讓我把這兩個懷疑一起打碎。

驚人的槍法,不可思議的力量,在海面上縱橫交錯,在我的腳前,擊打海水,生成了一閃而逝的有序水波。

小笨蛋還未死耶?

這便是容妖女式的見面禮嗎?雖然從未渴望她能像蘇怡一樣,送我一個值得紀念一輩子的吻,但這般模樣

她的目光恢復了剛剛的冷淡和朦朧,至少,已不再如剛剛那樣的凌厲,遙遙地傳過來了資訊,召喚我前去。

就像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我半垂著頭,苦笑著走上前去。

輕輕地踏上沙灘,迎上了容妖女那似笑非笑的臉。她因酒意而朦朧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身體在一個最舒適的情況下蜷曲起來,像一隻慵懶的貓。令人無法想像,剛剛那殺傷力十足的槍彈是如何出膛的。

再次見到了這位剋星,又受了那樣另類的見面禮,本來還在想,怎麼也應該流露出一些負面的情感才算合理,只是,在數息後,由內至外,自然發出的資訊形之於體外,卻已成了一個陽光般燦爛的笑臉,由心底生出的那種純粹的歡喜,令我自己也為之震驚。

「容小姨,三年不見,你是愈發地美麗了」

裡面或許有些哈巴狗式的討好意味兒,但更多的,還是真心的問候和讚美。

身處一生之中黃金時期的容知雅,在數年來歲月的雕鑿下,那形之於體外的,叛逆另類到妖異的氣息是愈發地濃厚了,無時無刻地不在發散出致命的誘惑,所以,在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的臉不自覺地紅了,而以此,也終於搏得了佳人一笑。

「謝謝誇獎,三年來,你似乎聰明了不少呢!怎麼樣?能不能說一下死裡逃生的經歷?」

那是屬於妖女破天荒的溫和與寧靜,完全不同於和蘇怡相見時的感情衝擊,兩個人的對話也絕對算不上太出采,但越是這樣,我越覺得自在從容,雖然心跳頻率遠較平日為快,但無論怎麼說,言行舉止之間,也能表現出適宜的水準。

比較隨意地倚在車邊,爽快地接過容知雅送上的烈酒,在酒精的滋潤下,也在容知雅少有的溫和言辭下,有一句沒一句的,我將別後三年的一些事情道了出來。

容知雅只是在一邊靜靜地聽,少有插言的時候,氣氛平靜而悠閒,然而,在我講累後一句不經意的話,將難得出現在兩人之間的氣氛整個打破。

「大家都好吧?」

當時的我,正接過容知雅遞來的第二瓶「藍夢」,小小地喝了一口,問出了這樣一個笨拙的問題,容知雅對此卻沒有明確表示,只是模糊地「嗯」了一聲,似有所指地問我,「和小怡見過面了嗎?」

其實這句是廢話,如果我們沒有碰面,蘇怡沒有給予她我已「復活」的消息,她怎麼可能這麼平靜地面對一個「死人」?

我苦笑,但仍然點頭確認,本來還想說在暗處碰到了江雅蘭,卻在此時聽到了她的一聲歎息,「相對於小怡的修為,有人明顯地還差了點兒火候,純粹小笨蛋一個!」

她在罵誰?

一時間我想不到誰能和我共用「小笨蛋」這一殊榮,臉上剛剛顯出了些疑惑,衣領便被眼前這位喜怒無常的妖女一把揪住,整個人都被拉了過去,臉龐更是幾乎緊貼著她溫熱的唇瓣——如果夜色可以遮住我已經通紅的臉,我必將十二萬分地感激!

而她在此時,是生氣嗎?感受到她鋒銳如劍的眼神,我心中竟生出了一種「久違」的歡欣,心中理所應當的惶恐倒是淡了許多。

可能是感覺到我的心態了吧,她攥著我領口的手愈發地用力,從口中流出的酒香和她自身的氣息糅合在一起,生出的危險的感覺一如往昔——令人在小心的同時感到了分外的刺激!

「看來還有人不知道他幹了什麼好事」

她的眼神分明帶了些殺氣,感覺到這一點的我,自然而然地要陪出笑臉,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幹了什麼禍事啊!

「跟我來吧!」

容知雅此時解決問題的文雅程度幾乎要讓我感激涕零,本來我還以為她會把槍管直接塞進我嘴裡,進行逼供用刑哪會想到,她只是一腳把我踹進車內,和我一起在公路上狂飆呢?

「容小姨,我現在身份曖昧,這樣過去不太好吧」

從老姐這兩個月給我的資料上也能看得出來,容知雅雖然在近年來保持低調,但仍然是令敵人不能忽視的重要目標,在現在蘭光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沒有什麼細作跟蹤,那才叫怪!以我此時「註銷」身份,如此招搖過市,那個影響不太好吧?

陪著小心,我點出了此刻我所擔心的問題之所在。

只是,妖女此刻的回應卻是已經恢復了正常水平。一把光芒流轉的銀製小手槍頂在我的太陽穴上,保險打開,子彈上膛,更驚人的是異力流動,殺氣騰騰之下,當場封住了我的嘴巴。

一時間,我為之啞然。

車子擠上了環城高速,在滾滾車流中,以容知雅的性格,也不得不稍稍減速,車內的危險氣息也相應地消緩下去,手槍離開了我的腦門。我三分真實七分做作地呼出一口長氣,再度開口,卻已經不敢觸及敏感話題。

「蘭光現在挺亂的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雖然是沒話找話,但問的的確是盤繞在我心中的疑問。

蘭光此時的情勢,又豈能用一句「挺亂的」來形容?

現在蘭光的情勢根本就是一觸即發,隨時會引爆出驚人的殺傷力,將這極天洋東部最美麗的明珠列島炸上天去!

除了已近千年未曾露面的失落文明力量外,五大力量、三大制約的精英齊聚島上,規模為近兩百年之最。

只是,生成這一亂局的矛盾中心,卻仍只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有些時候我問及此事,以老姐的大方也只是笑而不答,連我這弟弟都要瞞的事情,會是什麼呢?

「一塊破石頭而已,也不見得有什麼特別的」

容知雅也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她和老姐的反應倒也挺類似,都是那種真正不甚在意的模樣,以此為依據,我也大約明白那東西的價值究竟怎樣——或許貴重,影響力也大,但,為智者所不屑

為了保持我的品味,我也自然不會再問下去,容知雅似乎也沒有再和我說話的意思,從後視鏡的反光裡看她的眼神,也是一種神秘莫測的樣子,我眨了眨眼,終於在心中鼓起勇氣,第二次地問出了敏感問題——「容小姨我們現在去哪兒?」

些許的沉默過後,她輕聲低語:「小容這兩年挺想你的,和她見一面沒問題吧?」

我愕然,怎麼也想不到她的目的就是這個,這有什麼問題?和有容妹妹見面,不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嗎?用得著這樣拿槍頂著腦袋來強求?

根本連想都不想,我第一時間的回應便是迫不及待的點頭,容知雅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微的笑意,裡面似乎藏著不少東西,這一個笑容,似乎把一件單純的事情變得複雜了。

車子以其卓越的性能在滾滾車流中無聲無息地行駛,此時,已經進入了市區,而我也可以感受到,至少有十多股來自各方帶著興味的目光,照射在這輛跑車上,有人的想法很單純,而有些人,則是極其複雜的了。

容知雅雖然是在高速飆車,但似乎也在一心多用,至少百多條資訊從她的手裡通過特殊的渠道直接發送出去。

隨著這些資訊的迅速處理,車外的形勢也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我對這些事情卻不怎麼關心,容知雅現在可是炎黃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之一,她的言行都隨時影響當今事態的發展,現在這種情況,實不足怪。

只是,蘭光夜間的熱鬧場景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車水馬龍的形容也許還算貼切只是,那些像蚱蜢一樣上蹦下跳的年輕人是幹什麼的?

在繁華的街道上,這些奇裝異服的年輕人,無疑構成了街道上的主流。腳下踏著一條似乎是極其流行的滑板,不可思議地展現出種種絕非普通人所能達到的跳躍力,動輒三四米的高度,實在不是我腦中常識所能解釋的現象。

難道蘭光這兩年率先展開了武技普及運動?還是這些滑板

正目瞪口呆的當兒,一個一看便知是反骨敗類的小子,怪叫著從街道的一邊橫跨大道,越過了高速飆過的容妖女的座駕,安全落到了另一邊,引來了一陣叫囂和歡呼。

這時候,我聽到了容知雅的一聲低哼:「九流水平!」

嘎?這句話的內蘊實在是可圈可點,這可不像是容妖女一向的為人。

她此時也看向我,眼神掃過了我,微帶著驚訝的臉,微笑道:「看到了那些滑板了?」

我猛點頭,如果容小姨能和我好好地解釋一下這問題,我必將十分感激。

「這是纖纖的諸多研究成果中,第一個申請國際專利的商業化產品,空氣衝浪滑板——天行者!」

以驚人的尖端物理科技為基礎,以微弱的空氣阻力為動能,以高超的技術要求為號召,以世界聞名的蘇氏企業為代理商,「天行者」才一上市,便造就了一場驚人的流行風暴,風暴的中心在蘭光,而影響所及,則覆蓋了整個中天洲,並向全球擴散。

「天行者」近乎奇跡般地滿足了普通人個體飛天的夢想,充滿了夢幻意味兒的諸多「飛行技術」,簡直就成為了人們生命裡追求的目標,這種劃時代的娛樂和體育器材的出現,令世界也為之瞠目。

「或許對你這種可以輕易御氣飛行的人而言,天行者算不上什麼,但,對於笨拙的普通人,天行者的吸引力,可算是無與倫比了」容知雅如此說。

我搖了搖頭,不贊成容知雅對我的評論,想想十五歲那年剛剛可以御氣飛行的時候,只為了短短的半分鐘的滑翔而歡欣鼓舞的經歷,對這些人的想法,我頗有些感同身受的味道。

不過,不管怎麼說,纖纖當真是了不起——相對於在長鏈戰場上那些天才發明的殺傷力,我更喜歡這個「天行者」,只有這個,才是一個純潔無瑕的少女所應該接觸的東西。

容知雅微微一笑,似若無意地道:「小容的技術才真好呢」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我一時間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但我應該可以明白,容知雅剛剛為什麼會如此苛刻地,評價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

眼前是一座極其寬敞的廣場式建築,而在其中,無疑是年輕人,尤其是另類年輕人的天下。而在此,腳下踏著「天行者」的人,更是佔著九成以上。

在廣場燈火通明的映照下,這些年輕人怪叫著在半空中做出種種花式,單看滯空時間,大街上的「九流」與這些人之間的差距,可不只是一點半點而已。

「這裡是蘭光最大的『天行者』集結地,一般的大型活動和比賽都在這裡展開,很熱鬧,是不是?」

車子無聲無息地駛進燈火照不到的暗影裡,容知雅打開了酒瓶,微笑著再喝了一口。

我看看廣場,再看看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為什麼她突然有興致帶我到這裡看熱鬧?不是說好要去見有容妹妹的嗎?

容知雅的眼神在黑暗中愈發地不可測度,她纖長的手指輕輕地彈擊酒瓶,發出輕輕的聲響,唇角處那一抹隱約的笑紋也愈加明顯。

她的手指引著我的目光指向了廣場方向,說出的話卻是風牛馬不相及,「一個孩子長大成人,總要經過一個階段的」

我只想著舉手投降,求她老人家高抬貴手,放過我已經亂成一鍋粥的腦子,把想說的事直接了當地說出來算了!

可是我也知道,妖女整人的興致還未過去,我苦笑了一下,乖乖地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什麼階段?」

她的眼神輕輕地瞥了我一眼,眼神中是盈盈的笑意,伸出去的指尖變化了一個方向,指向半空中,淡淡的一句回應:「叛逆期!」

我的目光應聲上抬,而此刻,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響起,在呼聲中,一個纖瘦的身影高高地飛上半空,腳下彷彿是衝擊著滔滔海浪,在空中以流暢到驚人的動作滑行,越飛越高,最後幾乎要達到將近二十米的高度,同時尚在空中做出種種高難度的花式動作——那人,真的不會飛嗎?

側翻滾,空中平移,高空滑翔,急速低掠等種種只有在御氣高手身上才會出現的動作,被空中這人發揮得淋漓盡致,也無怪乎會引起下面那些「低手」讚佩的呼聲了。

在動作的同時,其高度仍然在不斷地上升,每上升一分,下面的歡呼聲便更大。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神念掃過空中被切割排擠的大氣,分析其中的著力點和平衡點,代入普通人的資料,卻依然可以想像,對於一個內氣不彰的普通人而言,這是怎樣地一個難度。

我真的有點佩服這傢伙了

終於上升到了極限高度,大約三十五米左右,一個超高難度的高空迴旋翻滾,有意地將滑板所能借力的大氣割了個支離破碎,將什麼著力點平衡點一發地拋開,理所當然地,高度陡降!

這應算是人造的失速吧

無法理解這些叛逆年輕人的不要命的做法,我在下面猛搖頭,心裡卻明白了上面那人的做法——在失速狀態下,迅速找到千變萬化的著力點和平衡點,使滑板在空中停住,難度是理所當然的超高,相應的,危險係數也是極大。

空中的那人,利用著自己刻苦鍛煉過的身體力量,和超出一般人的肢體靈敏度,努力地使自己的身體恢復平衡,表現在外,便是人體從高空劃著不規則的弧線,扭曲著下墜。

下落速度以可喜的程度減緩,似乎成功在望,但眼力超高如我,又或是容知雅,均可看出最後的結果。

「差了一點兒真可惜,又失敗了!」容知雅再灌了一口酒,微微地歎了一口氣。

這反應倒令我微吃了一驚,妖女經常看這人來耍滑板嗎?

念頭未落,那面一聲沉悶的聲響,高空滑板的表演者失去了平衡,帶著滑板一起地撞在地上,滑了出去。

觀看的人群中先響起了幾聲驚呼,然後便是一片大眾化的歎息。歎息的內容,和容妖女言辭卻是大同小異。

裡面真有古怪呢!

從容妖女似笑非笑的臉上,實在是得不到什麼有效的資訊,我只能將目光又移向那個不幸失敗的「天行者」高手,卻見那人狠狠地甩開了旁邊一人的扶持,勉強地站起身來,舒緩了一下筋骨,竟然拿起滑板,想要再上!

乖乖隆個的咚那小子不要命了嗎?

此人的倔強令我為之咋舌,雖然只是遠遠地看著,但以我對人體的瞭解,以及在戰場上積累的豐富經驗,我仍然可以肯定,那人因為剛剛的一摔,至少也有兩處的軟組織挫傷,以這時候的狀態再來一次,說不定便要直飛天堂了!

我的形容可能是當真過分了些,容知雅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淡淡的嘲諷,說話的語氣也有了微妙的變化:「是啊真是不自量力」

淡淡的一句話,透露出來的意思卻是很耐人尋味,充分表現了容知雅高超的語言藝術。

一時間,我竟然無法想明白,她到底是在評論那個不要命的傢伙,抑或是在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方式諷刺我。

我看向容知雅,希望她能把話說明白一些,而她這次終於沒有令我失望,微微一笑間,她低聲輕語:「現在這妮子是越來越難管教了難道這就是叛逆期小孩子的通病?」

叛逆嘛,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的那個那個,那個——妮子!

在說什麼啊!我只能呆然以對。這個只針對於年輕女性的專有名詞好像是一根尖針,狠狠地刺進了我的腦門不可能!

我的眼珠子定在了那個正再次推開別人扶持的「妮子」的身上,少年纖瘦的身材,長簷的遮陽帽,在燈光下反射出青春光澤的肌膚,似若相識的臉部輪廓

難道,難道是

再次用力地推開身邊那煩人的傢伙,強忍著膝蓋上陣陣的抽痛,她還想著再一次地嘗試剛剛那沒有完成的動作。

半秒鐘後,她的「天行者」滑板便被那人奪了過去,比力氣,從來沒有練過武技的她,哪能比得上這個炎黃進化力量中名列前茅的新秀,有「離魂劍」之稱的路傑雄?

但是,她的滑板可不只是一個而已。

「趙雅儀!妳現在馬上停止!」

路傑雄氣極敗壞的聲音,只引起了她冷冷的一笑,自己早認清這傢伙的為人了,一個詞概括的話——虛偽!初相識之際的彬彬有禮,和此際的自我專斷形成的反差,可是強烈得很哪!

如果說一年前剛認識的時候,她還把這人當朋友看待,那麼在一年後再次見面的今天,他的地位除了那害死宇哥的生死仇人,便算得上他了!

那只死追蘇怡的不自量力的猴子,都比這人要誠實幾分!

在心中臭罵這廝千百遍,她的動作不停,從一邊的背包中再拿出了纖纖專門為她訂做的折迭式精品滑板,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踏上滑板,輕擊地面,在旁觀者既驚且佩的目光中,也在路傑雄低聲的咒罵聲中,借助反彈力再度升空。

用最小的動作來駕馭「天行者」,身體似乎也撐得過去,膝蓋處還在隱隱作痛,但幾年來直線上升的倔強意志卻足以抵抗這一感覺。身體幾乎呈四十五度傾斜,斜斜地壓迫著空氣,在空中運動的速度也逐漸加快,本來和緩的風在耳邊形成了呼嘯,拂過了她的臉。

雖然是在市郊,但空氣的質量和山區還是沒法比!很快地游離於廣場燈光的照射範圍之外,相對穩定地在空中滑翔,享受著輕風撲面的滋味——比在地面上的感覺好上十倍。

但,較之那時在哥哥的懷抱裡,那種輕鬆自在,心胸暢然而又滿溢著幸福的感覺,卻又差上一千倍!

然而,那種感覺根本不可能再出現了啊!不知不覺間鼻頭一酸,眼眶裡有些發熱,她趕緊伸手,要抹去即將流出來的淚水,然而,這是在至少二十米的半空中!平日裡不經意的一個動作,再加上剛剛的心不在焉,必會釀成不可收拾的錯誤!

剎那間,她失去了平衡,在下方拔起的驚呼聲中,沒有任何減速地直直摔下。

這次可慘了不過,不知道宇哥撞山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心中莫名其妙地閃過這個念頭,地面已在她眼中無限放大,她本能地閉上了眼睛,下一刻,身體與地面接觸!

預期中的劇痛並沒有到來,反而是手腕上出現了一圈溫暖的觸感,似是被人抓住不放。身體一時間空蕩蕩地渾不著力,好像只要那人一鬆手,自己便要飛上天似的,那情形可當真是詭異之至。

「不要命的小妮子」

她聽到有人這樣在她耳邊嘟噥,好像也是個年輕人,那似若聽聞的聲音,竟是說不出的熟悉,她睜開眼,抬頭看向那個人,卻被鏡片反射出來的燈光刺花了眼,耳中又出現了那人的一聲歎息。

「叛逆期的小孩子嗯,可千萬莫學壞了!」

那人的手離開了她的手腕,身體那輕飄飄的感覺立時地消失不見,正微有些悵然之際,卻見一隻大手老實不客氣地伸向了她的臉——好好無禮!

少女的羞惱心情,在她的目光中表露無遺,狠狠瞪眼,瞪向那個有可能是她的「救命恩人」的登徒子,目光透過那人伸來的手掌指隙,終於將他的面目整個地看清。

也在這時,久違數年,本來已不可能再現世間的氣息撲面而來,在她不可置信的抽氣聲中,對面的少年對著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以遠超出他自己想像的威力,輕而易舉地引出了少女積蓄了兩年的眼淚。

竟然是竟然是

既然少女沒有明顯的反對意思,那隻手也就老實不客氣地撫上了她的臉,少年臉上現在已是一片極其嚴肅的研究色彩,首先是看少女的眼瞼,半晌後點頭,「嗯沒有抹眼影」

然後是耳垂

「嗯耳眼扎得比較規矩」

嘴唇

「還好啦無色唇膏,可以理解!」

接著便是臉蛋兒、頭髮、胳膊、大腿

「沒有抹粉沒有染髮沒有紋身還說得過去身上呢?」

什麼話!就算是心裡仍在強烈震撼中,小姑娘仍是當場臉上大紅。

某人終於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收起要去拉人家胸口衣服的手,微有些尷尬的一笑過後,又自我解嘲道:「這個還是讓你小姨去驗吧現在,初步可以斷定」

做秀式地間斷了三秒鐘,讓臉上比陽光燦爛千百倍的笑容,完全地蔓延到整個空間,少年大張雙臂,再猛然合攏,將少女完全地置於他的擁抱之中,同時高聲宣佈:「你還是我那個清純如水、不染塵垢的有容妹妹!」

本以為今生再無可能觸摸到的那溫馨而火熱的氣息,在此刻將她整個地包容在其中。

身體親熱的接觸已在其次,那直指本心,強烈如颶風般的歡喜以及喜到極處,莫名而生的絲絲懼意,狠狠地擊中了少女兩年來不斷加固的心防,瞬間將之摧毀殆盡。

全身的力氣在此刻一瀉而空,她軟軟地伏在了少年的懷抱裡,已然使不上力的手,卻不知為何,卻還能緊緊地抓住少年胸前的衣服,再也不會鬆開。

她就像一個剛出世的嬰兒,沒有壓抑、沒有偽飾,就那樣大哭出聲,淚水很快地浸濕了少年胸前的衣物。

「哥」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6 08:19

第一部 第六集 正式現世 第三章 雲海
「那個人那個人是誰?」

路傑雄瞪大了眼睛,他心中的驚訝之情,甚至不比此刻正慟哭失聲的女孩兒絲毫遜色。

為什麼,一向對他不假辭色的有容,見了那個滿口不知所云的小毛頭之後,便哭成了那個樣子?對那個小子過分親暱的舉動,也沒有一點反抗的表示?

怎可能的?

自從在一年前,通過長老的引薦認識了這小姑娘,自己已將其所有的資料都記得爛熟於心,就如長老所言,為了組織的事業和發展,也為了自己能夠在組織站穩腳跟,乃至於日後爭奪組織的高位,絕不能允許在這個小姑娘的身上出一點的紕漏!而現在的這種情況,簡直就是在他的臉上狠狠地打了一個耳光!

不可能的,為什麼資料上沒這個人?難道這人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腦子在「事業崩潰」的壓力下運轉得比平日更快千百倍,他很快地想到了有容剛剛對這個小子的稱呼——哥!如果說有容有兄長,那也只有正在炎黃國內修行的容可為才當得上這個稱呼,這小子,憑什麼?

不過好像在兩年間被登出的一批資料中,有提過這件事

由於那批資料在六大力量、三大制約中所造就的龐大影響,身為當事人之一的他,沒可能這麼快便忘記,只不過腦中的思緒剛剛起了個頭,那不可思議的答案便顯現出來,答案的震撼令他心中為之一窒——必須馬上報告給長老!

他甚至來不及去做一些表面文章,第一時間便想將這個資訊發送出去,只是

「見鬼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出問題!」

低低的咒罵聲,令一邊的酗酒美人微微地笑了起來,在蘭光,如果沒有些節制這些人的手段,容家還怎麼混下去?

看著只能跑到遠處去想辦法的「敗興之輩」離開,她也發動了車子,遙遙地跟上,而此刻,在她心中,卻是被另一個問題所佔據,「要不要向小怡道歉呢?」

「今天真是活見鬼!」

路傑雄恨恨地跺腳,彷彿是組織在蘭光的各種情報操作一夜之間被連根拔起,剛剛他連試了近十多種方法,都無法將這個消息傳出去。

難道幾大力量之間全面開戰了嗎?

這不可能那麼,便是有人在搗鬼!

倏忽間想到了這樣的可能,他的心神一下子緊張起來,難道,只是針對他一人?還是

想到了那個消息傳遞出去後所能造成的後果,他若有所悟,而此刻,淡淡的殺氣刺入他已敏感得過分的心臟,他整個人跳了起來,猛然回身,卻看到醉眼朦朧的美人正向他舉杯微笑。

容知雅!原來是她在搞鬼!

一驚之後,他反而膽氣大壯,容知雅,或者在組織中智謀無雙,詭計多端,但純論個人力量,真是連九流也算不上,而她此刻,竟然愚蠢到在他面前公然現身挑釁!

路傑雄的眼神立時地陰鬱了下來,裡面似乎有火苗在竄動。

被戲弄的尷尬在此時盡數地轉化為怒火,今天一定要給她些顏色看看!

看著對面的容知雅精緻到沒有一絲瑕疵的臉蛋兒,以及那種可能是全天下最特立獨行的氣質,想像一下之後她狼狽的境況,就算是自己未必有那個心思,男性本能的反應也無可避免地出現了,心裡面似乎有一把邪火竄升!

氣機交感,他的反應,幾乎在第一時間便被對面的容知雅捕捉到,笑容依舊,但瞳孔中森森的殺機,任是再嫵媚動人的笑臉也無法遮攔,而與之同時,本以為勝券在握的路傑雄心中警兆大起,那種反應,不是容知雅

事態的演變完全擊潰了他的應變能力,他此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從左右兩方強大至非人一般的氣機將他籠罩在內。

拳勁冰火交融,完完全全地封死了他任何一個活動的空間,灼熱的火勁先一步地猛轟進他的小腹,而下一股冷澈的劍氣則直直貫入他的眉心。

「這個麻煩解決了」

已將火焰操縱得出神入化的少女,一點也不客氣地踢了踢像頭死豬一般的路傑雄,剛剛如果不是蘇怡吩咐過,恐怕剛才的一擊,已讓這小子成了一塊熟肉。

即使如此,剛剛那透體而入的暗勁,恐怕也已經霸道地抹去了這小子下輩子為人的權利——江雅蘭不認為她做得過分看剛剛那這廝那眼神,就明白,他必不是個好鳥!

「嗯可還有個大麻煩呢!」

蘇怡看也不看地上那頭死豬,只是仰頭望天,若有所思。

一邊正自顧自暢飲的容知雅微笑了起來,似若無意地道:「大麻煩現在正在哄孩子要不要去打聲招呼?」

感受到容知雅帶著興味的探索目光,以及江雅蘭興奮過度的眼神,蘇怡心裡面不自覺地苦笑,但表現在外,卻只是有意無意地整理袖口,一身休閒打扮令她此刻顯現出少有的瀟灑味道來。

良久,她方開口,語氣輕輕淡淡:「我想,不必了」

「起來!」

「我不要起來」

「聽哥的話,起來」

「不!」

「有容妹妹」

「哥——」

以一個可愛的長腔,結束了哥哥和妹妹之間的討價還價,最終也當然是以哥哥的完全失利而告終。雖然是小妹不聽話,但,都是我的錯

我不應該帶著興奮過度的有容妹妹到處亂跑,以至於糊里糊塗地進了一家酒吧,見鬼的還是個飲料裡面都摻酒精的酒吧!

我也不應該讓有容妹妹喝得過量,以至於讓她跳過吧台,去和調酒師比拚手藝——雖然她的手藝要比那個二流調酒師好上一千倍!

自然而然,我也就更不應該大聲地讚美她高超的調酒技巧,以至於使她興奮地和我連乾三杯——即使不讚美幾句實在是對不住我的良心。

那麼,在一連串的錯誤之後,踉踉蹌蹌走出酒吧的我們,當然也就要像所有酗酒的叛逆青年一樣,蹲在路邊,用已經不太靈活的大腦想一想之後的行動。

「玩『天行者』就好了」

這個提議馬上被我一口否決,我只是喝醉了,但絕對沒暈!以有容妹妹這時候的情況玩「天行者」,當真就是和自殺沒有什麼兩樣!

只是很可惜,酒後的大舌頭使我來不及將拒絕的話給完全說出來,有容妹妹便將天行者塞到了腳下,搖搖晃晃地想升空,幸好我及時出手,壓住她的肩膀,把她壓了下來。

「不讓啊」

小姑娘歪著腦袋思考這個嚴重的問題,然後在三秒鐘的時間內想出了解決辦法,不知是按了「天行者」上的哪個按鈕,滑板的兩翼驀地彈出了四個小巧的滑輪,這樣子.似乎更像一個正規的滑板沒錯,安全性是大大地上升了,只是——還是不行!

為了我這個寶貝妹妹的安全考慮,我還是搖頭,而這小妮子則在失望之餘,很快地又提出了下一個議案:「那麼哥,你拉著我走嘛!」

嗯,倒是個辦法,不過,還不行哪有老哥走路,小妹舒服坐滑板的道理?不行,不哎,你這是在幹什麼?

這小妮子就那樣蹲在滑板上,睜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是的,不是那種恃寵而驕的頑劣脾性,而是如一隻正在地上撒嬌的小貓兒,咪咪唔唔地叫著,眼中流露出一種乞憐意味的神采來。

為此,我笑得坐倒在地上,有容妹妹當然不依,拽著我的袖口,微微地搖晃,如此,自然而然地出現了剛剛的那一幕

「不起來便不起來吧」

我仰頭做無奈狀,以一個大哥的身份向小妹屈服——做牛做馬又如何?何況不過是拉滑板而已!而於此刻,興奮的有容妹妹則當真如一隻上蹦下跳的小貓咪,送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後,幾乎便要用舌頭來舔我的臉。

「小妮子給我坐好!」

不得不拿出兄長的威嚴,嚴令小妮子坐在滑板上不要亂晃,且讓她抓住我的襯衫下襬,一男一女一滑板便在吱吱呀呀的磨擦聲的伴奏下再次上路,今夜無疑會非常漫長,但,我喜歡!

完全不顧各色人等的眼光,晃晃悠悠地跨過了兩條繁榮大道,再次踏足的地方似乎已是比較偏僻,有容妹妹在後面搖搖擺擺,呈S形路線滑動,嘴裡在哼著一些不知名的小調,而遠較她小姨為優勝的是,這孩子醉得再厲害,那嗓音也是最好的!

將混雜著些許酒氣的氣息長長地呼出去,然後便感到了後面嘴裡不得閒的小姑娘,竟然手中也不得閒,乾脆就把小手伸到我的後腰處取暖七月天,需要取暖嗎?有些癢,我不由自主地扭扭身子,後面的小妮子高興得咯咯直笑,這小妮子敢情是拿我當玩具來著!

我嘿嘿一笑,頭也不回反手一巴掌敲在她的小腦袋上,在她嗚嗚的叫痛聲中,故意大聲地笑了起來,為此換來了她的重重一頂

這感覺像不像和一隻小貓咪在逛街呢?

「小貓咪!」

有容妹妹的眼睛當即瞪了個圓圓大大的模樣,可愛之氣倒有十分,嗯,都這個樣子了,還說不像嗎?這句話剛剛出口,小妮子便「喵嗚」一口撲了上來,對著我的鼻子便要咬下去餵喂!

趕忙托起她的臉蛋兒,讓她雪白的牙齒遠離我的鼻樑,而臉面之間的距離增大後,我卻驀地一驚,小妮子雖然面上是嘻嘻的笑臉,可是眼中分明便含著一片晶瑩,怎麼了?難道難道是因為沒有咬到我的鼻子,不高興了?

小心翼翼地問她,她卻仍保持著那個一看便是擠出來的笑臉,轉到我背後,毫不客氣地撲上了我的背,口鼻間清香的吐息在我頸間流動。

感受到她在後面那溫軟的觸感,我有點兒臉紅——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要再這麼孩子氣

我是很想這麼說來著,只是,想想剛剛我那一副和小孩子交流的大人模樣,這樣的話,我也實在是說不出口。

而她在此刻,則在我耳邊低低細細地說話,話裡是滿滿的委屈,可憐兮兮地幾要催人淚下,「是啊總當別人是狗兒貓兒的逛街不叫逛街,叫溜貓」

「噗呃,糟了!」

明明這場面是絕不應笑的,只是有容妹妹這句話實在是妙絕千古,一個不小心間,笑聲便已噴口而出,下一刻想要彌補錯誤的時候,卻遲了八輩子。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小妮子並沒有因為我這個「十惡不赦」的悶笑聲而興師問罪,只是將臉蛋緊貼在我頸側,再不發一言,而幾息後,濕濕的熱流便從我的頸間滑落糟,真糟了!

「在哥哥心裡,有容到底是什麼呢?」

這應是小姑娘一生中少有的恐懼和怯弱的時候,我甚至聽到了她嗓音中那幾不可掩飾的顫音,真壞了,莫不成是她因為我那個笨到姥姥家的蠢話,竟想到別處去了嗎?

我當即嚇出了一身冷汗,情急之下,幾乎是從喉嚨裡吼出了聲來,「笨蛋,你想到哪裡去了你當然是我張真宇最心愛的妹妹,難道你哥哥我還當真會把你當做貓兒狗兒的養起來嗎?」

也是等話出了口,我才曉得自己的聲音剛剛有多麼失控,雖然這條街上的行人不算多,但上百雙那種看怪物的目光,卻也讓我實在是消受不起。

所以,下一句的聲音便實在是小了很多,「對自己要有點兒信心好不好有你這樣可愛的妹妹,說不定是老哥我燒了八輩子高香的結果呢」

我拙劣的笑話似乎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當下感覺到有容妹妹的情緒仍然低沉,她低低地道了一句意思模糊的話,「你這樣說我才真正的對自己沒信心吧!」

啥意思?

我以為中間有一段我漏了沒聽清,笨笨地追問了一句,卻只是讓她的小手輕拍了一記,身體輕靈地跳到我身前,那回答可稱是答非所問。

「容小姨說,一個笨男人在情急的時候,不擇口而出的最難聽的話一定是真話我明白了呢!你當我是最心愛的妹妹」

「妹妹」兩個字她特別地加了重音,似是要我確認的意思。呃雖然容妖女給出這樣的定義讓人聽了不爽,不過,大致的意思也就是這樣吧我苦笑了起來,確認的話語脫口而出,「當然」

也在這時候,我驀地感覺到了些許不妥當的味道,只是,在有容妹妹驀然間綻放出來的燦爛笑臉之前,我什麼心思都要沉到心底去,讓自己微亂的心思接受少女無邪的笑容的淨化,也就極其配合地附以笑臉。

「很高興啊我們接著去玩今天晚上,我們不醉不歸!」

充分地展現出一個少女的活力,有容妹妹振臂高呼,我擊掌贊同,兩個人之間彷彿沒有發生任何事,就這般嘻嘻哈哈地繼續前行,那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忘了,可是真正好啊!

