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歿世奇俠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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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16 07:32:5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 185737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20 09:31

第二部 第一集 異物白石 序章


當造物主以一微小的失誤為契機,讓一群本不存在於自然規律之內的「人類」,在這個世界上繁衍開來時,它一定沒有想到,它已為創造的世界埋下了「非自然死亡」的禍根!

造物主在巨大的成就感中「安息了」,而「人類」則利用他們天生的優勢,在世界上迅猛發展起來,並建立了以「高等智能生命」為惟一核心的社會結構。

高等智能生命——這是一個多麼噁心的詞彙!

只有人類,才會為了他們那種低俗而罪惡的慾望,將這片純粹的自然劃分為三六九等。

在純粹的「自然之民」的眼中,生命只有「能」或者「不能」!

……我無法理解人類的思想和慾望,縱使我在他們之中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也依然是搞不明白。

人類非常喜歡用「高貴」和「低賤」作為形容詞,來描述他們所謂的「身份」,但無論他們怎樣劃分,卻都無法抹去這裡面最本質的一點——他們是「非自然」的產物!

世界終究會毀滅的,而且,必定會毀滅在人類的手裡。我們的力量,已經不可能動搖這群貪得無厭之輩,那麼,在世界毀滅前,我們必將毀滅。

——《自然書-隨筆集毀滅》

※※※※※

不知在什麼時候,也許就是在人類的文明剛剛起步,或者是更晚個一兩千年的時間裡,這個世界上的一部分人,隨著智力的不斷開發,已經不滿足於他們在大自然的威嚴下顯得分外脆弱的力量。

他們開始追求突破,突破一切限制住自己的東西,想盡一切辦法提高自己的層次,動用得天獨厚的想像力,在模仿和學習自然界中大量的生命形式基礎上,設想著無數可能,並盡力地去實現這些,只求能夠達到那最終的目的。

他們在這個追求中得到了優厚的報酬,但是,在漫長的歲月以及無數代的傳承之後,他們迷茫了。

他們在肉體上獲得了一次又一次的突破,擁有了越來越強大的力量,但這些,卻不能給他們帶來快樂和滿足,這與他們的初衷是完全背離的。

他們竟然只得到了力量!

於是他們開始思考,以已經獲得的力量為源頭進行思索。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也是一個集體的過程。

不知過了多少世代,隨著力量的開發、智能的增長,他們的思考內容越來越複雜,而範圍卻越來越全面,當深度和廣度達到了一定的程度時,力量和文化發生了重迭。而後,力量漸漸地跟隨著文化,開始了漫長的磨合過程,這個過程,叫文明進化。

在這個時期,力量已不再是一個單純的詞彙,它開始代表一種境界,象徵著人類自我進化的根源。

在進化中,文化和力量或者靠得更近,或者離得更遠,但其中本質的聯繫卻始終沒有發生改變。

於是,思考者們明白了,文化與力量不可分割,文化是力量的載體,是產生力量的胎盤;力量則是文化最終反饋給人的禮物,是實現自身突破的最本質、最根源的寶物。

於是,他們根據他們的研究成果,建立了「力量」。

——《力量發展史綱-序章-什麼是力量》

※※※※※

據不完全統計,在人類數萬年的文明發展史上,至少產生了近七百個擁有不同性質,身處不同地域,具備一定影響力,且存活了一定時間的「力量」。

當然,每一個「力量」的身邊,都必然伴隨著一個文明。

力量興盛,文明興盛;力量衰亡,文明衰亡。

從來沒有過例外!

當人類經過了神話時代,進入新紀元後,「力量」只餘下了三十餘個,再過了兩千年,從實際的角度來說,只剩下了五個。而這五個,則象徵了五個不同的文明,他們能夠存活至今,必然有他們的驚人之處。

首先,是神話時代中最為活躍的「神話英雄力量」。

他們以完整而深刻的歷史沉澱,在人類的發展史上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可以預測,這個印記將近乎永遠地存在下去——除非人類滅亡。讓我們讚美吧,那充溢著人性魅力的神之一族——奧林匹斯!

接著,古老陳舊,但又充滿著哲理的「梵河等級力量」。

他們以那複雜繁瑣得讓人頭痛的眾神譜系,以及深奧龐雜的奧義書,當然,還有那從來沒有止歇過的學派論證,將文明和力量一起傳承了下來。就像是千年老樹那根本數不清的根系一樣,想讓這個「力量」滅絕,文明毀滅,在人類滅亡之前,也是個幾乎不可能辦到的難題——讓我們來佩服吧!

然後,是擁有根本無法縫合的裂隙的「巫術力量」。

事實上,我一直都不明白,明明是不同的文明體系的兩方,為什麼會僅僅因為地域和歷史上的某些原因,便結合在了一起——縱然他們都是如此地執著於生與死之間的問題。讓靈魂的永生之徒和叢林的神秘信仰繼續延續下去吧——我相信,歷史犯了錯誤,必然改正過來。

還有「禁忌」,這是個永恆的話題。

他們所擁有的文明是人類所無法避免的必要過程,沒有人可以迴避這個,只是,當這種文明在世界上如同無法殺滅的蟑螂一樣到處滋生時,「禁忌」想好了後果沒有?不管怎麼說,這個文明出現了,不隨著某些人——例如我的意志——為轉移,那我們就必須接受他。

最後,是「炎黃進化力量」,這是代表著東方思想的唯一一個還存在著的文明。

和外來殖民者式的「梵河」不一樣,這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文明,以及由這個文明中所發展出來的力量。如果從一個最公正的角度來看,他們的力量本質,最接近於自然的本源。

這是個很值得研究的方向,前提是,他們的文明還能真正存在下去的話。畢竟,一個用「精英」和「傳統」來傳遞力量的文明,最怕的就是浮躁,而世界的大趨勢,好像逼迫他們必須要跑起來了。

——《我的「力量」觀——五大力量》

※※※※※

似乎有很多人責備我,說我在寫《我的「力量」觀》的時候,將最具備紀念意義的「失落文明力量」給排除掉了,認為我太現實,忽視了人類社會的歷史——身為一個靠筆桿子混飯吃的社會學家,在讀者的面前,我認錯!我服輸,我可以做一個補遺!

失落文明力量,一群已經只存在於歷史中文明和力量的集合體,只具備傳統的象徵意義,也就是說,他們只是一些還沒有被人類忘記的特定名詞,裡面不乏一些曾經如雷貫耳的、令人尊敬的名字,但,現在已經沒有了意義——這是我不將他列入的唯一原因。下面,如果你還有耐心的話,請看我列出的失落文明力量中所包含的歷史名詞——共六百八十八個!

當然,如果你已經沒有了興趣,請看我下一本著作:《後起之秀三大力量——所謂的「三大制約」》

——《我的「力量」觀——補遺》

※※※※※

註:

《自然書》:傳說中在神話時,人與妖族的寶典,似乎是集體創作。其中宣揚了自然唯上論和人類毀滅論,但仍有一定的思想價值。在黑暗世界學者的公論中,是世界已知的最早的智能創作。

《力量發展史綱》:黑暗世界社會歷史學研究生考試標準教材,作者佚名,相傳是中世紀幾位著名學者在聯合長老會禁令下的共同創作。文筆樸素,但理論嚴密,是有很高思想價值的作品。

《我的「力量」觀》:黑暗世界社會歷史學研究生考試標準教材,作者不詳。

本書理論價值不高,但難得取材豐富,文筆流暢,且具有年輕人的叛逆色彩。是針對一些比較有「頭腦」的年輕博士導師的犀利武器,傳聞,擁有此書者,在埃瑪祭司一系的某位年輕高等博士導師的眼中,便是個「用功且聰明」的好學生,過關率達百分之百。



自從十一月五日,中天帝國的新皇登基以後,紛擾了三個多月的黑暗世界,進入了一個正常的間歇期。

如果說,在這段和平時期內還有什麼新聞的話,那無疑就是巫術力量之叢巫一系的核心攻擊力量「黑天七雄」的入獄。

雖然直接證據在種種的原因下,總是搞不齊全,無法直接判定罪行成立。但經過幕後的幾番會談,聯合長老會仍然是在十一月底,以「嫌疑罪」,判黑天七雄入獄一年;同時,由於「黑天七雄」在軟禁期間,無故殺害看守者一名,再加判一年。

此外,巫術力量之叢巫一系,將付給炎黃進化力量的現任皇帝陛下,近三千萬世紀幣的高價傷害賠償,付給一

位並不屬於黑暗世界的小姑娘,一千萬世紀幣的精神賠償,並做出口頭道歉。

此事過後,本來已不寬裕的叢巫一系的財政預算越發窘迫。

不過,禁忌以盟友身份,對叢巫一系投入了近十億世紀幣的無限期償還債款,兩方的合作越發水乳交融。

間歇期中,聯合長老會會議不緊不慢地進行,會議通過了七項包含各方面利益糾葛的議題,似乎沒有哪一方對此表示不滿,表面上都做出了友好和支持的態度。

不過,僅僅過了一個月,間歇期便宣告終結。

已有三個多月不見蹤影的「神之原石」,以及攜帶它的異物,又出現在天塹洋上,首先發現它的神話英雄力量第一高手,當代神王阿儂列出手,卻重傷而回,異物再度不知所蹤,黑暗世界大嘩!

對此,聯合長老會收回了七月中旬發佈的普通召集令,又立即頒下集體動員令,要求全球的黑暗世界成員對這個異物進行圍剿,以獲得異物手中的「神之原石」,並宣佈破解這異物的力量之謎所獲利益,將由最後捕獲者分得三成,其他利益均分。

似乎時光倒流回了中世紀,聯合長老會又再度擁有了無上的權威。

僅在集體動員令發佈的五分鐘後,六大力量高層陸續響應,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抓捕行動。

沉寂已久的「三大制約」沒有對集體動員令發表意見,不過,三大制約的聯合外事部門,仍然向聯合長老會遞交了一份意見書,即《關於世界安全共同協議修改條款的意見》,對聯合長老會召開後,黑暗世界以及普通人世界的安全前景表示樂觀,同時希望,聯合長老會能夠在會議上,討論六大力量和三大制約在一千年前聯合簽署的,即將到期的《世界安全共同協議》的部分條款,使之更適合於當今世界的客觀環境。

聯合長老會表示理解和支持,並第一時間將這一請求列入議程。

黑暗世界,行動起來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20 09:32

第二部 第一集 異物白石 第一章 黑夜
北極天洋的海風從海岸邊捲來,帶著海洋的氣味兒,吹拂著我額前的髮絲。

冬日的寒氣在海洋的調節下,比之內陸明顯地溫順許多,這對一個剛剛從內陸地區的高山上趕來的人類來說,感覺是非常明顯的。

和海洋共同作用的,是天上暖洋洋的恆星光芒,日頭很好,使這個冬日的上午越發顯得暖意襲人。

我放下了豎起來的風衣領子,微微瞇起了眼睛看向太陽:「真是的……該出來的時候不出來,昨天為什麼不見你鬧得這麼歡呢?」

我的怨意被太陽公公笑呵呵地接了下來,只是他老人家似乎沒有把這個當一回事,看來,這老爺子是將昨天東嶽之上風雪交加的責任,給推掉了……想想我就要咬牙!

當然不是怪太陽公公,要怪,也只能怪那些莫名其妙的老頭子。

如果是每年例行的「祭天大典」也就算了,可那些應該是開會開得太無聊的老傢伙們,竟然非要在祭天大典之後,馬不停蹄地再趕往東嶽,在山頂的封禪台,舉行那個該死的封禪!

我登基不到兩月,同時又是傀儡式的人物,可以說,既無文治,又無武功——他們憑什麼讓我去封禪?

不管是什麼年代,這種行為,只能被評價為無能昏庸,勞民傷財!外帶一個不自量力!

現在的長老會啊……搖了搖頭,我實在是不好說什麼。畢竟,身為一個公眾人物,我還是不要自找麻煩的好!

這時候,我才有時間打量我腳下的島嶼。這個由人工修建起來的中型島嶼,沒有名字,但坐落在它上面,佔據了它所有地盤的龐大建築群,卻有一個響亮的稱號——東方聯盟大學城!

世界十大名校之一,世界上最前沿的科研場所之一,整個東方最大規模的人才培養基地,成功人士的搖籃……等等的光環,集中地罩在了這個可以容納近百萬人口的學府之中。

島上面積近八百平方公里,相當於一個超大型都市圈的範圍。

但在這上面,只有島的南部有一個現代化的中型都市,其他的地方,都只是零零散散地分佈著一些小城鎮,反倒是農場、種植園之類的綠色經濟設施非常走俏,這使這座島上的自然氣息非常濃厚。

這一點,我喜歡。

隨手在碼頭上攔下一輛計程車,司機探出了頭來,明明是標準的白人老外,卻偏偏以帶著些怪腔調的炎黃語打招呼:「炎黃人?」

「好眼力!」

嘴裡雖然在響應著,心裡面卻在估量,他雖然是滿臉的落腮鬍子,但我仍然看到了他鬍子下面遮掩著的長長傷疤。

他湖綠色的眼眸閃現出的,是頗為精悍的色采,而我靈敏的鼻子中,甚至浸入了些火藥味。

這種氣息,好熟悉啊!

我開始考慮他的身份——他至少不應該是一個靠開車餬口的司機,而且,我總是覺得,我以前似乎在哪裡見過他!心裡在快速地思考,但我還是很自然地微笑著道:「去林榭大道二百二十號!」

扶了扶爺爺手制的平光眼鏡,我彎腰準備進到車裡去。

然而在此刻,一道靈光閃過了我的腦海,我大叫了一聲跳了起來,手肘撞上了車門玻璃,輕而易舉地將它撞成粉碎:「天啊,你是約瑟夫!」

司機剛把香煙放到嘴裡,聽了這麼一聲,嘴巴張得老大,香煙自由落體,掉在了地上。他猛地跳出車外,綠色

的眼眸死盯著我的臉,嘴裡面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就是說不出來。我一把拽下了眼鏡,讓我那副他最熟悉的臉孔整個地露出來,然後一拳頭就轟了過去:「是我啊!約瑟夫!」「上帝啊……小狼牙!真的是你!」被我一拳頭擊在了肩頭,以他壯碩的身材也有些抵擋不住,不過,這樣反而更能刺激他的記憶力,他張大著嘴,發出一聲狼嚎似的怪叫:「讚美上帝,你真的活著!」

他衝了上來,給了我一記結結實實的熊抱,力道十足,顯出他手臂上幾乎能致殘的傷勢,恢復得有多麼好!在這一點上,我居功至偉!約瑟夫,我在長鏈戰場上親密的戰友,最優秀的傭兵,餓狼傭兵團裡排名前十的神槍手。

在長鏈戰場上,他被禁忌派出來的改造人擊碎了臂骨,身受重創,不得不先期退出戰鬥,又因傷勢過重,被送回餓狼的總部療養。

在今年五月,我在極地被乾爹他們發現時,約瑟夫因為另有事情在身,並沒有能和我見面,說起來,整個餓狼傭兵團中曾與我同甘共苦的戰友中,我至今還沒有見到的,也只有他了!

「真是見了鬼的巧合啊!本來今天我不準備出來溜圈的,可是太陽又該死的這麼好……要好好地感謝他!」

他大笑著捶打著方向盤,讓車喇叭發出刺耳的尖叫,我笑吟吟地看他胡鬧,心裡也是歡愉無比。

在一個心情本來不好的時間,碰上一個完全沒有料想到的朋友,真可謂是一種享受。我也開始感激起老天爺來了!

我瞥向他肌肉虯起、雄健如初的手臂,真氣在其中的肌肉、骨骼、血管之上一掃而過,觀察到的結果讓我非常滿意。

像是這樣的重傷,對約瑟夫這樣的普通人來說,想恢復得完全不見痕跡,是不可能的,但值得慶幸的是,除了幾處不可避免的裂紋之外,一切都很好,就算是像以前那樣開槍,也並不是什麼問題。

看來,我當時的急救措施非常地成功,或者也可以說,是約瑟夫的運氣太好的緣故。

不過,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感覺中還是很奇怪。我不由得問道:「你現在在幹什麼?不會是真的靠開計程車來養家餬口吧?」

他怪笑了起來:「你知道那是沒可能的!我現在是在休假,休假明白吧……現在我負責團內在北極天洋範圍內一切事宜,算是半退火線。嘿,還有比這個島嶼更好的位置嗎?所以,我把補給點安到了這裡,順便也安了個窩兒!這裡的警察很友好,不是嗎?」

開計程車休假?這世界上的怪癖還真多!

這時,他的車擦著一輛巡邏的警車疾馳而去,警車裡面的警員微笑著向他打招呼,不過那眼神……我聳聳肩,天知道!

「可是你呢?小狼牙?這個島上除了學校就沒什麼了,你來幹什麼?」

「上學唄!」我微笑著響應他:「我是東盟大學二年級的學生,不到這裡來,去哪裡?搶你們的飯碗?」

「呃?」他看著我,似乎是很吃驚的樣子,然後便吹了一聲怪怪的口哨:「頭兒說得沒錯,你絕對不會在傭兵這一行幹下去!這樣也好,至少失業的危機離我們遠去了!」

我低低地笑了起來,傭兵嗎?當我離開長鏈那個鐵血的戰場,傭兵生活便和我沒有了交集。

而當我成為了一個傀儡皇帝後,那種最正常的正常人生活,才是我最佳且唯一的選擇吧……車子駛出了碼頭區,將後面汽笛的鳴響丟下,約瑟夫將車速提高到一百五十公里,然後打開了音響,轟鳴的重金屬音樂震天地響起,在這隆隆的雜音中,他大聲說:「是去你要去的地方,還是去我那裡喝個痛快?」

我大笑了起來,「只看你這個樣子,如果不答應去你那裡,你也是要將我劫持過去的,如此,敢不從命?」

天色迅速地昏暗下來,但對本來就昏暗的Pub來說,卻沒有什麼區別。

在昏暗的燈光下,塞滿了穿著前衛的男女,他們在異常熱烈的氣氛下尖叫著扭動身體,揮發著身上的熱力。

當我打完給蘇怡她們報平安的電話後回來時,約瑟夫,還有他臨時拉來的幾個傭兵夥計,就在Pub的吧台前放肆地隨著旋律搖擺,配合著這裡面湧動的活力。

他們是天生適合在這嘈雜環境中的一群人,在這裡面,他們總是能夠得到比普通人要多得多的樂趣。

在這樣混亂的局面上,這些人仍然以傭兵特有的直覺,在人流中將我分辨出來,揚手高呼中,又將我拉進了他們的小圈子,直嚷嚷我一定是去洗手間摳嗓子眼兒了,這會兒一定要懲罰性地再多灌一倍下去。

「喝,就要喝個痛快嘛!」約瑟夫是這樣說的。可是,說是喝個痛快,其實每個人肚子裡面的酒水都是有限得很——餓狼傭兵團內有明文規定,自執行任務前兩天起到任務結束,不准有任何酗酒行為。在這一點上,這些優秀的傭兵還是很把持得住的。相比之下,倒是無事一身輕的我,喝了個五分醉意。不能喝酒不代表氣氛冷清,在約瑟夫的大力推薦下,身為長鏈戰場上神奇人物的我,非常受歡迎,七八個傭兵

將我圍在裡面,熱烈地討論著。但不是討論戰鬥,也沒有討論心得,而是討論著所有的男人所能觸及的話題。

該死的!是哪個傢伙把我的底細全捅出去了——明明知道我在那方面的經驗無限接近於零,還總是這樣不依不饒地進行疲勞轟炸,看這情形,這已是餓狼中的優良傳統……所以,在兩分鐘後,我不得不當面認輸,承認在這一方面,我和他們這些人相比,經驗是遜了很多很多……我的乾脆認輸,非常地振奮這群色狼淫獸,當下就有人趁著這大勝之機,提議去找對象解悶,自然是獲得群起響應——條例上說不能喝酒,可從來沒有講過不准泡女人!

「要我去?開什麼玩笑!」

我瞪大了眼睛,但身體卻盡可能地內縮,避開熱情的傭兵夥伴們的手,南無阿彌陀佛,我連自己的未婚妻都是相敬如賓,發乎於情,止之於禮。如果在這裡失足,那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成,絕對不成!

看見我的狼狽像,約瑟夫在一邊咧開了嘴,笑得是好生開心。

看到他那張幸災樂禍的臉,我瞇起了眼睛,不是你小子專門找人來整我吧……好像當年的苦頭沒有吃夠,想再來回味回味!

或許是感受到我的殺氣,約瑟夫立刻繃起臉孔,做一本正經狀。

聰明!但還不夠!

在微笑中,我的手指似若無意地劃過了他手上的酒杯,玻璃杯立刻化成了一團粉末,酒水灑了他一身。我微揚起眉毛,斜睨著他,非常滿意他的臉色在瞬間完成了由正直向諂媚的變化。

有意地忽略掉其他的傭兵那幾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珠子,我高舉酒杯,趁著這氣勢大盛的空檔大聲道:「為我們的友誼乾杯!」

然後一飲而盡,意氣昂揚,在諸位傭兵努力吞嚥唾液的時候,四面越顯得清爽怡人。

在約瑟夫見怪不怪的舉杯應和下,氣氛逐漸恢復正常,而此刻傭兵兄弟們的眼眸中,幾乎便要射出來崇拜的小星星。

他們是不能喝酒沒錯,不過,以他們高超的勸酒技巧,我仍被熱情的傭兵們灌了個七葷八素,最後不得不動用真氣化解酒氣。

時間繼續流動著,Pub的客人來了一波又一波,但離去的卻很少,本來還很寬敞的舞池裡,已經擠滿了人,客人的成分也越來越複雜。

雖然我們還沒有離去的意思,不過,出於傭兵的自覺,我們一行七人,已形成了一個小圈子,有意無意地將其他人隔在外面,形成了自己的領域。一邊的人看到這邊六七個大漢圍在一起,想來也沒有那個膽子硬湊過來!

然而,想像畢竟不能成為現實,就當我再將一杯「西蒙尼」倒在嘴裡,引來歡呼陣陣之際,一個人身旋風般刮到我眼前,將外圍的傭兵兄弟撞得東倒西歪。

他定下身形,微仰著頭,一副威武不屈狀,卻偏偏又將眼球下移,做出了斜睨的模樣,言語中又是正氣凜然:「張先生,您該回去了,在此地久留,非正人之所為!」

我暗歎一聲:「來了!」

有些事雖然已經料到這個局面,不過,我實在沒有想到,他竟會來得這麼快!