再轉過幾個街口,又有至少十杯酒左右的量進入了我和有容妹妹的肚子,我還好些,但有容妹妹早已是憨態可掬,嘴裡面的小調也終於不再成聲,作為一個大哥和紳士的結合體,我理所當然地要扶我小妹一下。

她半個身子都滾到了我懷裡,仰起頭摸我的臉,笑嘻嘻問我:「哥聽到有人唱歌了沒有?」

呃應該沒有人唱歌,不過,路邊一個音響製品店裡,卻放著一首老曲子。

「她沒有我唱得好」

小妮子雖然是喝醉了,但是傲氣不減,唔,她也的確有資格說這句話,誰讓她是這個星球上最具魅力的歌手之一呢!

我笑著把她已歪斜的帽簷擺正後往下拉,口中也在確認她的話。

只是,可能是我的臉笑得太不真誠,她不高興地拍開了我的手,用鼻音低低地哼哼,「她真的沒有我唱得好嘛」

我知道啊只是不要鬧小孩子脾氣!我有些好笑地拍拍她的臉蛋,這次她卻沒有拍開我的手,但是,身子向後一移,平平地滑了出去。

滑滑出去?

她的動作實在是有點詭異,看向她的腳下,我才發現,她的鞋子下面竟又彈出了四對滑輪,現在就如同一雙溜冰鞋,帶著她的身體搖搖晃晃地向遠處滑去。

為了她的安全起見,我是應該讓她停止啦,不過,只要這孩子玩得痛快,這就算不上什麼問題了,難道我還護不了她的周全?

想到這兒,我微笑著搖頭,踏上由天行者變化而來的滑板,不緊不慢地追了上去,而此刻,在前方,淡淡的清音在平緩中輕輕流淌。

似乎便是那老歌的曲調,而前幾句歌詞我也沒有聽准,只是看著前面的少女漸漸由搖擺的姿態中回復過來,腳下似是踏著節拍,在流暢的步伐中輕聲歌唱,也覺得那曲調平緩流暢,頗有韻味,並有著些淡淡的傷感,好像不應該由有容妹妹這樣的天真少女口中道來。

「如果愛情這樣憂傷為何不讓我分享?你也不問你也不回答,怎麼你會變這樣?」

歌聲漸轉清晰嘹亮,我尚在驚訝於有容將這首歌的情感發揮得恰到好處的時候,下一句歌詞,以及歌聲中傻子都能聽出來的感情,則如同遠古流傳下來的魔力咒語,將我整個地石化。

可能是醉意,可能是羞澀,可能是矜持,可能是埋怨,少女的歌聲便在些許的澀然和低啞中,以遠不如剛剛婉轉動聽的音色,將那令我暈眩的感情一古腦兒地噴發出來,我明明聽到了,在我腦中卻又顯得分外模糊。

歌聲仍然動人,曲調依然流暢,但那已成為了歌聲中之靈魂的歌詞,卻已罩上了一層迷霧,在我腦中忽隱忽現。

而後,在少女如亙古呼喚般的再度重複中,那詞曲的真身,伴著有容妹妹無限清晰的身影,在街道華光流轉的燈火中,映入我的瞳孔和心臟!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我這樣為愛癡狂!」

她在問我嗎?

撲面而來的情感颶風令我險些屏息,急劇攀升的壓力使我的腦子一時間運轉停止。我只知道,滑板仍帶著我慢慢地前進,有容妹妹且歌且舞的身影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於路邊那些因目睹了一場愛情戲碼而為之起哄的路人,各式尖叫口哨聲我也可以區分得一清二楚。只是,那潛藏於這些表象之下的真諦,為何總是顫抖著不願現出真身呢?

音律迴旋,僵硬狀態中的腦子已不能深入地分析那歌曲中的真義,只是被動而沉迷地陷入少女那愈發傷感的歌聲中去。

燈火輝煌的街道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少女表演的舞台,在已漸趨稀疏的車流中,她纖細的身影在歌聲中輕舞迴旋,流暢中更有著十二萬分的潔白與純淨。

街上的聲響也漸由紛亂而漸漸止息,無數雙眼睛都看著這個在大街上旁若無人地高歌輕舞的少女,也有無數人發出了深深的抽氣聲響。

再度來到了歌曲的高潮,少女的歌聲已不能稱之為歌,只可以釋之為吶喊,她的臉上也分明帶著笑意,只是,流淌在她臉頰邊的淚水,卻賦予這笑容以另類的涵義似乎有著挑釁、渴望、疑問,還有感傷。

我的有容妹妹長大了呢!

歌舞之中,遮陽帽從有容妹妹的頭上脫落,長髮垂流,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的秀髮如同冰絲編織的簾幕,遮住了有容妹妹的臉龐,但卻給予了她超乎於年齡的成熟。此刻,她再不只是一個天真的女孩啦!

歌舞止歇,不知何時,有容妹妹抹去了臉上的淚痕,對著我露出一個標準的少女的微笑,遙遙地望去,好像是這位天使一樣純潔的女孩在我耳邊低語——「哥我唱的,是不是比那人好聽呢?」

好像腦子再度恢復了運轉,我有些遲疑地想伸出手去,平撫一下小妹有些過分激動的心情。而長時間的靜寂後,路邊惟恐天下不亂的高呼聲,卻在此刻將氣氛轉向了最尷尬的境地。

「還是不是男人啊讓女人求愛」

對於這種話題,人們一向是一呼百應,當即,滿街都是討伐之音,或許不乏湊熱鬧之輩,但更多的,恐怕已是過分沉迷地將自身代入了。

「真是男人中的敗類!」

「是男人就撲上去啊!」

「這樣美人兒,你不要我就要了」

「真差勁啊」

尖叫聲、口哨聲由此刻起不絕於耳,似乎人們在用這種方式來宣洩他們剛剛過分沉迷的失態,我也發現,其中有些人的眼神都變了他們,發現了嗎?

這個憂慮很快成為了現實,越來越多的人發出了不可置信的抽氣聲,也有些人在一邊竊竊私語。

「喂餵那個女的」

「好像啊」

「我看似乎已經不是好像的問題了」

這些人的私語根本逃不過我耳力的捕捉,若在平日裡,或許我會很著急這事情只是如今,這不是重點!有容妹妹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心中突然有了如此明悟,身體也就在第一時間裡相應地做出了反應,腳下微微用勁,滑板再度變成了天行者,帶著我的身體凌空而起,高速前衝,瞬間來到了有容妹妹的身前,毫不停留,帶著她直入雲霄。

讓那些閒人去喊天叫地吧,我只知道,讓有容妹妹開心,是我今夜最重要的事情!

一聲似是長呼一口氣,也像是吹口哨的聲音從江雅蘭的口中噴出來,她自己也發現,剛剛,她可是好緊張的模樣而在她身邊的兩人,卻仍然是那種毫不動容的篤定神態,這種修為上的差距讓她有些不爽。

「小怡情敵的出現,讓你感覺如何?」

帶著些玩笑的性質,她用著試探的語氣來探察蘇怡的心態。

蘇怡的反應卻仍然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淡淡的一個眼神,似乎掃過了她和容知雅的臉,又投向了少年飛翔而去的夜空。

「還缺這一個嗎我早習慣了呢!」

語氣中絕沒有言語表面所帶著的無奈,反倒是那種微帶著些興趣的詼諧,以及似有所指的含意,令江雅蘭心頭為之一跳。

她看向容知雅,這位心思莫測的妖女仍然是那種醉意朦朧的笑臉,看不出什麼異樣——可為什麼,自己的心裡面有些發虛呢?

容知雅在此刻終於開口,話中卻是絕不相關的事情,「小怡,幫我去收拾殘局吧,所有的損失都從蘇氏對小容的贊助資金裡面扣除;雅蘭去忙組織裡面的事如果有人問起鬼為什麼會還魂,你直接動手便可以明白了?」

江雅蘭口中嘖嘖有聲,做驚歎無奈狀,「想想明天大報小報的記者蘇怡,你確定你沒問題嗎?」

蘇怡微笑不語,只是將眼光投向了沒有為自己佈置任務的容知雅。

這位世界聞名的妖女,輕鬆的將已空的酒瓶扔進了垃圾筒,眼睛卻是望向海邊,她似乎已經能夠感受到,那位從眾神山上走下的女皇不帶挑釁,但分外有著探究意味的目光。

「真高啊」

有容妹妹在我耳邊低語,溫香的氣息在我頸間流動,帶著一種大願得償的滿足。高空逐漸凜冽的強風也已消除了我們大部分的酒意,但我卻可以感覺到,懷中的少女,那不斷攀升的體溫,她的臉貼在我頰側,滾燙滾燙的。

這已經是數千公尺的高空,但我們高度仍在不住地攀升,離我所想的目的地還遠,本來應該和有容妹妹談談話,保持一下氣氛,但話到嘴邊,卻又帶著些遲疑,再咽到肚子裡去。

所幸,有容妹妹似乎沒有對此表示出介意,她偶爾的幾句言語,斷斷續續,似乎沒有一個完整的條理,但卻可以感受出其中令人心安的欣然和寧靜。

再上升數公里,我的真氣流轉仍無慮匱乏,但有容妹妹的言辭卻漸漸地少了,話音中帶著明顯的模糊,她終於由興奮的頂點回復過來了嗎?

帶著濃濃的倦意,她努力地偏頭,伏在我耳邊,就像一隻貓咪,囈囈唔唔好半天,才將她要表達的意思聯成話語,「哥剛剛的,我醉了呢小姨說女人醉了的時候說的話,對自己而言是真的,對男人而言卻是假的嗯你把它當假的就好了!」

這妮子,真的是正迷糊的嗎?

我愕然扭頭,卻見她早已進入了靜謐的夢鄉,但是,偶爾的幾個單字,以及蘇怡、容知雅的稱呼,卻仍可讓我明瞭她夢境的大意。

這妮子

注入一道真氣護住她的身體,我上升的速度再次暴增,一分鐘後,雲層在我腳下翻湧來去,浩蕩無邊,天際的月輪則在頭頂放射出如同實質般的銀色光華,如紗衣罩體,不類人間。

這是在雲層之上,絕大部分人類體能極限的高度。

以我如今之能,帶著這個小妮子,也不過能在此高度支撐兩個小時——本來是想帶她在雲海之中衝浪遊玩,表示一下我對她的感情,也安撫一下她的心境,而此刻,我也只能在她寧靜無邪的睡顏之前搖頭苦笑而已。

不過,這樣也好啊!想起剛剛令我幾乎無所適從的歌聲,我心裡也不得不為之慶幸,這樣也許最好了!高空輕淡的風吟微微地翻攪著雲海,騰起陣陣波浪,微濕的氣息在我週身浮動,有容妹妹靜靜地臥在我膝上,吐息均勻,悠長有致。

如果有笛在手,必然和著這風吟淺息,浮雲薄浪,吹奏一曲,那樂音,自然便是天籟了。

手上有意無意地輕撫少女柔順的青絲,感受著那絕佳的手感,我輕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我現在的動作中是否還是純粹的兄長之情,不過,蘊積在心中的溫馨情感仍未改變,這,應是足堪告慰了

萬米高空,氣息冷寂而靜默,唯有有容妹妹那帶著活潑生氣的呼吸,才給予我一絲身處人世的實質依托,俯下頭,在少女的額間輕輕地烙下一吻,感受著她清香純潔的氣息,我臉上終於現出了一絲真正的笑意。

「不管怎樣,能聽到你那樣說哥哥我很得意呢!」

笑容在臉上擴大,把少女摟進懷裡,真氣運轉,將她罩了進去。接著,便啟唇吐氣,渾厚的中氣在胸腔內震盪,噴出口腔,自發成音,是為長嘯,綿密悠長的嘯聲在雲海中激盪,涵蓋四方,雲海中波濤洶湧,霧氣四散。

音波在天際的幾個轉折間,終於形成曲調,高拔低回之際,蜿蜒盤旋,排雲蕩霧,浩渺無邊,嘯音四散,籠罩天際,有傲然臨世,獨折萬物之意,更有意氣飛揚,洞達九天之情,是為「穹天折」!

嘯聲過度,餘波仍殷殷如雷,我輕握住有容妹妹的一頭青絲,仰望天際月華,翻湧的心思終在剛剛的一嘯中平復下來——小妮子,妳可知道

妳哥哥我真的很得意呢!

「你是在說神話嗎?」

在蘭光市郊某個空曠的住宅區內,由黑天洲千里迢迢派駐蘭光的巫術力量諸位上層人物,圍在就餐用的長桌前,除了那個正在咆哮的男人,所有的人都是默默無言。

他們的形勢稱不上太好。

一年前與艾瑪祭司的鬥法,最終以自身的失敗而告終,做為代價,已把持在他們手中兩百餘年的《亡靈書》,以及召喚大神「拉」的終極咒語也被送入人手。處在落後的黑天洲土地上的叢巫,在黑暗六大力量的地位,一落千丈。

雖然近期內,有數位極其厲害的人物破關而出,大大地增加了他們的實力,但,慘敗於艾瑪祭司手上的挫折,仍令其一時間無法恢復先前的信心。而在這個糟糕的時刻,神話般的資訊便出現在他們眼前——「死而復生?難道這個半大不小的毛孩子,已經掌握了《亡靈書》的無上奧秘了嗎?當然不可能」

為首的索姆一掌將桌子拍碎,漆黑如墨的臉上,那閃著凶厲光芒的眼神,是森林中殘暴的凶獸所獨有,在叢巫中,他算不上是一流人物,但其凶殘的個性,卻是舉世聞名。

叢巫本次前來蘭光七島,還沒有到達目的地,便被炎黃進化力量派出的幾個小輩打回去了一半的人手,力量更是大衰,整個叢巫的疲軟無力,在這次事件中更是暴露無遺。

不像神英那樣人材輩出,也不像禁忌那樣實力雄厚,當然,也保持不了梵河那樣的實力莫測,與同屬一系的艾瑪祭司又水火不容即使索姆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在這樣的情形下,也感到了渾身乏力。

「身份註銷的人死而復生又飛縱上萬公尺那種力量」

「這種力量又如何!」

緊閉的大門轟然洞開,強勁貫入的壓力令所有人為之失色,而隨之而來的凍徹骨髓的寒氣,則將他們所有未成形的反抗全數凍結。

索姆張口結舌望向門口,從外面施施然入內的黑膚男子也把目光看向他,漆黑的瞳孔中冰針一般的眸光,令索姆逃難式地扭開了頭,口中卻全是歡欣。

「杜古!」

正是巫術力量之叢巫一系,去年剛剛出關的庫姆達部年輕的酋長,號稱能夠凍結蒼穹的「天寒」杜古!

固然在蘭光七島上,炎黃進化力量有著絕對優勢的控制權,但這並不代表其他的力量在這之上便束手無策,幾千年的傳承經驗不斷地推陳出新,如果有哪位想要完全地封鎖消息來源,簡直就是個笑話!

所以,智者不做無用功,在暫時遮蔽了「那消息」三個小時後,炎黃進化力量的重量級人物,容氏家族當家主,繼承了父親「金頭腦」之名的容家大小姐容馨,在新紀七月二十二日凌晨四時許,正式向外界宣佈——新紀二○五二年四月一日,由神英、巫術、梵河、禁忌四大力量,以及炎黃進化力量之西殿,還有「三大制約」所共同宣佈註銷身份的前炎黃進化力量重要成員張真宇,已於二○五四年七月二十一日正式現世!由之證明兩年前諸方的註銷屬於失誤行為,請求諸方恢復張真宇的身份檔,重新建檔保存,炎黃東府將盡全力協助諸方的工作。

同時,也鄭重警告那些想著「維護權威」而不顧真實情況的小輩,如果他們想因此而對張真宇不利,那麼,也就請他們準備好接受炎黃東府的全力報復!

這份聲明完全沒有進入普通人群的感知範圍,但是,在六大力量、三大制約所在的黑暗世界,卻已經是攪起了軒然大波。

近千年來,這種情況已是屢見不鮮,而人們也不得不記起,從兩千多年前的鐵血時代開始,傳承下來的,面對這種有損於各組織上層顏面的事件,唯一的解決辦法——徹底抹殺!

這是一個古老的傳統,目的在於維護黑暗世界那種無上的權威性。既然古老,那麼,也就自然而然地沾染上了古時特有的獨裁專權思想,沒有什麼道理,只是單純的殺戮而已。

而大家都明白,在當今這種形勢下,這種傳統未必有其再存在的理由,但,在各方的高層,普遍把持著組織大權的諸「老朽之材」,卻絕對會抱著這塊「傳統」的大塊木頭不撒手,以維護其自身的控制力。

容馨的聲明,簡直就是直指那些上層的頑固之徒,目的之明確,令諸多能人都在心裡嘀咕:莫不是炎黃的年輕一代要反了?

推己及人,不少人也都流下了一身冷汗!

而不只是汰舊換新上的問題,更棘手的,其實是當事人的身份!張真宇,這個年方十九歲的年青人,在兩年前的長鏈戰場上,便以一己之力,牽制著「禁忌」在東方的全部力量,使之動彈不得,論少年英才,可謂首屈一指。

而其父,張雲忘,炎黃第一高手,並且,有可能是世界強者之中的王者!沒有人會忘記,兩年前為了報「喪子之仇」,他以一人之力,將禁忌在東方的力量連根拔起,並親上堅羅本土,直搗禁忌本部,一場大戰,將禁忌高層抹掉大半,使之元氣大傷,怕是二十年內再起無力!

如果不是三大制約同時介入,其他力量也在後面牽制,說不定現在世上便已經沒了「禁忌科技力量」這個名號!

當然,如果是年齡再大一些人的,也不會忘掉他的祖父,那位世界上最神秘的強者,以及隱隱間成為這一家人之羽翼的幾個棘手人物這種實力,任是某些人再有心,怕也無力為之

所以,在聲明發出後的五個小時裡,各大力量以及三大制約,都技巧地保持了沉默,沒有回應,也沒有反對。

他們也都明白,對這種通告的有效反應時間是八個小時,錯過這八個小時,將視同默認。如果過後再反悔,那麼,在道理上首先便站不住腳,而且也有可能受到其他諸勢力的一致攻擊

大家都在想,前五個小時是雞肋,後面的三個小時,會是誰先表態呢?

「一夜未歸張真宇,你這混蛋對小容幹什麼好事了?」

江雅蘭帶笑踢過來的修長美腿殺傷力實在太小,小到讓我想不出是躲開的好,還是不躲開的好。

現在是上午九時許,有容妹妹仍然是酣睡未醒,我在半天空裡上上下下幾個小時,實在找不到地方去,終於無可奈何地背著小妮子來到彌香山上的蘇氏公館。

在此等候了將近三個小時的江雅蘭,也就將她心中憋了好久的情緒,理所當然地一腿踢了出來。

和我想像中的江雅蘭真是一模一樣!如果現在那位害羞的少女祝纖纖也在一邊,那與我本來的設想就更貼近了。

只可惜,那天才少女正在某個秘密基地做實驗,短時間內,似乎是無緣再見了

按照在心中演練了千百遍的計畫,安置好了正睡得香甜的有容妹妹,我笑嘻嘻地受了她的一踢,然後一點也不避嫌地勾住了她脖子,用力往下壓,完全是對哥們兒式的做法,臉對著臉,然後便是一個大大的笑容。

「雅蘭,好久不見,你出落得是愈發標緻了」

「去你的!」

她的手上燃起了小火苗,用這招來烤我的手,我縮回手去,直起身子,卻仍然有時間拍她的肩,「你現在的功夫可是不得了有空我們來切磋切磋?」

她紅霞流動的瞳孔中,立時充斥了滿滿的戰意,看那樣子,似乎想立時地拉著我到院子裡面去比劃兩下。

我連忙叫停,今天我還要回到海上去留在這裡,可是會給大家帶來很多困擾的

「困擾?有這個心思,你早幹什麼去了?」

江雅蘭對我的解釋簡直是嗤之以鼻,但是卻也沒有了立刻出去一戰的意思。她冷笑兩聲,甩手扔給我一份今天最新的消息,才一入眼,我的眼睛便已張到了最大限!

竟然已經曝光了!

雖然沒有想著一直瞞下去,可是,這樣迅速地曝光,也使我頗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覺。

腦子裡面轉過幾百念頭,想到了今後有可能出現的狀況,我唯有苦笑——不會是針對於我的追殺行動已經開始了吧!

「瞧你那德性這點小問題就怕了?大不了,我幫你,把現在在蘭光的所有敵對力量全部清除好了。」

這次換她回來拍我的肩,我揚了揚眉毛,聳了聳肩,不露聲色地將她逐漸用力的手彈了開去,追殺便追殺罷在冰山下面悶了兩年,沒憋瘋便說明我修為深厚,現在有了這種可以發洩的正當理由,我說不定還要感謝那些人呢!

一塊兒解決好了,一勞永逸,下半輩子就可以渡假般地享受了

如此的想法,讓江雅蘭真正地吃了一驚,想來是因為沒有想到這世上還有比她更狂的人存在吧!

看著她吃驚的模樣,我啞然失笑,隨手拂亂了她微帶著深紅色的頭髮——嗯,氣貫髮梢,形露出於外,這妮子確實有狂的本錢,而相比之下,我自然也就更有資本了不是嗎?

這個不是重點!

她有點兒不自然地拍開了我的手,然後便做出了兇惡的模樣,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其手法似乎承襲於容妖女,但並不是那種危險的妖魅,而是一種直來直去的炙熱和爽朗!

「看看你幹的好事吧!」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6 08:19
第一部 第六集 正式現世 第四章 夜宴


蘭光市區天河路二十一號,星光娛樂公司門前,看著前方人頭攢動的壯觀景象,我的第一反應便是掉頭向後。

然而,江雅蘭修長的手臂卻依抓著我的衣領,提醒我,此時此刻,似乎不是退縮的時候。

「你不是自稱是小怡的男朋友嗎?現在她在裡面受苦受難,似乎一個稱職的男人應該救她於水火之中吧」

逮著了我的軟肋,江雅蘭的舌頭愈發地鋒利起來,而在我反擊乏力,無話可說的當兒,她更是重重地落下一擊,意圖直刺我的死穴。

「尤其是這個麻煩還是你招惹下來的沒錯吧,張家的情聖大人?」

也許真是這樣沒錯不過這樣說,是不是有點兒那個意思?

我眨了眨眼,看著似乎是正氣凜然的江雅蘭大小姐,話語間帶著些小心,也帶著些反擊的鋒芒,「那麼,你的意思是在指責我,又或是有容妹妹呢?」

江雅蘭的眼神在一剎那間幾乎要噴出火來,然而瞬間卻又熄滅了。

她在口中嘟噥了一聲,就拉著我往裡面去,半晌後聲音才大了起來,「正蠢材」

如果在外面看的時候,我的心中還覺得場面可用「壯觀」來形容,那麼此刻,在內裡的招待室中,我所見到的場面,或者只有一個「恐怖」才可說明。

沒有維護秩序的員工,裡面除了那些已陷入歇斯底里狀態下的幾百位記者,便只有蘇怡一人漫不經心地坐在長檯後面,顯得形單影隻,她一邊單手敲著筆記本,一邊隨口地回答諸人連珠炮一般的提問

狼群中的小羊羔?還是羊群中的大母狼?

此刻我心中出現了一股想要狂笑的衝動,這些恨不能挖出人家祖墳曝屍三日的記者們可知道,如果台上那位弱質纖纖的少女想幹,她完全可以秒殺了全屋的人無知者無畏,當如是耳!

江雅蘭嘿嘿冷笑了兩聲,大咧咧地衝著處在記者包圍中的蘇怡打招呼,在多數人愕然回頭的時候,拉著我走到了台上,理所當然地坐在了蘇怡的身邊,蹺起了二郎腿,還摟著她的肩膀。

「小怡,都三個小時了,還沒有應付過去嗎?」

蘇怡卻不理她,只是微笑著瞥向我的臉,我回她以笑容,同時也很自然地偏頭看她在筆記本上記些什麼。入目的圖案令我愕然,這個是

「今天晚上必須要針對你的事情做一些表面文章,初步決定是辦一個宴會需要做一些會場佈置,到時候,除了失落文明力量外的五大力量,以及三大制約,可是都有出席喔」

我到今天才知道,如果說旁若無人,那麼,蘇怡的水準應該是遠超江雅蘭數籌!就那樣將下面嗷嗷叫的記者全數拋下,笑盈盈地與我討論起會場佈置問題來,可算是大大地落了娛樂界的面子。

「蘇小姐」

在連續幾個問題都被忽視,且連本人都要被剔出視線之時,終於有人忍不住大叫了起來,也由此辛苦地贏得了佳人的一瞥——「是東星報的李先生」

由美人口中道出自己的姓氏,這種殊榮,當即令怒火沖天的記者大人火氣消散了大半,聲音也小了很多,但依然是不依不饒。

「蘇小姐,我想問的是,有容小姐」

「有容?我以為剛剛的三個小時中,我已經將有容小姐的事情闡釋得非常清楚了,一些身關有容小姐隱私的問題,那應該已不是諸位記者的事情,接手那種事情的,是狗仔隊!」

臉上仍然是淡淡的笑容,但冰霜般凌厲嚴寒的眸光,卻將還要再說話的記者們硬是堵在了那裡,進退不得。

而江雅蘭這女人還一點也不體會別人的心思,硬是吹出一聲悠長而又尖銳的口哨,將所有的記者的臉都弄得青一陣白一陣——我算是服了她!

這個樣子的記者會,當然是開不下去了,顏面掃地的諸位記者在一片怨言中灰溜溜地出場,江雅蘭笑的好生開心,蘇怡對此只是微笑,我則乾脆趴在桌子上,歪著頭看她對筆記本上的會場佈置做最後的完善。

原來擁擠的招待室此時卻是空空曠曠。

沒有了那些煩人的傢伙,江雅蘭做得比剛剛還要放肆,一個輕靈的跟頭越過了蘇怡的頭頂,落在了她身後,摟著她的脖子,以女人式的甜密聲線開口,令我當場出了一身冷汗。

「小怡晚上在哪兒舉行宴會呢?」

「彌香山,葉公館!」

葉公館,是蘭光葉氏集團當家主葉剛的居所,身為世界上有數的炎黃大型企業集團,葉家與炎黃進化力量之間,也有著諸多隱秘的聯繫,關係非同一般,而在此時,為了「招待」來自於四方的「客人」,而又不想太招惹他人的注意,所以,也就藉著今日葉家的老太爺做壽的時機,將宴會的會場設於此處當然,這其中還有著其他一件事情的考慮。

「神之原石是這次蘭光問題的中心。我們想趁著今夜的宴會,將這件事情做一個統一的規範,而原石的所有人,當今古文明的權威,陳世文老先生也將蒞臨會場,為我們做一個比較詳細的交代!」蘇怡微笑著如是說。

隨即,她便調出了有關於「神之原石」現有的一切資料,供我這個完全不清楚狀況的人瞭解。

神之原石,是人類所知的神話時代遺留下來最珍貴的遺產之一,是記載著上古神話時代,尤其是最早的「崇神」時代,現存唯一的文化傳輸媒介,得到了一塊「神之原石」,並且能將其上的資訊破譯成功,那麼,上面所遺留的珍貴資料,將極大地豐富所擁有者的本源文化傳承。

由古到今成千上萬年間,穹天星六大力量之所以各自征戰不休,勢同水火,歸根結底,都是在於抑人揚己,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所在的民族的文化傳承,並希望以自己的文化去蓋過別人的文化,以自己的力量去征服別人的力量,一句概括,六大力量的本質矛盾,在於文化。

那麼,撇開現在世界上絕大多數已經被膚淺的現世生活迷花了眼,可用數典忘祖來形容的普通人類,在以文化傳承為最終核心的六大力量中間,神之原石的誘惑力,可以說是無以倫比!

若能追本溯源,一以貫之,本著那最原始最本質的精髓,順流而下,逐步推演,不知可以完善多少文化缺陷,即使退一步講,也可以將諸大力量傳承千萬年的功法趨於完善,極大地提高其自身的力量。

不論是對暴力主義者又或是對和平主義者,神之原石的吸引力都絲毫不減,這也就不難明白,為什麼這一塊神之原石剛剛在蘭光附近的海底現世,便引來了黑暗六大力量的強烈關注,如果處理得不好,引起一場世界大戰也毫不出奇。

不明白這個石頭的重要性時,我可以將其置之腦後,而現在知道了它的價值,我也就不得不佩服蘇怡她們那種處變不驚的修為。當然,也有可能是時間消除了本應有的震動

「不過有一點我一直不明白難道蘇伯父、容伯母、容家的老狐狸,又或是江老爸他們都度假去了?為什麼到現在為止,仍然不見他們出來主持大局?」

嘴上說得是非常的謙虛客氣,但事實上我心裡的念頭,卻是對這些老大人們為人深深懷疑

拜託,他們這些正當壯年的長輩們,難道就這樣把這一團棘手的事情甩給了後輩,然後拍拍屁股離開?

「誰說沒有啊剛剛的馨姨不是出來證明你沒死嘛!真是很難得馨姨已經一年多沒有在公眾場合露面了吧」

江雅蘭一臉的見怪不怪,蘇怡也用微笑來回應她的話。

我頗為驚訝地揚起了眉毛,由她們的這種反應,完全可以得知,在我「死去」的兩年中,這兩位直接介入炎黃發展進程的少女,其能力是達到了怎樣一個水準。

想來,如果不是我自身的實力也算是突飛猛進,此時的我,便應會發出「光陰虛度」的呻吟了吧

新紀二○五四年七月二十二日上午十一時正,在與蘭光隔海相望的堅羅本土,禁忌科技力量的總部,沉寂已久的禁忌上層,終於在八個小時的時限內做出了反應,其內容符合所有人的想法:禁忌科技力量與張真宇之仇,不共戴天,沒有任何可以化解的可能!

如今,既然其人已經「復生」,那麼,原本用鮮血來遮住的仇恨便要再度掀開,禁忌科技力量將用其最大的實力,以一切的手段,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張真宇再度抹殺。同時,也希望各大力量維持自身的傳統,對於這個欺騙了各方權威的罪犯,予以最嚴正的懲罰!

五分鐘後,巫術力量之黑天洲叢巫一方回應了禁忌的說法,表示出「維護傳統」的決心,但是,這方也提出,正式的追殺行動要在今夜的宴會過後,才會展開,且這種追殺行動,不會列入其組織的長久綱領

十一時二十分,巫術力量之中天洲艾瑪祭司一方,一如既往地與其死對頭唱起了反調,強烈地表示出了對炎黃精英復生的祝賀之情,並願這位奇跡般復活的少年,永遠地避開奧裡西斯大神的眷顧,接受太陽的恩賜。

又過了十分鐘,梵河等級力量之十二神官聯合發出中立聲明,在對當事人表示祝賀的同時,也聲明雖然不會頑固地依照傳統追殺「欺騙者」,但是,「欺騙者」也無法在其勢力範圍內享受到任何形式的身份待遇。

十一時五十分,炎黃進化力量之西殿一方正式發出:「張真宇正式身份的免註銷聲明」,表示了對這死而復生少年的寬容,並歡迎他再度加入到炎黃進化力量的行列中來,為炎黃文化的沿續,為了中天帝國的復興,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十一時五十五分,三大制約推舉當世西羅巴洲之神聖教廷教皇,聖.安東尼.巴薩尼奧.克裡希安向東方的少年發出祝賀聲明,並再一次地聲明制約不會介入六大力量的內部事務——除非六大力量之間的衝突,將對這個世界造成不可估量的破壞!

十一時五十九分,神話英雄力量之眾神議會三大長老之一的「命運」,以其一貫的語調,在蘭光外海發出了六大力量中最後一份聲明,為這喧囂的一小時做了一個隱晦的結束語。

「在為歸來的生者喜悅的同時,也為未來的死靈哀悼,諸天的神明應會舉起他們的神器,接受下界的愚人奉上的祭品神永遠地傾向於勝利者,我相信,神應該已經指明了最後的勝利之所向,那麼,與神共舞的神話英雄們,自然也要向未來的勝利者致敬,並奉上自己真摯的友情」

由有容妹妹的當街高歌而引起的風波,就此可算暫時解決,但一時空閒下來的我,卻沒有盼到所應有的一場由美女坐陪的飯局,其主要原因便是晚上那可惡的宴會!

離世兩年多,近些時日六大力量、三大制約之間勢力的消長變化,我是一概不知,所以,身為今晚宴會理所當然的主角之一,我必須囫圇吞掉一些資訊,免得到時出醜。

淹沒在幾乎無窮無盡資訊海洋裡,時間過得飛快,當我偶爾的一次抬頭,便已發現,竟已是日落西山之時。

從宿醉中清醒過來的有容妹妹,則搖晃著她那還微帶著眩暈的小腦袋,為我端上了提神用的清酒。

「謝謝你啊有容妹妹!」

我微笑著拍拍她小腦袋,同時用另一隻手端起了酒杯,嗅了嗅清淡平遠的酒香,讚了一句,「好酒!」

小妮子先是自得地一笑,但隨即便微帶著些苦惱地皺起了眉頭,帶著些明顯地不甘,「我已經成年了能不能不拍要我的頭,你這樣子,讓我覺得自己好小!」

可妳真的是很小嘛

這句即將出口「哥哥式」的話語突然僵在我嘴邊,只因我驀地記起昨夜,眼前少女憂傷而淒婉的歌舞,以及那自傷自憐的「醉話」自傷自憐?這是一個天之驕女所應有的感情嗎?

而我也注意到了,剛剛少女不知不覺間隱去了她一向愛叫的「哥哥」,而是用了「你」這個稱呼她的小腦袋瓜裡在轉著什麼念頭,難道我會不知道嗎?

這樣的問題,已絕不是一句「幼稚」或是「不成熟」

之類的話,便可以輕鬆帶過的了!