站在我眼前的中年人,是禁衛軍裡負責我人身安全的臨時負責人,林和林大人。官拜虎賁中郎將,僅比齊賢這個光祿卿低了半級,與胡峰同級,功夫十分了得,已是十二級的一流高手,不在齊賢之下。

由他來做護衛,似乎也說得過去,不過,與八面玲瓏的齊賢相比,卻是帶著幾分傲氣,常常用某種令人不快的目光,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人——尤其是他自認為自己佔著理的時候!

真是理直氣壯啊!

心裡面閃過一絲不悅,但在表面,我卻只是微微地垂下眉眼,晃著手中晶瑩剔透的酒杯,讓其中殘留的幾分餘瀝在底部搖動,臉上不露一點兒表情。

我想到了蘇怡對禁衛軍中值得注意的三大高手所下的評語:齊賢最明,胡峰最穩,林和最愚!

八面玲瓏的齊賢會做事,沉默寡言的胡峰能做事,驕傲自大的林和做蠢事!

怪不得負責中天帝國長老會安全的事務,由齊、胡兩人負責,根本就是「知人善任」的長老會,對眼前這位大人不放心!

倒是他們如此輕輕鬆鬆地將這個蠢材扔在我身邊,是存心要氣我呢?還是藉我的手將這傢伙抹掉?

這些個念頭在我心中一閃而逝,我再晃了晃酒杯,這個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身邊唯一還能坐得住的約瑟夫苦笑著搖頭,端起酒瓶為我倒酒,隨著天藍色的酒液注滿了酒杯,林和林大人的臉色開始發綠了。

我眼角也沒掃他一下,只是微笑著與約瑟夫碰杯,輕笑一聲道:「干!」

約瑟夫比我要懂些禮貌,他至少還看了臉上已綠得發青的林大人一眼,才將他杯中的冰水倒下肚去。

正如我所料,林和立刻爆發了!

「你……」

他沒有把話說下去,只因為性子急躁的他乾脆就動手了,他伸手抓向我的肩膀,想用一定的暴力手段達成「催駕」的使命。

可是這個「愚人」一定是忘了,雖然在權力領域,我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沒有任何的政治資本,比起他這個統率百位高手,俸兩千石的虎賁中郎將,實在是遠遠不如。

但在個人武力領域,我卻是剛剛新鮮出籠的黑暗世界新秀榜上的第三位,實力榜上的第九位!他,又在哪裡?無怪乎,蘇怡的評價只是那麼簡單的一個詞:「愚不可及!」結果,在一剎那間便出來了。心浮氣躁的十二級與後發制人的極限階交手,根本就沒有任何其他的可能。當我的手指尖接觸到他的手腕時,極限領域已經全力發動,對他進行了全方位的絕對壓制!

在極限領域強大的增幅作用下,我輕輕鬆鬆地拽著了他的手腕,同時太息一氣攻入了他的體內。在他一臉驚懼之下,我的手腕扭麻花一樣翻轉一周。

為了保護自己的手臂,林和不得不跳起身,順著我手腕翻轉的方向狠狠摔下,我半途中鬆開了手,而他在體內真氣大亂的情形下,也絕對沒有辦法再糾正自己的姿勢。所以,他也只能姿態惡劣地以腰部著陸,在旁觀者的驚呼和尖叫聲中,狠撞在大半個人高的吧台上,腰部以下懸在半空,滿檯子的玻璃製品登時傾倒粉碎。

稀哩嘩拉的聲響,在重金屬音樂的映襯下,分外刺耳。Pub中登時為之一靜,然後便是一陣瘋狂的尖叫聲,已然被眼前的情景刺激出了興奮之情的男女們,開始向這裡聚攏。

我微一皺眉,而Pub的老闆已在約瑟夫一個眼色下,八面玲瓏地出面安撫起來。而傭兵兄弟們則恢復了強者本色,氣勢悍然地圍成了大圈,將外面想湊熱鬧的人盡數堵住。

這些已進入世上最無聊、最墮落的境況中的男女,並不為去路被阻斷而生氣,他們只是發出了更刺耳的尖叫,然後圍在小圈外側,開始了又一輪的熱舞。十多個身材火辣的女子,已經如蛇般扭動上來,對著個個高大精壯的傭兵,進行了最直接的肢體明示。

只是,剛剛還叫著要去泡女人的諸傭兵,此刻卻一個個冷硬得像是石頭,有幾個人的手甚至已經伸到了衣內,可以想像,當他們的手伸出來時,一定會引起一場更大的騷亂。

雖然並不想在這裡將事情解決掉,不過,我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選擇。

向著林和看過去,他怒吼著想跳起身來,但我的手肘卻及時落下,不輕不重地搗在他的喉結上,並自此不再移動。透肘而出的強硬真氣封住了他體內一切的氣穴,使之兩眼翻白,呃呃連聲,手腳無力,已是發聲不得。

以他的實力,如果真正發揮出來的話,完全可以與我來一場翻江倒海、天昏地暗的大戰,然而就這樣,一個機會便在他愚蠢的行為中斷送了,我搖頭感歎,蠢材林和,

果然名不虛傳!

嘖……可真是手重了些!不過,這樣也好!

我微歎一口氣,在外圍男女的尖叫下,在林和軀體的扭動中輕折手腕,滿滿的一杯酒液傾倒出來,灑在了他臉上,由此,外面的尖叫聲更盛,甚至已有人開始大吼:「殺了他,殺了他!」

這就是世界最高學府之一內部的情景嗎?這個念頭在我心中一閃而逝,隨即我又將注意力回到林和身上來。

藍色的酒液映出他滿臉的青光,使他扭曲的臉孔越發地猙獰起來。如果他現在還有那麼一絲力量,我想,他必會活活將我扼死!

我冷笑著擲杯於地,對著他已是猙獰可怖的臉低聲道:「冷靜一點兒沒?」

他盡力將身體扭動著,臉上雖狼狽,卻仍然是怨氣沖天。看情形,剛剛那一句算是我說了廢話。

對這個,我倒是不太在意。只是將聲音壓得更低一些,但話語中的張力卻是越發地強大:「蠢材!動動你的腦子想一想吧,如果現在在這裡的不是我,而是阿儂列、杜古、卡陀中的任何一人,你現在會怎樣?」

配合著我的話語,我臉上的表情全部隱去,而肘上的力道更大了三分,擠壓得他的喉嚨「咯咯」作響。他的身體顫動了一下,然後立時地安靜了許多。

我微笑了起來:「很好,看來你明白了!」

他怎能不明白?

我所列舉的三人,均是當今世上炙手可熱的一代英豪。而在新鮮出爐的實力榜上,阿儂列排名僅比我高出一位,卡陀、杜古更在我之下,然而這些人均是梟雄之姿,統御屬下恩威並施、手腕高明。

在名義上,林和無疑是我的下屬臣子,且負責的就是我的人身安全,以這樣的身份對比,換了上述三者中任何一人,以他今日之言行,任他有千般理由,也難逃一死。

大概是我做人太過成功,以至於這位中郎將大人竟然忘了,如果我願意,我隨時都可以將他立斃於掌下,或許,連個理由也不需要!

我拿開了壓在他脖子上的手肘,斜過身去,再不看他一眼,同時也忽略了圈外拔高的歎息聲,只是拿起吧台上一隻為數不多的保持完好的酒杯,自顧自地倒上了一杯美酒,道:「你我關係如此,想來以後很難再相處下去,今日你便離島吧……去向齊大人說明也好,向諸位長老匯報也好,想來也無人會怪你。」

我不再注意他的反應,只是向做「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的約瑟夫,再次舉杯,致以歉意。

後面衣袂破空聲倏起又滅,顯然這個林和還不至於笨到連頭豬也不如,已經藉著我背對著他之機,一遁千里,離開了這個令他感到恥辱的地方,找頭頭們訴苦去了。

這種人,怎麼還能把功夫練到了如此地步?莫不成真是傻人有傻福?

搖搖頭,心中決定將收尾工作交給蘇怡來處理後,我已立刻將這件不愉快的事情拋諸腦後。

再舉起酒杯,對著辛苦維持圈內安靜的傭兵弟兄們,微微一笑,正待說話,一聲轟隆巨響,半張吧台轟然倒塌,整個Pub中一片寂然。

林和臨走時不忿,竟然還暗地裡來這麼一手!我的眉毛挑了起來,都這種時候了,還敢如此對我,一方面說明了他的不知死活;另一方面,也看得出來我真不是那種可以統御萬眾、威懾天下的類型,沒那種威嚴嘛!

「嘖!你做人真失敗!」

久違近月的聲音在這一時刻突兀地響起,伴隨著這活力跳動兼又極盡嘲諷挖苦之能的年輕嗓音,江雅蘭流里流氣地坐在了僅存的半張吧台外沿,已經開始轉化為東方人特有的純黑顏色的眼眸,饒有興致地望向我,一點兒也不顧及他人自尊心大受傷害的表情。

這女孩怎麼進來的?在外圍堵住人流的眾位傭兵兄弟們的臉上,全都表現出這樣的情緒來。

不過,我問她的卻是另一個問題:「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廢話,林和瘋狗一樣地到處找你,將島上弄得雞飛狗跳,這種動靜我如果再不知道,那不就和你一樣遜了?」

比我遜會很差勁嗎?我非常無辜地看著她。

當然,我們的江大小姐對這個一向是不屑一顧的。她雙手交叉在胸前,微撇著嘴,連連搖頭:「當然遜!而且遜爆了!綿羊就是綿羊,就算是修煉成精,也不可能一夕間變成食肉動物!」

綿羊?

我開始苦笑,這妮子一定想到了在那個剛剛出爐的新鮮火熱的實力榜上,關於我的那一欄中,由黑暗世界最權威的幾個評論家,對我所下的評語:到現在才知道,食草動物也有成為生物鏈頂端成員的機會的。

東方人的謙退自守,在這個年輕人身上體現得非常完整,所以大家應該不用擔心,他的實力對這個世界產生的影響,但順便提醒一句,再溫順的動物,例如綿羊,頭上也總會有那麼兩隻角的——結合以前的經驗,大家應該會明白怎麼做了!

如果有機會,我請那幾個權威「喝茶」!

心裡面擬定了一個初步但卻十分惡毒的計畫後,我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江雅蘭身上,皺起眉頭看著她像倒白開水一樣,將一杯「紫羅蘭」倒進嘴裡,我決定行使身為朋友的職權,當然,根據這妮子的性格,用普通的手段也不

太管用。我的眼珠隱秘地轉了一轉,瞬間有了定計。「不要只學容小姨的缺點!」我一把拍開了她想得寸進尺的手,順便將整個吧台上逃過一劫的殘存的乘酒器具,一把掃開,解除了後顧之憂。

在她驀然瞪大的明眸裡,我狠狠地一腳跺在了已搖搖欲墜的吧台側面,雖然沒有進一步破壞的意思,不過透過吧台傳送的勁力,依然可以將江雅蘭整個給彈起來!