真***活見鬼!我活了十九年,怎麼還不知道我竟還有成為勾人心小白臉的資質的?

諸般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生出的作用力已足以改變臨到嘴邊的話語,「嗯,的確,你現在是大姑娘了沒錯也就是因為你大了,我才煩惱!」

這句脫口而出的言辭是百分百的大實話,而其生成的作用,也足以令有容妹妹眼前一亮的同時,再羞紅了整張小臉——上蒼保佑!這句話的本意可是純潔無比的可為什麼生出這種近乎於調情的效果來?

有那麼一剎那,我幾乎想著把手中的清酒往頭上倒,以清醒一下思路,然而,有容妹妹卻實在是忘掉了昨天晚上那「當不得真」之類的言語,整個人撲到了我懷裡,抱住我的腰,再不願鬆開。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

小姑娘的膽氣如果沒有酒來助威,想來也是有限,關鍵字就這樣堵在嘴邊,再說不出來,急得她直想掉淚

真是小女孩!

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開口講話發出的聲音近乎於呻吟。

「難道你要和你蘇怡姐姐做情敵嗎?」

「不可以嗎?」

小妮子猛地抬起頭來,清澈見底的眼眸中竟是透出了滿滿的期待和懇求。

我愕然發現,剛剛我那極度示弱的一句話,竟然使我所堅持的底限當即潰退千里,被有容妹妹的感情攻勢殺得一塌糊塗!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如果我的耳朵還沒有怠工的話,剛剛那語句聲音的成分,似乎不只一股

我偏過頭去,對門邊的佳人露出了苦笑。換了一身居家的休閒服的蘇怡,正饒有興味地開口,一句同樣的話,語氣雖然與有容妹妹相去天壤,但,其中不可捉摸的意味卻使我同樣地頭痛!

有容妹妹像一隻受驚的小貓咪,整個人從我身上跳了開去,猛然上衝入腦的血液差點讓她窒息!

由後面走來的蘇怡一把扶住了她,把她的小臉扳到了與之相對的方向,一臉的嚴肅,但眼中分明便是笑意。

「小容,你竟要當我的情敵嗎?」

有容妹妹的眼神可是十二萬分的認真,在恢復了正常的呼吸過後,她猛點頭,表示出她自己堅定的決心。

對此,蘇怡也就理所當然地宣佈:「那好,從現在開始,小容,你就是我的情敵了我們現在先去換衣服,然後再商討一下日後的決鬥日程吧」

你確定這不是小女孩們在扮家家酒?我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樣了,然而,在將此刻分外乖巧的有容妹妹拉出門的時候,蘇怡有意無意地回眸,那流轉的光芒,卻已是扣動我弦的認真!

她們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再一次長長地歎氣,反手將酒杯反扣在額頭上,讓杯中的餘瀝經過眼角,順著臉頰流到脖子裡,讓這清涼的感覺沁入我的肌膚,平息我心中翻騰的思緒。

雖然有些老氣橫秋的模樣,但我還是要說,女人們的邏輯,我永遠不懂!

葉公館,距蘇氏公館不過一公里左右的距離,如果遵照經濟學原理,那麼,輕輕鬆鬆地步行過去,順便欣賞一下林蔭大道的美景,輕嗅撲面而來的芳草香氣,無疑是最划算的選擇

然而,永遠都要多此一舉的人類,為了照顧自己的「身份」,維護自己的「面子」,卻必須要坐上豪華房車,越過這本來寧靜的一段路程。

「何苦來由」

全身披掛的我原諒我用這個詞來形容我自己的西裝革履,只因為一向身著休閒服的我,一穿上這種世界公用的禮儀式服裝,便覺得是十二萬分不自在,較之於披盔戴甲,也相差不遠矣。

也因此,縱然蘇怡用專家的語氣稱讚我此時的風度,有容妹妹也近乎於崇拜地看著我,甚至於江雅蘭也用了「人模狗樣」這種辭彙,來表達她對我少有的「正面觀感」,我仍然為這種束身的正式服裝而深感窒息。

而蘇怡永遠是蘇怡,在車內微弱的燈光下,一襲深藍色的露肩長裙閃爍著星光般的碎芒,映著她發出淡淡光暈的肌膚,那種美態,將我的眼光都扯直了,而她體貼地為我鬆了鬆領帶,微微而笑。

「再堅持一會吧只要應付過了壽宴上的人,到了『裡會場』,那時候,你怎麼穿都沒問題了」

坐在另一邊的有容妹妹垂下頭,把玩著她手腕上繫著的珠串,有些不高興。

「為什麼我不能去『裡會場』啊?」

蘇怡伸出手,橫過我的胸,拍拍有容妹妹的小手,仍是那種「大姐姐式」的安慰,沒有一點兒所應有的「情敵式」的模樣。

「小容在外面也很重要啊你可是我們內外聯繫的中轉站之一呢,可要小心自己的安全才行!」

這句話肯定小妮子的本身價值的意味,遠比要勸她小心的味道濃厚,而小妮子現在最希望聽到這種話,登時便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這種場面,令我再度懷疑,不久前那所謂的「情敵決鬥攻略」的性質不過,這樣,才是真好吧!此時,坐在車前座的江雅蘭則不甘寂寞地以傳音向我發過來一聲冷哼,震得我耳膜嗡嗡做響,以此表示出她的不滿。

同時,兩分鐘不到的車程已經結束,蘇怡細心地再度伸手過來為我打理一下領帶,有容妹妹也不落人後地為我撫平衣服上的壓痕,看得前面的江雅蘭眼睛都要噴出火來,透過反光鏡映現出來的笑臉,也帶上了幾分殺氣。

「見鬼什麼時候你竟成了專勾人心的小白臉的?」

這是在我步出車門時,江雅蘭湊到我耳邊說的話,我還她一個笑臉,只是,不知她可否看出,我隱在這笑容下面的苦澀來

「蘇總、有容小姐、江小姐、張先生,請這邊來!」

在宴會場外,舉止得體的服務生為我們指引路徑,我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會場的佈置,果然和蘇怡上午的設計大體相同,通過視覺反饋的印象,我總覺得,與其說這樣的會場是為了讓諸位來賓更輕鬆地享樂交際,倒不如說,是為了在它整個地倒塌之際,給予其中的人以更多的保護

順著侍者指引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得那邊全是一些社會名流,成功人士——至少表面上看是這樣。

他們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個小圈子,雖然人數不多,但卻吸引了宴會廳內百分之八十的目光。

「真麻煩啊!」

江雅蘭吹了一聲口哨,縱然是在這種場面下,她也只是一身艷麗如火的緊身皮衣,薄韌的皮革順著她身體優美的曲線鋪展開來,卻也不吝嗇於是展現她細膩的肌膚,美得令人眩目如果她的內心和表面一樣便更好了

接收到我疑問的目光,她竟然也挺合作地為我解惑。

「那邊,葉家的中生代的頭頭,葉冠雄還有『歐陽營造』的老總,喔,那個中年老頭是『浩南電子』的掌舵人還有席家的順位繼承人,嘖,再加上小怡,蘭光資產的百分之五十可就聚齊了!」

呵,全是商業巨頭啊不過,就算他們是商業巨頭,和我們今天晚上的正事有什麼關聯嗎?

我再度將心中的疑問用目光送了出去,江雅蘭聳聳肩,「是沒有關係沒錯所以,人家叫的人實際上也只有小怡而已,不過,誰讓咱們是一塊兒來的?」

看來江雅蘭也有頭痛的時候,而此刻,緊挽著我臂彎的有容妹妹也借偏頭之機皺起了一張小臉,「讓怡姐去應付好了和他們那些人打交道,真的很累人呢!」

不去嗎?看向與我並肩而行的蘇怡,再看看前面那些已灼灼生光的眼神,我不自主地歎了一口氣,早說就好了,現在晚了!

二十分鐘後,我再一次深深地痛悔於剛剛的反應遲鈍。

如果說,那些商業巨頭的本意,是為了和蘇怡商談一下商業問題,琢磨琢磨這位實力雄厚的後起之秀,那麼,當他們在商場上磨練出來的利眼掃到了蘇怡放在我臂彎中的手掌時,他們的目標已經完全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其中某些人特異的態度,讓我不得不想起由古到今,諸勢力之間維護利益的不二法寶——聯姻!

而此刻,似乎蘇怡以行動給了他們以重重一擊啊!

我想,他們手上的理想兒媳名單大概要重新排座次了。那麼,很自然的,他們投射過來的目光,也就稱不上和善。

「看來他們似乎對你寄予厚望」

在蘇怡高超的社交才華下,終於得以脫身的我們遠去了百多步外,我才心有餘悸地道出這句話來。

江雅蘭在我身後悶笑,蘇怡卻是漫不經心地回應:「厚望過後是失望如果他們連這個都看不透,也就稱不上是商場悍將了嗯,我們現在過去?」

她扭頭問我的意見——真是求之不得啊!

我聳肩,希望能借此彈開那些釘在我背上的各色目光,這種環境,我是一刻也不願意再待下去了!

晚上七時一刻,再一次地確認外面的有容妹妹的人身安全後,由江雅蘭前引帶路,我和蘇怡並排走在葉公館內部的長廊內,這道長三十六公尺的走廊,卻布下了至少三百多道各式各樣的禁制,並巧妙地統一在一個大型的「不涉本心」水準的結界內,將走廊內外嚴格地分割成兩個天地。

「嗯有禁忌的『湮滅光』,有叢巫的『生命浮雕』,有艾瑪的『太陽禮讚』,有梵河的『守護者』,還有教廷的『聖光』,哦,當然,炎黃的『大衍周天』也布下了」

純憑真氣的感知,江雅蘭便如數家珍地將各路人馬布下的禁制防護一一報上名來,這種事情,基礎知識嚴重匱乏的我是絕對辦不來的,所以,我還頗有些佩服,只是,看看江雅蘭興奮得要發光的臉,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這妮子想趁機會將布下這些禁制的高手一網打盡,以滿足她已過分高昂的戰意?

我看向蘇怡,蘇怡笑而不答,而數息之後,江雅蘭已大模大樣地一腳踹開走廊盡頭封閉著的大門,幾乎在同一時間,數百道凌厲如電的目光已疾射過來,放射出來的壓力足可將某些人整個地壓趴在地上,而在他們看清了門外之人的身份時,諸般力量已漸漸流轉開來,壓力再漲。

江雅蘭看來是很享受啦不過,身為一個男人,在自己所在意的女子面前,沒有可能甘於平淡,我隨手拉回恐怕已想著如何打一場的江雅蘭,體內真氣在壓力下自發運轉,生成了一道不住流轉的劍氣屏障,消融掉這股壓力的同時,也不輕不重地排出幾道似有若無的劍氣橫掃過去,室內溫度驟降!

行若無事地扶著蘇怡走進「裡會場」,目光沒有目標地掃過,似若無意地同絕大部分人或輕或重地交手一次,我滿意地看到這部分人心中升起的驚訝乃至於恐懼的情緒,這樣,正是我鋒芒微露所要造成的結果。

而我有意略過的數道目光,在此刻也都相應地收斂了鋒芒,沒有了這些人為主導,室內的氣氛立時鬆懈不少。

「炎黃後起之秀,號稱七傑,可能在全世界排上號的,也不過三兩人而已,而蘇小姐和江小姐無疑便是其中之二,今日一見,幸何如之!」

一個人朗聲開口,我的目光望了過去,明明是一個金髮碧眼的老外,卻說著比大多數炎黃人都要純正的炎黃語,這種感覺,可稱得上是怪異絕倫,聽他盛讚蘇怡兩人卻有意無意地忽略掉我,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但是,看他溢於言表的誠摯和爽朗,卻實在是讓我生不出惡感來。

真是怪人!

我聳聳肩,這邊似乎沒有我的事呢,我正想往後退,把這裡的事交給蘇怡她們把握,身後的江雅蘭卻用手指尖捅了我一下,啥意思?

而此刻,蘇怡踏前一步,與我並排而立,纖手自然而然地放入我的臂彎中,她抬起頭看我的臉,臉上是一抹詢問式的神色,還有一絲清淡可人的笑容。

「宇哥?」

什麼?

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她的意思,然而她卻好像是領會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愈發地迷人,但卻發散出絲絲的凜冽寒氣,當然,這個笑容已並非是針對於我了。

她理也不理那個正展露出一個迷人笑臉的老外,只當他是透明人,目光越過他所在的位置,輕輕淡淡地開口,音波卻在真氣的傳送下送到了每個角落——「炎黃進化力量『女師』蘇怡、『羽林軍衛』江雅蘭,陪同原東海武魁張真宇向諸位見禮,忝為地主,如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身後的江雅蘭做了一個隱秘的手勢,而同時,會場上樂聲響起,氣氛再度鬆弛,大部分人只是再看了我們一眼,便自顧自地散去,而有幾人雖然在原地不動,但也沒有上來的意思。

我鬆了一口氣,明白今晚上最窘迫的時間過去了。

六大力量相互之間關係複雜,千頭萬緒,且其中諸多在兩方之間的秘密實在容不得曝光,如果大模大樣地展開正式的商談會議,極有可能一語不慎便引發全面大戰——三年前在容老頭家的那場不歡而散的小型商談便是一例。

針對於這種現象,六大力量的諸多會議均是在如宴會般的場面下進行,暗地裡的交易也將在這樣的宴會上不動聲色地完成,極少出現多方會談的場面。這種形式對於保持六大力量之間的互相牽制與暫時的和平共處,有著極其正面的作用。

當然,對於我這種實在不善於交際的人而言,對於這種形式的會談,也是心喜不已。

第一個上來打交道的人,正是那個被蘇怡有意忽略過去的英俊男子,看來不但他的氣質有值得稱道之處,臉皮上的功夫也是讓人佩服。

遠遠地,他向我打招呼:「張真宇先生,你好!」

他的臉上仍然是陽光燦爛,一點兒也沒有那種受到了冷落和忽視的感覺,我對他是很佩服啦,不過,一直站在我身後的江雅蘭卻將不善的目光刺在他臉上,敵意濃厚。

蘇怡卻只是將目光傾注在我臉上,送來一個美麗的笑容的同時,在我耳邊輕語一聲「自己小心」,便端起了走過的侍應手上的陳年美酒,微笑著向今晚第一個交易者走去。

自始至終,她沒有向那個人望上一眼!

我再一次發現了,「旁若無人」這個辭彙,用在蘇怡身上,很恰當呢!

「糟糕啊看來剛剛有意地撇開你,惹得你女朋友生氣了!」

這人的厚臉皮果然不同反響,蘇怡那樣的態度也無法讓他退縮,依然笑得陽光燦爛,並以這個笑容,掩蓋了他落魄得過分的衣著。

我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他,我記得強記在我腦中的資料上並沒有他的存在,他不是六大力量中的人物嗎?

「卡繆,教廷的卡繆,一位正職神父!」

他伸出手來和我相握,很輕易地便捕捉到了我臉上那根本掩飾不住的吃驚——神父!難道教廷的人全死光了嗎?

「基本上來說,教廷現在還是人員充沛正因為人員充沛,所以,基因變異的機率才會更高一些!」

帶著些自嘲,更多的是直言無忌的爽朗,他幾乎是立時便將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又拔高了幾分,而他此時才正式地介紹自己的身份,「教廷名義上的觀察員,事實上也就是高級間諜的意思!」

我終於笑出聲來,而身後的江雅蘭則冷哼連連,他看了看江雅蘭的臉色,嘻皮笑臉地湊到了我耳邊說:「只是聽聞你和蘇小姐,以及有容小姐有糾纏不清的關係,為什麼現在一向是你的『死敵』江雅蘭小姐也如此為你長臉呢?」

雖是湊到我耳邊,但是那聲音絕對可以江雅蘭聽個清清楚楚,我幾乎可以感覺到那妮子幾乎要焚燒掉整個宴會大廳的怒火!

為了保住這個我少數看得順眼的男人,我苦笑著拉他往遠處走,而江雅蘭則在後面切齒低吼:「卡繆,宴會後咱們東邊海上見!」

被江雅蘭那樣恐怖的角色如此威脅,這人還笑得出來,我不由得為之深深佩服,但身體接觸時,那體內近乎於絕對純粹的聖光氣息,卻也令我明白了他的信心由來,他的實力絕不在江雅蘭之下,由之看來,教廷也確實是實力雄厚沒錯。

「沒事沒事!今天江小姐必定不會在宴會上動手的」

坐在宴會廳的角落裡,我們兩人各端起一杯不含任何酒精的飲料,笑盈盈地品嚐,而卡繆卻仍在有意無意間賣弄自己的信心。

「在黑暗世界,江小姐的性格可是聲名遠揚,誰都為之頭痛三分一年前,炎黃和禁忌在我教廷的調和下展開和談,就因為禁忌新派來的東方特使洛基出言不遜,便被江小姐當著三方十多位頭腦的面,將之當場格殺

「還有幾個月前極天洋上的例會時間,也是江小姐豪邁的作風,差點結束了叢巫『左馬』部的族長她可是一點兒也不顧忌與會數方的顏面啊」

卡繆搖頭晃腦地將江雅蘭的光榮歷史一一道來,卻是絲毫沒有說出他信心的由來,我晃了晃杯中尚餘下大半的飲料,似笑非笑地在他眼前微微比劃——果然聰明!為了防止被飲料潑臉的威脅,他立時地導入正題。

「誰都知道,只要有江小姐在,任何宴會的主角都要拱手相讓,除了少數的幾個人,都必然會被她的光采遮過去更何況還有一個號稱是最有可能贏得「東方女皇」稱號的蘇怡?

「今天宴會的主角名義上雖然是你,但會前,所有人都在想,今天最出風頭的人必定是兩位美麗女士的其中之一,而事實上」

他放下了酒杯,現出了滿臉的讚歎之色,「而在事實上,今天兩位美麗的女性行事之低調,在例次宴會中都從未得睹,她們好像將光采全部隱在你的背後難道這就是東方女性的傳統美德嗎?果然是純潔而高尚,無私且大度啊」

似乎將唱讚美詩的力氣全用在吟頌美麗的女性上面,那近乎於虔誠的語調令我為之哭笑不得。

但不論如何,也終於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原來是以為我在場,會讓江雅蘭的脾氣好一些明白了,如果一會兒江雅蘭發起飆來,我絕對會一腳將這狡猾的神父踢到漩渦中心去!

臉上現出了沒好氣的表情來,但如果說我的心口一致,卻也未必——想起了江雅蘭剛剛近乎於不可思議的隱忍,還有蘇怡開口講話前那種尊重的表示,我心裡面不由得暖暖的,非常舒服。

此刻,對面的神父卻也露出了一種神秘的色彩來,「看到你這個樣子,我本來已經放下的心事可又抬起來了張真宇先生!」

我揚起了眉毛,什麼事情,需要這樣故作神秘嗎?

「我這次前來,固然是有著教廷的命令,但是,卻還有著另一人的委託張真宇先生,你確認現在你的情人的數量足夠了嗎?」

「噗!」

毫不客氣地將滿口的飲料嗆到了這個惡劣神父的臉上,在他慘叫抹臉的時候,我真想再火上澆油地將杯中的殘瀝盡數倒在他頭上。

什麼話!瞧你那德性,簡直是一個拉皮條的龜公!信不信我現在就拉你出去單挑,不死不休!

「別誤會,別誤會,只是試探而已感謝上帝,看眼前這罪人的反應,他還沒有到不可救藥的地步求禰寬恕他淫慾的罪行!」

「閉上你的狗嘴!」

我低聲地咒罵了出來,而似乎是響應我的號召,旁邊走過的一位侍應也完全不差地將這句話同時說出口來。兄弟,謝了!

我感激地從他手上托盤中拿了一杯果汁,入口平復我嗓子中的癢意,然而,在看到了那侍應辛苦扯出來的微笑的臉的同時,我再一次地將飲料噴出口去,眼前的侍應閉上眼睛,不忍看到那惡劣的神父再次受到上帝的懲罰。

「奧奧馬修!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就算是不認識他,我也不會認為他是一個侍應,更絕對一點說,任何一個有點兒智商的人,都不會認為眼前的穿著侍應服裝的人會是一個侍應,無關於氣質,也無關於行為,只看看他那張臉——「數千年來最醜陋的海皇」可不是大家隨便說說而已。

不過難道一向最為豪奢的神話英雄力量,也淪落到了打零工賺錢的地步?

不,不,這不是重點,重點這個奧馬修應該寸步不離老姐的左右,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說在船上悶」

奧馬修說話還是那樣地沉悶,一點趣味也沒有,可是,調動人的情緒的手段可是絕對一流,我以手撫額,無奈地閉上眼睛留你在那裡不就是為了讓她在船上悶著嗎?你以為到了岸上,她會乖乖地像船上一樣?現在,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老姐釣凱子釣到這裡來了?

我哪裡還坐得住,當即站起來遊目四顧,而一邊狼狽不堪地抹完臉的卡繆,卻莫名其妙的比我更著急。

卡繆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奧馬修的領子,看那樣子,差不多要把高他一個頭的奧馬修提起來,「混混帳,你這個保鑣是怎麼當的啊?如果如果她」

嗯?他的反應很奇怪啊!

難道說,他也是我老姐的追求者?

下一刻,奧馬修用行動告訴了我真相,「閉嘴!教廷的走狗沒有資格管我們的事就算你是那傢伙的死黨也一樣!」

原來如此是遠在千里之外的那個傢伙派來的

也怪不得他會說出那樣的話!

而奧馬修對那人又最是反感,所以,即使他表面上的態度遠遠地沒有神父所表現的激烈,我也一點兒不懷疑,如果卡繆出言不遜,他絕對會立刻出手,不將眼前的神父撕成碎片誓不甘休!

雖然現在,我最應該的動作是插在兩人中間,盡量大聲地喊「有話好說」,但是這個見鬼的奧馬修辦事的作風實在是讓我惱火。

想都不想,我一把勾住他粗壯的脖子,硬把他往回拉,同時咬牙切齒地問:「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要聽,我只問你,老姐人呢?她現在在哪兒?在不在這個會場內?確切方位是哪裡?」

奧馬修還是一樣地面無表情,雖然他對我還不至於生死相搏,但是看他那樣子,對我開口的可能性也實在是太低

真混帳!難道天地間生出的愛情,就是專門讓這種英雄一世的男人變白癡的?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6 08:20

第一部 第六集 正式現世 第五章 命運
求人不如求己,把手上這個不成熟的男人丟給卡繆去頭痛,我神念思感全開,也不顧忌旁人的排斥反應,近乎於囂張地將整個會場全籠罩在我的感知範圍內。

幾乎立時幾個桀驁不馴的反應立時暴起反擊,我卻實在沒心情理會他們,避過這些反應點,依然我行我素地搜索老姐的蹤跡。

可是見鬼!雖然老姐的防身能力差到沒邊兒,但是這隱蹤匿跡的本領卻實在是高得過分!

明明是感應到了她獨特的反應,但是在她有意無意地轉移下,我又無法將其鎖定真見鬼!要是能用暴力一點兒的手段就好了。

「怎麼了?」

蘇怡在遠處感覺到了我的異常,遙遙地發出資訊詢問,而我尚未回答,心頭卻驀地顯現出異常的反應。這個是

是音樂的變化!原本舒緩和諧且節奏鮮明的近代舞曲,在此刻竟不知不覺地轉向了帶有明顯的古典氣息的小步舞曲,優雅而流暢,盡顯貴族的宮廷風範。

曲子雖好,但在此處,在這龍蛇混雜的地方,卻是說不出的古怪。曲調仍在細微地變化之中,似乎是變奏曲式,但

是她嗎?

仍在懷疑的時候,一曲終了,然而緊接再度出現的旋律卻讓所有人為之一震,我心裡當場慘叫了出來不!粗獷有力,富有野性的主部主題與優雅動人、明朗和協的副部主題在不可思議的背景下交互撞擊,噴發出尖銳的情感颶風,音色豐富得簡直便是一個奇跡!

由一架鋼琴,便將單簧管與和弦齊奏才能表達出的四個音動闡發得淋漓盡致,而更是神跡般地,將本來由圓號引發的主部主題的號角式變奏,即副部主題也毫不遜色地發揮出來

一架鋼琴等於一個交響樂團!這已不是人類所能達到的境界

只聽到這膾炙人口的旋律,人們便低低地讚歎出它那不朽的生命力——第五交響曲!

命運!

是啊,命運!我苦笑著感受著那人瞬間將宴會變為自己的個人演奏會的驚人魅力,呻吟著正彈奏的曲目,也等若在呻吟著她的名字。

如此釣凱子大法,想來,也算是前無古人了吧!

接著,降A大調,以稍快的行板奏出自由變奏曲,而在此時,樂隊的其他成員才反應了過來,紛紛以樂器相和,但一個小型輕音樂隊的表現力,怎比得上正規的交響樂團?

所以,縱然樂隊勉可奏出其相應的旋律,其中大部分的表現章節,還是交由那不可思議的鋼琴師獨力完成。

就此而下,無論是豪邁的英雄凱旋進行曲,還是凶險峻峭的主題變奏,或是振奮人心的賦格曲段,還有那最終樂章輝煌而壯麗的凱歌,琴聲總是能夠以完美的表現力將之完美地展現出來,盡情地在這宴會會場上宣洩出琴聲中富有的神跡般的感情張力,輕而易舉地主導著全場人的感情走向。

隨著裊裊餘音的消逝,以及那優雅修長的十指輕靈地抬離鍵盤,整個宴會大廳內狂風暴雨般的擊掌呼嘯聲便響了起來,震耳欲聾,為著這神跡般的演奏獻上自發的讚歎。

那鋼琴師上帝啊!

以天生的優雅和高貴,移動著自己的身軀,帶著些不經意的慵懶和無謂,艷光瀲灩的眸光掃過全場人的臉上,明顯的醉意在她白玉般的臉上生成了兩朵淡淡的紅雲,一襲特別隨意的短袖長裙,卻因為主人的美麗而光采四射。

擁有著羅巴洲古老貴族的歷史沉澱,散發著令人眩目的雍容華貴,此刻,現身在大家眼前的美人,不是老姐又是誰來?

卡繆在我身後抽氣,我想,他現在連吃了奧馬修的心都有,他的話音也透著絕望,「主啊她竟然喝酒了!」

奧馬修一言不發,只不知他此刻是不是在後悔一個感情危機中的女人,還喝了酒,又一點兒也不知收斂地大放光采——所有惹是生非的前提條件都齊了,只不知,現在是由誰來點燃那第一把火呢?

「這位小姐」

在我這邊的三人正不知所措之際,今夜動亂的前奏便由某個不知死活的人士先行引發。

現在的宴會已不能稱之為宴會,雖然一邊的江雅蘭正努力地驅使樂隊再行演奏,將老姐帶來的震撼氣氛驅散,但很不幸,這人的開口將一切努力付之東流,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這個率先開口的男人,而所有人也都明白這人大方搭訕的目的。

「天寒」杜古!

看著那個如同叢林獵豹一般危險的男人,有不少人在抽涼氣,這個黑鬼竟然開放若斯!這可一點兒也不像叢巫一貫陰森的作風啊!

我們這邊的三人卻同時一驚,「天寒」杜古,這個可能已是叢巫在蘭光最高級別的頭目,在這一個情形下主動開口,難道真的只是為了泡馬子嗎?

幾乎同時,我們三人開始向那方移動,而在此時,老姐卻恣意地甩了甩她燦爛奪目的金色長髮,帶著滿滿醉意的眼神瞇了起來,以一個女酒鬼的姿態打量正向她這裡走來的男人。

「好黑啊不過輪廓很不錯的樣子——怎樣,願意和我喝杯酒嗎?」

「我殺了他!」

奧馬修在我的身邊低吼,然後就要大步向前,直取正要開口應答的杜古的腦袋。

拜託,這事兒是因為你才這麼麻煩的吧!

我按著他的肩膀,止住了他有些失控的行動。要上也是我上,這裡我怎麼也算是半個主人,有話大家就要好好

「砰!」

囂張的槍鳴將整個宴會大廳都震動了起來,呼嘯而過的銀色彈頭在諸多雙眼睛的捕捉下,劃過空氣,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銀白色的軌跡,而最終掠過了杜古的鼻樑,遠遠地超過單純的子彈所能擁有的力量,劃過空氣所產生的衝擊波竟發出比刀刃還要鋒銳百倍的威力來,將杜古的鼻子壓出了一道明顯的白痕。

「你同意了,我還未必同意呢!」

容妖女懶洋洋的聲音在此時響起,令我重重地倒抽一口涼氣,這個時候,竟然又跳出妖女來湊熱鬧,難道今晚,注定了要大打出手,製造流血慘案?

角落中,醉貓似的容知雅正目無焦距地微微而笑,特殊製作的銀色手槍仍在發出微微的顫鳴。

在杜古這邊,森森的寒意已從他身上流瀉出來,他輕撫著臉上的白痕,眼中分明便帶著殺機。

「我早就知道這宴會開不好的」

江雅蘭不知怎麼蹦出來的,悄立在我身後,臉上是極盛的戰意,面對著那個明顯精於操縱冰寒之氣的杜古,江雅蘭可是有著先天的排斥感和戰鬥欲的!

看著她極力壓抑自己心中戰意的樣子,我突然想到了剛剛卡繆那狗屁不如的鬼話,又想到宴會開始時她難能可貴的尊重,心中暖意竟也為之再度升騰,原來頗為緊繃的心理竟也輕鬆下來。

我對她微微一笑,「如果打起來,那個黑鬼交給你處置!」

看著江雅蘭當即紅霞大盛的明眸,我搖頭歎氣,目光再轉向那個彷彿不知道自己剛剛幹了什麼事的容妖女,終於邁動步伐。

蘇怡至今沒有任何表示,江雅蘭好像變成單純的戰鬥機器,老姐似乎變得神志不清,容妖女還是那樣深不可測,在這種情況下,除了我出頭,還有什麼其他的解決方式嗎?

「嗯,杜古先生是吧你好!」

我走到了老姐的身邊,向著近在咫尺的杜古伸出手去,臉上的笑容在眼鏡的遮掩下,應該是一種完美的溫文知禮,善良無害,由此表示出我的心意,應該已是不善言辭的我所能做出最明顯的示好態度。

然而,對面的杜古寒若冰霜的眼神,只透露出凜冽的殺意,從遠處的容妖女臉上返回,再射擊到我的臉上,這種行為,讓我的手在空中尷尬地停留了兩秒鐘,大概要丟人了

心中正有著這個覺悟,對面的他卻出乎意料地伸出雖然漆黑,但修長有致的手掌,淡淡地與我交握了一下,冷冰冰地道一句:「幸會!」

然後抽手、轉身、舉步,再不回頭。

明明生活在熱帶,怎麼這麼冷?不動聲色地化去了他攻入我體內的寒氣,同時,也接受到了他所放射出來的,沒有任何迴旋餘地的殺機。

真是個古怪的男人我和他上輩子有仇嗎?把這個疑問先放在一邊,既然杜古這個當事人都給了面子,那麼,剩下的事情便好辦得多了,就算我再不懂得交際,也知道說上幾句好聽的場面話,將一切不安分因素先一步壓制住,使宴會回復表面上的平靜

當我將那個被打昏在洗手間的倒楣鋼琴師,推到鋼琴邊時,所有的問題暫時都被壓下去了,恢復了一個宴會所應有的氣氛的現場,也證明了我的應對手段基本合格

暗暗地抹去一把冷汗,我今生頭一次想做一個,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會的戰鬥機器,就像當年仍然幼稚的我一樣!

伸手扶住老姐酒後愈顯嬌柔的身子,我愕然發現,她現在醉得可不一般啊,也虧得她剛剛還能彈奏出那驚世的名曲,她現在最應該地便是蒙頭大睡,或是狂灌醒酒湯才合理!

「小弟啊這裡見到你,好巧!」

老姐的神志真的模糊了,她的眸光分明已經失去了焦距,這樣我才更費力——見鬼的,剛才還喊打喊殺的奧馬修死哪裡去了?還有那個不稱職的惡劣神父為什麼現在全不見了人影?

心中正暗咒那兩人的卑劣行為,剛剛消失無蹤的蘇怡卻笑盈盈地來到我身邊,幫助我扶起了幾乎要跌到我懷裡睡過去的老姐。

我先喘了一口大氣,然後才懂得看向她總是那樣篤定的笑臉,帶著點兒不確定,我低聲地詢問她:「你不要說,剛剛,你是故意讓我登台出洋相的!」

蘇怡沒有回答,只是露出了一個彷彿如有容妹妹般天真而無邪的笑容,我打了一個寒顫,想到了她近年來得到的評價——「東方女王!」

「你你就把她帶到哪裡這裡?」

遙遙地看到醉的不知東西南北的容妖女正向我招手,我一瞬間恍悟到了蘇怡要把老姐帶到哪裡去送羊入虎口?我敢打賭,老姐喝成這副模樣,一定是容妖女的慫恿,昨天晚上她明明去了海上和老姐見面的!

「不用擔心啦一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很正常,而且想要真正地灌醉『命運』,哪有這麼容易?」

容妖女用她纖長的手掌,硬生生地將我的臉扭出了一個笑容。把老姐放在角落的沙發上躺好,蘇怡只是笑盈盈地看著容妖女用她特有的方式來整治我,沒有一點兒想要拯救我的表示。

蘇怡,難道這些年你也學壞了嗎?

或者蘇怡一點兒也不介意容妖女的手段,但我卻是十分在意我自己的表現,真不能待在這裡了。

我逃命般地離開這個角落,卻很不幸地撞上了正匆匆而來的卡繆,兩人同時發出慘叫。

「主啊,寬恕你的孩子吧」

「你存心和我作對是不是!」

現在我的心情實在算不上平和,所以脫口而出的言語也就算不上好聽,與那個神父一比,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尷尬地笑了笑,指了指後面三位大美人的所在地,拔腿便想離開,然而,哭喪著臉的神父拉著我的衣角不鬆手。

「看在上帝的分兒上,你陪我去吧!」

神棍!我甩開了他的手,正要舉步,一堵山似的奧馬修便封堵上來,臉上雖然沒有表情,但卻說出了幾不容置疑的言語,「希望你能在她身邊」

你們聯合起來整我是不是?