「心情本來就不好了,你別再給我找事兒!」江雅蘭輕巧地落地,對我的粗暴動作反而沒有什麼不爽的表示,而且,她似乎對這個更開心一些。「怪不得這麼乾脆呢……我在想,是不是我以後就負責讓你心情不好算了!」

我瞪了她一眼,不過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和她牽扯下去。看了一眼已經開始散開的墮落男女們,我回過頭來對約瑟夫笑笑:「我的朋友,很活潑的小妮子,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江雅蘭露出了飛揚的笑靨,大方地伸出手來,和約瑟夫輕輕一握,算是認識了。約瑟夫對江雅蘭明顯地很好奇,但更多的是驚艷。我估計他是第一次看到除我之外身負炎黃功夫的人,尤其這人還是一位美麗的少女。

或者約瑟夫可以想像江雅蘭的厲害,不過,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見到江雅蘭這樣的性格美女,如果不口花花兩句,怕是不會善罷干休——尤其是在我的面前。

我準備堵住他的嘴,以免惹惱了江大小姐,讓我們兩個都吃不完兜著走。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先開口的竟是江雅蘭:「約瑟夫?餓狼裡的『白熊』?傭兵界排名前十的快槍手?」

江雅蘭表現出了對傭兵界的驚人熟悉程度,這令我大為吃驚,我不認為江雅蘭能與傭兵界有什麼交集,現在普通人的世界,對一向追求刺激的她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的吸引力了。可她為什麼反應得這麼快?

「笨!是小姨說的唄!」

江雅蘭回答得理所當然,我恍然,無論怎麼說,身為黑幫繼承人的容知雅,對這個知道的會比常人多一些,這些解釋倒也說得過去。

可是,同樣吃驚的約瑟夫卻更迷惑了,他看了我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詢問我們的江大小姐:「貴小姨是……」

少女揮了揮手,一臉無謂地道:「就是蘭光狂焰團的三小姐容知雅嘛!」「容……容三小姐!罌粟花?」約瑟夫在大愕之後,立刻做窒息暈厥狀。只是那粗豪的臉孔做出這副樣子,卻是說不出的滑稽。我和江雅蘭一起揚起了眉毛:「怎麼,你認識她?」「當然!」約瑟夫猛力點頭:「這兩年餓狼在東方最大的中間人,全世界排名前三的女槍手,當然,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惡魔之一!在我們這個圈子裡,容三小姐的名字,可真是如雷貫耳!」

我和江雅蘭面面相覷,怎麼也想不到一向懶散的容妖女,竟會在普通人的世界中,擁有這麼大的名頭,這和她一貫的性格實在是不符!

正疑惑間,約瑟夫卻在此時蓄意地壓低了聲音,做出了神秘狀,明知這是他有意吊人胃口,不過,在這個時候,我們對此已經毫無抗拒之力了。對視一眼,我和江雅蘭同時將耳朵湊了過去。

「還有一件事,世界上沒有多少人知道——咱們的頭頭兒,是唯一一個和她交過手的人,在傭兵界的資料中,容三小姐也僅有此一戰鬥被紀錄下來,更由咱們的頭頭兒親自下的『世界前三』的評語。

「當然,頭頭兒的名字被有意地隱藏了,否則,只此一戰,容三小姐的呼聲還能更高!」

「交手?他們為什麼交手?在什麼時候?」

我感到很奇怪。容知雅向來信奉謀定而後動,算計他人的本事天下無雙無對,借刀殺人的手段運用得出神入化,卻很少會親自動手,暴露自己的實力……說她和乾爹兩人出手切磋,我很是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見我露出疑色,約瑟夫非常不滿:「我還會騙你嗎?就是在長鏈戰爭剛剛結束不久,容三小姐剛開始與我們合作……你知道,三小姐的美麗幾乎是令人無法抗拒的,而當時因為你的事,頭頭心情又不太好,想找個寄托,所以……」

可能是顧慮我和妖女之間的關係,約瑟夫開始變得吞吞吐吐起來。不過,都說到這兒了,以我對乾爹這個花心大蘿蔔的深刻瞭解,哪還會不知道他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天啊……」我閉眼長歎,心中深深地為干老子的愚蠢行為默哀。

反倒是一邊的江雅蘭無所顧忌,眼眸在聽到這個話題之際,已是變得晶亮無比,連串地催促約瑟夫講下去:「說,快說,所以什麼了?是不是開始追求了?容小姨怎麼回應他的?」

看有人捧場,尤其還是一位如此靚麗的少女,約瑟夫自然是精神百倍,咳了一聲之後,聲色並茂地講了下去。

「當時容三小姐的心情不知道為什麼,是非常非常地壞。一開始,可能是看在頭頭兒還算知禮的分兒上,勉強給個笑臉,但不止一次地非常明白地拒絕掉了,可是頭頭兒見了人家的笑臉,那是什麼都沒聽明白,連續好幾天都在那裡死纏爛打,終於把美人兒給惹惱了!而這位三小姐不惱便罷,惱了就是刀兵相見啊!」

約瑟夫像是一個三流的說書人,連說帶比劃,弄得口沫四濺。

「那一次交手時,我正好在總部養傷,全程觀看了那場衝突。三小姐那時候使用的應該是一把由『血腥瑪莉』改造而成的掌心雷,第一槍打爆了頭頭送上的花束,第二槍擊碎了他肩上的勳章,第三槍時頭頭兒本能地開槍還擊,打碎了三小姐的耳飾,不過,自己胸前的懷表也被擊碎了。

「而此時,兩個人的槍口都抵在了對方的額頭上,當然,這場架就打不下去了……」

哦……真是好本事!這也就是說,妖女佔先機出手,三槍換一槍,不過目標面積非常龐大,幾乎籠罩了乾爹整個上身,再除去時間差的話……

兩個人自然都沒有什麼殺機,手上也就留了情面,我向來熟知乾爹槍法的水準,看容知雅在他面前的表現,我不得不承認,容知雅的槍法尚在我估計的最高限之上,大概水平並不遜色於乾爹這遊走於生死線上的傭兵多少。

聽完了約瑟夫的轉述,江雅蘭轉動著眼球,出奇地安靜下來,也不再搭理我們兩個,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約瑟夫用疑問的眼光看向我,明顯地不明白江雅蘭的狀況。我聳聳肩,本來就是瘋子一個,而與以前相比,現在已經好了太多了!

Pub的老闆苦笑著走過來,顯然是為自己已經報廢的吧台心痛,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對這種事情也是早有經驗,還不至於淪落到呼天搶地的地步。

約瑟夫大笑著掏出了一迭厚厚的鈔票,隨手甩在僅存的吧台上,聲音宏亮地道:「老闆,買單!多餘的就先記在帳上!」

「多餘?多餘個屁!」

老闆將一句粗話噴薄而出,但當他看到一邊本神遊物外的美人因為這句話而回神,並瞪大眼睛看向他時,他棕色的臉很快地變成了紫紅色,下面的聲音也壓低了很多:「你不要給我說笑!在這該死的一年裡,你至少打碎了我價值三百萬的各類用具,現在,至少還差五十萬!」

話說著,他的手也不慢,以一個驚人的速度將散開的紙鈔收攏起來,並瞬間收入囊中。在這一刻,他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滿意的色彩,雖然很快就消失了,不過,卻絕對瞞不過我們三人。

約瑟夫嘿嘿冷笑,趁著江雅蘭望向他臉上時,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對著老闆比出了中指,老闆以同樣的手勢回敬。

當然,這兩個人一點兒也不知道,在江雅蘭無所不至的神念捕捉下,這點小動作,幾乎等於如她親見一般。自然的,她是一點兒也不在乎就是了。

「走了,夥計們!在這個該死的地方還沒有回復原狀之前,我們不要到這裡來了……上帝,這裡就像是一個垃圾場!」

約瑟夫拍了兩下巴掌,喚起同伴們的注意,同時以他的大嗓門,有意地將這句話向整個Pub內擴散。老闆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殺氣。

如果不是兩個人之間的體型和力量完全不在一個級數上,我毫不懷疑,老闆會衝上去狠扼住約瑟夫粗壯的脖子……一行人笑嘻嘻地走出門,迎面撲來了島上已顯得非常寒冷的夜風。幾乎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只有我和江雅蘭若無其事,一直搭在我臂彎裡的風衣,也依然悠閒地掛在那裡。

約瑟夫嘟嘟噥噥地說了一句多薩克語單詞,在長鏈的那幾個月我沒有白待,我很快地便分辨出,這詞是「怪物」的意思。

我不輕不重地瞪了他一眼,他呵呵地笑了起來,指著已被我們扔在身後的Pub的五光十色的招牌,非常認真地介紹說:「這裡面非常不錯,裡面的氣氛很熱鬧,但是不會出格,老德爾納管理得非常好,以後有機會,你可以到這裡來消遣!」

此時這個賣力介紹的推銷員,與剛才的似乎故意鬧場的流氓無賴,實在是判若兩人,看得出來,兩個人的真正感情很是不錯。我微笑了起來。

約瑟夫笑嘻嘻地攤手響應:「當然,我不可能將這句話當著他的面說的,不然,剛剛那個三百萬便會變成六百萬,老德爾納已經被錢給融化了!」

身邊的諸位傭兵發出了哄笑,引來路人的側目。

在夜間正熱鬧的時段,我們這一群人的行跡,是非常惹人注意的,只不過,對這一點,大家自然不會介意。

趁著些微的酒意,約瑟夫開始扳著指頭考慮下一目標:「酒吧、暗巷、地下城,島上的夜生活集散地,你只見識了一處,現在夜色尚早,我們就去其他兩個地方玩玩吧!」

我還沒有說好,一邊的江雅蘭已是鼓掌相和:「好耶!暗巷我最熟,我帶路就行了!是去『影子』,還是『腳印』,要不,去『新月』也行啊!」

包括約瑟夫在內,眾傭兵皆瞠目。我眨眨眼,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反應。

「呃,江小姐經常去暗巷裡玩兒?」

約瑟夫問得是小心翼翼,而江雅蘭回答得是理所當然:「那是自然,晚上睡不著覺,不到那裡去消磨時間,又能去哪裡?」

約瑟夫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而此時他看江雅蘭的目光,已經從好奇和欣賞轉成一種讚歎了!

我皺起了眉頭,她似乎又干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情了。

我的疑惑由緩過勁兒來的約瑟夫來解答。

暗巷,顧名思義,便是在這個人工島上的諸般高大建築背後陰暗的角落,正是陽光所照耀不到的地方,最容易滋生罪惡,即使是在這個世界知名的大學城內,也不例外。

尤其是在島南部那一個最現代化的城市裡,伴隨著城市的繁榮,各種罪惡便在繁華的遮蓋下,開始了無所顧忌的行動,並由之延伸向全島,形成了一個具有一定組織規模的犯罪網絡。

暗巷,是這個島上鋪開的犯罪網絡的生命線,世界上所有黑暗的、違法的、無恥的行為勾當,都能在這無處不在的暗巷中找到……如江雅蘭這般美麗的少女,竟然說對這種地方「很熟」,且又說出一連串暗巷中最「精采」的地段,那麼,理所當然便會被諸位傭兵驚為天人——天上掉下來的罪人!

「墮天使嗎?」

以西方人的當代神學觀來看,或者,也只有這個名詞,才最適應江雅蘭此時的身份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20 09:33

第二部 第一集 異物白石 第二章 白日
暗巷終究還是沒有去成,一方面是因為傭兵們近期內還有任務,需要進行養精蓄銳,沒必要去為了尋刺激而自找麻煩;另一方面,我也實在不想冒著被江老爸持槍追殺的危險,公然縱容江雅蘭去那種地方廝混——縱使在我的感覺中,江雅蘭與那個地方最相襯!

那麼,晚上的行程便到此為止,約瑟夫手腳並用地將其他人趕走,然後熱心地提議用他的車來送我們,雖然這比我們自己飛過去要慢得太多,可是,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那就不客氣啦!」江雅蘭悠哉悠哉地橫躺在後座上,將我趕到了前排,懶散地打了呵欠後,嚷嚷著要先睡一覺。我失笑:「你不是說你晚上睡不著嗎?現在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給了我一個白眼,伸展著肢體的同時回答說:「睡不著不代表不能睡,再說,我還要為明天養精蓄銳呢……那個討厭的傢伙,馬上就要回來了!」

「誰?」我再問回去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回音,這妮子竟然說睡就睡,立刻進入了深度睡眠的狀態中,真是敗給她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搖搖頭,正要回過頭去和約瑟夫聊天,眼角的餘光卻在不經意間,掠過了江雅蘭身上某處……咳,她真的是長大了……我發誓我沒有心懷任何邪念,只不過當時那一閃而逝的景象,卻也不是任何年輕男子所能真正抗拒的。

心頭不自覺地一熱,雖然很快就將這個反應給壓了下去,絕對沒有讓任何人知道,不過,我仍然感覺得非常尷尬,這妮子,穿衣服穿得這麼束身幹什麼?

看似專心開車的約瑟夫,突地自顧自地嘿嘿笑了起來,他側過眼來看我,笑咪咪地道:「睡著啦?」

「關你什麼事?」我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他一點兒也不在乎,只是又將聲音壓低,且將那毛頭湊過來,生怕不隱蔽地樂呵呵地道:「這位……是你女朋友吧!」

我狠狠地一眼白了過去:「往哪兒想的?好好開車……她是我的『女性朋友』!」

為防萬一,我在後面還是加了一句註腳,特別地將這幾個字的發音加重。

只不過約瑟夫的炎黃語水平實在是值得商榷。他大頭連點,作出了自我陶醉狀:「我就知道,像這樣的既美麗又性格的美人兒,沒有男人會放過的,如果他不是你的女人,我絕對會追她!」

「我給你說過了,她不是我女朋友!」我沒好氣地將他的腦袋拍了回去,然後一字一句地再次做出解釋:「她是我的朋友沒錯,不過我們沒有那種關係,而且,我已經有未婚妻了,明白了?」

約瑟夫眨眨眼,似乎是還有點兒迷糊,想再說些什麼,不過,我下一步的動作讓他什麼話都要吞到肚子裡去。

我的手上出現了一把當今傭兵界最為流行的、堅羅國產的「飛鷹」大口徑手槍,槍口正對準他的腦袋。不要懷疑,這把槍正是我從他的懷裡拿出來,再擺到他腦門上做樣子的!

我露出了一個帶著濃郁殺氣的笑容:「有些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你明白也要明白,不明白,也要明白!明白嗎?」

約瑟夫立時連個屁都不敢放出來。

我當然不可能真正開槍,不過我既然這樣做了,就已經證明本人是生氣了,對我「非常瞭解」的約瑟夫,自然不會再去做惹惱我的蠢事。

當然,他不明白,人總是會變的,尤其是一個身份特殊的人。正如此刻,說我生氣,那是笑話,我只不過是在尷尬與做作之間,聰明地選擇了後者罷了!

頗為瀟灑地將手槍轉了個圈,再拋回到約瑟夫懷中,我瞇起了眼睛,準備在這至少還有半個小時的車程中小睡一會兒,然而,約瑟夫卻再次開口了:「呃……可是,那個……」

「什麼?」

「那個……你說,你有未婚妻了?」

他的臉上很有些「不能置信」的味道,這令我非常不爽。難道以本人的才貌,還不能找老婆嗎?

「能找,當然能找……我只是想問一下,那位美麗尊貴且幸運的小姐的情況罷了,你要知道,這可是一個非常值得探究的話題,而且,這個一定不會失禮!」

用甜言蜜語做為前導,他的話十分地動聽。同時,他心有餘悸地摸了摸懷中擺放得端端正正、彷彿根本沒有移動過的槍枝,話中又有所指。

我翻起了白眼,不過,看他這可憐兮兮的模樣,我也不想再這麼吝嗇,想了想,我終於還是決定在這個問題上,和他交流一下經驗,畢竟在某些時候,在感情上,我做得並不高明……我不相信他能比我做得更好,但,多一個想法,總還是一件好事。

「嗯,我就和你說一下,她叫蘇怡,你以前也算見過的……」

半小時的車程很快就結束了,車子停在目的地的大門前。

約瑟夫看著氣勢不凡的豪宅,吹了一聲口哨:「蘇氏的千金,出手果然不凡!」

我笑了起來:「這個你可說錯了,這處宅院是我出錢買下的,不多不少,正好兩千五百萬!當然,宅子裡面的一些設施,便是蘇怡的手筆了!」

「偶像啊!」約瑟夫倒是頗為驚訝:「我從來不知道你會這麼有錢!」

「用半條命換來的,我還覺得這少了呢!」

「是啊是啊,要我說,至少也要讓叢巫賠得傾家蕩產才行!」

回話的當然不是約瑟夫,我愕然回頭,正看到江雅蘭精神奕奕地坐起身子,一雙大眼晶亮晶亮地看著我,一點兒也不像是剛從睡眠中醒來的樣子。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你不要說你剛剛根本就沒有睡!」

「哪有?明明就是睡了!你們說的話我一點兒都沒聽到的!」

你睡了又怎麼知道我們在說話?

我的臉開始發白,剛剛我和約瑟夫的談話中,不可避免地有了些男人之間才有的共同語言,雖然不是見不得人的話語,不過如果被這妮子添油加醋地說出去,那也絕對是個麻煩!

我開始上下打量著她,想著是不是乾脆來個殺人滅口算了。

也許是我游移的目光太過無良,江雅蘭非常誇張地打了個寒顫,她舉起手來,做真誠狀:「真的,我什麼都沒有聽到,我剛剛醒來才兩三分鐘而已!」

真的嗎?一向寧折勿彎的你,會做出這種樣子來,本身就有問題!

不過,我也真拿這妮子沒法!乾脆就不再為之傷腦筋,她應該也不是那種會在別人耳邊亂嚼舌根的人……自我催眠了一下,我強自微笑著拍拍約瑟夫的肩膀,在他同情的目光中走下車去。

江雅蘭活力十足地跟在我的後面,心情卻出奇的好。剛剛走出兩步,她猛地想起一件事,笑嘻嘻地走了回去,敲著約瑟夫的車窗。

約瑟夫既疑惑又小心地將頭探出來,露出了笑臉:「嗨,江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江雅蘭隨手掏出一支眉筆,命令約瑟夫張開手心。約瑟夫看向不遠處的我,我聳肩,然後很沒有義氣地半扭過頭去。無奈中,約瑟夫依言而行。

江雅蘭迅速地在上面寫了一連串號碼,然後宣佈道:「這是我的手機號碼,要記好了!」

什麼意思?我立刻被街上呼嘯的寒風給嗆著了,而約瑟夫張大了嘴,且被這突然的「艷遇」給打紅了臉,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那……這個,意思是?」

「想哪兒去了!」江雅蘭極其粗暴地一腳踹在車門上,將這個大狗熊的美夢驚醒:「以後有什麼刺激且好玩兒的事情,就打這個號碼!OK?完全免費幫助,只要刺激就行!當然,如果不能讓本小姐滿意,就連今天晚上的帳一塊兒記上!」

後一句她雖然壓低聲音,但我依然聽得清晰入耳——果然是這樣!我撫額長歎,還說沒聽見……估計約瑟夫是給嚇壞了!在一連串有口無心的應和聲中,他逃命似地猛踩油門,瞬間衝出了數百米外,江雅蘭嘿然冷笑兩聲,將手中的眉筆化為灰燼。

此後,她看也不看我一眼,自顧自地伸了個懶腰,呵呵笑道:「車上沒有睡夠,我回去補一覺,明天見了!」

她大剌剌踹開大門,進入庭院,近千坪大小的院落中,瞬間冒出數股強悍的氣息,但又在看到來人的同時消沒了下去。我在門口呆了一下,才舉步進門,而迎接我的,卻是禁衛軍整齊劃一的大禮。

「陛下安好!」

一個多月來隨處可見的情景,已經磨的我寵辱不驚。

我隨意地揮揮手,讓這些人退下,自己則是悶著頭向裡走,然而,在主屋的台階上,卻有人擋住了我的去路。

「誰……呃,蘇怡?」

毫無疑問,微笑著的蘇怡,一定是我的人生中最為深刻且親切的印象之一,她的微笑幾可成為經典。

在她的笑容裡,幾乎蘊含著她一切的精華……這樣說可能有點兒玄,可是,以她的未婚夫的名義發誓,我覺得,只有微笑著的蘇怡,才是真正的完全的蘇怡,正如此刻。

在她的笑容裡,我很難保持諸如急躁、惱火、苦惱之類的情緒,對這一點,我既佩服又感歎,同時,也非常地享受。畢竟,在以後漫長的日子裡,最具有名正言順的擁有資格的,僅我而已!

蘇怡伸過手來,輕輕地挽住了我的臂彎,和我以同樣的節奏漫步。

她和我都非常地喜愛這種感覺,尤其是當兩個人的肌膚在這有限的接觸中,似連非連之際,那種閒逸悠遠的味道,是一種非常棒的經驗,在我們之間的關係確定下來後的幾個月中,我們單獨相處的時間寥寥無幾,只要擁有這樣的機會,我們總愛在這種情形下交流。

「斯蒂安來信了,她已決定退出本次聯合長老會議,回去照看阿儂列,當然,也要為即將出生的寶寶做準備!」

哦?老姐終於低下她高傲的頭顱了嗎?

我開始為數千公里外的姐夫祝福。

也就在一個星期以前,他在天塹洋上,碰到了那個將黑暗世界鬧得底朝天的「異物」,當然,阿儂列仍然擁有著在極天洋上初見面時對「異物」的強烈興趣,所以,他

似乎忘記了當初的謹慎小心,貿然出手,準備將「異物」一舉擒下,其結果卻是兩敗俱傷,雙方都是拖命而走。阿儂列剛回到神英在天塹洋上的一個分部,便力盡昏厥,一連幾天,都徘徊在生死線上,近兩日方有所好轉。如此嚴重到致命的情況,自他出道之後,尚屬首次。消息傳出,黑暗世界為之大嘩,對「異物」的實力水平,自然又有一番新的認識。但更多了一種「趁它病,要它命」的投機熱潮,一時間,天塹洋上人頭湧動,黑暗世界的人馬滿大洋地飛來飛去,想趁機找到應是重傷未癒的「異物」,立下這驚人的功勞。

而這在股熱潮之外,像我這樣和阿儂列或多或少還有點兒交情,且又與事情本身沒有什麼關聯的人,便只將注意力放在了他的生死上。

至今晚為止,唯一還值得慶賀的,便是本來還在鬧彆扭的老姐的回歸,想來有她坐鎮,阿儂列應是想死也難!相比之下,我們這邊卻是好得太多了……我和蘇怡對望了一眼,心中均有所感。

「還有,歷史學院的院長很不好說話,他對你幾個月都沒有來上課的事情,很不滿。要求將你勸退的申請在我那兒已經積了好多,你最好還要想個很好的理由來解釋……」

剛剛還是生死之事,現在突然轉變了話題,不協調中,卻很有天上人間的強烈對比。

在悠然舒適的感覺如潮水般撲來,將我淹沒的時候,這問題還算得了什麼?我也只是眨眨眼,完全不把這個放在心上:「沒有關係,這種小事情,我相信你能夠幫我擺平的!」

蘇怡淡淡地白了我一眼,說不上是生氣還是撒嬌,我近來才發現,她的這種表情總是非常微妙,耐人尋味,細細品嚐,自有一番細膩的風情,我喜歡這一點!