我狠命地掐著眉頭,一時束手無策,在容妖女手上的人,即使我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要啊!

似乎可以感覺到後面容妖女那似笑非笑的臉,再看看前方兩個比豬聰明不到哪去的男人,我驀然發現,似乎今晚,我將不得安生。

似乎上帝也要印證我的話,和那兩個男人拉扯之際,後方那最恐怖的火藥集中區便爆出了一聲槍鳴,我們三個同時扭頭,臉色一時間轉為煞白!

容妖女的槍口仍冒著一縷青煙,出膛的子彈卻打在了地板上,一個衣著鮮亮的男人正伸手抓向她的手腕,似乎剛剛她吃了一個小虧——蘇怡呢?她去哪了?

出於對容妖女戰力的極度不信任,我想都沒想便反向飆射出去,而其他兩個男人則與我同一反應,因為,以那個男子的出手方式來看,他下一步的目標便是仍醉臥不起的老姐。

「好膽!」

這是奧馬修在怒極之下的悶吼聲,整個宴會大廳在他的吼聲中震顫,所有人聲盡數收斂。

此刻,大氣驀地潮濕起來,好像是大氣中水分子密度瞬間大增,自然的,人體所能感知到的壓力在此刻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體內真氣自然運轉,這股大增的壓力對我沒有任何影響,但從我這看過去,卻見那被奧馬修所針對的男人,身體明顯地一窒,皮膚下的血管也於此刻猛然外漲——那是他體內的血液造反了!

海皇空間——果然名不虛傳!

這裡的人沒有幾個笨蛋,幾乎便在奧馬修出手的瞬間,幾個見識極廣的人已開口驚呼:「海皇神技是奧馬修!」

笨蛋!你太張揚了!暗咒了將今晚一切努力全數付之東流的笨蛋,我即使是在「海皇空間」的影響下,速度仍遠超過其他兩人。

當「海皇空間」的強絕壓力將那欲行兇男子壓得一窒的時候,我也來到了他身後,破空劍指直刺他的後腦,雖然沒有殺他的意思,但一指下來,絕對可讓這人下半輩子在床上度過!

「小心!」

容知雅雖然模糊,但依然冷靜如昔的聲音響起,而在她提醒的前一刻,心中的波動便使我的手指彎曲了一個指節,稍後一秒,尖銳而烏黑的長刺便從他的後脖後激射出來,擦著我的指節處射向我的臉——從延髓射出毒刺來!又是一個非人的怪物!

彎曲的手指彈出尖銳嘶嘯的劍氣,將高速飛行的長刺震成粉碎,而腿部也不受什麼影響,行雲流水地前踢,腳尖印在了那個男人的下襠!感受到的金屬的質感證實了我心中的猜測——禁忌!又是他們!

即使是他的改造有多麼徹底,我的一腳也絕對可以讓他整個人飛起來,此刻,身後的惡劣神父呼嘯而過,破舊的風衣在疾掠中「獵獵」做響,聲勢驚人。

「上帝說『有光』,便有了光!」

口中發出對他的上帝的大能力的讚頌,同時鐵拳上也散發出了強烈的聖輝,毫不客氣地正面轟上那個已進入半昏迷狀態下男人的臉,光華大放。

聖輝立時蔓延到這人身體的每一角落,而每個角落也都相應地溢出了可目見的黑色輕煙。

光之禮讚!

那個聖教廷正式神父的稱號,果然不只是說說而已,從他那純粹驚人的聖輝中可以看出,上帝給予了這人怎樣的照顧啊!

不過,也有令我迷惑的東西,那黑煙即使我的基礎常識再不過關,也能明白,這效果絕不會出現在一向將機械改造做為主流發展途徑的禁忌一繫上,那明明便是叢巫所特有的「黑巫術」的力量特徵!而全場能夠使出這麼高段的巫術的傢伙,好像剛剛才和我握過手

諸多念頭在我的腦中流過,卻絲毫沒影響我手上動作的迅捷。

解決了危險人物,我的手一刻不停,立時抓住了容妖女正懶散要收槍的手腕,兩指按在了她的脈門上,確定了她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後才鬆開。

而就是這麼一個動作,居然也讓某人藉以發揮,大力地表示不滿,「小弟你偏心剛剛我可也是被襲擊的目標呢!」

能說出這種話來她是真醉了嗎?

看著仍然以優美的姿勢側臥在沙發上的老姐,我很想開句關於她的玩笑,以證明一下她的醉酒程度,但是,有些緊張地護在她身邊的兩個大男人,卻用他們絕對清醒也具威脅力的眼睛狠瞪著我,要我來順應老姐的思維

兩個超級大奶爸!

我低哼了一聲,但卻也比較合作,移動兩步來到老姐身邊,苦笑兼歎氣地將手指按在了老姐的手腕上,認命地接收到容知雅嘲笑的目光。

在下一刻,我的臉部肌肉便以一個絕對不自然的動作盡數扭曲——從旁邊兩個男人瞳孔的倒影中可以看出,我的臉色已經古怪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怎麼了?」

每個人都能看得出來我臉色的急劇變化,關心則亂的兩個男人幾乎同時吼叫出聲,我陰著臉沒有回答,只是再換了一隻手,再查。

不會是那個樣子吧

事實上,這一個動作簡直就是多餘,就算對自己的醫術再沒有信心,對那種症狀也應該是瞭然於胸的。

當第二次把脈結束,我抬頭看了看幾乎要把我舉起來問話的奧馬修,接著看看正虔誠地向上帝祈禱的卡繆,再回頭看看若有所思的容妖女,最後目光留在了開始臉色蒼白的老姐的臉上,勉強地擠出一個笑臉。

「沒事奧馬修,你惹出來的事你自己看著辦,我們炎黃可不替你們神英擔責任,你自己去解釋你為什麼閒著沒事到這裡來撒野,卡繆你也是哦,順便幫我把江雅蘭叫來。」

「見鬼了!我想知道的是她的」

激動之下,奧馬修迸出口來的是純正的羅巴語,雖然我聽得懂,但也裝成完全不明白,只是沉著臉為老姐輸入真氣,安撫一下她體內已有些紊亂的內氣。

卡繆拉住了有些失控的奧馬修,或者兩個人的才智相差無幾,但在對老姐的態度上,不是「當事人」的卡繆總還是保存了幾分理智的——但願上帝的感染力,能夠將失去了一貫的冷靜的奧馬修從暴走的邊緣拉回來。

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老姐,如果你今天放縱的原因是如我之設想,那麼,可別怪我這個當弟弟的不講情面了!

江雅蘭渾身精力過盛地衝了過來,剛剛那個杜古出乎意料低調退場,令她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洩,現在正處爆炸危機的時刻。

我連忙做出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拉著她來到更隱蔽的地方,在她耳邊低語幾句,然後不出所料地見到了她睜得大無可大的眼眸。

「張真宇你」

「不是我,不是我啊!你想哪裡去了!」

完全沒想到會因為一句話而造成這樣的誤解,我連忙伸手抓著江雅蘭要揪我領子的手,用壓倒性的實力將她手上即將冒出的火焰封鎖。

千萬不能誤會啊!這種誤會如果傳了出去,世界大戰算是小的,穹天星毀滅大概才夠得上級別吧!

江雅蘭總算還不笨,就算是她將信將疑,也沒把這種想法過於明顯地表露出來,反而是比較聽話地到宴會場外面去安排,我這才呼出了一口長氣,扭頭去看已將全場形勢完全控制的蘇怡表演。

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蘇怡總會在一個最恰當的時間和地點,以一個最恰當的行為,解決最難解決的問題,或者,這便可以稱之為智慧。

事實上,當我們三個大男人毫無顧忌地出手時,這個宴會便真真正正地開不下去了,現在一個有智慧的人,如同蘇怡,就是盡力地將這個宴會完滿結束,並將所有的不利於自身的責任盡可能地推卸出去,蘇怡做得很完美。

宴會上所有稱得上是重量級的人物,此刻都圍繞著鎮定自若的蘇怡身邊,看她熟練地檢查地上那早已斷氣的屍體,且隨地做出了完美地符合標準的現場解剖。對此,我雖表示驚訝,但想及蘇怡幾乎無所不能的能力,卻也能夠勉強接受。

雖然我那一腳並不足以令這男子喪命,卡繆的「光之禮讚」一般情況下也沒有致人於死地的能力,但這個男人實在是自作孽不可活,體內後天加持的巫力和自身過強的肉體力量相衝突,而被我的一腳,以及更具備淨化性質的「光之禮讚」外力加入,他不死便說明上帝不公平!

圍觀並作證的人群中,不時傳出低低的聲響。

「哦一定是禁忌的肉體改造了,雖然腦腔內沒有晶片,但代替心臟的動力爐也可以當證據!」

「被腐蝕的血管應該是叢巫的『秘力』了,施用者的級別看起來不低!」

「呃為什麼禁忌和叢巫的人都不見了?難道是」

似乎輿論在向我方傾斜,但,真實的情況如何,又有誰知道呢?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回鍋幾百遍的老油條?想從他們這種言語中得到真實心理活動的人,無疑可以確珍為幼稚。

不過,既然他們如此合作地給我們面子,讓我們下台階,我們也自然沒有理由把台階踢開。

當蘇怡微笑著再度接收到諸方的口頭支持後,便順理成章地對這場風波做出了結束語。

「由此看來,這應是禁忌一方對我們炎黃的挑釁行為,但由於之前禁忌一方便發出聲明,我方將視之為常規行動,並不準備展開刻意報復,至於叢巫一事,對方不遵守自訂的時間表而提前行動的行為」

她妙目流盼間,雖然極具少女風情,但不經意的鋒銳光芒卻依然令人為之屏息,盡顯她卓越出眾的手段。

「我方保留追究其行為的權利,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方也將盡力維持與其正常的和平現狀,希望諸方也能夠保持中立,以確保局勢的穩定!」

這樣自然沒有什麼異議,然而最後,蘇怡的目光卻移到了周邊正懶散觀看的我臉上,露出了一個純粹溫柔的笑容,「宇哥,你看這樣解決如何?」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一點也不掩飾地倒在身後的沙發上,蘇怡,我總算是明白你的用心了你對我的期望是不是也太高了些?

身邊的容妖女微微而笑,我也只有勉強發出合乎我此時的身份的聲音,「可以了你辦事,我放心!」

語氣成功地定位於隨意懶散且又深不可測的層次,但是,我敢打賭,身邊的容妖女,以及遠處的蘇怡,完全明瞭我心中那彷彿吃了幾斤黃蓮一般的苦澀。

趕鴨子上架,便是這個樣子了吧!

暫時將自己栽入陷阱的懊惱放到一邊,在我心中,這畢竟還比不上老姐現在的人身安全,此刻,表面上已恢復了七八分冷靜的奧馬修,開始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裡的理由,我不管他怎麼編,我只在意他能夠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而從現在的場面來看,效果良好,身為神話英雄力量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奧馬修的出現,明顯可以吸引絕大部分人的目光。

在此時,出外佈置的江雅蘭也趕了回來,我這才呼出一口氣,拉過一邊正苦惱著接下來該怎樣解釋自己剛才為什麼出手的卡繆,讓他跟著江雅蘭把老姐帶走,當然,他知道了我這樣做的原因之後,臉上的神色分外地精采

葉公館外,游弋在夜色中的黑色精靈分外活躍;葉公館內,包括在那高級的「不涉本心」的結界內的情況,也都在他們的把握之中。而隱沒在暗處帶著濃濃殺機的隊伍,正一刻不停地針對於變化而制定相應的刺殺計畫,一切都在有序地進行。直到結界內的宴會場爆發出今夜最大的騷亂

「撤吧!」

剛剛從宴會場內退出的杜古面無表情,黑色的皮膚使他在黑夜中分外沒有存在感,站在他對面的史密斯對這一個指令完全不明白,正想詢問,但見杜古大半隱沒在黑暗中的身軀時,卻突然莫名其妙地出了一身冷汗,高胖的身體似乎有些發軟。

杜古的眼睛在黑暗中閃亮出光華,裡面是並不加以掩飾的嘲弄,對於這個禁忌方面的合作夥伴,杜古心裡是一萬個看不起,或者這人在方略策畫上確有長才,但膽色委實太差,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混到這個地位上來的!

看來,自張雲忘那驚天動地的報復行動過後,禁忌已經無人了!

所有潛伏在葉公館附近的殺手們開始有序地撤退,百多人的行動沒有發出一點聲息,那種潛隱於內,卻隱隱間發散出來的恐怖張力,令杜古心裡面跳了跳,他不得不重新把握自己這個合作者的實力,這些殺手中,只有約五分之一的人是他的手下,而其他則全部出自禁忌。

他注意到,禁忌那些人潛行伏擊的手段,做得一點兒也不比自己全力栽培的手下遜色,而且,在一些細微的方面,甚至比他的手下更多了幾分精準和嫻熟。

他不由得驚歎起來,用個人對戰的眼光看待禁忌的實力,實在是失之毫裡啊!

禁忌的整體實力絕不有辱於他的聲名,或者,更在其他人的想像之上杜古的心中閃過了這樣的念頭,畢竟,全世界唯一可以「量產」戰鬥人員的組織,也只有禁忌啊!

帶著心頭升起了深刻的戒意,杜古緩緩地向黑暗中退卻,今夜由於幾個超乎意料的人的出現,所有計畫中的行動均已失效,再留在這裡,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不過

他的眼睛望向正緩緩駛出葉公館的車子,心頭還是有一些疑惑未解。

「那幾人,到這裡來只是為了湊熱鬧嗎?那個女人是」

這些念頭在他心中流轉不停,那答案明明就在他腦中不停閃現,可他偏偏就是不敢相信那如此荒謬的東西,遲疑了兩下,終還是下定了決心,身體瞬間由後移轉向前衝,像一隻在密林中滑行的蝙蝠,幾個閃沒間便遠去了數百公尺,遙遙地跟在那輛駛出葉公館的車子後面。

史密斯一時間為之愕然,弄不清他這個臨時的搭檔到底在搞什麼鬼,莫不是有了什麼重大事件?

有了這樣的懷疑,史密斯也不敢怠慢,第一時間向總部發出訊息,不論如何,能夠引起「天寒」杜古高度興趣的事情,總部也絕對會有興趣插上一腿的!

而僅僅半分鐘後,葉公館中又疾馳出一道人影,以驚世駭俗的速度破空而去,特意留下來觀察的史密斯幾乎立刻下了定論,不用說,是追那輛車子去的。

似乎,是大事件了

「真是大事件了!」

腦子在隱隱作痛,雖然還能保持住外表的儀態,但心中早已如同亂麻一般。

我幾乎是在扳著指頭算日子,同時也從來沒有如此後悔,與老姐平日的交往中保持了太遠的距離否則相識兩月來,哪會到現在才知曉她的脈相?

一面自怨自艾,一面絞盡腦汁地推演確切日期,並在想,是不是現在就把爺爺從浩京拉過來算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精通婦科

奧馬修扔下了破綻百出的理由拍拍屁股就追上去了,而我卻還要在這裡等待宴會結束,甚至宴會後,還有一個蘇怡為我安排的,與炎黃知名的考古學家陳世文老先生的會晤沒道理啊,現在我才最應該在老姐的身邊吧!「既然在這兒沒道理,乾脆追去好了!」

蘇怡不知何時來到了我身邊,眸光流盼間一派自在悠然的氣度,她可真是不緊不慢啊呃,她剛剛說,讓我追去?

「是啊,宴會開到現在已經算是結束了,而剛剛我也和陳老先生另外安排了約期,現在對你來說,斯蒂安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吧你不趕快追過去嗎?」

蘇怡,你真是天使!

大喜之下,我跳起來給了蘇怡一個過分熱情的擁抱,連聲道謝之下,邁開大步以高速脫離會場,甚至來不及和有容妹妹打聲招呼,便不惜耗費真氣地飛上半空,以最高速御氣而去。現在老姐也應該到醫院了吧。

「哎呀呀我以為,你會吃醋呢!」

再將一杯美酒盡數灌入口中,容知雅有些沒事找樂地打趣蘇怡,但是,很不幸,論心機能力,對方均不在她之下,所以,她也就沒法子得到太多的樂趣。

「本來是有那麼一點兒但和雅蘭的誤會比起來,那又算得上什麼呢?」

回答可稱得上是坦誠直白,但越是這樣,容知雅越找不到切入的機會,不得不舉手投降,承認「一代更比一代強」的真理。

此時,宴會上只剩下一些重要人物,炎黃留在會場中的,就是這兩位傑出的女性,絲毫不落下風地與各大力量的代理人們,以最智慧的方式進行最後一輪磋商。

在江家開辦的醫院加護病房中,本來還有些不樂意的老姐被江雅蘭不客氣地制昏,這是我授予江雅蘭的權力,醫師們正忙碌地確診情況,我剛到病房門口,還來不及詢問情形,暴怒中的奧馬修便衝了過來,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且力道不止,毫不客氣地將我摜在了牆上。

砰然大震聲中,我以為醫院都要塌掉了,猛然上衝的氣血令我頭暈眼花,好一陣子才回過神,心中一時間只懂得叫苦。

完蛋了,這個該死的奧馬修竟然還是誤會了!老姐啊,你害慘我了!

「張真宇你這個無恥之徒,枉我如此信任你」

信任我個屁!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二十四小時功力全開,趴在船底當賊似的偷聽?那種情況下,別說我沒那個心思,就是我有了,辦起事來,你還不全知道了?相處那兩個月,你還能找到比我更紳士的人嗎?

「笨蛋!」我用力擋開他差不多想把我活活掐死的雙手,對著這個笨到西天去的男人破口大罵,「你見鬼的以為自己的耳膜怠工了是不是,就算你耳膜怠工,醫生的診斷呢?你先去問明白有幾個月了再找責任人行不行?」

口中破口大罵,心裡面卻是長長的呻吟歎息——「一個四個月的孕婦還能滿世界的亂跑難道神英的『諸神血緣』的功用就是為了這個?」

老姐,你害慘我了!

懷孕!

潛隱在暗處的杜古險些沒有嗆死當場,剛剛才確認了那個醉酒的女琴師,確實是神英三長老之一的「命運」,那些人便爆出了這樣一個猛料出來,他不是笨蛋,也不比下面的當事人們落後多少,他便想到了這件事情被捅出去的後果

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只要將這件事情有意地渲染一下,便足以引發炎黃和神英的全面戰爭,如果還覺得不過癮,那麼,六大力量全面開戰,順便再把普通人的世界給拉下水來,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命運」的「法定」情人是那個人!

十二神將之首,神英第一高手,阿儂列!

應該把這件事捅出去吧杜古愕然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患得患失起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句東方諺語他還是明白的,如果事情真的向那一個方向運轉了,這個世界完了,自己呢?

他驀地痛苦地發現,現在的他,似乎比下面所有陷在暴風中心的人更煩惱。就好像是飢渴的人在面對美酒美食之際,卻又十二萬分地恐懼其中可能隱藏的劇毒一樣的苦惱。

真混蛋,為什麼他這個旁觀者竟比當事人還要害怕?

其實,他明白其中的原因——只因為,他還沒有自大到以為可以將神英千年一出的天才,以及炎黃那實力莫測的父子,玩弄於股掌之上,任何一個有理性的人,都必須有這樣的自覺。

腦子裡急速地轉了上百個念頭,終於,他的理性和直覺聯手勝過了那個突然的念頭,他決定把這件事情忘個乾乾淨淨,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他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正準備起身離開,心間驀地起了一點不祥的徵兆。

他扭頭向天空看了過去,在視野的範圍內,什麼也沒有,但是,以他超出常人百倍的靈覺,他依然可以觀察到,那個屬於禁忌一方特有的傳訊電波——無孔不入的機會主義者!

在確認了已無法將這訊息截下來後,他恨恨地挫了一次牙,但願那些人的機械腦袋能夠把那個最糟糕,但也最可能發生的結果預先地推演出來他可不想陪著這些已經不屬於人類範疇的怪物們一塊兒死!

在醫院中,風波仍是方興未艾,我勉力壓製出已經被自責和嫉妒逼瘋了的奧馬修,艱苦地等待著醫生檢查的結果。

卡繆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陰沉,我想,他未必會如同奧馬修一樣魯莽,現在,他應該是在想著如何來解決這個資訊所帶來的後果吧!

神話英雄力量從來也不是重視血緣傳統的族類,他們行事的手段準則,足令炎黃這個向來的禮儀之邦為之瞠目,但是,極其諷刺的是,他們力量的傳承卻不得不依賴於血緣的先天性,先天的優越性幾乎決定了一切。

從上古流傳羅巴洲守護神族的傳說中,可以得到這樣的資訊:神族之中是有階級的,既有位於神族頂峰,擁有最強大的權力的十二主神,也有無足輕重,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便可以代表的小神祇,其中還穿插著一些基因突變,以凡人之體卻擁有可以媲美主神之力量的「人類英雄」,複雜但也森嚴的「神階」,無疑便是先天性力量的分界線。

然而,通過千百年來不停的族內通婚,所繼承下來的「神的力量」卻也變得複雜而無序,其中有如同阿儂列一般,近乎於無限地優化重組,近乎不可思議地擁有了「神王」、「戰神」、「太陽神」以及最強英雄「大力神」四神之力的絕世天才,也有莫名其妙地只有著「透視三公分厚的紙張」、「操縱一平方公尺範圍內所有草木」、「劃破皮膚流酒不流血」之類垃圾能力的怪胎,這種繼承以及突變的無序性,極大地制約了神英力量的發展。

即使如奧馬修之天賦,也不得不以「生噬主神力量繼承人」之類殘忍無人性的手段,方可使自己的力量產生質變,神英力量繼承的弱點由此可見一斑。

如果永遠都靠這種無序的血緣繼承法則來沿續力量,神英早就被其他的力量滅了滿門。

事實上,神英之所以能夠撐過殘酷的「黑暗時代」,不至於像「失落文明」一樣的處境悲慘,便是因為在神話時代末期,它便有了一種可以有限度地控制力量繼承的法門,而在近千年的發展優化後,便形成了今日神話英雄力量中,所有上層人物必須修習的絕對功法——「諸神血緣」!

其中的原理,外人自然無從得知,但從其效果來看,似乎是可以在一定的範圍內有效控制力量的繼承和血緣的延續,孩子力量的先天優劣,極大一部分取決於父母的能力,這樣,實現力量的優化和血緣的純粹便不是不可能的奢望。

從近百年來神英力量的強盛,完全可以看出這種法門的優良效果。

「諸神血緣」既然可以控制血緣和力量的傳承,那麼,想要控制一下腹內胎兒的成長,也是非常輕鬆的一件事吧——我便是這樣想的。

或者外表看不出來,但從老姐的脈象中,我完全可以斷定,她肚子裡的孩子,至少也有四個月了

這可憐的小傢伙,被外力強行地壓制著正長的生長週期,現在即使沒有什麼畸形的表現,但日後

我出了一身冷汗,我幾乎可以明著指出來孩子他老爹是誰了——除了那個該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打入地獄永不超生的天才阿儂列,誰還能讓老姐懷上孩子?以老姐的能力,她不願意,這個小生命怎麼可能會出現?

只是這小傢伙,莫名其妙地便成了自己母親的出氣筒這個樣子,對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而且,我怎麼不知道老姐是這麼會遷怒的人?

我心裡的想法大致便是這樣的了,只是很不幸,奧馬修的腦子裡的念頭,似乎和我的有著不小的偏差,這個該死被愛沖昏頭的傢伙,一廂情願地認為我就是孩子他爹,真是見鬼的春秋大屁——四個月前,我還在冰山下壓著呢!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6 08:20

第一部 第六集 正式現世 第六章 雷暴
「醫生,情況怎麼樣!」

年輕的主治醫生匆匆地走了出來,被江雅蘭叫住。

現在也只有江雅蘭才有這樣的閒心去注意醫生的動向了,她的這一問卻暫時解決了我的困境。

奧馬修扔下幾乎要窒息的我,第一時間就要去揪醫生的領子,卡繆慌忙抱住他,不讓他造成殺人事件。

撿回一條命的醫生,卻絲毫不知自己的小命已經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開口說道:「誰是病人家屬?她丈夫在不在?」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似乎這裡沒有真正老姐的親屬,當然,也絕對不會有老姐的丈夫——尤其是感覺到奧馬修幾乎要吃人的目光後,我心裡如此默念。

「哎你們這怎麼回事,病人家屬在哪裡?」

若不是江雅蘭這個真正的頭目在這裡,估計醫生說話還要更難聽一些,這下子回應他的人就多了,我、卡繆、還有奧馬修幾乎同時開口。

「我是!」

剛剛怎麼跟啞巴似的醫生的目光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他拿起病歷單,眼睛盯在上面,再度開口問:「病人的丈夫呢?我們這裡需要結婚證明,以確認一下手續」

所有的人再度沉默,而我求救的目光望向了江雅蘭,她家開的醫院,就由她出頭好了。

江雅蘭非常合作地一腳踢中了醫生的脛骨,「阿德,廢話那麼多幹什麼?我問你病人的情況啊!」

頭目出馬果然不同反響,那醫生哎呀了一聲,識相地不再提丈夫或是結婚證明之類的話,直接切入正題。

「說實在的,情況不太好根據檢查結果,胎兒的各種器官發育明明已經是四個月的樣子,但個體大小還是一個月左右可以初步地確診為發育畸形這恐怕和病人不良的生活習慣密切相關是哪個不負責任的傢伙讓一個四個月的孕婦酗酒的?想一屍兩命是不是?」

醫生果然有醫生的派頭,然而他卻也沒先關照到病人家屬的心情如果不是卡繆還拉著奧馬修,大概這個醫生早死了上千次。

我把目光移向奧馬修,現在這傢伙知道自己誤會了吧

果然,他臉色是緩和了許多,也懂得在我的目光下把臉偏轉在一邊,對這樣的鐵漢而言,也算是道歉了吧。

我也不為己甚,一笑將這段「過節」揭過,又開始傷起腦筋,如何才能說服老姐,使她明白「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將無辜的孩子扯進大人之間的恩怨」這淺顯又複雜的道理呢?正頭痛間,我又看到了卡繆顯得分外苦惱的臉。

怎麼回事?

「可能應該說,很對不住」

此時,這個惡劣的神父的表現實在是有違他一向的風格,看到他如此的窘樣,本來應該心中大快的我,卻反常地升起了一絲驚疑,難道他

「呃,這個,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剛剛我通知阿儂列的時候,他似乎是很生氣的樣子我想,也許,用不了多久」

他的話沒有說完,只因為外面的天空中驟然而發的驚雷狂電,將天際渲染成一片紫紅。

隆隆的雷鳴幾乎瞬間充斥了天地間每一個角落,千百道天雷彷彿在這個悶熱的夏季儲夠了力氣,要在今夜此刻,將它最絢爛的生命力展現在人類的面前。

夏季的第一場雷雨啊怎麼來得這麼不是時候?天發殺機,移轉星移;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透過這驟然而發的暴風雨,我似乎看到了千里之外那操控雷霆的男人理智盡失,殺機狂起的模樣!他那野獸一般的目光,也彷彿無視於這千里的距離,惡狼般盯在了我的臉上

我打了一個寒顫,也像一隻惡狼般狠瞪著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惡劣神父,如果有可能,我秒殺了他!

「還不快點給他解釋清楚!」

我的嗓音也乾澀得像一隻餓極的狼,而那個該死的卡繆卻只能哭喪著臉回答:「太快了,他的移動速度太快了,我聯繫二十多次了信號完全無法捕捉啊!」

捕捉不到,這是什麼概念?同為當世高手,我完全可以想像這時的阿儂列的速度到底有多快,難道他是駕著雷霆殺過來了嗎?

醫院雷聲似乎從來沒有止歇,那驚天動地的聲威令世人為之變色。

奧馬修神情複雜地推開了窗戶,看著電光閃爍的天空,狂風帶著豆大的雨點,向樓內撲了過來,卻在他身外三尺處繞了一個詭異的大彎,打在了外牆上。

奧馬修伸手去接雨水,雨水也聽話地落在了他的手上,他的神色在此刻變得非常微妙。

幾乎舉世無雙的掌控水之力量的海皇,在細察了雨水帶來的資訊後,於此時下了斷言:「他真的來了在他的心裡是真的有她還是只是粗暴的佔有慾呢?」

他的語氣與自身外表是絕對不搭調的溫柔,而那語氣中,竟還有一絲可能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欣慰喜意

那話中的意思我完全明白,也正因為如此,我的心裡竟有些發酸——這個被愛情縛住一生的男人啊!而在下一刻,奧馬修高大的身影便沒入了外面滂沱的大雨中,瞬間便不見了痕跡,而原地只留下了他一聲壓抑到了極點的歎息,「可恨我不能與他交手那個混蛋」

如果和那個天之驕子交手,或者真的可以打醒他!

我想奧馬修的意思是這樣的,只是,因為早日的誓言,這個絕不遜色於阿儂列的男人竟然要避道而行,只是這情境,便讓人忍不住的心酸

當然,也許他還有一層意思,至少,我自己,還有那個一向是阿儂列的死黨的卡繆,便從他的話裡聽到了另外一層意思。

看著竟然已真有些躍躍欲試的卡繆,我伸手壓在了他肩膀上,阻止了他的念頭,同時,藉著那驀然上衝的氣血,將聲音遠遠地傳了開去。

「我可以的,我可以和他交手!我要讓那個混蛋搞明白,他做了怎樣的一件蠢事!」

或者是被熱血沖昏了頭,這樣的承諾對我而言,有百害而無一利,但是,我完全有信心,即使是冷靜下來的我,也絕不會為這脫口而出的承諾而後悔——為了自苦自賤的老姐,為了壓抑真情的奧馬修,我,會和那個阿儂列生死相搏!

似乎對於我的回應做出了最直接的反饋,天空中萬雷迸發,扭曲的電光幾乎將整個天空遮蓋起來,處處皆是怒雷轟鳴,此時此刻,雷雨已進化成為大自然雷電力量的最高級:雷暴!

喧囂的一夜過去,第二天的清晨忙碌而又平靜。

除了真正忙得團團轉的電工一族,所有的人都在這雷暴肆虐過後的清晨愜意地活著,似乎昨晚波及整個蘭光七島的大雷暴,以及長達八個小時的電力供應中斷,一點兒也沒有給他們帶來影響。

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僅有十九歲的我像一個老頭子,在感歎著「凡人」的生活態度,身邊的江雅蘭當然也就毫不客氣地冷笑兩聲,只不過,由於她滿肚子的心事,所以,這冷笑聲分外地不夠力。

我哈哈地笑了起來,非常大膽,卻也非常自然地去摸她的頭,「怎麼,在為我和阿儂列的對決擔心嗎?」

理所應當的,江雅蘭拍開了我的手,並且揪住我的衣領,以表現出她的怒火,「不要得寸進尺先擔心你自己的小命再說吧!」

她說話的威懾力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面對她此時的行為動作,我甚至連眼睛也不眨一下,也沒用什麼勁兒,便笑盈盈地把她的手給拿了開來。

我明白的,不就是對我關心過度嗎?只是你要明白一點,我不想和阿儂列開戰,不是我比不過他,而是我很怕麻煩。

既然現在找到了和阿儂列開戰的理由,那麼,我現今所煩惱的,也絕不是戰鬥的勝負。

出於對自身能力的自信,我根本找不到會敗的理由,我所煩惱的,也不過是如何在激烈的戰鬥中開口說話,文辭並茂地解釋誤會,並且勸那個眼睛長在額頭上的傢伙低頭認錯,如此而已!

「這樣,你明白了?」

她應該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但信與不信,便是另外的一回事了,面對她帶著些嘲諷的目光,我聳聳肩,不想與她做太過認真的分析。

此時,阿儂列的事情已暫時被我拋在腦後,蘇怡剛剛才來了消息,要我趁這個時間去和陳世文老先生見個面。

對此,我自然遵命從事。

在和這位炎黃古文化界的泰斗見面之前,還滿腦子想著那些煞風景的事情,本來就是一種不敬。

再度來到陳老先生落腳的葉公館,這座商界聞名的豪華別墅已不復昨夜的喧鬧華麗,白日裡分外顯得凝實厚重的古堡式建築,洗去了一切浮華,便顯出了穩重平易的本質。

雖然對建築學並不精通,但只看外表,我也無法對此間的主人生出什麼惡感來。

即使昨夜那個葉總經理的目光是怎樣地不善

而相較於昨夜,似乎葉家人的態度也和善了不少,也許是因為那個葉冠雄總經理不在家的緣故換上一個左看右看都是和藹的老爺爺的葉剛葉總裁,我的心裡倒是輕鬆了許多。

早在門外迎候的蘇怡,微笑著輕挽住我的臂彎,像一個沒有心機的小女孩,對著葉家的老太爺甜甜地叫了一聲「干爺爺」。

葉老太爺的眼中滿是慈愛之色,那程度絕對能讓一直站在他身後的,葉家的長孫葉然產生嫉妒之心。

從表面上看,葉家的老太爺像是一位斂盡鋒芒的和善老者,他的兒子葉冠雄則是閱歷深厚的商場悍將,而這葉家新生代的長公子,卻實在沒有一點兒商界世家繼承人的味道,渾身上下只有濃郁深厚的書卷氣,還帶著絲絲藝術家的憂鬱氣質。

面對自己爺爺實在有些厚此薄彼的態度,他的反應,卻是一種極其好看的苦笑,非常自然得體地表現出他的內心世界,沒有絲毫的掩飾。

雖然是同性,但我不得不對他生出好感,又是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帥哥!幸好他結婚了,在此感謝那個拴住了他的心的美麗佳人。

在和長輩的寒暄過後,我自然要正式認識一下這位葉家的長孫,兩個人的手禮貌地交握一下,我看向他的臉,卻頗有些訝異於他似曾相識的輪廓我對我自己的記憶力頗有信心,但我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他!