樂陶陶地笑一下,我低下了頭去。在這種情調中,如果再不趁機佔點兒便宜,那還叫男人嗎?

今夜,我必將微笑入眠——這便是我所期待的生活!

告別了蘇怡,我回到臥室裡,看著寬敞的房間裡,充盈著生活氣息的裝飾,再想前一個月身邊那無時不在的富麗堂皇、帝國作派,我不得不為現在的生活而感動。

撲在床上,我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正準備好好地睡一覺,以迎接明日的大學生活,外面的靜靜的夜色驀然變得嘈雜起來。

我微愕,有禁衛軍嚴密把守的院落,也會鬧賊嗎?我立時來了興趣,跳下床整整衣服,正準備出去看熱鬧,門上已是一聲巨響傳來。

「砰!」

臥室的大門彷彿被重錘轟擊,在大聲的呻吟中猛地向後彈開,打在了門後的牆上,再慘叫著反彈回去。

再一聲轟鳴,一道人影大笑著衝了進來,聲音沙啞,卻隱蘊真力,震得四面牆壁嗡嗡做響!

「好傢伙,真的還沒死啊!」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這人已經一拳頭打向我的胸口。肉體力量是挺大的,但卻沒有任何的真氣蘊含其中,當然也就沒有什麼殺傷力。

我眨眨眼,不閃不避地讓這一拳打在我胸口上,藉著這個機會,正好看到來人的臉龐。

我呆了呆,兩秒鐘才從以往的記憶中找到了這張臉:「容……容可為!」

竟是這個跑到崑崙山上去苦修的容家大少爺!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據蘇怡和江雅蘭講,容可為雖然是和她們一起修習武功,但他畢竟沒有江雅蘭那誤打誤撞得來的驚人基礎,也沒有蘇怡舉一反三的絕高天資,與兩個進境神速的少女相比,進境實在平庸。

以他的心胸性格,嫉妒是不太可能的,不過,自尊心可是大受傷害。一氣之下,乾脆連學也不上了,一年前深入炎黃內陸,直抵西北高原,要在那種苦寒之地磨礪自己,已是很長時間沒有消息了,沒想到他竟在這個時候回來!

「什麼這個時候回來!我已經回來了一個月了!只是陛下您事務繁忙,不曾知曉罷了!」

拉開點兒距離,這小子充滿著諷刺意味兒地給我行了個半跪大禮,明顯地想看我的笑話。

如果再早時日,我可能還會紅紅臉皮,但現在——東風吹,戰鼓擂,這個世界誰怕誰?

「罷了!」

淡淡地一揮袖子,連眼尾都不掃他一眼,我邁著方步越過他的身子,向門外走去。

可沒走出兩步,後面偷雞不成的容可為已是惱羞成怒,衝上來要掐我的脖子,我才待反擊,門外已搶入三五個禁衛軍高手,齊齊高喝:「不得無禮!」

容可為停下了手,臉上嘲弄之色卻絲毫不減:「呵,這算不算是皇家威嚴呢?」

我失笑,示意這幾個禁衛軍退出去,眼眸卻斜睨向不可一世的他,頗有所思:「看來,這一年的苦修應有所得……日子畢竟還沒有白過!」

容可為聽明白了我的話,他頗為自得地一笑,比較囂張地看著幾個禁衛軍出門,臉上卻突地一怔,然後猛然擊掌大叫:「糟了!把他給忘了!」

誰?

我正奇怪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門外面已經響起了中氣充沛的大罵聲:「容可為,你這個XXX的,你自己跑掉了,把老子我留下又是怎麼一回事?我***可不會飛簷走壁……喂,放開我啊,沒聽見嗎?我不會飛簷走壁,跑不過你們這些高手的!」

這個聲音是……我微帶著些疑惑回頭望向了容可為,容可為攤攤手,一臉的無奈:「剛剛走得急,一路衝過來,把混子忘那兒了……啊,你不知道嗎?這小子坐著鈔票飄洋過海,到這兒來上學混日子了!還和你報的是同一個學院!」

竟是混子!

我呆了呆,然後笑得非常開心,這下子,我的大學生活必是更加有趣了!好,很好!

在中天帝國的皇帝陛下,為自己以後的生活進行美好設想的同時,同在一個大洋上的另一座島嶼上,聯合長老會的例行會議,卻依然進行得如火如荼。

雖然神英的一位大長老退出了會議,但長老會並不以減員為理由而稍有鬆懈,在夜色籠罩天地之時,百多位長老仍在踴躍發言,爭相道出自己的見解。

與主流人士成鮮明對比的,是中天帝國長老會的首席長老大人。他老人家可能是年齡大了些,渴睡!所以,就在會場中低垂著頭,閉目養神去了。

與這位頗具代表性的老人狀態相接近的,大約還有十多人,如果大略地統計一下,就可以發現,這些長老,有一半是埃瑪祭司一系的長老會的中堅,還有一些,卻都是各方長老會的旗幟人物。

例如中天帝國長老會西殿派的領軍人物,楊子善,楊大長老。

他外表與身邊的張首席差相彷彿,然而,在他低垂的眉眼下,卻已是一片寒透了的心腸。

那些沒有影響、沒有號召力的老朽之材,在那裡叫喚有什麼用?他們根本不能代表長老會的意志和權力。只有那些具備著極高傳統勢力的重要人物,才具備一錘定音的能力。

埃瑪近年來內部團結,與實務部門沒有衝突,其長老在聯合長老會上不鬧不爭已是意料中事,然而,其他各方飽受打壓的長老會的頭目,竟然也沒有任何有價值的表示,這說明了什麼?

名存實亡,名存實亡啊!

聯合長老會在千年的傳承之後,在此時此刻,已等於完全地沒落——已沒落到了人們根本就不願意再為之付出哪怕一點兒努力的地步。大部分人都認為,反正就算是聯合長老會沒落了,那情形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然而,和那些人的情況絕對不一樣的是,中天帝國長老會絕不允許聯合長老會倒下去!

不同於神英的散漫、梵河的虛妄、埃瑪的穩定、叢巫的無謂、禁忌的形式,中天帝國長老會——應該也算是炎黃的長老會,是當今黑暗世界的六個長老會中影響力、號召力、實際操作力都最強的一方。

由於各位長老所代表的勢力的大力支持,中天帝國長老會,可以說一手把持著中天帝國的內外事務。

如果不是東府西殿互相攻擊,內訌不斷,長老會的實力應遠不止此。

能夠在中生代與新生代的實力不斷增強的今天,得到如此豐厚的成果,炎黃古老的道德傳統功不可沒,然而,更具備現實意義的,卻是當今黑暗世界的大環境,並不許公然反抗長老會權威的存在,炎黃精英人物的性格一向如此——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將事情幹一半並不是他們的性格,他們要的,是一舉功成。

如果聯合長老會垮臺,中天帝國長老會便再也沒有了存在的大義名分。現在都在蠢蠢欲動的中生代、新生代的頂尖人物們,還會為了所謂的敬老尊賢,而繼續供奉著他們這些老人嗎?

數十年的修身養性,楊子善的名利心,其實也差不多到了淡薄至無的地步,然而,他卻始終有一個極大顧慮:「想一想現在的情形,這無疑是一個天才的時代。然而,如果是正常的天才的時代,當然不需要老朽之才來制約他們的發展……可是,這都是一群什麼樣的天才!」

環眼全球,六大力量的後起一代,已經將暴力、破壞、瘋狂、怪癖、野心、陰謀、私慾等陰暗的情緒,發揚得淋漓盡致,而這其中,唯獨沒有德行!

這簡直就是道德淪喪、力量唯尊的「黑暗時代」的翻版!讓這樣一群年輕人把握黑暗世界,是天上的神明準備讓這個世界崩潰的先兆嗎?

想到這裡,他的腦中不得不閃過幾個年輕人的影子,也不得不小小地給自己剛剛的結論後面鑲上一條尾巴:「當然,也有一些人很不錯的……只是我們炎黃的傳統道德教育雖好,但,是不是也應該改進一下了?」

他悄悄地瞥了一眼一旁好似已經睡去的首席長老,心中少有地紛亂如麻,再也忍不住低低地歎了一口氣。

無聊的會議仍在進行著!

日子很快地上了正軌,我很迅速地適應了島上正常人的空氣。開始了略顯忙碌,但遠較那種非人的經歷更輕鬆自在的生活。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當身邊多了兩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大痞子、大混混、大流氓的時候,我的人生規畫似乎有了些偏移。

這是一個極其普通的早晨,冬日的陽光還隱沒在山的那一頭,天空中仍是一片昏暗,而早起登山的我們卻已經爬上了半山腰。除了正忙於全球巡演事宜的有容妹妹,所有的年輕一代都聚集在這裡,享受著只屬於我們的清晨時光。

在盤旋而上的山道公路上,蘇怡、纖纖和混子騎著山地車,以悠閒的速度行駛,而我和容可為、江雅蘭則徒步而行,保持著與山地車同步的速度。雖然冬日的清晨寒風凜冽,但對我們而言,似乎並沒有什麼影響。

「不要拉我!我今天上午還有課,不能去陪你們胡鬧,王老頭是根本不會留情面的!」

我一口拒絕了混子要我逃課的無理請求,甩開混子拉我的手,迅速地前跑幾步,而他則騎著山地車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如果不是怕萬一失手的話,他會被我甩到山地公路下面去,我早就對他不客氣了!

「小宇,逃一次課沒事的!王老頭絕不會當掉你的,怎麼說你也是他的得意門生,你只要陪那個老頭多談一點兒炎黃的古典音樂史,他就一定會讓你畢業的!」

趁著大清早沒人,容可為非常囂張地腳踏巖壁,身體幾乎與地面平行,如履平地般走在陡峭的山壁上,聽到了我的解釋,他落井下石地給我出餿主意。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廢話!我就是不想同那個王老頭在一起說話,才會拒絕你們!」

容可為還沒有發笑,來自他頭頂的絕對壓力已將他打落塵埃,剛剛騎到這個地方的蘇怡輕輕一抬車把,瀟瀟灑灑從他身上一躍而過,天空中的始作俑者江雅蘭放聲大笑,還不忘對已經灰頭土臉的容可為做了挑釁的手勢——敢上來打一架嗎?

具備著絕對實力優勢的江雅蘭,將桀驁不馴的容可為克制得死死的,也只有在這時,我才能見識到混混之所以為混混,那能屈能伸的橡皮功夫。

「不敢!」容可為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向著天空上的江雅蘭遙遙拱手道:「江大小姐玉足輕踢,小子這裡生受了!」

無恥之尤!

大概這裡的所有人,包括最溫婉的纖纖在內,都要在心裡給這小子下這個評語,當然,我們的容少爺對這個也是絲毫不在乎的,他若無其事地拍拍身上的灰塵,依舊笑呵呵地跑步,江雅蘭在無形之中便討了個沒趣,自然也就不會再和他糾纏下去。

他真的若無其事嗎?