這就有點兒意思了!

我的手臂緊了緊,看來,我若有所思的表情應該是被蘇怡盡收眼底,她的反應也比較奇怪,莫名其妙地便向我送來一個帶著特別意味兒的笑臉。

「陳老在樓上等著,他的身體一向不好唉!」

葉老太爺近八十歲的人了,在輩分上卻還比陳老先生低了一輩,這一聲「陳老」叫得不冤,不過,我也看得出,他對陳老先生是真心尊敬,同時,也分外地苦惱於這位文化先進此時的境況。

在聽到蘇怡在我耳邊的解釋,且見到了陳老先生本人後,我多少有些明白了

老先生的精神雖然尚佳,但身體明顯已呈現了不好的先兆,說話總帶著些氣喘,中氣虛弱,說是風燭殘年也絲毫不為過。

看著這個幾乎已經走到了人生盡頭的老人,我無法從他那衰弱到了極限的身體內,看到他幾十年來,面對著六大力量、三大制約等種種非人力量之際,縱橫捭闔,傲然獨立的氣勢——此時的他,真的只是一位普通的老人啊!這樣,才是最不可思議的!

他的體內沒有任何所謂的「超人力量」的存在,雖然我早有認識,但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多年來在生死刀尖上的生活,似乎已讓我忘記了一位普通人的生存方式——但是,卻能令我以更為欽佩的目光,看待這位這位年近百歲的普通老人。

他將一生的精力和積蓄,都放在了收集流落在外的炎黃名貴古董上面,希望可以盡其所能地挽救日益衰落的炎黃古文化。

為此,曾無數次地和黑暗世界的各種勢力打過生死交道,幾次出生入死——或者在他人眼中,這位老人的生活堪稱具有傳奇色彩,但是,一生的榮辱生死,又怎能以一個「傳奇」輕輕淡淡地代替?

而更令人景仰的是,在其晚年,他竟無償地將一生所得的近乎於天價的古董精品送還祖國,並在生命最後的數年前,陪伴著他一生的心血環遊世界,讓整個人類都認識到,炎黃博大精深的古文化的魅力。

炎黃子孫,當如是乎!

近年來,我還是首次真正地誠心誠意地向一個人行禮,上去便是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陳老先生」,後面的蘇怡和江雅蘭也如我般行禮,這邊的氣氛一時間肅穆起來。

身為一個炎黃古文化的傳承者,我想,世界上也少有人能比我更明白陳老先生這一生行為的意義了,我心中的感觸較之於他人單純的欽佩,更多了一份理解和共鳴。

組織中的所有人都要為之羞愧!

堂堂十多萬人的大組織,理所當然地霸佔著炎黃歷史上最輝煌燦爛的名號,做出的事情,卻還不如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張真宇是吧!」

他的聲音仍是非常微弱,但孩子般清澈的眼眸中卻是光采依然的笑意,我微帶著些侷促地點頭,再次垂下目光,向這位老人致以無聲的敬意。

老人笑得很開心,他和我爺爺是認識的,所以,他也就不客氣地稱呼我的小名,「小真我可是見過你的,那時候,你才三歲我這老頭子也是第二次去找你爺爺續命真快,有十六年了吧!」

室內寂靜無聲,只是流淌著老人那一個低回的歎息。

「當時,你爺爺那樣的心腸也不忍心了,他說;『世文兄,一世辛勞,亦換不回十載安閒?如果你願意,我願折損半甲子修為,為你強行逆天續命,使你壽過百齡。你我吟嘯山水,觀兒輩事業,豈非一樂?』當日,他觀我壽不過五載,必咳血而亡!嘿嘿一代神醫,也終有走眼的時候!」

老人這個時候似乎頗為得意,乾澀的笑聲中,竟又是氣喘不已。我慌忙上前,為老人運氣疏咳,讓他好受一些,只是,真氣方一入體,我心中竟是一顫,真氣運行為之一窒,竟竟然

老人沒有察覺到我的異狀,喘息稍停,他便又笑道:「當時,我自是不願的,你爺爺雖是我一生佩服的英雄豪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是,我這一凡夫,卻和他的理念大不相同。

「你爺爺本來精修醫道,是為了濟世救人,但青年時,卻血氣太剛,犯下殺劫無數,中年時心向老莊,為釋心結,改名易字,卻是矯枉太過,磨盡了銳氣,整日裡運數天意,惹得你那個豪雄父親好生煩惱,呵,親子尚如此,何況老朽?」

他笑容中愈發地得意,超出同齡人百倍的清澈的眸光,散發出了悠然神往的味道來。

「我少年所學太雜,那是沒有你爺爺專精的只是半生所得,皆落在『求知』二字上,炎黃萬載學識,我恨不能盡習一切,然而,史來世界征戰不休,我炎黃精髓,極有散佚缺失之處,我三十而立之年,便發下宏願,願以一生年歲集炎黃萬載精華,匯小流而成江河,成海川,以供後人景仰鑽研。

「你爺爺說,『觀兒輩事業』嘿嘿,事業,他將他的事稱之為事業,我與他不同,我將自身之事,視為責任,責任在肩,雖有閒而未能懈,雖有意而未敢行兢兢業業,甲子春秋

「嘿,說我壽不過五載,我偏活他個十載、二十載,令他知道,雖然老朽手無縛雞之力,亦能上天入地,追回我炎黃神品」

老人此時的話語已頗有些凌亂,而他喘氣之聲也越來越重,我的手在微微發抖,老人的身體竟然已經到了「雖纖毫之力加之亦潰」的大限之極,即使如我的能力,也不能為他體內輸入可供其續命的真氣。

他怎還能活著的?我求助的目光望向蘇怡,誰能阻止這位老人開口?他他怕要撐不住了!

沒有人能阻止他!

老人的談興正濃,他帶著重重的氣喘,口中不停,但漸衰的體力分明已跟不上他機敏如舊的思維。

在斷續的言語中,他意興橫飛地從自己近年來的重大發現,談論到神之原石,又從神之原石論述到炎黃神話時代的七大古跡,沒有停頓,沒有休息,整整地說了將近兩個小時!

所有的人都面帶微笑地聽著,不管那人到底聽懂了多少,才思敏捷如蘇怡者,尚投其所好地以兩句切中要點的語句,使他愈發興奮欣然。

我明白大家的意思,隨著老人精神的高度興奮,他體內那若斷若續的生機明顯地粗壯了不少,相應的,我能輸入的真氣也稍有增加,老人的臉孔紅潤了起來

這無疑是飲鴆止渴,但,以老人的大限之體,這樣的方法卻是最佳的良方身為半個醫者,我為此時的手段感到羞愧。

可能是見到了我這個「故人之子」,使這位老人迸發了迴光返照的精力,又或是我趁機輸入他體內的真氣,又暫時賦予他短暫的生命力,說到了興奮處,他驀地伸手,抓著了我扶在他肩膀上的手,雖然沒有什麼力道,卻自有一股強大到令人窒息的氣勢,鎖住了我的一切行動。

「小真不要像他,不要像他他沒了血氣,他是老朽之才你不是,你是我炎黃一等一的精英,你是我炎黃的新血,炎黃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吾國之神髓,繫於汝之手中」

他扭過頭來看我,眼神依舊清澈,但那種精注專一,幾可化為實質的壓力,卻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我幾乎是本能地猛點頭,景仰,甚至於帶著些敬畏地接下了老人那專注惟一的願望。

「如此吾願已足!」

老人終於累了,他還說了些什麼,但已微弱到以我的耳力也無法聽清的地步,最後,他輕輕地瞌上眼,不一會兒,便發出了細微的鼾聲。

他的手還握在我的手腕上,雖然無力,卻牢固如鐵,我只能用出縮骨功,才勉強抽出手來。

輕輕地退後兩步,我用看著一尊神像的目光看著老人,再一次鞠躬。

蘇怡拉著我退出房間,同時在我耳邊低語,「不要擔心在十多年前,便是這樣,今天,老先生應是過分激動本來已經是大限之體,但仍然不可思議地活著

用什麼原理也無法解釋他,就是如此!」

我的胸口依然有些窒息,呆呆地看了已經緊閉的房門一會兒,我再次望向蘇怡,開口想說幾句話,卻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蘇怡很體諒我現在的心情,只是挽著我的手臂,再不發一言,江雅蘭卻在一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抹去了額頭上冒出的汗剛剛的氣氛,竟使她這樣的人也感到了緊張嗎?

「不是緊張!」江雅蘭瞪了我一眼,似乎在怪我瞧不起她,但隨即她也不得不承認一點,「對老先生這樣的人,很不習慣」

一邊的葉老太爺聽到了這句話,臉上竟然也露出了一個微帶著苦澀的笑容來,他面向江雅蘭,語氣柔和,但感情頗有些沉鬱。

「陳老一生為人處事,向來講『認真』二字,執著之心,少有人能及也正因如此,方能強行繫住那一絲生機可這樣,對他,非善事也!」

雖然是面對著江雅蘭,但這位老總裁目光毫無焦點,分明已陷入深深的思慮之中。江雅蘭暗中向我和蘇怡吐了吐舌頭。

蘇怡回她一個淡淡的微笑,而我,卻連笑的力氣也沒有了,低頭看著老人在我手腕上留下的淡淡的指印,怔然不語。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6 17:02

第一部 第七集 中天皇帝 第一章 姐夫


蘇怡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正要開口,組織最新的消息卻在此刻進入我們的感知範圍。葉老太爺微微一笑,極知趣地向我們示意後,帶著他的孫子離開,蘇怡確認無誤後,彈指間將資訊外放,憑空出現的紙片落入了她的掌中。

一眼看過去,所有的人全呆了。「蠢材!十足蠢材!」早在十年前,升任部落族長的杜古,便以為再沒有會令自己失去控制的事情,但在此刻,他卻只能暴躁且悲哀地看著地上破碎的冰屑,原來,他還是把自己太過高估了

但是,任何一個有著最起碼智慧的人,聽到了那個資訊,如果不生氣,便絕對會有辱於「智慧」之名!

這樣看來,只是打碎了幾樣古董飾物,還說明他的修養高深呢!他掐了掐自己的眉頭,依然流動著寒芒的眼睛,再度掃上了那個剛出爐的資訊,資訊由很多條雜亂無章、若斷若續,且前後矛盾的消息組成——「神話英雄力量三大長老之一的『命運』,與炎黃進化力量後起之秀的張真宇,有某種關係」「『命運』昨晚現身於六大力量的集會會場有酗酒行為。」「神英十二神將之一的『海皇』奧馬修公開出現,並宣佈與張真宇私交深厚」「羅巴聖教廷正職神父卡繆,與張真宇言談甚歡」「奧馬修和張真宇在一所醫院大打出手」「懷孕?」說不清道不明的條條消息攪拌在一起,理所當然地,將所有情報分析人員的思維方向,都轉到了最曖昧的方向,而緊隨其後的,一條絕對經過安全正規渠道加工確認的消息,則進一步地鎖死了幾乎所有人的推理邏輯。

「神話英雄力量第一高手,十二神將之首的阿儂列,正以高速向蘭光飛來,預計四個小時後抵達蘭光本土!」

除了真正瞭解內情的少數人,絕大多數的六大力量成員,都順理成章地推導出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然而,這件附著桃色的曖昧色彩的資訊,卻已不能如以往般,引起一些低級趣味者的悶笑,所有的人,都因為這件事情所將導致的直接後果而駭然失色,怎麼會這樣的?這簡直是一場會直接導致世界大戰的恐怖風暴!

天人交感。

似乎是因為相關人士心中的不安,風暴的中心,也就是昨晚剛剛被千年難遇的大雷暴強姦過一次的蘭光七島,頭頂又覆上了漫天的烏雲,在雲層深處,似乎也可見到隱隱的電光,空氣壓抑到幾欲使人窒息!

山雨欲來風滿樓!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望向黑沉沉的天空,一道道熾白的電光自空中扭曲而下,倏閃倏滅,蘇怡帶著江雅蘭匆匆而去,準備盡快地解決流言的危害,至少要在數個小時之內將源頭掐住,由此沾上一個「理」字,盡可能地將這一場沒有把握應付的衝擊,以和平的方式解決。

我沒有和她們在一起,一方面是因為我不擅長那種情報分析工作,另一方面,我的心中也隱隱地覺得,那樣做,未必會有什麼用處!

可,這樣的感覺,是由何而來呢?

好像千里之外的阿儂列感受到了我的困惑,天空的雷電突然瘋狂的咆哮起來,一次又一次地撕裂厚厚的雲層,穿透大氣,直轟地面。

「喀嚓轟!」

林公館外一株參天大樹驀地被閃電直直劈開,火焰沖天而起,霎時間將整株大樹化成焦炭。人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為大自然的偉力所折服,而我,卻從其中看到了另外一種東西。

那是阿儂列的挑戰!極度的野性,極度的強權!

我們似乎犯了個錯誤!

「命運」在神話英雄力量中的地位何等尊寵?而在整個黑暗世界中,又有哪個人不知「命運」與阿儂列天經地義般的親密關係?這樣的資訊傳得沸沸揚揚,無論其真實性與否,都將對「命運」在神英乃至於黑暗世界的地位造成嚴重打擊——沒有阻止不利言論的傳播,本身便是一種低級失誤!

而我們也忽略了阿儂列那瘋狂的佔有慾!不知道這種慾望究竟是生根於愛又或是生根於欲,但不可否認的與那個傢伙天生而來的天賦、格調、能力、手段幾乎等同的,是他的高傲與冷酷,以及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的行事風格。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明瞭傳言的正確與否,只要我的名字與老姐並列在一起,便足以構成我的死罪!

遠方的阿儂列藉著雷霆道出了他的真正心意。

我歎了一口氣,那麼,就去老姐那兒去問問她老人家的意思吧,希望她能夠以客觀的態度,給我以正確的意見!

現在,距阿儂列登陸蘭光,還有三個半小時!

遠方那強大至了瘋狂地步的威壓,已經接近到了連普通人都能隱隱感覺到的地步,西方,金蛇狂舞,電光糾結,黑沉沉的雲層撲天蓋地般地壓了下來,帶來了充沛的水氣。

無知的人們在為即將來到的涼爽而翹首以待,然而,蘭光七島上所有六大力量三大制約的成員們,則為遠方那混雜在水氣中的濃郁粘稠的血腥氣味而膽顫心驚。似乎,在這一刻,蘭光七島馬上便要陸沉了當然,並不是所有的知情人都把這件事看得太過嚴重,事實上,絕大部分人,也不過是擔心此戰過後,所衍生出來的一系列嚴重後果——照大部分人的想法,真正嚴重的破壞,怎麼也應該是兩大力量正式開戰後所造就的生靈塗炭才對!

「幼稚!」

中氣十足的吼聲,讓何慕儀與路傑雄兩個炎黃進化力量的後起之秀,同時低下了腦袋,做出深刻反省狀。

本來一向眼高於頂的他們,絕不會易於如此,但,此時在他們面前的,乃是炎黃進化力量西殿長老會中的重要成員,以「雄霸功」稱雄一時,號稱「七海龍王」的賀本西賀長老,是他們兩個人眾多師尊之一,他們哪還敢有什麼其他的心思?

而這位在西殿長老群中,絕對可以排上前五名的超級高手,眼力也絕非經驗不足又眼高手低的小輩可比。

已處於半退休狀態的他,原本是在天秤洲上遊歷,接到了張真宇不可思議死而復生的消息後,方匆匆趕來,讓他火冒三丈的是,長老群費心耗力幾十年,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來的兩個年輕俊傑,竟然在幾個小時內雙雙丟臉丟到西天去!

一個莫名其妙地被打昏在海上,最後還被神英的人給送上岸來;另一個更糟,被兩個女人一招放倒,內傷沉重,且那種傷勢難道,東府西殿的先天差距就那麼大嗎?

這個年過甲子的老人,心中鬱悶之氣鼓蕩不休,但他也明白,此刻並不是發牢騷的好時機。他也唯有將滿腹怨氣壓下,擺出長輩的威嚴,經「雄霸功」加持的目光自兩個仍有不服之意的年輕人臉上掃過,輕而易舉地讓兩個年輕人打了一個寒顫,自然而然地持禮更恭!

對這種狀況,他一方面頗有些得意,但另一方面,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兩位愛徒的水準還差得太遠!想來,那個死而復生的張真宇,又或是近年來聲勢大漲的蘇怡、江雅蘭,還有一直在炎黃本土,行事低調的劍道天才章嚴柳,對上他的目光,絕不至於如此窩囊!

在心中歎了一口氣,面上卻不露分毫,他聲音低沉地訓斥道:「世上哪有不可能的事情?不要以己度人!以為自己做不到,別人便也做不到那個阿儂列實力之強便不必說了,單講那張真宇,人家以十六稚齡,力抗禁忌三分之一的力量的能耐,你們就比得上?

「保守估計,他兩人應已是位列『極限階』,落後的『SP』數值早就測不出他們的真正實力」

再冷冷地瞥了一眼自尊心頗受挫傷的兩個年輕人,他語氣變得冷淡不少。

「你們也許在想,以『極限力量』對抗的歷史紀錄,近百年來有紀錄的共二十二起,其中對普通人的世界造成影響的,一起也沒有,那麼,這樣推論,這次兩人的交鋒便也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是嗎?」

兩人沉默不語,賀本西望向朝陽港灣的方向,嘿然冷笑:「可以拋卻神話時代不論,也可以剔除那些因種種原因而被隱藏的因素從新紀開始至今二千餘年,六大力量三大制約記錄在案的『極限階』高手,共是五千四百四十七人。其中非自然死亡者九百六十六人,約六分之一的死亡率,對這樣的強者而言,委實是高了些。

「而這九百六十六人中,又有七百三十人死在與同階或者更高階對手的對戰中」

何慕儀與路傑雄面面相覷,不明白這位實力高強的長老大人到底想說些什麼,而不久,答案便出來了。

「在這七百三十人中,真正死於敵手的人其實少得可憐一般只有那不要命的去和無敵的『超限階』高手對拼的傢伙,才會是這樣的死法。這些人中的大部分,其實都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在如地獄般恐怖的極限戰場,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朝陽港灣,我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阿儂列那廝來了,小弟我該如何應對呢?」

「嗯姐姐我給你加油!你不覺得,把那個傢伙閹掉,會是一件比較有趣的事情嗎?姐姐對你可是非常有信心呢!」

這便是剛剛逃出醫院、回到船上療養的老姐的回答,聽聞此語,我和她身邊的卡繆相對苦笑,果然我不該寄望於此的!

看來,走來走去,卻是仍需一戰!那麼,就讓我好好看看,這個人對老姐的感情,究竟是怎樣的!

我望向已被烏雲遮蓋得嚴嚴實實的西方天際,那般,正孕育著一場比昨夜的雷暴更為恐怖的毀滅性災難不知道那些將一切都視之為理所當然的普通人類是否發現了,雷雨襲來的方向與季風的方向完全相背,而過分強大的氣壓,也絕不是一場雷雨所能帶來的「終於來了!」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等待的感覺可能比戰鬥廝殺更難過一些。已經來到面前的挑戰對我來說,或者可以稱之為是一種解脫。

向老姐和卡繆打了個招呼,我正想飛上天空,迎上那個應已被熱血沖腦的男人,卡繆卻一把抓著了我的手腕,帶著些緊張地詢問:「張真宇你確定可以擺脫『極限戰場』的束縛嗎?」

極限戰場?那個極限高手對戰時自然產生的強大結界嗎?我摸了摸頭,笑得苦澀地說:「極限戰場是嗎?到時候看情況再說吧!」

現在大約是正午時分,但黑壓壓的雲層卻使得天地間一片昏暗,唯有待天雷下擊,耀眼生花之際,方才現出一片光明,但這樣的情景,實在很難讓人生出期盼之意。

遠較平常為低的大氣壓令人心口不適,連我這樣的身體也不能例外,有那麼幾次,我想飛到雲層上方,但一股隱隱然流動不息的壓力卻罩在了雲層表面,如果我真的不識好歹地上飛,那麼,成千上萬的雷霆絕對會給予我慇勤的照顧。

阿儂列現在的修養應該已經破功了我苦笑著面對這位天才的怒火,體內真氣自發的流轉不停,抵抗著由四面八方轟傳而來的強大威壓,阿儂列至今沒有出現,但即使如此,也令所有人心臟狂跳——我還好些,那些早已隱藏在朝陽港灣附近各大力量的代表們,怕是早冷汗橫流了吧!

因為強大壓力的刺激而無限提升的六感神識,在這樣令人窒息的空間內,卻如魚得水般地暢遊著,又像是鋪天蓋地撒下的大網,將方圓數平方公里範圍內所有的生命反應,全部納入我的捕捉範圍,而瞬息之間更過濾掉了那些無用的資料,將那獨一無二的氣機中心完全鎖定。

也就在雙方氣機接觸的一剎那,原本潛隱不出的氣機爆炸性地噴發出來,扭曲的電光撕裂天空,將海天之間映成一片煞白!這是雷霆的無差別亂射!

聲勢驚人的雷電網,彷彿是一道垂天而降的電幕,密密麻麻地交織一起,其間生出的令人全身發麻的「劈啪」聲響,配合著耀目的藍紫色火花,從我頭上落下,以光的速度劈在了海面上。

我無暇去看海面被這一股不遜於雷暴的閃電流劈中的結果如何,事實上,那種過於散亂的力量轟擊雖然聲勢浩大,但對我而言,卻是沒有任何的意義。

不過,當這些示威性質的雷擊過後,我前方天空中,那突然扭曲的大氣,卻告訴我,正主兒,來了!

首先出現的是一隻貴族式的修長潔淨的手,手掌伸入了垂天抵海的電幕之中,輕輕地將其向一邊撥開,就像是撥開一道雅致的竹簾,然後才是那張久違了的臉,依然是英俊得使人嫉妒,舉止行為也仍然是無懈可擊。

好久不見神話英雄力量第一高手,十二神將之首的阿儂列!

和初見面時的無知不同,這個時候的我,早就明白了阿儂列在六大力量之中的驚人地位,以及與地位完全相應的恐怖實力——現在想一想,三年前的我,似乎真的有點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魄!

而在此刻,與這個男人對上,已沒有那種「無知者無畏」的幼稚,但是,心情也絕不能稱之為恐懼,有的,只是深深的苦惱,似乎,根本沒有必要打上一架嘛!

他那一雙廣為人所稱道的金黃色的瞳孔,將冰冷的寒意定在了我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理智盡失的瘋狂,但眸光中深不可測,但又始終如一的堅定,卻比任何瘋狂血腥更富張力,也更具威脅。

穿著一身一塵不染的白色西裝,映著光澤流轉,近似於無血色的「貴族皮膚」,光彩照人到了令我眼睛發花的地步。

從他出現至今,還沒有張口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我這個「情敵」,用那種目光刺得我渾身不自在。

「張真宇?」

他的聲音不像幾年前那樣的意興飛揚,但也似乎是處在「平常心」之列,這頗出乎我的意料,令我不得不疑惑於他現在的心情到底是怎麼樣的。

難道我們大家全部估計錯誤,這個阿儂列對那頂「綠帽子」並不在意?他對老姐的感情,也薄弱到可以過濾男人的獨佔欲?

我剛剛應了一聲,他已是直白的一拳直轟而出。彷彿空間都要被擊碎一般!幾乎拳出,便要接觸到我的臉。

本能地伸手架在臉前,交叉的手掌封住了這聲勢驚人的一拳,雙方的力量也就理所當然地發生了第一次正面衝撞。

似乎我忘了什麼事情心中剛生出這個念頭,一股奇妙的感覺便沁入了我週身每一處肌膚之中,像是全身浸泡在了溫熱的水中,又好像是體外被封上了一層透風的薄膜,在六識的感應下,空間沒有變化,但更進一層的神念探測,卻覺得,本無拘無礙的空間縮小了,或者說,被一層我無法理解的力量封鎖了起來這個像是結界,但,並不是結界。如果我那有限的基礎知識還沒有錯誤的話,那麼,這個便應該是名聞天下,令所有極限高人為之色變的「極限戰場」無疑了!入者九死一生似乎我的運氣在今天背到了極點!

幾乎在兩股極限力量交擊的一剎那,整個蘭光七島上的六大力量三大制約中的高手們便同時生出了感應,而交擊的同一時刻,正常的空間中所產生的異變,也自然而然地逃不過他們的捕捉,幾乎所有的人都為之變色,「極限戰場」,對其中的人固然是毀滅性的後果,然而,對於外面的世界而言,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

「極限戰場有多少年沒有出現了呢?」

炎黃進化力量的西殿長老,甲子修為的賀本西長老,在遠方的波動出現後,便陷入了沉吟——在兩個後輩的眼中是這樣。

但,這兩個年輕人當然不知道,其實,此時的賀本西,卻正在腦中翻動著一段逝去的資料,慢慢品嚐回味著其中延續下來的恐懼

進入組織已有五十餘年的他,由於見識的廣泛,對六十年前開始,四十五年前結束的某段見不得光的「歷史」還頗有些記憶,眼前這已多年不見的「極限戰場」,很不幸地將那段噩夢再度地揭示開來「後黑暗時代」——那是一個被封存的時代,是自千年前的黑暗時代之後,六大力量三大制約最為之恐懼的時段,也就是在那十五年間,已享受了上千年相對的和平安逸的六大力量,真正見識到了千年前黑暗時代,那令人聞之色變的「極限戰場」的恐怖威力,在相對和平的時代培養出來的一百七十七位極限高手,在短短十五年間,死傷殆盡。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傢伙,那個沉淪魔道,自號「天魔」的瘋子他讓六大力量三大制約的人們記住了一句話:「極限戰場是吧這種有趣的死亡賭博遊戲,應該大力發揚才是!」

他瘋了,他還讓所有的人跟著他一起瘋!如果不是極限高手的戰鬥沒有其他人插手的餘地,這個世界早毀滅了!就是這樣,高山之巔、千里冰原、萬米高空、遼闊海面,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廣闊無人區,都留下了「極限戰場」的痕跡。

那陰鬱森寒的壓迫感,逐漸積蓄的毀滅力量,最後石破天驚的湮滅衝擊,以及,那戰場中的生命瞬間的最後爆發所給人帶來的震撼,就好像是一把帶著腐蝕性質的小刀,在人的心口中所留下的傷痕,隨著時間的推移,肌膚表面合攏,裡面的傷口卻越來越深。

不知不覺間,他冒出了滿身冷汗當年,那個魔頭是「最會賭命」的瘋子,安然進入八十九個「極限戰場」都留下命來,而如今,那個延續了他的血脈的少年,又會是怎樣的?

張家,難道便是瘋子怪物的最佳產地?

大自然在理論上可以包容一切傷害,前提是需要有足夠的時間予以回復——管你是千年還是萬年!

話是這麼說,但也僅止於理論上而已。脆弱的人類,沒有可能徹頭徹尾地見識到大自然的這種能力。

然而,心胸寬闊的自然界對人類似乎格外的照顧,它細心的顧慮到了人類有限的生命,由此,也就產生了一種人類主導,自然環境相應轉化的「自然現象」——「空間障壁」。

「空間障壁」類似於人類以特殊方法製造的「結界」。事實上,人類的「結界」完全偷師於這種自然現象,人造的「結界」的三種境界,除了初級的「意形」算是一種進階技巧,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外,「擬態」和「不涉本心」均對應於「空間障壁」僅有的兩種物質形態。

「擬態」,心生萬物,萬物化形,分離空間,形成一種密封式的空間結構,從無限中分離出有限,加以屏障。

這個,正好是對應於極限高手對戰時,大自然生成的「空間障壁」的性質。當然,有意為之的「結界」相較於「空間障壁」相差了可不只一籌!

「極限戰場」,即「空間障壁」的出現,是為了防止極限高手激戰之時,四溢飛散的勁氣會造成驚人的危害——不要懷疑!由於極限高手的能力已經達到了人類所能達到的頂點,那種生命力高度集中,生機高度凝聚的力量,除了它的物理破壞力,還具備著相當的生物毀滅性質。

擊中任何生命物體的一瞬間,除去強大的物理破壞,蘊含其中的強大生機將近乎於無限地拔高生物的生長能力,以「揠苗助長」的形式搾乾其一切生機,給生物以及生物四周的環境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由之生成的連鎖反應,不是任何一個人類所能承受得住的!

大自然的無限神秘性也就在這種情形下體現了出來,以複雜而深奧莫測的元氣變化,生成了神秘莫測的障壁。

當對戰雙方中只有一方是極限高手時,極限高手的週身,便會出現一層沒有實在物理意義的奇異屏障,這個,被稱之為「極限領域」。

根據各人情況的不同,極限領域的範圍可大可小,而在領域範圍內,極限高手的殺傷力將提升到平日狀態的兩倍以上,破壞力愈發驚人。

而在領域範圍外,被那層奇異障壁過濾的能量,卻以極大的速度衰減,且其中強大的生機力量將盡數過濾,再無影響,這很經典的體現了大自然的平衡原則,雖然給許多人造成了困擾,但也使人無法拒絕。

但,如果對戰的雙方均是極限高手,那麼,在第一波雙方交鋒溢出的高度生機真氣向外擴散的同時,大自然將以人們至今也無法完全理解的手段,化異力為己用,形成了一道隔絕內外的堅韌障壁,將交手中的極限高手與廣大的外部世界完全隔離,達到防護抑制生氣外洩的作用。

在「空間障壁」內的雙方,交手愈激烈,迸發出來的真氣越強大,障壁也就越是堅固。在一般的情形下,這層障壁是沒有可能被攻破的,當裡面的兩個極限高手打累了,耐心等到障壁內高密度的生機再度吸收入體,障壁內外的空間結構恢復平衡,障壁自動解散後,自己走出來便是了。

但,很不幸的,也有意外的發生。

障壁也有極限,固然這個極限不太可能被觸及到,但當其內的兩個極限高手的形勢發展到了以命相搏,動輒立見生死的地步時,人類體內所迸發出來的超強潛力,將在這有限的空間內部進行最強烈的爆發。

而在先前的交戰之中,四溢的生機真氣在有限的空間中被封存,沒有任何可供發洩的渠道,這強大的力量愈積愈多,而對戰雙方的生死一擊,則正是它們全力爆發的導火索。積蓄後的大爆發,早已不是一加一等於二之類的簡單運算所能預知的結果,那是乘以百倍、千倍,已絕非人類所能造就的最恐怖的爆炸。

除了沒有核輻射,爆炸的威力倒和一個小型核彈相彷彿,在爆炸的第一時間,爆炸中心點的兩個對戰的極限高手便會被人間蒸發,方圓上百平方公里將瞬間被夷為平地,衝擊波肆虐範圍內的所有生命,將在一瞬間被殺個乾淨。

唯一可值得慶幸的是,物極必反的理論在此時達到了最大效果,所有的高密度生氣,將一瞬間轉化為純粹的毀滅性力量。除了必定的物理傷害,以及伴隨著的少許化學變化,再沒有什麼令人頭痛的事情了——雖然只這一記爆炸,便可讓人頭痛到死!

這便是「空間障壁」,即「極限戰場」所造就的惡名的由來這再不是單純的六大力量三大制約之間的衝撞,而是關係到普通人世界那些脆弱生命生存,又或毀滅的全世界級別的大事!

而此刻,又一個「極限戰場」在這裡生成糟糕的是,裡面至少有一個人擁有以命相搏的理由,而更糟糕的,這個「極限戰場」不在世界任何一個廣大荒涼的無人區,而是在極天洋西海岸,繁華的都市帶之中!

以千萬計的生命,將在那可能性極大的爆炸之中,灰飛煙滅!

在「極限戰場」形成後三分鐘,三大制約之「神聖教廷」首先發出緊急事態聲明,並將其在東方所有的高級執事人員,包括兩個聖騎士和一個榮耀神父在內的強大戰力,全數派往蘭光,隨即,「真主聖戰」中三大高手之一的穆罕默德.杜達斯,率其組織總部五名精英也趕往蘭光,而遠在「索亞古大陸洲」的「異黨」,其五大黨魁之二同時出動,星夜趕來。

至於六大力量各方最高層次長老會,也發佈命令,在蘭光七島及其附近地區的所有精英高手,立即停止一切發生或者將要發生的衝突,以最快的速度雲集蘭光市東部港灣,在不引起普通人注意的前提下,將整個朝陽港圍了個水洩不通。

在專精「結界」法術的三大制約中的高手沒有到來之前,這些人,將負責張開臨時性的隔離結界,防止可能的爆炸所產生的嚴重後果。

「極限戰場那個白癡!」

江雅蘭殺氣未退,紅霞流面,狠狠地盯著僥倖逃過殺身之禍的史密斯,將生出來的滿腹怨氣全數轉化為殺機,狠刺在那個可憐的堅羅人的身上。

史密斯打了個寒顫,把身子向人群裡面縮了縮,不敢抬頭。他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近乎天衣無縫的行事手段,怎麼還讓中天帝國的人給發覺了?

「不要干沒有意義的事!」

蘇怡冷冷地干預江雅蘭的思維,那話中少有的寒意,令江雅蘭脊樑發冷,從這樣的言語中,似乎可以得出蘇怡已經生氣的事實

雖然江雅蘭向來自負,但也沒有勇氣去拂逆生氣的蘇大小姐,所以,她只能乖乖地將目光偏移,開始進行各類佈置。

遼闊的海面上除了幾艘正在靠岸的遊艇,便再沒有其他的什麼東西,閃電不時從雲層中鑽出,打兩個閃,留下了一連串隆隆的雷鳴,大氣在這悶悶的嘶吼聲中,愈發凝滯!

「極限戰場」之外陰雷陣陣,氣氛森嚴,彷彿是大難臨頭的模樣,然而,在戰場之內,卻是陽光明媚,春風和暖,拂人欲醉,不見邊際的草原沿著地平線延伸出去,中間以幾棵粗壯的矮樹點綴,風景倒也極佳。

我舒適地坐在白色的靠背椅上,端起一杯清茶,就著裊裊升起的水氣,小抿了一口,品味著其中苦澀的清香,本來還緊繃的心思一下子便放鬆了下來。

隔著一張鏤刻著精緻花紋的小圓桌,阿儂列同樣啜飲香茶,舉止閒逸,臉上笑容平和而無鋒芒。

「剛剛冒昧出手,實在是抱歉不過,不如此,恐怕仍不能將你的真正水準逼出來!」

所以你嘴上說著道歉,其實卻一點兒道歉的意思也沒有!

我苦笑了起來,剛剛那突兀的一句「不打了」,可是差點讓我氣血逆沖而死,而眼前這位,卻好整以暇地利用「極限戰場」中的「擬態」能力,造出了桌椅茶具,並立時以東方人也要為之讚歎的水準,沏出了一壺好茶。

桌椅茶具以「擬態」的能力定型製造,熱水也用法術從空氣中直接擷取,而包裝精美的名貴茶葉也一應俱全,這個人的生活品味可真奢侈!當然,這不是重點,我只想知道,為什麼突然就不打了?

對此,他是這樣解釋的:「我是讓那些低智慧的庸材拿來戲耍的玩具嗎?」

就這些?我對這個答案不滿意,總應該有些其他的理由吧!例如阿儂列笑了起來,沒有了殺氣的他,笑容具有著非常的魅力,令我看得都有些嫉妒了。

他將茶杯放在桌上,看著我,神色坦然,「例如例如什麼?要我用某種比喻來解釋明白我此刻的真實想法嗎?很可惜用什麼樣的比喻也無法描繪出我此時的心情!年輕人、小孩子沒錯,指的就是你!我心中的思想、感受,不是一個連最起碼的性經驗都沒有的小傢伙能夠明白的!」

我當即噴出了滿口的茶水,性經驗!見鬼的這叫什麼理由!他在嘲笑我嗎?

他的神色中卻沒有一點嘲笑的意思,只是定定地看著手上的茶杯,看著其中蕩漾出來的波紋,竟然有了些失神。

「你當然無法想像就在昨夜,斯蒂安放開她加之於胎兒上的禁錮時,我便知道,我的孩子來了那種血脈的延續,繼承了我的生命,我的力量的血脈,和我的心臟一起跳動的血脈「由他,我可以感受到斯蒂安的心跳,我們三人,是的,我們以及我們的孩子,是有著同樣頻率的脈搏,一起活在這個世上的無比親密的三個生命!或者,也可以稱之為一個,我們三個是一體的!誰也無法將我們分開!就是這樣不可分離!」

他說話的語氣似乎有些失控的先兆我低下頭去看他手中的茶杯。其中的茶水已化成了一縷淡淡的水蒸氣,而茶杯也再度歸於虛無——不是似乎,他已經失控了!

他看著我呆呆的臉,忽地展顏一笑,隨後一拳轟在他虛空凝成的桌子上,給予其與茶杯一樣的命運,他的手掌在空中伸展又握拳,本來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紅暈。

「以東方人簡潔的話來解釋——將為人父!為了這個,難道我不應該興奮嗎?」

該興奮,該興奮!

我雞啄米式地猛點頭,生怕點得慢了,那拳頭就要轟在我的臉上,而在此同時,我已確認——沒錯的,這一定是「准爸爸症候群」,標準的「准爸爸症候群」!

我此刻明白了這傢伙的狀態,而相應的,我也覺得滿嘴發苦見鬼的,那肆虐整晚的雷暴,以及此刻「極限戰場」外那烏雲密佈,霹靂橫飛的惡劣天氣,還有那雷霆亂射的見面禮難道西方人就是這麼慶祝自己的好心情的?

不過,我也真為那些費心費力製造謠言的蠢材們感到不值!

人家兩口子心意想通,自家血脈自家清楚,那群白癡過來攪個什麼勁兒啊!想攥著人家耍猴看,卻不知讓人家給耍了個團團轉!也不知這場興奮勁兒過去後,那群白癡會受到怎樣的報復?

搖搖頭,不管怎麼樣也好,這件事情就此解決了!我也衷心祝願,這種事情不要再發生第二次!

將剩下的茶一口喝乾,我帶著最富有祝福意味兒的笑容站起來,向著仍極力控制自己情緒的阿儂列伸出手去,哦,現在應該叫姐夫了。

「姐夫,恭喜!我那未出世的侄兒應該也是等得急了我們,出去和老姐見個面?」

照我的想法,他此時當然是立刻跳起,大聲贊同才是正經,哪想到,他金色的瞳眸中目光一閃,然後便是緩緩搖頭,我臉上的笑容登時僵住。

或許是我突然變僵的笑臉讓他覺得不舒服,這位羅巴洲的貴族將眼睛垂下,低頭看自己白晰的手掌,又輕輕地歎了口氣。

「很可惜我不能去見她!」

喂誤會可以再解決嘛,都有了孩子了,你們還是那麼任性不成?完全搞不懂眼前這傢伙的心思,明明是興奮成那副德性,此刻卻又婆婆媽**,是不是這些有了「性經驗」的男人們都是這個德性?

阿儂列當然不會知道我心中現在在想些什麼,他似乎也沒有再在這件事上談論下去的意思。他長身而起,金芒流動的瞳眸刺在我臉上,笑容卻已大半斂去,只餘微微一絲掛在唇角,言談間卻又換了一個話題。

「以斯蒂安的關係,你叫我姐夫自是最好只是,如果依炎黃、神英兩方關係,你這一稱呼叫下來,可不知要鬧出怎樣的風波!」

就因為這個?

一時間,實在搞不清楚這傢伙心中在想些什麼,我又為他的婆媽心煩,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他去乖乖地見老姐,所以也就沒那個心思再深究下去,只是隨口答道:「我姐姐都叫了,姐夫又怎麼叫不得?別人不喜我便不做難道我生在世上,就是看別人的臉色過活的?」

聽聞此語,阿儂列為之鼓掌,讚歎道:「說的好!特立獨行這個詞,便是專為你我這樣的強者所準備的!真宇小弟,似乎你們炎黃的條條框框,並沒有限制住你的心思啊!」

一聲「真宇小弟」說出來,他和我之間的關係倒是近了很多,但,隨之爆發出來的藍紫色的電網,卻把這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再度撕開,猝不及防之下,我被這電網中蘊含的大力遠遠地轟飛出去。

連翻了幾個觔斗,卸去衝力,我在站穩後,愕然望向他微笑著的臉,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便動起手來。

他臉上微笑不減,瞳眸中卻戰意凝聚。

「真宇小弟,不要裝不明白我的意思剛剛千里傳意,耗費了我至少半成功力,你以為只有做戲玩玩嗎?小弟,來戰吧!」

嘴裡說著讓我「來戰」,可是他的渾雄氣勢,卻一點兒也不客氣地佔據主動,不給我一點反擊的機會,浩蕩飛迭的氣流席捲大地,百草偃伏,一時間迫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活見鬼!剛剛那千里之外傳來的殺機竟然是真的!可,為什麼?真的是因為我自己所推理的佔有慾嗎?

我心裡面大罵,手上卻相應地駢指當胸,真氣流轉體內,再轉化劍訣,真氣由之質化為劍氣,周流體外,嘶然有聲。壓迫在週身的氣勢立時大減,但壓力仍然極高。在這樣的高壓下,劍氣的反應愈發強烈,流轉愈速,將我週身護得如銅牆鐵壁一般,並隱然有反擊之勢。

遠在十多公尺外的阿儂列面帶微笑,手掌在虛空中輕輕地拍擊兩下,手指在流暢地劃出幾道短短的軌跡後,輕輕交叉再彎曲,形成一個規則的圓形。

大氣在這一刻凝滯了下來,而氣溫也一再地升高,急遽上升的氣溫,令這個空間都似乎扭曲了起來。

太陽神的專屬——光輝真理空間!

在神話英雄力量中,區別「神將」與「英雄」這兩種高能力戰鬥種群的唯一標誌,便是「戰鬥領域」,但為了區別於「極限領域」,對外,則被譯為「某某空間」的名號,如奧馬修的「海皇空間」。

當然,這種能力不只是區別「神將」與「英雄」的工具,它最主要的作用,便是盡力提高神將的個體作戰能力。

一位神將在其特有的「戰鬥領域」中,本身實力可以增加百分之五十以上!而對其對手,也將進行某種程度上的制約,對於那些與之抗衡的對手而言,自然是一種此消彼長的絕對不利局面。

這種性質,與「極限領域」的性質極其相似,其實,這種惟有十二神將才會擁有的能力,也是當今世界上公認的與「極限領域」或是「極限戰場」最契合的功法。所以,在「極限階」的戰鬥層次,神英一直保持著驚人的優勢。

這個由自身所延續下來的先天血脈為基所獲得的能力,根本就是比其本人的身體特徵,更具備專屬特點的金字招牌!

而我眼前的這位,身為神話英雄力量千年一出的天才人物,得天獨厚,竟然擁有四個性質不同的「戰鬥空間」!

然而,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如果神話英雄力量的神將,將其所擁有的戰鬥空間張開,那便說明,他要來真的了!

該該死的,我雖然不懼於他,可是,可是這見鬼的到底是為什麼啊!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6 17:03

第一部 第七集 中天皇帝 第二章 原石


在無數次的電閃雷鳴之後,積蓄已久的傾盆大雨,終於自天空中傾洩而下,鋪天蓋地的水珠擊打在甲板上,發出連續不斷的悶音,隔著落地窗,斯蒂安定定地看著外面漸起波濤的海面。

卡繆沒有一點兒形象地倚坐在牆角,目光盯在斯蒂安大理石雕塑般的臉上,在心中長長地歎氣。

「斯蒂安兩個人打起來了?」

容知雅一身皮衣勁裝,盡顯絕美身段,施施然走進艙中,似醉還醒的眸光自斯蒂安臉上一掠而過,便望向窗外。

在外面,方圓五十平方公里的範圍內,已經被一座超級的「不涉本心」級數的結界完全覆蓋住,這座由六大力量三大制約聯手打造的結界,理論上,完全可以將可能發生的大爆炸封鎖二十個小時,直等到後援生力軍的到來,將爆炸的力量完全消融。不過,對某些人而言,這沒有任何的意義!

容知雅聳了聳肩,走到落地窗前,不客氣地擋住了斯蒂安的視線,也因為如此,這位「命運」長老才回過了神來,與容知雅目光交接,臉上泛起了動人的微笑。

「妖女駕臨,受寵若驚呢他們兩個已經動手了,但似乎小弟殺氣不盛」

「殺氣盛不盛的還不都是一樣?不過看這樣子,似乎那小子還是嫩了點」

對斯蒂安的稱呼完全不屑一顧,容知雅抱臂倚在落地窗前,淺淺微笑,竟現出平日少有的文秀風采,與她一身裝備分外不協調,卻更顯得秀色無雙。

卡繆一邊竟然楞了幾秒中,然後在心中狂叫「妖女厲害」!

黑暗世界的人都知道炎黃容家三小姐智謀無雙,算無遺策,乃是「中天帝國」一等一的陰謀家,但又有哪個人知道,這位平日裡在武技方面低調行事的美人兒,竟然在不經意間便顯示出絕對一流的攝魂法力,或者她的武技真的不怎麼樣,但炎黃術法博大精深,誰知道她練到了什麼地步?

他立刻在心中將「容知雅」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份量,往上提了兩個重量級容知雅有意無意地瞥了他一眼,眼光中有笑意。在令他瞬間冒出冷汗後,目光也隨即離開,再回到了斯蒂安的身上。

「請讓你那個白癡情人注意一下玩笑要有個限度,否則張家的兩位魔頭出山,那事情可就鬧大了!」

話裡面的意思似乎是很不客氣,但臉上的笑容卻讓這言語沒有一點壓迫力。只是,那秀麗溫文的笑容在幾息之後便消失不見,現在的容知雅,又恢復到了一個醉鬼的模樣,扭頭望向外面聲勢不減的雷霆,瞇起來的醉眼中閃掠過一絲黯淡的光采。

斯蒂安微微點頭,表示明白,但在此刻,望向容知雅的目光卻又是另一番味道,對於眼前這位心有懷抱的「朋友」,自己也只能表示出一些淡淡的關注。再多出任何一點其他味道的感情,便等若是對她的污辱!

兩個人的默契在短短的兩天內,便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在確認了之間再沒有什麼話好說的時候,兩人的目光同時射向了外面。

此刻,在「極限戰場」外的大結界中,來自六大力量三大制約的高手,已經合力將結界穩固下來,除了一些值勤中的人士,大部分的人手都暫時地清閒起來。其中,年輕一代的精英,毫無疑問地佔了絕大多數。

年輕象徵著衝動,衝動也就很自然地代表著衝突。或者這些年輕人都奉有各家的嚴令,有意識地將自己的言行控制起來,但,其中也不乏有某些叛逆心十足的成員,從

來都不是那種能與別人和平共處的角色!

例如江雅蘭!

輕輕地活動一下掌指關節,紅霞流動的瞳眸中閃掠過淡淡的殺氣。此刻與她較上勁兒的,乃是梵河等級力量中頗有份量的一個青年精英,其他的什麼資料她已經忘記了,不過,論地位,似乎與自己也相差不到哪裡去。

都是年輕人,也都是有為之身,再加上同樣的傲氣和自信,一個言語不和,發生衝突,等閒事耳!

以江雅蘭的處事方針,無疑的,現在就應該用拳頭來解決問題,正好,對面的那個鼻孔朝天的男人與她有志一同,似乎也是要動手的樣子,這樣,正合她意!蘇怡現在正好值勤,沒空來管她,她也可以趁機打個痛快!

希望這個傢伙的瑜珈術有點兒水準吧!

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將食指輕蔑地勾了勾,做出了挑戰的架式,這自然引起了對方的戰意,腳下的海水登時為之沸騰。

江雅蘭為之眼前一亮,好傢伙,手中竟然也是具備炎系效果的武技,這就更好玩了!記得那個正在「極限戰場」中打生打死的白癡曾言,她的「劫火紅蓮」源出吠陀,雖經中土心法潤飾,但性質仍偏向吠陀的武學多一些。

這樣的話,與梵河等級力量也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如果不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地研究一下,她又怎會叫做「江雅蘭」!

「嘶咻!」

尖銳的破空聲充斥著整個極限戰場,劍氣破空而去,讓全身都包裹在光芒萬丈的光球中的阿儂列,再一次地無功而返,只是勁氣的餘波燃著了本來青翠的草地。

我的身體彷彿沒有重量般,在空中滴溜溜地幾個旋轉,沒有一絲的煙氣,而千百道劍氣也如同充斥天穹的陽光般四面揮灑,磅礡的劍壓令阿儂列布下的「光輝真理空間」出現了不穩定的扭曲,更由此為契機,搶佔先機!

我心中吐出一口長氣,終於不用再挨打了!王八蛋阿儂列,給他臉不要臉,這樣死纏不休,他為得誰來?如果說為的是老姐,抱歉,我不信!他剛剛早以其言行向我證明,他絕非那種聽信一面之詞的偏執狂可比!他絕對明白我和老姐之間的純潔友誼,請不要再拿老姐當擋箭牌!那樣,連傻子都會笑的!「阿儂列,你聾了嗎?給我個打架的理由啊!」我不知是第幾次喊出了這句話,而似乎因為我首次佔據主攻一方,破天荒的,他竟然傳來了回應:「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

隨著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出口,我身體周圍的熱度大增,阿儂列光炎流轉的拳鋒猛擊我的頭面部位,如同大日蒸騰,氣象萬千,似有一舉將劣勢扳回的可能。

而他口中不停,微笑間將答案說得斬釘截鐵:「那自然是因為斯蒂安的緣故!」

你竟然也說得出口!我心中登時為之一怒,劍氣隨心境變得大為凌厲:「放屁!這種理由你也能說得出口?你當別人都是傻子嗎?」

破空劍氣掠過他的頸側,破皮見血,而他的拳頭也擊中我的臂側,我的半個衣袖化成飛灰而去,兩人同告負傷。

這種結果可稱得上是意外,出於自我保護,我的狀態一緊,手上力道立時為之狂增,而那個阿儂列也有志一同,我所感應到的壓力也瞬間向上提升。

原來大家都留了一手!

距離在瞬間被拉到了一個危險的尺度內,而此刻對戰雙方的氣氛才真正地可以算得上是緊繃而凌厲。再沒有了什麼其他的想法,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成為了兩個人共同的身體語言。

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炸從我們兩人的胸腹之間暴起,生成的衝擊波撕碎了兩人的護體真氣,再將雙方狠狠地撞飛出去,我以化勁法連退出百多公尺外,而阿儂列,則在浮空狀態下週身光華流轉,顯然自有化力良方。

「沒想到,你已經到這種地步了今天找不到理由殺你了!」

阿儂列的臉龐從迅速消失的灼烈光華中出現,笑吟吟的,再沒有一絲殺氣。很明顯,他又停戰了!

我一時間為之氣沮,見鬼的,他到底想要幹什麼?我不可能當真對他下殺手的!這樣打打停停,任是我的修養再好,也氣得直想吐血。

先前的什麼勸導開解之流的想法,早讓我拋在地上,再狠狠地踐踏兩下,去他的鬼吧!他如果再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我發誓要砍了他!

阿儂列眸光流轉,在我臉上一掃而過,竟是充溢著一種「大人看小孩」式的傲然之氣。

這神態固然讓我火冒三丈,但不得不承認,現在,我有點心虛氣弱,難道,裡面真有一些我不知道的貓膩?

他的臉上是滿滿的令我厭惡的笑容,那種「真理在我手中」的模樣,最大限度地引起了我的逆反心理,而更可恨的是,我竟然不得不壓著這悶氣聽他講話!所幸,說廢話一向不是他的風格!

「對於一個愛用腦的智者而言,身邊出現了一個她無法正確判斷和使用的因素,必定會使她很苦惱,所以,她也必定會使些手段,讓這個無法確定的因素納入她的感知範圍內」

阿儂列歎息了一聲,微微向我鞠了一躬,表示出他的歉意,繼續說道:「很不幸,我親愛的朋友,我想,有人利用了這次難得的機會,使難得出手的你沒有了藏拙的理由而即使是雙向封閉的『極限戰場』,也無法封鎖兩個人心中的心靈聯繫。所以,我想,即使沒有迫出你的底限,她也已經得到了她想得到的東西!」

騙人的!

欲哭無淚是此時此刻形容我心中情緒的最恰當的形容詞,結果怎麼會變成這樣?我熱血沸騰地甘冒殺身大險,來和眼前的超級高手放手大戰,為的是什麼?而打生打死幾個小時,他在最後竟然給我冒出一句這個!

「怎會的?你和老姐根本沒見面,為什麼就能做出這樣的合作來?」

我的問題顯得何等疲軟無力,而阿儂列則是滿臉的同情,但同時,也有著掩飾不住的傲然之氣。

「兩個人之間如果實行了禁斷的『共生』之法,以同生共死,分享生命的代價為前提,想到擁有渾融無間的心靈感應,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即使是『極限戰場』的雙向封閉的結界效果,也無法割裂!雖然幾個月前斯蒂安因為生我的氣而單方面地將心靈封閉,並封鎖了我的血脈的感應,但從昨夜起,她已開放了自己的心靈,所以」

所以見鬼的你們之間早就有了那該死的默契!

你們這對狗男女!

我全身無力地坐倒在地上,心中奮力地想將火氣向上抬,但這一切都是徒勞。我根本沒可能對老姐生氣的只可惜,本來在我心中已經近乎完美的女性代表,此刻卻自己暴露出她和容妖女在本質上的相同之處!

無怪乎她們兩個那麼談得來!

阿儂列此時的笑容已經柔和得不帶一點兒鋒芒,他向我伸出手,要拉我起來。

我有氣無力地與他手掌交握,正要站起,卻聽他道:「請不要怪她其實你應該明白,如果沒有她的請求,即使我知道你們之間沒有也不會有任何的逾矩,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將你殺掉無論用什麼方法,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用那樣的笑臉,襯托著那樣的語言,聽得我一時間呆了起來,只能看向他的眼眸,希望找出一點兒玩笑的意味兒來。只可惜,他金色的瞳孔清澈而認真,裡面流轉不息的,也是一片薄薄的殺意。

「我們是朋友,是親人那是在斯蒂安的面前;我們是仇敵,是對頭,那是在沒有斯蒂安緩解的時候明白我的意思嗎?我的朋友!」

我為之啞然。

而此刻,由於兩個人已有意地收斂極限強者的氣息,「極限戰場」的障壁已經越來越薄,隨時都有可能憑空消散,他放開了我的手,向著景物已漸漸模糊的遠方行去,聲音遠遠地傳了回來。

「趁著斯蒂安還不願意同我和好的時候,多找些時間在她身邊吧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

你以為你是誰?我瞪他的背影,心裡面哼了一聲,狠狠地將我心中剛剛對他生出的好感砸成粉碎,扭頭便向另一個方向離開,回去吧可是回去後我該用什麼樣的臉孔來面對老姐呢?

腳下微微的震動傳來,我眨眨,以為這是「極限戰場」消散的前兆,然而,半秒鐘後我便否認了這一想法,一道純粹的白光射向天空,突破了已經極其薄弱的空間障壁,將內外兩個空間緊密地聯結在一起,「極限戰場」瞬間破碎,我回頭,遠方的阿儂列也回頭,兩個人的目光交會,幾乎在同時脫口而出——「什麼東西!」

「極限戰場」內的戰鬥剛剛結束,外面的戰鬥也接近了尾聲,在波瀾壯闊的海面上接二連三升起的連天火壁,讓勝負在幾息之內便沒有了任何懸念。

江雅蘭唇角噙著一絲冷笑,手掌在虛空中流暢地運動,焚天的火勁以最強烈的爆發力覆蓋了五十平方公尺的範圍。對於她的對手而言,這並沒有什麼致命的殺傷力,但,卻絕對可以讓他出乖露醜!

而這驚人的威勢,同時也引來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大部分人的眼神是強烈的戒意,而也有一些人,所透露出來的資訊卻是滿滿的戰意。

江雅蘭要的就是這種反應!

前面的敗軍之將再沒有了利用的價值,江雅蘭也就毫不客氣地彈出了鋒銳無匹的炎流之劍,炎勁集束化生成的氣劍,挾帶著令人窒息的熱風,直貫那人的小腹,這一擊不會出人命,但會不會致殘,就不在她的考慮之列了!

「呀是炎流之劍呢!」

帶著些天真意味兒的少女清音在寬闊的海面上悠悠響起,好像是迦陵鳥的清鳴,使人入耳便為之一暢。

而與這聲音同步的,則是在敗戰者小腹前驀然扭曲的光線,炎流之劍擊在了這奇異的非自然現象上,無聲無息,卻像是射入水中的光束,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偏射了出去,擦著原來的目標的身子,刺入大海深處。

「高手!」

目睹了這一不可思議現象的叛逆少女,只一瞬間便使自己全身的血液為之沸騰起來,看也不看一眼那剛剛死裡逃生的可憐蟲,她的目光直直地刺向了異力發動的源頭,那是一位由遠方接近的少女,正迎著她青烈如火的眸光,露出了純淨如水的笑靨。

「梵河的蜜兒向雅蘭姐姐問安!」

帶著濃郁的民族風情,少女雙掌合十,向戰意高昂的江雅蘭致以禮貌的問候,聲線永遠是那樣的清新可人,不摻合一絲雜質。

有那麼一瞬間,江雅蘭甚至在想,如果這位少女進軍演藝界,所取得的成就,絕不會遜色於有容妹妹!至此,江雅蘭積蓄的滔天戰意,頓時土崩瓦解。「是當世的『毗濕奴』失敬了!」放棄將要到來的強勁對手以及熱血沸騰的激戰,對於江雅蘭而言,完全可以用「奇跡」來做一個註腳。但在此時,她自己卻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頭的,對著那樣的一個美少女動手動腳,對江雅蘭而言,簡直就是一

種罪惡,尤其是,她還與自己的偶像兼姐妹的有容妹妹,有那麼幾分相似之處。

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將勁力收斂入體,面對微笑著的吠陀少女,露出了一個無所謂的笑容。

而她的眼神,卻帶著幾分好奇地,打量著這位聞名已久的梵河等級力量的天才人物,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這位有著濃郁吠陀風情的美人兒的讚美和喜愛。

可能苦行的瑜珈所帶來的必然後果,在熱帶強烈陽光長期的關懷下,少女的肌膚就如同她的名字,呈現出一種健康的蜜色,好像接近過去,便能從其中嗅出那甜蜜的清香,讓江雅蘭好想上前輕輕地捏上一把白種人所特有的深刻輪廓,結合著那如大海中最亮麗的寶石一般的眼眸,透發出似純淨而又絕對深不可測的神采,而此刻,那唇角處一抹清清淡淡的微笑,又中和了幾分深邃,多出了一些親近之意。

而最讓江雅蘭感到滿意的,則是這位少女身上簡潔而從容的打扮。不是吠陀傳統上繁瑣而笨重的婦女服裝,而是一身男女皆宜,寬大而不失清爽的純白祭司袍,身上當然也沒有那些古里古怪的條紋裝飾,有的只是一身的自在純潔。

這樣的少女,用「人見人愛」來形容必然沒有什麼不妥之處,甚至於江雅蘭開始理解某個「冰霜變態女」的特殊嗜好,究竟起於什麼樣的基礎之上。

「抱著親一下的感覺一定很好!」

有那麼一剎那,江雅蘭這樣想。

「素聞炎黃東府江雅蘭的『劫火紅蓮』當世炎勁第一,且別開蹊徑,統炎黃、吠陀古武於一身,今日得見,蜜兒開心得很呢!」

少女笑吟吟地俏立在海面上,再次向江雅蘭致意,話中並不乏鋒芒,只是,顯得特別開心的江雅蘭,完全當其中的軟刺不存在,同樣笑咪咪地回應:「也沒什麼啦是你那個呆手下笨了一些而已。如果是你上陣,說不定就輪到我說你的『空間守護』天下無雙啦!」

依江雅蘭的性格,這樣的回答幾乎就是破天荒的神跡!一時間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結果的吠陀少女,也是一怔。

但她終究是當世人傑,幾乎在瞬間便調整好了新的應對策略,臉上的笑容愈發地純淨和諧:「雅蘭姐太客氣啦!其實,近年來小妹一直在搜索亡佚了的吠陀典籍,如果雅蘭姐願意道出『劫火紅蓮』的一二秘訣,小妹願以我梵河的『阿修羅大炎密』相贈,互通有無,以示誠意!」

此言一出,所有旁觀者均為之一驚,這位蜜兒姑娘當真是好大的氣魄。

「阿修羅大炎密」仍是當世數一數二,充分發揮炎系效果的武技遺密,雖在梵河等級力量中屬於「妖魔」一系,不列入「四大吠陀」的無上秘典,但那威力可是有目共睹為了一個「劫火紅蓮」,有必要麼?

幾乎所有的人都立刻開始在心中估量這一交易的可行性,以及交易優勢之所在,同時,也不會忘記盡力解讀,這位一向不出吠陀本土的神秘少女的心智層次,大部分的人都在心中感歎——在世界各地遊蕩修行的「究極破壞」卡陀,已經是個超麻煩的人物,眼下橫空出世的「無雙守護」卻也是如此手段莫測,一向人才寥寥的梵河等級力量,莫不是要來個大翻身了?

而當事人江雅蘭,面對大部分人都無法推演計算出優劣的局面,只是維護了她一向的行事方針,沒有太多的思考,只是脫口答道:「我是很願意瞧瞧那個『妖魔』用的功夫了不過教我這個爛功夫的是那個該死的張真宇,要交換,怎麼也要和他說一聲嗯,希望他這次能活著出來!」

「張真宇」

將這個名字在口中低低地回轉了幾圈,蜜兒不能不想起幾年前,她最為尊敬的師尊,對這個剛剛嶄露頭角的年輕人的評價。

師尊或者不是當世的第一高手,但,他絕對是世界一流的預言大師以及評論家。所以,縱然沒有見過面,也沒有任何可做為參考的理性材料,蜜兒仍然認為:那個死而復生的年輕人,絕對不會在這種無聊的對決中死去!

想到這裡,她臉上的笑容更加動人。

「嗯,我就在這裡等張先生出來,和他好好地商議一下吧!」

客觀地說,在將以上的話語說出口的時候,吠陀少女的心中是有著一種非理性的信心在其中的,而出於一種行事原則,在她話出口後的幾分鐘裡,她匯總諸方傳來的情報,將大部分的可能性排列出來,進行理智的分析,由之得出的結論,與自己的感性認識並無差別。

「這樣才好」

不為人注意地暗吐了一下舌頭,蜜兒為自己脫口而出的言語鬆了一口氣,師尊常說,一個人要永遠地為自己出口的話負全責,不管他說這句話時,擁有的是什麼樣的理由——師尊那時候的臉色,自己可是記得非常清楚的!

然而,僅僅過了十秒鐘,少女如陽光般燦爛動人的笑靨,便被更為燦爛灼目的光華硬生生地擊了個粉碎。

「什麼東西!」

由話語的內容上看,「極限戰場」內外的人們默契可謂之絕妙!但現在並不是為了這個而讚歎的良機,在大部分人異口同聲地將疑問道出的時候,內層的「極限戰場」,外部的「不涉本心」結界,同時崩潰了。

沒有什麼形之於外的恐怖衝擊波,但結界破裂的形成的潛力反震,卻足以讓大部分所護持結界的人們五臟六腑受創,口角溢血。

這個亂子闖得大了,這簡直就等於和六大力量三大制約全面開戰!這不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個人或是組織能夠承受的威壓是誰,敢這樣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點,那是在烏雲密佈的天空中,始作俑者並沒有逃離,而是在陰暗的天際盡情地展現它那璀璨奪目的光輝,所以,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正如上面所言,沒有人或是組織能夠和六大力量三大制約全面開戰,所以,不是人又如何?

「呀呀好像有很了不得的東西出現了!」

在豪華遊艇上,妖女在咋舌,目光也如絕大部分人一樣在天空中打轉,以她神槍手的資格,所擁有的視力絕對一流。

此刻,她也正以超出常人的遠景再現能力,在腦中重組那個高速移動的「東西」的本來面目,再用語言描繪出來給旁邊的人聽。

「它首先是一個長條形的東西窄窄的,很鋒利的樣子是劍嗎?也不太對好像還可以扭曲,像是一個活著的東西!上面哦,上面可有一個非常值錢的玩意兒啊!」

妖女微微地驚歎出聲,回頭望向斯蒂安,似乎是在徵求她的意見。

而那位羅巴洲的貴婦人卻懶散地蜷曲著身體,半瞇著眼睛,使那一雙美麗得驚人的眼眸,形成了彎月般的形狀,總體上看來,就好像是一隻優雅而慵懶的波斯貓,而此刻,這個外表雍容而內裡危險的美人兒則低笑開口。

「是『神之原石』吧真可憐。以為手到擒來的東西,到了最後,卻是一個最大的麻煩人類啊,真應該好好地反省一下了!」

是啊,想想那些煞有其事地進行分贓會議的諸方勢力代表,可也真是諷刺!

容知雅笑得倒是挺開心,想一想吧,當那些認為「神之原石」已是其囊中之物的六大力量大佬,看到了此時的情景,他們會是怎樣的一種臉色呢?

嗯這樣講,似乎將小怡也一起罵進去了呢!

「呀竟然會犯這種錯誤,什麼時候,我竟然會和那種人一樣的自大了呢?」

纖長的手指輕撫自己的胸口,以平息內腑仍在翻騰不休的血氣。蘇怡俏立在海面上,古井不波的俏臉下,正進行著不算多麼平靜的自我批評工作。而對於此時集中了人們的焦點的「東西」,她幾乎在第一時間,便宣告放棄了。

將這樣具備挑戰性的難題推開,似乎不符合人們對「智者」的定義,但在蘇怡自己的人生定義中,智者之所以為智者,便在於他們是否能夠在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做到始終如一的冷靜,在冷靜中評估自己真正應該做的事情!

這樣實力莫測的異物,己方之前又沒有任何針對性的準備,而身處的大範圍的敵我關係又是這樣的複雜。

在這種情形下強行出手,只會造成更大的損傷——當放則放,是一個以腦力活動為生存手段的人,所必須具備的基本準則,蘇怡把這一點做得很好。

所以,當異物出世,結界告破,自己又受傷的一剎那,她以自己所擁有的最大許可權,向所能聯繫到的所有在場的炎黃進化力量的成員,下達了「靜觀其變」的指令,同時命令江雅蘭,立刻到原「極限戰場」的位置,搜索至今仍不見蹤影的傢伙如果說有一種情況會讓蘇怡改變主意,對那個正耀武揚威的異物下手,那也是在至少兩個極限高手與她站在統一戰線的情形下!

海面上的局勢非常亂,其實,如果不是在本次行動之前,六大力量三大制約已合力對「朝陽港灣」進行了封鎖,那麼,此刻廣闊的海面上人頭湧動,飛上跳下的情形,或者會讓整個蘭光乃至於整個世界,都陷入「正常理性崩潰」的亂局中。

我本應該在第一時間便去蘇怡那裡瞭解情況,看看自己人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但,去而復回的阿儂列,卻興致高昂地扯著我,隱在了滾滾湧動的烏雲上方,將雲層扯開了一層縫隙,居高臨下地觀看下方的景致,自然,對下面大多數人的狼狽,比任何人都要瞭解得清楚明白。

「快快架結界!不能讓普通人看到」

「那個那個什麼東西,上面的,上面的是神之原石啊!」

「能御氣的,輕身術好的,給我封鎖空間,不要讓它跑了!」

「活見鬼,為什麼沒法子架結界這樣可真***麻煩透了!」

「有這麼大的『神之原石』嗎?還是個劍形的?」

雖然我的外語成績只是差強人意,但聽得多了,大部分意思也就明白得差不多了。我偏頭看向正若有所思的阿儂列,拍了拍他的肩,想讓他鬆開仍緊攥著我腕部的那隻手,而他在受了這一擊後,卻表現出了一個大夢方醒的人

才會擁有的反應。

「你拍我幹什麼?咦,你還沒下去嗎?」

請你解釋!解釋一下你為什麼還攥著我的手腕!我的眼神這麼對他說。

「啊,對不起,想得入神了!」

很快的,他恢復到了正常的風度翩翩的形象,微笑著鬆開了手,淡淡地解釋了一句,然而很快的,他的眼睛又向下面望了過去,且不自覺地彎下腰,努力地縮短與那個異物的物理距離,口中喃喃地道:「空間撕裂結界無效化!好東西啊!」

是說那個突然從海底跳出來,輕而易舉地撕開了「極限戰場」和「不涉本心」結界,現在正在天空中跳舞的那傢伙嗎?你們不是對它上面的「神之原石」感興趣嗎?怎麼,轉移目標了?