幾日來,經常和他切磋功夫的我,很懷疑他現在的狀態——那種刻苦,並不是無所事事的人能做出來的姿態。

容可為是典型的外圓內方型,雖然他把江雅蘭當朋友,知其性格甚深,再加上自己的臉皮厚,並不把她偶爾出格的行為放在心上,不過,如果長此以往,江雅蘭總仗著自己的實力優勢欺負下去,早晚有一天,會真正地傷到容可為的自尊心,他也早晚會有爆發的時候……

那時候,對大家的感情,便很不好了。也許,我該和江雅蘭說一下,當然,如果讓蘇怡當中間人,效果應該會更好一些……我正想著這件事情,天空中視野最佳的江雅蘭卻已是一溜風火地跳了下來,十二分不客氣地站在了蘇怡的後座上,扶著了她的肩膀。

我愕然望向她,她只是一撇嘴:「那個金毛鬼子來了,正從那邊登山,好像要截住我們……是男人的話,就把那個蒼蠅一腳踢下山去,這幾個月都要煩死了!」

蒼蠅?我只楞了一下便已明白來人的身份。

近日來被江雅蘭如此稱呼的,也只有前學生會主席,來自堅羅的高材生,理工學院第一才子的卡爾。博格了。

卡爾。博格在去年蘇怡剛入學時,當選為上一屆的學生會主席。雖然每一年的主席一職都由全校學生公決,然而按照不成文的慣例,學生會主席的任期均是兩年,在這期間,應是不會被罷免的。

然而,當蘇怡加入學生會的那一刻起,他也就注定了將要成為第一個只當「半截」的主席大人。

今年九月分入學後,全校學生選舉,僅加入學生會不過七個月的蘇怡,已經以她無懈可擊偏又炫目多彩的驚人手段,以及無人可及的超凡魅力,以絕對的優勢在選舉中將卡爾一舉斬落馬下,贏得了學生會主席的席位。

卡爾。博格當即成為了失意者,然而,僅在一天之後,在一次校內記者的專訪中,這小子就語出驚人:「我理想中的女友應該比我更優秀,這使我有向上追趕的動力,從這一點上看,蘇怡是我的理想情人!」

在說完這句話後,他還隱約地表示了追求蘇怡的想法。

我還不知道他這樣講話用心何在,不過,我知道,如果不是當時蘇怡和有容等人死死拉住暴走的江雅蘭,現在這位有「太陽」之稱的俊美青年,大概只會化做宇宙中的飛灰,連靈魂都要被江雅蘭的辣手蒸發乾淨!

當時,蘇怡正忙著我登基即位的準備工作,同時,也要聽從長輩的吩咐,開始為自己的訂婚儀式做準備,連續三個星期沒有回校,自然也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等到她回來的時候,這個問題已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發壯大,並在整個東盟大學內掀起了一場八卦風暴。

蘇怡在那關鍵的三個星期內沉默,無疑是一個無奈的失誤,由於這段空白期的孕育,人們的想像力已經發揮到了一個無法抑制的驚人高度,無數的流言開始在校內傳播,雖然未必會對蘇怡造成什麼人身上的損害,但無疑的,這卻會很傷害我們兩個剛剛才確認下來的愛情關係。

至少,江雅蘭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已經被蘇怡勒令不准動用武力的她,便在一個公共場合,以蘇怡密友的身份,「漫不經心」地捅出了「學生會主席大人已經訂婚」這驚天動地的大消息,並明諷暗刺地針對某人,視其為居心叵測、用意深沉的無良之輩。

此言一出,全校學生一起嘩然。

由於這是蘇怡的私人問題,其他人無法也沒有資格去置喙,所以,在一陣無序湧動的風波過後,在蘇怡這裡找不到突破口的諸多狗仔隊成員們,開始向立場曖昧的卡爾那裡湧去。

這位前學生會主席回答得一如既往地模糊:「或許是真的吧,畢竟是江小姐說出來的。但我還沒有從主席那裡得到證實。出於我個人的立場,我會在以後的日子裡,向主席弄清這件事的……當然,是在她不介意的前提下。」

如此,他又將矛頭指向了蘇怡,而說這句話的時間,正是在我到達島上後的第四天,江雅蘭由於某位宿敵的到來,雖然又是怒火沖天,但也終究沒有去找他的麻煩,而我和蘇怡,則出於各種考慮,還沒有對此做出解釋……現在看來,有必要下一劑猛藥了!

我望向蘇怡,蘇怡也看向我,兩個人的目光交會,在其中的感情隔空交流的同時,我驀地生出了一個絕妙的念頭,當然,這需要大家的配合,首先,是江雅蘭……「問一下,那個卡爾現在的位置?」

「還在山那邊……大概我們下山的時候,就會碰到他了!他一定是過來堵我們的!」

再一次地加強自己的判斷,江雅蘭將手指捏得咯叭咯叭地響,如果蘇怡或者我同意,她一定會讓那個卡爾從人間蒸發,並且保證不會讓任何閒雜人等知曉。

我不理她,只是抬頭看看天色,一路打打鬧鬧,等到我們沿環山公路到達山頂,再下山的時候,時間應該已經指向了七點鐘,那時山道上行人應該多出很多……嗯,那樣效果會更好!

我開始微笑,這樣的笑容,贏來了混子和容可為兩個同為混球一族的敏銳的感應。我對他們兩個比出了一個隱秘的手勢,笑容越發燦爛……沒有哪個男人會不乎自己的老婆被人追,我也一樣!

如果天上果真有神靈的話,那麼,就請你們暫時原諒我吧,畢竟,我還不滿二十歲!

說話間,環山公路已經開始向下盤旋,行人開始多了起來,所以我們也就很順應時勢地恢復了比較正常的姿勢。

江雅蘭非常霸道地佔據了最應該屬於我的位置,就站在蘇怡的車後座上,張開雙臂,享受著寒風撲面的快感,惹來行人的側目。

容可為一直在怪叫著催促混子加速,希望能讓山地自行車的速度,提升到一百公里每小時……而我,則比較平靜地坐在纖纖的後座上,一邊照拂著已經有些出汗的纖纖,一邊默默地計算時間。

這是一段暫時沒有別的行人的空白地段,那個卡爾,離我們也不算遠了,我露出了一個笑容。

在耳邊輕聲囑咐纖纖小心,我的身體開始蓄力。當在這裡對勁氣感覺最敏銳的江雅蘭頗為疑惑地回頭後望時,我腰身一挺,驀地沖天而起,在嘿笑聲中向著江雅蘭直撲過去。

「讓位!」

蓄勢以待與倉促應變的區別,馬上顯現出來了,更何況我們之間還有一層相當的實力差?江雅蘭在全無防備之下手忙腳亂地反身格擋,卻被我一招三式打得不亦樂乎,狼狽逃起之際,已被我早已計算好的一腳餘波掃中,悶哼聲中向後拋飛。

我輕鬆踏上蘇怡的車子後座,江雅蘭只能在怒罵聲中,落到了纖纖的後面。

身前的蘇怡笑得非常開心,我笑吟吟地道:「我來騎吧!」

言語間,已經和蘇怡完成了一個輕鬆的小挪移,蘇怡站在後座上,輕撫住我的肩膀,卻又彎下腰來,將朱唇湊在我的耳邊,低聲詢問:「你想幹什麼?」

我將江雅蘭的罵聲和兩個混混的口哨聲完全屏蔽,只是回過頭,輕吻了一下蘇怡的臉頰,在她微紅的俏臉中,笑得越發開心:「說實在的,我對那個卡爾很不爽,但如果教訓他,又總覺得是大人欺負小孩兒……怎麼樣也要想個法子,讓這個人死了那種齷齪念頭才成!你說,我該怎麼辦?」

蘇怡微微直起身子,顯然是想考慮我現在的想法,我當然不能讓她那天才的大腦將我的算計給剝皮拆骨,神念感應中,那個小子已離我們不遠,我也就在此刻揭開謎底:「老婆,讓我們兩個來玩一次心跳吧!」

我的身體驀地上衝,在蘇怡微感驚訝的叫聲中,一個翻身來到了她的身後,再環腰將她抱住!

失去了前方的掌控,車子立刻就開始大幅度地晃動起來。雖然就算是車子撞破欄杆摔到山下,也未必能傷到我們一根毫毛,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卻仍讓蘇怡本能地貼在了我的身上!

好……爽!

我敢發誓,這是我和蘇怡自認識以來最親密的一次貼身接觸!以前,我只有色心而未有色膽,此刻,大義名分下,膽色俱全,我有什麼幹不出來的?

「深呼吸!」

我的嗓音開始沙啞起來,我深深地吸入了一口寒風,蘇怡的腰身也在微微波動。當她完美的身體曲線與我完全接觸之際,我抬起一隻手,輕輕扳過她的臉,在一連串倒抽涼氣的「滋滋」聲中,讓兩個人的唇瓣緊緊貼合。

寒風呼嘯而過,側面的巖壁在狹窄的視野中變得千奇百怪,似乎下一刻便要整個地傾倒下來,山地車開始越發不可收拾地搖擺著前衝,隨時都有可能把我們兩個人給拋下去。

而在此刻,我卻完全閉上了眼睛,相信,蘇怡也是……我真的感受到了她的心跳,在我手邊,沒有一點兒節奏,和我的一般無二!

在唇舌交纏中,蘇怡回過身來,摟住了我的肩膀,兩個人的臉頰貼在一起,漸漸地變得火燙起來。

在此刻,外界的一切響動均不在我的感知範圍之內,我先前所設想的情節,都沒有出現,只有這個心跳中的吻,正以其超出預期千百倍的灼熱奔放,將我整個人都融化在其中。

轉瞬間即到山腳,唇分,車停。

我跳下車子,像一個紳士,對蘇怡伸出了手,蘇怡的臉龐在片片粉紅色澤光暈波動下,越發美艷不可方物。

她輕扶著我的手,跳下車子,四面一片寂靜,我吁出體內的熱氣,讓它在空中形成一道綿長的氣柱,然後垂下頭,在蘇怡的耳邊低語:「今後,我大概是什麼都敢幹了!」

蘇怡失笑,如同千百朵鮮花同時怒放,在我眼前綻開嬌姿,她似有所指地握起了我的手,我在此刻才發覺,我的手……甚至是我的全身,都因為剛剛那奔騰的激情而微微顫抖著——這不是害怕!

我鄭重其事地告訴她!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20 09:33
第二部 第一集 異物白石 第三章 報恩


後面大呼小叫的江雅蘭緊跟了上來,激動得有些過火地奉上一腳狠踹,我擁著蘇怡一閃避開,她卻仍不知足,臉紅脖子粗地在那兒跳腳:「這種事,這種事!你……你也真能幹得出來!」

呃?不行嗎?

「不行……誰說不行?簡直太***漂亮了!」

她口不擇言地將一句粗話噴薄而出,然後再狠狠地一巴掌拍到了我的後背上!

「我到今天才覺得你是個男人!」

這一招我再也沒有躲過去,只是苦笑著應付了下來,並且生受了那句不知是褒是貶的話。

容可為和混子一路怪叫著俯衝而下,在我們面前,有班門弄斧嫌疑地來了一個車輛大迴旋,再一起跳下車來,連串地出口道賀。

我放開蘇怡,笑吟吟地連連回禮,只覺得意氣飛揚,莫過此時。

纖纖在一旁放好了車子,卻不敢在我們這群好興奮的男人的面前湊熱鬧,只是跑到蘇怡身邊,微紅著俏臉,卻也反常地連串問話……當然,那內容就實在不得而知了!