我雙手抱臂,似乎也由阿儂列那邊得到了一點興趣,開始認真地觀察那個「東西」。

唔,是怪了點兒好像個活物似的!

「初步可以確認這是個有生命的無機體。嗯,機體的主要構成是金屬還是礦石呢?」

金屬石頭?

聽到阿儂列的自言自語,我不得不表示出一些驚訝來。不過,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我也有了那麼幾分意思,只是沒有膽子像阿儂列一樣說出來罷了而且,有生命的石頭?它是齊天大聖不成?

不過,世上既然已經有了像朱翎那樣會說話的鳥,那麼,有那麼一兩塊會飛的石頭,其實也就不足為奇了重點是,你要拿它怎麼辦?抓它下來當寵物養嗎?

「嗯想抓它的話,似乎比較困難!我不認為我們兩個人可以輕鬆地抓住它!」

阿儂列終於從那不正常的癡迷中回復過來,身體恢復到了一貫的貴族式的筆挺,金色的瞳眸也完全回到了冷靜甚至於冷酷的狀態。

這樣急遽變化的目光,看得我身體發寒,但幸好,我還沒有從這種目光中,得到什麼值得我警戒的危險資訊。

我微微地揚了揚眉毛,只要我們兩個不再打一架就好了,就算是要聯手又如何?抓到了送你也行老姐高興就好!

所以,我聳了聳肩,很直接地切入重點問題:「沒試過永遠不知道,現在,需要兩個人一起研究一下嗎?」

阿儂列帶著些掩飾意味地用冷冷的目光瞪我,只可惜,早就晚了!我好像已經知道了他一個很了不得的大秘密用那種不算清澈的癡迷眼神,再看了下方飛騰轉折的異物一眼,他強大的意志力使他再次恢復了平日的心境。

他對我說:「不用研究了只是浪費時間而已!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下去我希望它物有所值!」

阿儂列的目光中透露出了強烈的戰意,我可以感覺到,他的神念已經緊緊地將下方的異物鎖死,隨時可以爆發驚天一擊。

把這個怪物當成大敵嗎?

我的心裡不免有了些可笑的感覺,然而,在數息之後,另一種莫名的感應告訴我,阿儂列的做法是對的!

那是一種精神上的資訊反饋,我可以感覺到,下方的那個我仍然一無所知的怪物,似乎已經感覺到了阿儂列帶有著強烈的敵意的目光,迅速地將它的注意力調轉過來,它連我也沒有放過。

也許它沒有眼睛,但我感覺到了一種我還不太明白的奇特能量波,從我的身上掃過,似乎在以一種奇妙的方式,解讀我所擁有的實力資訊。

想來,阿儂列應該同樣地擁有這種感覺我吹了一聲口哨,好敏銳的感應,如果這時候有人說它是沒有生命的,我老大耳光抽他!

不過,這個時候,如果它的智慧能夠與朱翎同級,那麼,它的反應就應該是逃跑!

猛然炸開的奪目的光華,就像是夜空中最燦爛的流星,一瞬間眩花了所有人的眼。原來在空中玩得正興高采烈的異物,在這剎那間的行動,讓絕大部分的人都為之怔神,失去了瞬間反應的能力。

當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光華不再,只有視網膜上烙下淺淺的痕跡,說明剛剛那絢麗而短暫的軌跡。

異物,消失了!

之所以說「絕大部分的人為之怔神」,是因為在那一瞬間,至少還有我以及阿儂列沒有為那驚人的光彩所迷惑,早就將神念鎖定了目標,而異物的大幅度動作,也使氣機牽引,兩個人一步也沒有落下,都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

首先是阿儂列控制的雷霆,扭曲的電光撕裂長空,驚人的威勢,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爆發了出來,以不可思議的精準,猛擊那已逃逸出五公里之外的異物,可惜,還是落空了!

異物的反應能力以及規避能力,實在是太強了!

我沒有阿儂列那樣的強到變態的遠端攻擊能力,但我對我自己的速度,卻有著絕對的自信。

炎黃向來就是一個愛飛天的國度,而輕身之術也一向是炎黃諸多功法的強項所在,包括幾乎可達到羽化登仙之境的御氣之術,論效果,論技巧,論境界,說當世無雙也不為過。

我的短程移動能力,在體內渾厚精純得有些過分的真氣的支持下,已經達到了一個我自己也無法探知底限的境界,也就是比劃空而過的雷霆慢了那麼零點兒幾秒鐘,全力衝刺的我,已來到了進行規避動作的異物的上方,狠狠地一拳擊下。

拳風呼嘯而去,龐大的壓力使下方海嘯迸發,高達十公尺的巨浪憑空而起,每一滴四散的海水都有著無與倫比的殺傷力,四方迸射的海水在空中交織成一片羅網——當然,我不認為這種強度攻擊,會對那個異物造成什麼傷害,但是,如果其中摻以「大衍天羅劍」,又如何?

炎黃功法的真氣運行永遠都是那麼潛隱無形,但效果卻一點兒也不比那些聲光效果超強的武技遜色。

以大衍周天之法運行的海水,就是千百道實質化了的劍氣,映著天空中游動的電光,將陰沉的天空撕了個支離破碎。

劍氣在空中所生成的周天運行軌道,在至少十秒內將發揮它的最大威力,崩散一切大範圍的外力,並將過度集中的力量牽引至固定的軌道中。

用在人的身上,可以使人自動把腦袋送上,用在這這個異物的身上,自然是讓它自動落入我的手中!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6 17:04
第一部 第七集 中天皇帝 第三章 驚密


「錚!」

彷彿是名劍的輕吟,鳴金擊玉般的清音掠上了高空,而相應生出的近似於磁力的強大力場,則令我心中一怔,此時此刻,我眼中的那好像已經手到擒來的異物周圍,則放射出一道詭異流動的光華——我的手就那麼一顫,抓偏了!

「是強力磁場」

阿儂列在上空朗聲道出了異物的手段,而我也一時間沒有辦法解決這一招的影響。

強力的磁場,使我放射出的劍氣,呈現不自然的扭曲,少數已經偏移了其所應在的軌道。

像這種遵天地運行至理的劍法,如果出現軌跡偏移,那麼自然而然的,便算是被破了!

早知道,就不應該使出太精密的劍法的。

我心中嘟噥了一聲,卻沒有了心思再出手。

從剛剛瞬間交手的情形來看,如果這傢伙全力逃跑的話,除非我和阿儂列不惜血本,和它進行一場長途追擊戰,否則沒有可能抓住它!而且,誰知道它除了空間結界無效化,以及強力磁場外,還有什麼手段?

心中存了這個念頭,我本來可以進行二次追擊的身體也就緩了下來,貼著海面滑行了十多米才停下來。

而此時,剛剛那一拳所造成的海面動盪依然沒有止息,我的身體隨著海濤上下起伏,那個異物也是忽隱忽現,只是不知為什麼,它沒有馬上逃離。

上面的阿儂列一時間也沒有了反應,海面上的局勢一時間沉寂了下來,而遠方的聲息也於此刻出現在我的感知裡。

「那個該死上個一萬次的張真宇!混蛋!竟然放我鴿子!」

她恨自己沒有按照蘇怡的吩咐,先一步拉住張真宇,但更恨自己沒有趕上好戲,江雅蘭極度不負責任地,將所有的怒火,全數席捲到幾公里外的那個男人身上。

剛剛那燦爛輝煌到了令她熱血沸騰地步的閃光,已經完完全全地將她身內的鬥士之血催活,她絕對不能容忍那樣的敵手竟然在她的視線之外!

「沒說的它是我的!」

激動起來的火焰少女,誰的話也不願意聽了,雖然她遠沒有剛剛兩人近乎於恐怖的速度,但短時間內,還不至於落得太遠,也就是比那個金毛男子落後半步,她也起步前衝,只希望在戰鬥結束前趕上,好好地過上一把癮!

只是,很可惜,她的願望早已注定了夭折的命運,剛剛衝出百多公尺,一道比她更快上一分的人影,已追至她身邊,由於是在高速的運行之中,她並不能將對方的形象映入自己的視網膜,但,前方與人影同時出現的非正常的扭曲現象,卻已說明了那人的身份。

梵河等級力量之「無雙守護」,當世的「毗濕奴大神」的象徵,「尊師」赫魯的親傳弟子,可愛的蜜兒小姐。

沒有超越,但那少女卻以巧妙的手段,不斷地以肢體接觸減緩她已相當可觀的速度,並在適當的時間橫切超前,成功地使她停住身形,同時自己也放鬆了一切的肢體語言,用純淨的笑容面對江雅蘭瞪大的雙眼。

「為什麼要攔著我啊!」

本來凶神惡煞的表情,在最後那個語氣詞脫口而出的同時,便再沒有了絲毫的殺傷力,面對這個與有容妹妹有那麼幾分相似,且更具備獨立的奇特魅力的少女,江雅蘭根本沒可能生出氣來。

而且,少女的攔截行為有那麼簡單嗎?

「雅蘭姐那個怪物沒有那麼簡單的,而且它的身上又攜帶著神之原石所以,我希望我們諸方能夠先進行一個短暫的磋商當然,我們可以在行進中進行一切!」

少女沒有一絲雜質的笑容,擁有著非凡的穿透力,而江雅蘭對此的免疫力,幾乎等於零!

此時,遠方的蘇怡正踏著海水施施然走來,來到了江雅蘭的身邊,輕拍她的肩膀安撫一下,便對上了眼前美麗純淨的少女,因傷而略顯蒼白的臉上,現出了淡淡的一抹笑容。

「蜜兒小姐的建議很好啊情況生變,自然也就需要有針對性的措施。此時,諸方精銳或已在此或正在趕來,是個談談的好機會啊!」

兩位同樣頭腦出眾的少女對視了一眼,在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中,也自然而然地摻雜上了一絲敵意。

這就好像是兩把同樣鋒芒畢露的名劍交擊,縱使殺心不起,但本能的鋒芒交錯,仍然迸出了幾顆冷光閃閃的火星來!

幾位當世少有的後起之秀,已將海面上的局勢基本穩住,但我和阿儂列這邊,似乎事情依然解決無方。

我和阿儂列一點兒也不想用那種沒意義的手段,擒住這神秘莫測的異物,但就此放它離去,心中也總有點兒怪怪的幸好,遠方呼嘯而來的資訊,給了我們下台階的機會。

遠方長笑聲起,東方的天空中陰雲四散,顯示出有高手正以御氣之術高速趕來。

而略微偏移一下角度,更遠一些的天空之中,隱隱聖光流轉,聖歌嘹亮入雲,聲勢也極其驚人,在正北方向,悠長的號角聲中,古老的經文頌響,似乎遮罩了大半個天空。

這種招牌式的大場面,比任何白紙黑字的說明,都要明白地告訴人們,三大制約的超級高手,於此刻抵達蘭光!

由於對方遠遠地便施於我們身上的威壓,我和阿儂列有志一同,乾脆俐落地將注意力偏移,放開了對眼前的異物的鎖定,把全部心力都轉注到遠方來客的身上。

而那個異物也比較聰明,不再和我們做這種無意義的僵持,而是反應極快地高速沒入了海水之中,瞬間遠去。

也不過就是十多公里的距離,這異物,以及它身上神之原石的感應,突地一起消失不見。

我暗讚一聲,了不起!單憑這手潛形匿跡的功夫,便可讓我和阿儂列的成功率再下降十多個百分點!

相較於我的分心旁顧,阿儂列似乎要認真得多。至少,他的唇角所勾勒出的那一抹森森然的弧度,比我所見的任何時間都要冷凜森寒。

十多人從高空的雲層中現身出來,同樣森寒的目光望向了我們這邊,他們似乎不太禮貌啊!

「阿儂列自從索亞古一別,已有兩年了吧。」

說話的是一個滿臉精悍的中年禿頭男子,他的目光寒若霜刃,氣勢極強。

我把近日來強記下的資料努力地在腦中翻了一遍,這個人是是「異黨」五大黨魁之一的「血刀手」傑克.哈恩!

「好久不見血傑克,沒想到,你還真能再站起來!這可是個好消息呢!」

阿儂列微笑著回應,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貴族風範,除了口中的毒舌,再沒有了一絲一毫的瑕疵,但正因為這樣,才最讓傑克.哈恩生出殺意。

看著眼前這個禿頭,幾乎要全變成血紅色的眼睛,白癡都知道,他和阿儂列之間必定有一些恩怨。

只是三大制約的高級成員來此,應該不是為了和阿儂列開戰吧?為什麼其他人見他禿頭的這般模樣,全是一副看戲式的神態?

「咳」

我輕輕地咳了一聲,藉此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其實,我也明白,這些人的神念,沒有一刻不在注意著我的舉動,只是總有些做作般的隱秘罷了。是有意地做出輕視我的姿態呢,還是有其他的什麼原因?

我這一聲咳嗽,也已成功地將這些人那莫名其妙的舉動給凍結住,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吧,有什麼事,也坦坦蕩蕩地說出來吧!

三大制約,不是一向以「維護世界和平,保護人類秩序」的神聖任務自居嗎?這點魄力應該是有的!

我的目光掃過了已開始正視我的人們,憑著還有點兒印象的資料,與這些現實中的重量級人物一一對照,還真的認出了幾位人物。

那個一身樸素修士袍,年齡已有七八十的老爺爺,該就是神聖教廷負責東方事務的克洛伊德大主教了,後面的可能便是擁有教廷特許的「殺人執照」的尊貴的兩位聖騎士大人嗯,那個正立在傑克.哈恩身邊,擁有一對深綠色的瞳孔,唇角總是微微抽搐的男子,應該是另一位「異黨」黨魁,有「神經質」之稱的裡茲.休斯了。

那麼,較遠處那個面色棕黑的大鬍子,還穿著傳統的教派白袍就應該是「真主聖戰」中有數的高手,據說也有「極限」極數的杜達斯。

陣容很雄厚啊!

除了與阿儂列有過節的傑克.哈恩是氣勢外放,敵意深重外,其他的人倒頗是沉靜,氣機內斂,看不出有什麼心意。

縱然如此,他們有意無意地從目光中放射出來的壓力,也依然不是常人所能禁受的。

單從這一點上看,就算他們沒有敵意,此刻的行為也絕對稱不上善意,而且,還有著那樣一些旁觀著的超然狀我想,我大概明白資料上所顯示的,「三大制約一向少與六大力量主動發生衝突」的意義所在了——這種態度,一向自認為高人一等的六大力量成員,怎麼會受得了!

自然,這種所謂的「主動」與「被動」沒有任何意義,但呈現在資料上,卻是極其諷刺。

那麼,大膽地假設一下,所謂的「力量」和「制約」也是這樣區分的嗎?

也怪不得近年來在黑暗世界中,要求兩大派系合為一體的呼聲越來越高,雙方之間的接觸也越來越多,再不復以往那樣,不到世界毀滅邊緣,大家就老死不相往來的境況。

嗯,「神之原石」的爭奪,只是諸大力量之間的內部事務,不必也輪不到他們插手,他們自然不會為此而派出如此雄厚的陣容來小題大做。

那麼,是為了看了一眼一臉不屑狀的阿儂列,我想我明白他們的目的了,只不知,是否他們會對我們此刻的結果感到失望呢?

「讚美主,兩位及時收手,免除了那不可估量的災禍不愧為當世英傑!」

年齡最大的老爺爺在讚美主的同時,很大方地給了我們兩人各一頂高帽戴,同時也隱隱點出他們來此的目的,顯得頗為圓滑。

而他身後的兩位聖騎士,則非常配合地向我們兩人行禮,將阿儂列與傑克.哈恩之間的緊張氣氛,緩和了一下。

阿儂列收回了加在禿頭男人臉上的目光,臉上的微笑不減,以優雅的貴族禮節向兩個身份不遜他多少的聖騎士回應。

雖然神英與教廷的勢力範圍在西羅巴洲大有重迭之處,但雙方的關係在百多年來一向良好,以阿儂列的桀驁,也要對他們的禮數有所表示。

我在這邊,自然也要行禮如儀,心中同時感謝蘇怡,昨日為我惡補的古味十足禮儀教課程。

而一邊可能是對方陣營中的第一高手杜達斯,在此刻也以外交語言表示讚賞,但生硬的炎黃語,絕不如那位老主教的動聽。

不過,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杜達斯即使語言功力不過關,和敵意濃重的「血刀手」相比,也多出了不少誠意。

傑克.哈恩在此時已強自將放射出來的殺氣收斂入體,心不甘情不願地隨著其他人微施一禮,但抿得死緊的嘴唇也顯示出他心中的冷硬。

「神之原石突然出現這樣的變化,我們『制約』一方也頗有些驚訝我想,諸位不會因為這樣的變化而收手不做,我們『制約』也沒有資格管制,只希望諸位能夠在行動的時候,顧忌到這一世界的平衡願上帝與我等同在!」

德高望重的老主教在勸告的同時也不忘傳教,倒顯得用心良苦。

對這樣的一位老人,心中有什麼不同的意見,也要等事後再私下商量,免得使他下不來台,更何況這樣的大道理雖老朽,卻仍有其意義存在?我笑吟吟地再度施禮,表示受教,阿儂列也微一點頭,算是默許。

如果一直這樣進行下去,事情的解決一定會變得非常順利,但,很不幸,總有那麼一些人不願意將事情溫吞吞地揭過,性格再加上內心中潛藏的慾望,很容易令事情複雜化,尖銳化。

像那個禿頭男子,便是一個最好的反面例子。

「尊敬的克洛伊德大主教,我想不,我們『異黨』認為,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神之原石』的問題了,剛剛出現的那個異物,從來沒有在任何一方的歷史典籍上出現過。這種情況,以前我們都沒有解決的經驗,也不知道它會造成多麼大的影響。

「所以,我認為,為了安全起見,應該將這件事的安全規格上升一個級別,將之提到『制約』和『力量』協商解決的層面上來」

這是一個愚蠢的理由,而且是一個愚蠢的人,在一個愚蠢的時間把它提了出來!

傑克.哈恩!

他真的是「異黨」的五大黨魁之一嗎?屹立了千百年的「異黨」,就是靠這樣的人支撐,並且不斷地發展壯大?

騙鬼去吧!

或者那理由雖愚蠢但還能擠出那麼一絲道理來,但,在這樣一個情況下——德高望重的克洛伊德主教,已經頗具代表性地,將這件事的管轄範圍讓給了六大力量,話音不過剛剛落下,這邊的「血刀手」便絲毫不顧忌情面地,將前面的老人的做

法,一古腦兒地推翻。

他的腦袋裡全是漿糊嗎?

「異黨」和「真主聖戰」形成的時間大致相同,或者稍微落後半個世紀,是在黑暗時代的中期,一些本屬於「六大力量」,但卻有志於脫離亂世而結為朋黨的人們,以及遊走在正常世界與黑暗世界邊緣的異類,在「六大力量」之間相互傾軋所形成的混亂中生成的。

論歷史積累,實在遠遠地落後於在「造神」時代便存在的神聖教廷。論總體實力,也與以教派為依托的「真主聖戰」有著一段距離。

但,千百年來,「異黨」傳統中的五大黨魁,無一不是當世人傑。在武力、法術乃至於內政、外交多個方面,均有不俗的建樹,也正因為如此,才能在六大力量的混戰中生存下來,並另起爐灶,形成一個可與「神聖教廷」以及「真主聖戰」相提並論的制約力量。

如果說,「神聖教廷」的屹立不倒,是因為其廣博厚重的歷史積累;「真主聖戰」的旺盛活力,是因為其中成員的狂熱激情;那麼,對「異黨」而言,他們能夠生存至今,則是因為它組織上的嚴密,以及對人員的近乎於苛刻的要求,還有他們上層令人眩目的天縱之資

可是現在,看看這已經被仇恨沖昏了腦袋的禿頭吧,他哪還有一個身為「異黨」黨魁的覺悟?

他的行為,足以讓「異黨」千百年的歷任黨魁臉上蒙羞!一句話,便將一向關係良好的「神聖教廷」在東方的最高主事者給得罪了,而且在話中還顯示出,他可以代表「異黨」全體人員的決定,毫不客氣將其他的四位黨魁置之一邊,且沒有其黨內所必經的「全員表決」。

連我這個一知半解的人都明白,他的言行已經嚴重違反了「異黨」的黨章,以這種行為的嚴重程度,罷免他的職務都算是輕的!

他對阿儂列的恨意,已經大到了這種燒燬理智的地步了嗎?

再看阿儂列,對這種行為,他的反應直接而又有效,且體現出了他的一貫的風格特點——

他根本連眼珠子也不往那裡去一下,依然是盡顯貴族風範地,對克洛伊德大主教以及杜達斯行告別的外交禮節,口中微笑道:「貴方準確而適當的處理方式,將為『力量』與『制約』的交流盡到應有的幫助如此,便照大主教的意思去辦吧!」

這毫無疑問是蔑視,是挑釁!傑克.哈恩立刻爆發出了驚天的怒吼,阿儂列只是冷然而笑,再對我頷首示意後,頭也不回地去了。他的速度也不太快,但別有一種壓抑而沉凝的氣勢。

天空中的雲層似乎又下壓了很多,傑克.哈恩兩眼通紅地掙開了已有些手足無措的同伴的手臂,抽出了跟隨他縱橫天下三十多年的血色短刀。

阿儂列的身影在海浪中已漸模糊,但以眾人的眼力,依然可以看出,就在「血刀手」抽出刀子的一剎那,他背對眾人,單手指天,以其天賦之神權操控雷霆,電光閃耀之際,大半個天空,儘是一片煞白。

高壓電流肆虐天際,然後直直劈下,切著傑克的臉皮,刺入海面,這是最直接不過的挑釁!

「血傑克,地獄的大門,我已為你打開了!」「阿儂列,死來!」傑克.哈恩衝了出去,裡茲一把沒有拉住,嘴角的抽搐頻率立時暴漲,但也只能全力跟上,兩個人展現出十二級高手最頂峰的力量,只剎那間便與阿儂列有了最火爆的接觸。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因為不喜歡在眾人眼球底下那絕不舒服的感覺,使我一分鐘也不願意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

趁著阿儂列的豪言壯語以及傑克.哈恩憤怒的叫囂,引開了人們的注意力的時候,我在心中偷偷地告了一聲罪,腳步微向後移,面上現出了最燦爛的笑容來。

「姐夫,祝你旗開得勝啊!」用這樣響徹海面的呼聲做為我的告別詞,再以遠方暴起的宏大衝擊波為背景,似乎氣勢頗足。

也在這樣的笑聲中,我凌空飛射,展開了舉世無雙的短程衝刺能力,瞬間便逸出了那些人的視線範圍之外,猶自笑聲不絕。

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只是單純覺得,以這樣的笑聲,必定會掩蓋一下我心中本來的想法罷了!

「後會有期!」

這是杜達斯,他以炎黃古老的告別禮節遙遙向我致意,呼聲低沉,但雄壯渾厚,震海揚波,極具威勢,盡顯他絕不遜色於我的高手氣勢,似乎有與我暗中較量的嫌疑。

相比之下,那位大主教爺爺的回應,則顯得寬厚許多,只是一聲我沒聽懂的上帝福音而已。

真不想再見了在心中嘟噥了一聲,我把速度放緩,落在了海面上。

遠方那新近開闢的戰場,在此刻已進陷進了一個「不涉本心」級別的結界中,外人已無從知曉那裡面的情況。

但以我想來,那個傑克.哈恩絕不可能是阿儂列的對手,但再加上一個在旁掠陣,功力相近的同伴,他的腦袋也應該不至於讓阿儂列輕鬆摘下才對!

其實,雖然極限高手與SP值已達十二級的強者相比,可稱得上是一種實質意義上的進化和超越,但在實力上的差距並不是天差地遠。

以本人經驗之談,在物理的破壞力上,十二級強者的威力只是略遜而已,並不能形成層次的差距,在精神氣勢上,倒是有一些大幅的提高,但也沒有到太過分的地步,真正打起來,極限高手佔優勢的地方,也不過就是那精粹的生氣,以及一些很難把握住的莫名感悟罷了,當然,還有極難隨意控制的「極限領域」。

現在的我,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稱之為極限高手,但,我對那種抵達極限,但又進行超越的感覺依然不甚瞭解可能,這是由於我與正常世界脫離得太久,以至於無法正確體悟,但更有可能,是因為我是一種「不完全」的存在吧!

自顧自地攤攤手,不想再將這個念頭進行下去。

在我神念的感知中,本來還在朝陽港灣的三大制約人馬,似乎全部向新開闢的戰場移去,似乎是因為頭頭的到來,讓他們有了主心骨而包括蘇怡在內的一些強烈的反應,則向我這個方向移動,其中,當然有似乎已很生氣的江雅蘭,雖然有這個瘋女人在一邊,但我對蘇怡有信心,這邊的事情,她一定會很好的解決的!

將目光偏轉一下,在海平面下,正微露一鱗半爪的遊艇,似乎沒有移動的跡象。

我當然不會忘記,現在讓我最苦惱的,便是在艇上,那個已贏得了我尊敬的佳人,以及她那莫測的心意。

而我此刻,暫時也沒有了精力和勇氣去仔細解讀。那麼最好的方法是——雖然這樣會很丟臉,但出於一個正常人的考慮我閃!

離開那個非人世界的感覺真好!

漫天的烏雲雷電早已散去,某人終於還給蘭光一個潔淨不染一塵的天空,這暢快的氣息,讓人的心臟都要飛了起來。

走在可能是「劫後餘生」的豪華都市的大街上,我有著仰天長嘯的衝動,由這樣的心境看來,我對環境的適應能力應是慘不忍睹,至少,已經遠遠地落後於蘇怡或是江雅蘭她們的適應速度。

想來也真是慚愧,在三年前,蘇怡和江雅蘭與這黑暗世界幾乎沒有任何的交集,不像我般,自小便一日不停地修煉武技。

然而,她們從知曉到適應,卻是那麼的順暢,似乎天生便是為了這黑暗世界的存在而存在一般!

雖然不願承認,但,當我看到這兩位少女在眾人集束光一般的注視下,或悠然從容,或我行我素的行為方式,在讚歎的同時,卻也有那麼一兩分嫉妒。

在為人處事上,我差了她們,可不止一截啊!

這個,應該就是天賦上的問題了!

帶著這些心思,我微有些苦惱。

在兩天前,我也許不會為此而傷腦筋,本來嘛,回蘭光只是見見朋友,度假遊玩,哪想得到有這樣的麻煩,又哪會有這樣的境況?好像,只要邁入了這一不為常人所知的黑暗世界,便會被一股看不見摸不著,但又討厭到了極點的該死的絲線緊緊纏住,再也脫身不得便是我這種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也不能倖免!

煩!口中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聲,我加快了腳步,向郊區外行去。

不知不覺中,從海面上「逃」回後,時間過得飛快,當我的目光從密密麻麻的樓群中,好不容易找到太陽的方向,卻愕然發覺,這紅得暖昧的圓球,已經快要落到了都市的後面去,赤紅如血的光芒,拐彎抹角地在平整的街道上搶得了一席之地,卻已氣虛力弱,不成氣候「已經這麼晚了啊!」

記得在十六歲以前,從來沒覺得散步會是這麼浪費時間的。

難道說,我的心思,真的已被御氣飛行之類的非常人的行徑填滿,再裝不下普通人的東西?

如果我真的恢復了普通人的生活,我是否會適應那緩慢的節奏呢?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在重生的那一天便得到了。但,很不幸,這兩天前還覺得理所當然的答案,在此刻卻讓我覺得千瘡百孔,慘不忍睹!為什麼會這樣?

「嗯,上綱上線的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空想的生活缺乏現實的架構,便永遠不會實現,唉,你還太嫩啊!」

老年人的聲線突兀地在我耳邊響起,而那直刺我心中的答案,則令我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他他心通?我碰上神仙了嗎?我完全失去了一個極限高手的應有的氣勢,幾乎是手忙腳亂地運行真氣,全神戒備,但,當我轉過頭去,看到那似熟悉又陌生的老臉時,我整個人都呆住了。「好久不見!」老人微笑著和我打招呼,一派悠然出世的狗屁氣度。

幾十年正宗心法潤飾的溫潤如玉的目光,足以讓絕大部分的人立生崇敬之心,但對上了這樣的目光,我心中只有一

股驀然爆發出來的純粹歡喜!「好好久不見!爺爺!」這和見到蘇怡她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我想,十六年與三個月之間的差距,血緣與友情之間的距離,在這個時候,已經體現得很明顯了!

那滿漲我的腦中的歡喜,隨著話語一併地衝出口去,竟還差點兒便紅了眼圈,這種兒女情狀,贏得了爺爺溫和的笑容,這笑臉,已有多年不見了呢。

然而,話一出口,我才覺得這其中的不對頭的地方。不是說,爺爺和老爸老媽,要到今天晚上才會過來嗎?我和蘇怡已經預備著要去接機了。而爺爺他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我的視線裡,老爸呢?

老媽呢?「命大的小子,跟我來吧!」這位心中至少有百萬甲兵的老頭,對我心中的感情和疑惑完全視而不見,只是再對我笑了一下,悠閒地背手向一旁的岔道行去。

腳下似緩實快,竟然用上了神妙的步法,倏乎間便遠去了十多米。大街上的其他人竟硬是沒發現其中的貓膩!爺爺的舉動在我的心中布起了一道又一道的迷霧,但所給予我的吸引力,也是無與倫比。沒什麼時間再去想東想西了,我腳下暗中加勁,緊緊地跟上,幾步便來到了他身邊,與他並肩而行。便在此時,我也發現了他手上奇特的動作。他在布結界!我從來沒有見過結界會是如此地布法,一個又一個小型的臨時結界,在他的手中形成,拋置在路上,牆上,甚至還有天空中。

結界從生成到消失,最多不過二三十秒的時間,但這種連續不斷的生成消亡所產生的變化,卻是極其地微妙,微妙到了我根本無法明瞭的地步。

「在幹什麼啊?爺爺?有人在追殺你嗎?」在自家人面前,我沒可能壓抑住自己的心思的。所以,我也就直截了當地詢問這其中的秘密之所在。

自從見面後,話語少得過分的爺爺微笑不減,只是順手輕撫了一下我的肩膀,只當沒聽見我說的話一般,輕輕鬆鬆進入了他所主導的話題:「說說吧說說你今天的心情。」

「呃?要對你孫子進行思想教育嗎?」

雖然我不知道他心中現在正在想些什麼,但是,我哪會那麼輕易地便把我的心思全盤托出的?

我也不小了,沒必要這麼坦白吧!

「不想說?嗯,也好,那麼,告訴我今天早上,世文兄和你說了什麼?」

出乎我的意料,爺爺今天變得很好說話,我半拒絕半矯情的話剛出口,他便轉移了一個話題。

問我陳老先生的情況嗎?我以為這種不算是秘密的談話,以組織的情報網,他早該知道了的。

我怔了怔,但仍張口答道:「也就是說你矯枉過正,熱情不足之類當然,對我也有期許,有什麼問題嗎?」

「期許」

他玉般潔淨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亮光。手上停止了結界的施放,將目光轉注到我的臉上,笑容不減,但其中卻多了幾分認真。

「細節越詳細越好!」我為之怔神。喂,爺爺,你孫子我死而復生,你不問問我這個緣由,也不關心一下我這兩年非人的生活,便冷冰冰地問我這種事情,太不仁義了!我心中當然有些不滿,但,半息之後,他那雙毫無鋒芒的眼神中一閃而逝的光亮,卻將我給嚇了個結結實實!有有什麼不對嗎?清淡悠遠的琴聲在靜室內低回不已,在這個古色古香的小房間內,爺爺頗有雅興地沏出了兩杯香茶,與我同飲。

這是在臨近市郊的一個茶舍內,據爺爺講,這是他一個朋友,當然,是屬於黑暗世界的一個朋友的產業,是他親自挑選的落腳地。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6 17:04

第一部 第七集 中天皇帝 第四章 錯亂
裡面有古怪!

我不得不這樣想,他在蘭光又不是無親無友,想來旅遊,住到蘇氏公館中便是了,難道以他的臉皮修為,還怕給別人添麻煩嗎?絕對有問題,不是有什麼天災人禍跟著他老人家一道過來了吧?

聽完了詳之又詳,細之又細的情景再現,更不厭其煩地反覆詢問了當時談話的一些連我都沒太注意的情形,爺爺面無表情地陷入了深思。

這種表情讓我心中升起了一絲絲的寒意,我明白,爺爺可能是那種心機極深,把你賣了,都要幫他數錢的「多智而近妖」式的人物,但,他沒可能在他唯一的孫子的面前故作姿態的

似乎,在我當前所遇到的煩惱之後,又有一股可令人仰天長嘯的麻煩逼近了當然,這只是一種感覺而已。

我的第六感平日裡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但,這次卻是見鬼得靈驗過了頭!

僅僅過了兩分鐘的時間,對面的爺爺微微歎息說道:「果然他沒可能就那麼甘心的!」

隨著他這句話的出口,我未來的命運,其實已經破紀錄地,被打落到了一個新的低點。

我心驚膽顫地看著他那張比嬰兒都要紅潤光滑的老臉,準備接受他的判決。

「世文兄雖然為人擇善固執,但絕非是那種不知變通的愚頑之輩幾十年的生活早該讓他有了其他的念頭,只可惜,似乎,我還是慢了一步,沒有早早的發現宇兒,爺爺這次也是無能為力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他也歎息著看我,我絕對敵不過他的目光的,心中登時變得一片冰涼,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什麼對不住我?那位可敬到可怕的陳老先生,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目的嗎?而爺爺的老臉下面,此時到底存的是什麼念頭?

我屏息以待他最後的答案。

「你應該知道,我們本來要今晚才到不過,出了點兒意外。雲忘和雯霽會依原定時間在今晚抵達蘭光,我先來準備一些事情!」

什麼事?

我用期待的目光看他,他微笑著再說下去:「身為中天帝國長老會的首席長老,我唯一的責任,也只是預備並主持長老會召開而已。就在四個小時前,西殿方面傳來了消息,彼方七大長老聯名發來信函,請求召開新一屆的長老會,而僅過了兩分鐘,東府五位長老也聯名請求召開長老會!」

看著香茶漸漸涼去,他已沒有了入口品嚐的興致,我卻頗有些緊張地握住了茶杯,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口,潤潤變得有些乾渴的喉嚨。

「十二位長老如此的協同一致,倒也少見而有些朋友告訴我,這是世文兄在後請托的緣故。而他藉以請托的身份,卻不是組織周邊的普通人員,而是以三公之首,丞相之名!」

「丞相?」

突然而來的歷史錯亂感,讓我一時沒回過神來,我想我當時應該便是一個傻子模樣,不過,也就是幾秒鐘後,我便明白,又來了,必是那個「中天帝國」中的官職吧!我以前,不就是那個勞什子名義上的太僕卿嗎?

三公九卿,倒是學得挺像啊!

不過,說到這裡,我便不明白了丞相位列三公之首,論地位而言,用位極人臣來形容也並無不妥。可為什麼蘇怡曾說陳老先生在組織中的地位並不高呢?丞相還如此,我這曾經是管車溜馬的九卿之一,還不立刻鑽到地底下去?

「呵無論三公九卿,只是形式而已。其中實權歸屬,極是複雜,你對此並無興趣,何必費心?倒是你不想聽我講下去了嗎?」

怎會?我連連搖頭,表示絕無此事,開玩笑,再會惹事,也不能在這種緊要關頭放肆,爺爺大人,您接著說!

我露出了諂媚的笑臉,將爺爺那邊已涼的香茶倒掉,再換上一杯,以千百年來諸多奸佞小人的標準姿勢,將茶奉上。

「嗯宇兒,你可想過,組織號稱『中天帝國』,三公九卿無不齊備,文武百官一個不少,為何理所應當的『皇帝』卻沒有什麼名氣?向來也少有人提及?」

「這個問題呃,沒有「皇帝」嗎?應該是那些百官或是長老之流,不想著頭頂上有一個要三跪九叩,山呼萬歲的頭頭吧。畢竟,這是什麼年代了?」

爺爺對我的回答很不滿意,他搖頭歎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樣。

「這就是你的想法?所以你連你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呃?我錯了嗎?難道那個三跪九叩,山呼萬歲會很爽?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打岔,我終於回復了常態,再加上又是在親人的身邊,我也無所顧忌,只是嘻皮笑臉地雙手合十,詢問究竟。

「是君主立憲啊!難道你以為他們取了個老古董的名字,便全是一群老古董了?君主立憲的好處他們不是不知道所以,『中天帝國』雖建立不到兩百年,那名義上的領袖卻從未缺席過!」

還真有想當有名無實的傀儡的白癡啊!我不由得嘖嘖讚歎,好奇心卻是被勾了起來,這位現代的皇帝陛下近況如何?

爺爺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有些古怪,古怪得讓我心中不安。他看著茶杯中蕩漾的波紋,終於從臉上現出了一個奇異的笑容來。

「想要成為『中天帝國』的皇帝,身份的審查必須嚴格。為了確保君主立憲不受干擾,並且能夠代表組織的形象,這個人選必須首先具備某些條件。

「首先,他必須是純粹的炎黃國人,這是為了保證血統的純正性;然後,他不能是組織,即『中天帝國』的正式成員,這是一種無意義的避嫌形式;最後,他必須與組織中某一位元或多位元高層關係密切,最好是夫妻關係、父子關係、兄弟關係之類當然,經過了以上三個條件的篩選,還有形象上的比較,最後脫穎而出的,便是皇帝陛下了!」

在選美嗎?我聽得只想笑,那麼,現在就正式告訴我,那位可敬又可憐嗯,或許還很可愛的皇帝陛下,是誰呢?

說不定以後會碰上,現在就給我一點準備吧!

「這個」

爺爺的語氣中生出了些遲疑來,怎麼?還要保密?我用期待的目光看他,他卻很不夠意思地偏離了目光,我的眼睛先是一瞪,但隨即便有氣無力地歎氣服輸,說道:「算了,不說就不說吧,你們瞞著我的事情還少嗎?」

「為你好所以才不說。」

爺爺對我舉起了杯子,呷了口茶,那氣派,倒是自在得很!我開始翻白眼,但腦子裡面也在思考爺爺在這個時候,說出這個莫名其妙的事情的動機——他可不是那種愛說廢話的老頭!爺爺對我是有目的的!我有了這個結論。仔細地動動腦筋便會明白,祖孫關係,還要如此隱晦,其中必定會牽扯到極其複雜的權利鬥爭,以及不可忽視的政治手段。其中的細節,我不想也不能深究,但,由此聯想一下現在的大環境,我倒是有了一些不太妙的感覺。本來說著那個什麼長老會說的好好的,爺爺沒必要將「皇帝陛下」牽扯進來,除非「沒錯,這次召開長老會,議題中除了討論你的特異身份外,便是重新更選『皇帝陛下』!」爺爺撫掌而笑,看他那樣子,倒是贊同的心思有了十成。

是這樣我的事情倒沒什麼,不過,在這個比較特異的時間裡改選「皇帝」,是不是怪了些?

而且,為什麼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我無法接受的陰謀?想問下去,爺爺卻在此刻轉移了話題。

「宇兒復活是好事,但復活後沒有一個完美的善後手段,好事也會變成壞事!與其他諸大力量的關係我們可以不管,但,內部以此為名目,興起的一些莫須有的罪名,以及這些罪名所能導致的嚴重後果,我們卻不能不管!你說,對不對?」

「沒錯!」

對這個新的問題,我還不至於有什麼疑問,但,當我的回答出口的時候,心中的不安卻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從對面的老人那清澈如水的眸光中,我卻好像見到了萬丈深淵「一些人,以祖訓為基,以這個借口,想要置你於死地,這個你是知道的。而將你殺死的最直接的目的,便是為了保證現今局勢的微妙穩定因此,想殺你的人,東府西殿裡,可都有不少啊!」

「可可能吧!」

我苦笑著應和,而此時,我已經不敢再看他的笑臉,因為,那裡所隱隱透露出來的,是太過濃重的陰謀的氣息,而使我痛苦不已的是,我明明知道那是陰謀,心中也有一個關於陰謀的大致脈絡,但卻怎麼也抓不住其中的要點,每每讓那個最真實的答案滑手而出「當然想要殺你,先要過我和你父親的這一關,還有我們諸多的朋友親人,每個人都會盡全力去保住你的小命!但這樣,內戰將不可避免地爆發炎黃進化力量必定會在這樣級別的戰鬥中一蹶不振,說不定,會被其他虎視眈眈的勢力一口吞掉也說不定。」

「有這個可能!」

「那麼,我們必須要將這個糟糕的情況抑制住,不用武力,用一下腦袋本來,我並沒有想到什麼好主意,但,世文兄今日見到你之後,卻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其實,這種事情可以變得非常簡單的」

很簡單?為什麼我沒想到?

嗯,如果喂喂,不是那樣吧!

我的腦子霎時間一片空白,在至少十秒鐘的時間內,只懂看著爺爺微笑著將那最後的答案公佈出來,卻再沒有了什麼有效的反應。

爺爺依然口若懸河,但眼眸中已是一片篤定而微帶促狹的光彩。

「炎黃需要你這樣的戰力,但卻不能容忍你這樣的戰力進入任何一方的勢力圈,以導致勢力的失衡。在這樣的情況下,留住你,但又架空你,無疑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這樣的做法,也是兩方都能接受的最佳方案!而,重點是,什麼才是最合適的架空方法呢?查找一下『中天帝國』的諸多法則,我們可以得出咦,宇兒,你到哪裡去?」

剛剛離座的我用力猛掙爺爺那似若無力,但卻緊緊扣住我的脈門的手掌,但,很不幸,以他的武學的造詣,這種事情成功的可能性,無限地接近於零!

我迅速地提升力量,由內斂變為外放的真氣,霎時間,將這個小小的靜室內所有擺設全數撕成碎片,威勢是

不小了,然而,爺爺也悠閒自地相應提升,永遠地與我保持同步,也永遠地比我高上那麼一點兒。我絕望地發現,除非在這裡生成今天第二個「極限戰場」,否則,我不可能脫出爺爺的掌握的!為什麼我還是慢了一步啊!我急得快要哭了出來。「爺爺,你饒了我吧!你孫子我只想安安穩穩地過下半輩子,不想到那個該千刀萬剮的位子上去招人笑話啊!」

「笑話?有嗎?」爺爺開始裝糊塗,繼續說道:「這樣很好啊如果你坐在上面,便不用再為自己那火藥般的身份而操心,且更以你的個人實力維持住東府西殿兩方的平衡,這是雙贏乃至於三贏的局面啊你真的不動心嗎?」

先要我留下命來或者沒變成瘋子之後再說其他吧!那種位子,和地獄裡的大油鍋又有什麼兩樣呢?而且「而且我不擅長想那麼複雜的問題!」別過臉去,不想再看爺爺笑得好開心的老臉。說我不心動嗎?

如果是剛剛只憑著直覺行事的我,或許是當真不會心動的。

但,老頭子的話,不可避免地使我開始想像其中的利害關係,我開始明白,爺爺的分析其實是比較中肯的,只是我的手腕突地一鬆,爺爺竟又奇怪地收回了他加於我手腕上的束縛,我愕然回頭,看向他依然神秘莫測的臉。

見我回頭,他已以其少有的豪邁大笑出聲:「如此,只是讓你思考一下其中的得失而已。你已經大了,爺爺我也只能為你提出一些我自認為比較適合你的道路來,至於怎麼選擇,那全要靠你自己。而且只以利害關係為條件,不顯得我們爺倆兒太生分了?」

欲擒故縱嗎?

我苦笑,不管是不是,在這短暫的時間內,我還無法順出思路來,讓我好好地想一想吧。

爺爺終究還是理解我的,他再不講話,只是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微笑著負手出室,表示他今天與我見面的目的已經全部實現。

我茫茫然地跟在他後面,頗有些不知所措的味道。

在通向外廳的狹長的廊道內,服務生從我身邊走過,去裡面打掃殘局,因為我的緣故,他今天的工作會比較勞累只是,較之於我,又是輕鬆得太多了!

我有著羨慕地回頭去看他的背影,前面的爺爺也有所感,但他並不回頭,只是以輕鬆帶笑,似乎全不為意的語氣地對我說:「沒有也不可能有人逼著你選擇,要明白張家人最大的缺點便是護短,如果有必要,有必要令你開心我和雲忘會親手毀掉這個世界給你看!」

我一震止步,爺爺卻是停都沒停,瞬間便去得遠了,我呆呆地看著他,咀嚼著他話語中自然而篤定的涵義,沒有什麼暖流,卻只覺得背上一股冷森森的寒意,從尾脊處直升上頂門,在這炎炎夏日帶給我一線清涼,全身的毛孔都在這氣息的作用下打開,吞清吐濁,瞬間便讓我沁出了一身薄汗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讓汗液的排泄速度加快一些,享受著這突然升起的輕鬆感覺,我瞇起了眼睛。

誰說背後發冷便是恐懼,便是不祥?現在,我的心情實在是好得很啊!

爺爺一定是最好的說客,而我也可能是最笨的傻瓜。

這樣的兩個人交鋒,結局其實在開始時便已經決定了!此時此刻,我心中輕鬆到了極點地下了決定——什麼皇帝不皇帝的,老子想當就當,想不當就不當!去看看長老會實際的進行情況吧,如果真的對我乃至於我的家人有利,我不會懼怕這個虛名,然而,如果其中有什麼貓膩我笑得很開心,以至於讓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呵,誰讓我們張家人都是那麼護短呢?

一腳邁出了店門,我的動作也就在此刻定型,我低頭看自己已經邁出門去的左腿,開始考慮是否要將這條腿給收回去,那種內外空間的違和感,今天已經頻繁得能讓我嘔出來,也不知這些人怎麼會這麼活潑的!

又是結界!

我苦笑著抬起頭來,卻看到了爺爺那微笑著的臉,同時,幾雙帶著敵意的目光也射在我的臉上,有人在前方輕咳了一聲:「張首席您應該知道,在長老會召開之前,不應該與研究物件見面的。」

說話的是一個三十二、三的大齡青年,明明熱得讓人跳腳的天氣,他卻仍然裝帥扮酷地套上一襲緊身黑衣,充分地顯露自己健碩的身體。

賣相或許還過得去,但,他口中說出的話,卻令人分外反感。

「現在的年輕人,很不簡單呢我沿路布下的天網結界,只用了四十分鐘便破解掉,想想子善兄近年來教徒弟也是不遺餘力的!」

爺爺悠悠閒閒地負手而立,口中的笑語,就像是和自己的後生晚輩談天說笑,但當他清澈的目光掃過,我明顯地發現了對面的幾個青年人的身體出現了微微的顫慄,而剛剛開口的那個男人的臉色,更是變得好生難看。

「張首席」

他明顯地是想提醒爺爺不要顧左右而言其他,只是,他自己的膽色卻實在不足以將那句話順順暢暢地說出來。

還是爺爺心疼後輩,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是啊,年紀大了,記性總是要差一些的,龍九是吧你們來此,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他的笑容的效力似乎並不太好,那個龍九的臉色並沒有什麼轉機,依然是慘白無血色,就像是陷在了噩夢裡。

我微微地揚起了眉毛,心中讚歎,真要刮目相看了!從來不知道,一團和氣的爺爺,竟在他人的面前有著如此威勢。

本來還以為他是那種特會做人,特招人尊敬的那一類人呢!現在,看看吧,和魔鬼也差不到哪兒去了!

龍九隻能猛搖頭,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喊了出來:「不不,不是,只是奉長老會命,請首席前去主持會議」

所有人都用奇異的目光望向他,他這才發覺了自己的失態,但現在才想挽回形象,實在是太晚了。

自暴自棄的心理很快就讓他心中唯一的那一點矜持全數消失,他幾乎是垂頭喪氣地再度確認:「真的只是如此而已!」

看看他現在的樣子,連我都有些可憐他了。那麼,一向保持自己的長者風範的爺爺,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打擊他已臨近崩潰的自尊和自信。仍然是那樣的笑臉,爺爺緩緩地點點頭,踏出腳去,準備離開。

然而,半秒鐘後,他停住了動作,將目光轉注向了可憐的龍九,笑容裡帶了些詢問的味道:「你這個樣子長老會到底解秘了多少關於『極限階』的資料呢?」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令我心中升起了好大的疑問,但對面的幾個青年,卻明顯地沒有如我般有著理解上的障礙,他們明顯地聽懂了爺爺的話,所以,他們的臉色也更蒼白了。

好像現在的爺爺,便是一頭可將人囫圇吞下的惡魔!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微笑著搖頭的爺爺,想起了今早陳老先生對爺爺的評語。其實,我從來都不懷疑爺爺當年那叱吒風雲的勇武,只是,我也從來都沒有想過,爺爺青年時的行事方針會是一種怎樣的「特殊」——「血氣太剛,犯下殺劫無數!」這樣的評語,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的!

而更反常的是,我至今沒有從爺爺或老爸的口中,得到任何有關於他三十五歲以前的、哪怕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這就很有值得探究的意味兒了!

因此,我對此時那些彷彿羊入虎口的青年人的反應十分好奇,只可惜,永遠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的爺爺,再沒給我深究的機會,只不過笑容略深了一些,便施施然走出了結界,下一秒,我便失去了對他的感應。

老狐狸!

從他身上突破明顯不行,我的注意力自然也就非常順遂地,轉移到了仍在結界內調適心情的龍九他們身上。

爺爺的離開,便好像是將他們一腳踢上了天堂,他們的臉色正在迅速地回復常態,有兩人還偷偷地伸手去抹額頭上的冷汗。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中頗有些嫉妒的味道。

也許,這個就是差距了,看看吧,現在這個結界空間內,所有的環境因素所帶給我的感覺,便是——「小子,你還太嫩!」

趁著這些人的注意力還沒有放回我的身上,我以較小的動作幅度聳了聳肩。

似乎,現在的我,還鎮不住場面呢!那麼,如果我真的笨到坐上那個虛有其表的位子,或許,這些人就要爬到我頭上大笑了!

雖然那種可能性比較小,但我還是為這個假設感到不快。自然,也就沒有了和這些人同在一片「天空」下的心情,悄無聲息地轉身,朝著和爺爺相反的方向,幾步便踏出了結界,而後面這時候才傳來了對方的聲音:「張真宇,你是今次長老會的被研究物件,所以,請你在長老會召開期間不要離開蘭光市。」

被研究物件?我危險地瞇起了眼睛,這是我今晚第二次聽到這個辭彙了。它讓我想起任人宰割的白老鼠!

我發誓,如果以龍九為首的那群人再說一次,我會非常樂意地在這裡再開一個「極限戰場」做為招待場地!

幸好,沒有人再犯這個忌諱,他們的氣息在話落之後便一一退去,很快地便消失在我的感應範圍之外。

我歎了一口氣,仰頭看著已漸昏暗的天空,一時間心中一片空白。

說實在的,如果說剛出店門的我,還擁有著因為爺爺的鼓勵而生出來的自信,那麼,這些人對我的那種態度,便將給了我的自信以當頭重擊。

不可否認,那突兀地鑽出來的「皇帝」事件,不客氣地擾亂了我的人生定位,使我茫然不知所從。

如果說,被動地加入組織,還能用自己的一身功夫來自我安慰,並在其中找到自己的落腳點。那麼,此時,那個陌生到了極點的位子,卻可以使我失去把握自己的自信。

可笑的事情出現了,我信任爺爺,信任老爸,信任朋友,但卻不信任自己!

「混帳,不要再想了!」

手掌猛地互擊一下,我下定決心,將這個現在我根本想不清的問題無限期滯後——就算是我被推上去,那時候的難題也可以到時候再想,我幹嘛要把這件事的位置擺得那麼重要?

我去他的祖宗八代!

將所有的事情都甩在了腦後,我大踏步地走了起來,論活力,現在的我一點兒也不比路邊那些踩著「天行者」的小伙子們差!

當然,我也只是和他們差不多年齡而已可見鬼的,為什麼現在的我,卻以純粹老頭子的眼光看待他們?

西沉的斜陽將海面映得一片血紅,也給潔白的船體披上了一層霞光。已停在港灣內的遊艇上仍然是燈火通明,只是艇上的人員已有變化。所有的男性都被踢下艇去,艇上現在只有四位女性。

「皇帝?」

本來很悠閒地仰躺在軟床上的容知雅,近年來首次因為驚訝而睜大了她酒意朦朧的眼睛,不遠處正做賊式地偷喝國外名酒的江雅蘭,則毫不客氣地將滿嘴香醇的酒液噴了滿地,正輕撫小腹的斯蒂安唇角勾勒出了有趣的弧度,而告知這一消息的蘇怡則只是延續她的苦笑而已。

總之,這一消息所帶來的結果,還能夠以「震撼性」來形容。

「那群老古董腦袋真的化石了?這已經是什麼年代了啊!」

火爆少女的罵聲並沒有什麼新意,純粹的只是發洩而已,是她一貫的作風。只是,僅僅過了兩三秒鐘,她卻又放肆地大笑了起來。

「天啊那個白癡,坐上那個位子,他絕對會瘋掉!」

「嗯,如果在瘋掉前把所有人都殺掉的話唔,想想都很有趣啊!」

恢復了常態的容知雅,懶洋洋地贊成江雅蘭觀點,且話中盡顯妖女本色。

得到了一向尊敬且懼怕的妖女的支持,江雅蘭吹了聲口哨,眼眸中紅霞掠過,興奮之態溢於言表。看來,如果那件事情真的發生,她必定是一位鐵桿幫兇。

蘇怡的唇角逸出了一絲微笑,將頭微微地偏了一下,目光移向了旁邊雍容華貴的美少婦,她剛剛完全沒有避嫌地將這消息在「外人」的眼前透露出來,自然是想聽取這位貴為「西方女皇」的權謀高手的意見。

不是對自己沒信心,只是她以為,己方需要一個由「外人」想出來的,乾脆俐落,且又狠辣凌厲的招數!

只因為,以前還能稱之為「競爭對手」的人們,現在,稱之為「死敵」可能還更恰當些!

組織中的明眼人都知道,這次「皇帝議案」很大一方面都是東府西殿勢力衝突和協調的結果,而詭異的是,身為衝突焦點的張真宇,由於自身的身份以及張家所處的奇特的地位的關係,卻已經站在了一個非常古怪且尷尬的位置上。

傳統上,張家一向比較傾向於「東府」一系,很多人在計算戰力的時候,自然而然地便把張家算入了東府之中。

然而,這個結論似乎是下得太早了些,很多六大力量三大制約的權威評論家,都有這麼一個假設:張家的戰力,就是為了維持東府西殿的勢力平衡而存在的。張家之所以傾向東府,是因為東府的實力一直都居於劣勢。那麼,萬一有那麼一天,東府實力見漲,而西殿

相對削弱,張家又會相助於哪邊呢?

而且,近幾十年來,張家的人才實在是太優秀了。

神秘莫測的張家大佬,穩居世界第一寶座的張雲忘,還有一個死而復生,實力進入「極限」之列的張真宇。

當然,還有與張雲忘同生共死的三兄妹,以及他們背後的強大勢力,如此戰力,似乎已經不能用「平衡砝碼」之類的辭彙來形容他們了,更確切的一點說,他們根本就是炎黃進化力量中崛起的第三類勢力!

形勢越來越複雜了,東府實力的增長已不再是一個假設,號稱千年一出的劍術天才章嚴柳的橫空出世,古炎黃國土上多個神秘門派的加盟,在名義上大幅度提升了「中天帝國」這個組織的整體力量的同時,也在實質上壓制了西殿的勢力範圍,雙方的力量趨於平衡。

平衡的狀態下,多出一個重量驚人的平衡砝碼,那種感覺,必是極其古怪吧!

當然很古怪,所以才要改變!

或者不明其中究竟的張真宇無法理解其中的奧妙,但這並不代表智慧心計出類拔萃的蘇怡也不知道。

事實上,直接參與了這件事的長老會成員們,至少有十位都清楚明白地看清了陳世文心中的計較。

對於東府西殿而言,將張真宇推上皇帝的座位,為的是架空和控制這個實力堅強的年輕人,以至於架空張家。

為此,他們將張真宇推上這個沒有任何實權的高位,以組織的規章制度,壓制張家勢力的發展。

然而,不可否認,由於這種做法是妥協下的產物,所以,並非是那麼無懈可擊。

東府西殿首先要解決的,便是「張家」對於組織本身的忠誠度,他們必須要瞭解張家是否會對這個不利於他們的權益的提案,表示贊成。

如果張家全力反對,就算是把張真宇架上皇帝的座位,那諸多限制「皇家勢力」的條文,也不過就是一張廢紙而已。

不過,根據某不確切的消息顯示,似乎長老會中人,對此都持有近乎於過分的樂觀態度,好像張家人便一定會同意似的或者,這個問題已經不為人所知地解決了,但也有可能,還沒有解決,那麼,這個可能性便是陳世文老先生想鑽的空子了。

可以說,東府西殿的想法雖然稱不上什麼光明磊落,但也算得上是在情理之中。然而對瘋狂崇拜炎黃古文化的陳老先生而言,他所想到的目標,或者便不是那麼回事了出於對長輩的尊敬,蘇怡並不準備過分地指出這個目標的非理性因素,而且,她也不能不承認,這是一個超出常規的,而又極其天才的想法!天才到令蘇怡也有那麼一瞬間的窒息。

至少,蘇怡還是第一次知道,「中天帝國」這個名字,除了做為一個用以稱呼的代號或者用以懷念的工具外,還會有這樣的一個價值!

看起來,不只是天才而已而且,非常非常地有趣!

「陳老先生以『三公』之首提出這個議案,用心倒是良苦!」

蘇怡坐在了容知雅身下的軟床上,笑吟吟地,一派輕鬆,但言語中卻透露出來了些期待的味道。

容知雅把她話中的意思聽了個明明白白,卻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盡可能舒服地蜷曲身子,懶洋洋地給予回應:「陳老頭子雖然腦袋僵化,但腦子還算好使虧他能想出這個法子來!這樣是很有趣沒錯,只不過,張真宇那個傻小子會答應嗎?」

的確,事情的重點和關鍵還是在那個少年的身上。以這裡的三位女王級人物對他的理解,極地冰山下的兩年,似乎將他身上的少年輕狂全數磨了個乾淨,那性格不穩定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極地的寒流塑造出來的,已經是一個性子穩重,想事情也開始複雜化的半個成年人!

這樣的一個張真宇,如果說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真正的把握天下人生死大權,至高無上的位子也就罷了,說不定他真的會腦袋一熱便衝上去坐了但是,只要想一想現實中那個位子上面,牽連到的種種複雜得要人跳樓的政治關係,大家便會明白,張真宇這小子,必是避之惟恐不及!

蘇怡正為之而歎息,但,她也依然用言語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這大部分還是宇哥個人的事情,別人無權插手干涉。而且,孤岫爺爺的意見也要聽,還有伯父伯母,也未必想讓宇哥成為眾矢之的」

江雅蘭吹了一聲口哨,對蘇怡的態度表示出帶著些諷刺的讚歎來:「你可真向著他!」

蘇怡的笑容變得很甜美,但望向江雅蘭的目光中,卻是非常認真:「為什麼不呢?」

兩位交情深厚的美少女,目光在空中交會,卻使得艙中的氣氛,在一瞬間變得有些奇特。

艙中另外兩位閱歷豐富的成員,同時將注意力有意地偏移出去,為兩位少女瞬間的交流做了一個很好的掩護。

三秒鐘後,江雅蘭敗下陣來,裝成若無其事狀將目光轉移,卻很不幸地發現了妖女洞悉一切,極略帶些嘲諷,或是自嘲味道的笑容。

艙內此刻無疑出現了暫時的冷場,而正當諸位女士想著從這氣氛中脫身出來時,從外界射入的最新資訊幫了她們一把,蘇怡的目光自這個資訊上一掃而過,卻已是不由得發出了驚歎之聲:「孤岫爺爺的性子原來也是這麼急的!」

當少女口中迸出這聲驚歎的時候,最後一抹赤紅的微光自海平面下消失不見,海面上登時罩上了一層灰濛濛的薄霧,一切都已不再清晰。

然而,也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比晴天白日時更多出數倍的資訊,正積極地穿梭在薄霧之中,幾乎要在瞬間將整艘遊艇淹在海底。

這無數的資訊所交織成的大網,正在逐漸黯沉的天色中鋪天蓋地般拋灑開來,將整個蘭光甚至於整個世界都籠罩在內,向內收束,再不願鬆開。

新紀二0五四年七月二十三日二十二時十分。

夜空中撲擊而下的鋼鐵怪鳥,逐漸地接近地面,燈火通明的跑道,為它照亮了前方的終點站。

掠空而過的銳嘯聲已逐步減緩,起落架也與地面擦出了細細的火花,候機室中微微地起了一陣騷動。

從晚上八點鐘時,我便和蘇怡等一群接機的大隊人馬會合,浩浩蕩蕩地在機場餐廳吃過晚飯,開始了長達兩個小時的候機過程。

不過,我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接機隊伍成分古怪。爺爺行蹤成謎,此時又要主持長老會,不來也就罷了,可那些盤踞在島上,又與老爸是過命交情的地頭蛇長輩,為什麼也不過來?

想一起也只能歎息,長輩們放權放得太徹底了,此時接機的人中,除了容妖女勉強算個長輩一流,其他的嘖,可沒有一個過二十的青年人啊!

有容妹妹精力旺盛地把著我的臂彎,笑嘻嘻的好得意的樣子,昨晚她的「任務」順利完成後,這小妮子睡了快十五個小時才補回來的精力,似乎要在這枯燥的接機時間內盡數揮發出來,如果不是有蘇怡這尊大神在這裡鎮著,或許在容知雅的縱容下,小妮子會扯著我到天空中去跳恰恰!

在本人的認知裡,一個天真活潑且又可愛純潔的少女,也就該是這個樣子啦,我也很喜歡有容妹妹這時燦爛的笑臉。

不過,在我腦子裡絕大部分空間都被「皇帝」兩個字所充斥的時候,少女天真無慮的行事作風,足以讓我苦笑了。

難道我可以說:「哥哥正在想著怎麼做皇帝,有容妹妹能不能自己去玩!」這樣的混帳話嗎?

正在跑道上減速的客機讓我吐出了一口長氣,趁著有容妹妹的注意力向客機轉移的時候,我那只還算是自由的手掌拍了拍妮子的小腦袋,趁著她最興奮的時候,半摟著她把她交給容妖女,然後小小地活動一下筋骨。

和老媽見面是不用這麼大陣仗的,只可惜,這次還跟著老爸,我現在已經開始祈求老**淚腺能夠更遲鈍一些了!

蘇怡和容知雅都是微笑,只不過一個人的笑容純粹而溫和,另一個人則是幸災樂禍罷了。

而此時,人群已經開始湧動,前面剛下機的乘客已有些出現在了迎賓大廳內。

在蘇怡的示意下,身後的一個工作人員舉起了牌子,而在同一時刻,我已經看到了在滾滾人群中,依然顯眼到耀目的那一對男女。

而比我更早一些,老爸雷劈電擊般的目光已射在了我的臉上,神完氣足得令人心頭發顫。

目光交接,他俊美得過分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微微的笑容,目光中透出了強烈得讓我頭皮發麻的資訊:「兒子,幹得漂亮!」

我全身僵直地站在當場,不知從何而來的熱量,一瞬間擠入了我的體內,近乎於瘋狂地向外擠壓著我體內的水分,我的皮膚表層立時便沁出一層薄薄的水漬。

然而,不只是從毛細孔而已事實上,在我的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兩眼中已是一片模糊。

恍恍惚惚間,我看到老爸低下頭去,向著似乎已有所感的老媽低語了兩聲,使老媽猛地抬起頭來,而我卻在此刻狼狽到了極點地猛低頭,狠狠地將眼睛揉了兩把,再換上滿臉笑容,急步匆匆衝上前去。

「老媽安好!」

當我離老爸老媽還有十米遠的時候,我便單膝跪地,驚世駭俗地以高速滑行到老媽膝下先行了個半禮,然後便是過分激烈的擁抱。

全場側目!

我只當沒有看見,笑嘻嘻地低下頭來,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的身高已經比老媽整整高出了一個頭,不過,這並不妨礙我此後的動作,我大聲地讚美道:「老媽雖然清減了,但卻愈發美麗了!」

說著,便想在她美玉般的臉上來兩個親親。我可以用我過於興奮這樣的詞句,來解釋我現在的行為,但,某人根本不會給我解釋的機會!

帶著毫不留情的狠勁,老爸的鐵拳轟向了我的臉。

我惟有苦笑,同時向老爸招呼:「老爸也安好!」

開口說話的同時,右手飛速反翻,掌心向外,迎向老爸的鐵拳,拳掌交擊,大力湧動,兩個同時變招。

然而,我的手指才剛剛彎曲,老爸那比娘們兒還白嫩幾分的手掌,便將我的手緊緊握住,臉上顯現出了一個父親此刻所應有的最動情的笑容來,我的臉色霎時間變成慘白。

老爸嘶!輕點!

這是我擁有「極限」級數的實力後,首次見到的全面壓制,真氣被壓制,肉體被壓制,精神還被壓制!

明明被老爸挫得骨頭咯咯做響,我卻連慘叫聲也發不出來!老爸以行動向我表明了,他對我剛剛占老媽便宜的動作,萬分地不爽!

好個見面禮!

藉著蘇怡她們上前見禮的空檔,我苦笑著從老爸的手掌中掙脫出來,活動了一下手掌關節,這就是一個父親和兒子兩年不見所衍生出來的見面禮?張家人的行事風格果然是不落俗套!

從旁邊看過去,我發現,蘇怡她們和老爸老**關係應是很熟了,想來這兩年的時間裡,浩京與蘭光的聯繫比我「在世」的時候要頻繁得多!看看他們那親密的稱謂吧,我想,再看下去,我會嫉妒的!

「諸位也許,我們可以回家再談!這裡,不太方便吧」

小心翼翼地在旁邊做一個建議,我技巧性地將目光向四面掃去。

人頭湧湧的迎賓大廳內至少有近千人的規模,而這些人中,又有多少是各方力量的耳目呢?

我還要比較明顯地將這個意思表露了出來,除了單純的有容妹妹,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含意。

「這樣啊」

老爸的臉上的笑紋加深,他開始環目掃向四方的人群。

以他的身高,並不足以將整個大廳全攝入他的眼中,但,這也並不妨礙他將自己所攜帶的資訊向四面發散。

在絕大部分人都沒有什麼反應的大環境下,一場可以用「騷動」來形容的群體行為驀然發動,且在迅速進行中!

屁滾尿流!

或者真的能用這個感情強烈的貶義詞做形容詞,來比喻各方力量的高級間諜們此刻的行為。

至少,我的眼中就看到了六個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且又實力不俗的間諜先生,連滾帶爬地衝出大廳,以超越極限的速度遠遠逃開,再不願回頭。

輕輕地抽了一口涼氣,我對這樣的結果表示感歎之情。

什麼叫本事?什麼叫名聲?什麼叫天下第一高手?什麼叫世界第一?

想來,看了這一幕,人們應該是明白個十成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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