初始的興奮時間過後,我特意地壓下嗓音,詢問兩個「同夥」:「效果如何?」

兩個人心領神會,卻又同時露出曖昧的笑容:「你說的是哪個效果?」

我瞇起了眼睛,兩個聰明人立刻便反應過來,立刻強行正起臉色,準備回答。

而在此刻,江雅蘭卻又湊了上來:「是說那個小子嗎?幹得好!」明顯是想到了剛剛的情形,江雅蘭笑得是好生開心:「剛剛那個小子的臉色真的是好精采!看到他那個樣子,比讓我活煮了他都開心!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亂放屁!不過呢……」

江雅蘭挑出大拇指,隨意地指向後面,笑容開始有些不懷好意了:「最好的效果,卻是這個山道上那一場帥到沒邊的連環大車禍!你們安全到達終點,可是山上面呢?」

寒風撲到山體上,開始反溯而回,而在此時,夾雜在風中的絲絲慘叫聲,也撲入我的耳內,我愕然望去,山道上人頭湧動,不少人正扭頭往這裡看,卻有更多的人才剛剛從地上爬起來……嗯,反響不小!

江雅蘭笑嘻嘻地拍我的肩膀,毫不掩飾她的幸災樂禍:「看這個情形,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怔了怔,但隨之便聳了聳肩,回頭望向蘇怡,在她仍然紅雲未褪的羞意的鼓動下,我根本就全不在乎以後或者可能發生的事情:「來便來吧,在愛情面前,我神擋殺

神,佛擋殺佛!「

「說得好!」

混子和容可為一起為我的愛情宣言鼓掌叫好,江雅蘭在表示過癮的同時,卻伸手探向我的額頭:「話是很好聽,只是,從你嘴裡說出來……你真的沒發燒嗎?還是剛剛親嘴親得昏天黑地,不辨東西?」

此語一出,即使是以蘇怡的從容,也要為之臉上大紅。

最老實的纖纖終於看不過去了,輕輕地拽了一下江雅蘭的衣角,低聲地阻止她再說下去:「雅蘭姐……」

纖纖果然是江雅蘭最大的剋星,本來還想再說上幾句,以讓我更加尷尬的她立刻順應纖纖的意思,在頗不盡興的情況下揮揮手,放過了繼續落井下石的機會。

我連忙向纖纖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在小姑娘微微的羞笑中,我跳上了車子,招呼蘇怡上來,在路邊行人千奇百怪的目光的注視下,一路絕塵而去,後面兩個混混怪叫著追了上來。

對我來說,多姿多采的自由生活已經開始了!

元旦方過,北半球的冬日的天空仍是蔚藍一片,在空中淺淡的雲層上方,一架銀白色的空中客車呼嘯飛過。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在一連串低聲的自言自語聲中,少女遮在長簷帽下的小臉,漸漸地由蒼白而變為淺淺的紅潤,本來緊張僵直的身體,也開始恢復柔軟。

商務艙內的氣溫比外界要高上許多,卻正是人類最感到舒適的程度,然而,少女卻因為心理狀態的緣故,而在這短短的數分鐘內便出了一身薄汗。

飛機飛行得十分平穩,如果一切沒有問題,那麼,在兩個小時後,它便將降落在東盟大學城的中央機場,到那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少女將右手的袖子放得長長的,再將左手放在上面,這樣,似乎給了她一絲心理安慰,她的肢體語言更輕鬆了。

感受著手上特異的觸感,少女終於抬起頭來,將自己小半張臉巧妙地隱在帽簷的陰影下,對著走過的空姐露出了純真的笑臉:「請給我一杯果汁!」

少女的笑容無疑是眩目的,空姐竟還楞了楞,才懂得按少女的要求,送上一杯柳橙汁,少女非常禮貌地道了聲謝,又再次地低下頭去。

「小姑娘真漂亮,而且很面熟呢……在哪兒見過嗎?」

很快地將這個念頭放在腦後,空姐繼續推著推車,沿著走廊向前,而在她身後,一位少年卻突地轉移了位置,在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發現的狀況下,來到了那位正捧著果汁的少女身邊,在輕咳聲中,大模大樣地坐了下來。

他的咳聲引起了少女的注意,隱在帽簷陰影下的美麗眼眸,帶著濃濃的戒意,在這個「竄位」的少年身上流轉一圈,小臉上明顯地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但仍顯出了些許的不安。

少年也在打量著這位少女,他比少女似乎還要小上幾歲的臉上,卻是一種非常明朗通透的笑容,他笑咪咪地跟少女打招呼:「嗨,姐姐,你好!」

少年的嗓音還帶著些微稚氣,尤其是見面就叫「姐姐」的做法,不自覺地就將少女心中的戒備化去一角。

看著少女臉上微微的神色變化,少年的笑容越發地燦爛:「姐姐很漂亮呢!」

聽到一個看來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的少年,似乎毫無心機的讚美,即使是以少女此時的緊張,也不由得湧出了開心的情緒,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少年眨了眨眼睛,露了一臉純真,口中不輕不淡地繼續道:「而且,很像一個人哦!嗯……像誰呢?」

少女的面容才剛剛變色,少年便開心地笑了起來,而他的手卻已不知何時掐了一個古怪的印訣,就在此時,少女本來想極力後縮的身體,便彷彿是中了定身法,再也動彈不得!而且,口中竟也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來。

「完……完蛋了啦!」

少女的心在這一刻完全地揪了起來,這幾日來的努力以及所受到的驚嚇,在此刻竟然化成了一場空!

如果有可能的話,她真想現在就痛痛快快地大哭起來,以發洩自己那無法壓抑的恐懼和絕望的心情。可是,要她在一個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少年面前示弱,以她近年來日益增長的叛逆和倔強,那也是萬萬不能的!

在這種情況下,少女只能倔強地抿著嘴唇,強行抑止眼眸中漸漸浮動出來的水光,狠狠地看著眼前這個限制了她的自由,甚至把握住了她的生命的少年。

少年這個時候卻沒有看她,而是非常小心地望向四周,似乎是在觀察是否有人看到了他的「惡行」,而當他回過臉來,看到少女此刻的模樣是,卻是大大地一楞。

「有容姐……你沒事吧!」

貓哭耗子假慈悲!

少女,當然,也就是美麗可愛且動人的有容大小姐,在心裡狠狠地咒罵著這個現在看上去仍是一臉真誠的少年,並深深地為他純熟自然的演技,而感到「佩服」不已!

不要落到我手裡……否則我讓宇哥活活揍死你!

有容在心裡想著狠話,卻是一句也講不出來。

而眼前的少年卻開始做恍然大悟狀:「明白了……請別誤會,我不是壞人!我和宇哥的關係是很好的,他難道沒有給你說起過嗎?我可是他忠實的Fans啊!」

有容愕然,少年雙手合十,做求饒狀:「我真的不想把你禁制起來,不過又怕你……哦,還有你身上的那位有什麼舉動會壞事,所以不得已為之,有容姐,看在我家裡有你所有的近三百張專輯的分兒上,你就饒了小弟這次吧,兩分鐘,只要兩分鐘後,你老人家聽完了我的計畫,我立馬就放開你!」

連串的敬語,再加上少年好生真誠無辜的笑容,讓善良的少女根本無法招架,雖然心中仍有疑慮,但聽少年這樣的理由,似乎也能稱得上完美,少女開始沉吟是否要相信他。

然而,似乎少年已經沒有了時間:「我真的不能出來太久,否則那邊一定會亂套的,聽我說,現在飛機上所有的可疑人員都被我擺平了,在飛機上應該還算安全,但飛機一降落,他們就一定會開始行動……

「怎麼,你還不知道?你的行為早就被那群人給知道了。有容姐,你的膽子可真大,竟敢藏匿那個『異物』,還帶著它偷跑出來!如果不是你與炎黃關係密切,恐怕現在麻煩已經不可收拾了!」

少年發了幾句牢騷,但馬上便回到了正題,他將一個奇特的玉片狀的東西,放在了有容的手心,難得地面色嚴肅地道:「按照我所說的路線離開機場,然後立刻通知宇哥,如果順利的話,他大概兩三分鐘就可以趕到。一定要萬分小心。

「這是一片護身符,可以應付一些危險場面。可是如果碰到極限高手……唉,給你說了也沒用,不過,他們應該還不至於不要臉到那種地步才對!」

少年進一步地壓低聲音,將逃跑路線詳盡地講給少女聽。當確認少女全部記下來後,少年似乎鬆了口氣,臉色卻變得有些複雜。

但在少女疑問的眼眸前,他還是沒有再說些什麼,再露出一個笑臉,便倏然而逝,去時與來時一樣突然,只留下了一句話:「祝好運!」

少女立刻恢復了正常的狀態,她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手掌撫上右臂,在短暫的交流後,她暫時地放下心來。但很快地,便又蹙起了眉頭,她在思考是否要相信那個神秘少年的話……「如果他是說謊話,那我就慘了,可是,就算是不聽他的,我好像也好不到哪裡去啊……」

少女聰明卻單純,她的思索深度也只有到此為止,與她同行的「那位」,同樣地不適應勾心鬥角的生活,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可能的外力支持對少女來說,都是一筆可貴的財富。

於是,在種種條件的逼迫下,少女做出了最後的決定,她的決定是:「就賭上那張臉了……看起來真不像壞人啊!」

飛機在巨大的呼嘯中降落在東盟大學城中央機場,在天空中,少年戴上了遮住了大半張臉面的墨鏡,墨鏡後面的眼眸,卻因有外物的遮攔而變得越發複雜:「對利用你的事……真對不起,只是,你不知,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了偶像的存在,對某些人來說,是多麼難過……最多,事後我真心地叫你幾聲姐姐就是了!」

飛機降落的時間,正值凌晨時分,東方的彩光剛剛露出頭來,距太陽升起還有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有容少有懷著「咚咚」亂跳的心,小心翼翼地按照少年的指示,隨著人流,走出了航空港。

此時的她當然不知道天空中少年的歉意,她只看到了已經近在咫尺的機場大門,按照少年的指示,這時候應該已經安全了,現在要做的,就是趕快通知宇哥過來,自己的手機目標明顯,不能用,那麼,只能用公用電話……少女快走兩步,幾乎便要走出機場,大難得脫的歡欣已經湧上心頭,連腳步都輕盈了很多。

但,才又走出兩步,心中卻突兀地一跳,周圍風聲颯然,一道身影輕飄飄地來到她身前,阻住了她的去路。

有容猛然抬頭,卻看到一雙棕色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良久,方出聲感歎:「小姑娘果然可愛,只是,可愛卻不可能將我方十多名追蹤高手全數滅口……有容小姐,

在你身邊護衛的那位高人在哪裡?「

「怎……怎麼會!」

被追上了!

在美好的前景近在眼前而又突然破碎之際,有容已經嚇壞了,她緊緊地護著自己的右臂,想往後退,只是身體卻恰如剛剛在飛機上那樣,絲毫地動彈不得。

「那位」在此時也感應到了這場真正的危機,它微微地顫動著,想要破開這層壓制,但重傷之後的它,實力已然下降得太厲害,面對這種局面,已是力不從心!

「說實在的,我是真的沒有想到,我們所布下的天羅地網,竟會被你這樣一個沒有任何實力可言的小姑娘給突破掉,並且還帶走了我們的目標……這裡面當然有你運氣的因素,不過,我們似乎也太信任你這張天真的臉了……」

來人棕黑色的皮膚,非常具備著反面角色所擁有的色彩,他也確實是在行著一般的反面角色要幹的事情。

他微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森寒的白牙:「我的名字是本。布拉索,你可以叫我布拉索先生……有容小姐,很遺憾在這種情況下與你見面,其實,我很喜歡你的歌的!」

他笑著舉起右手,手上的膚色卻似乎在此刻變淡了些,他的聲音低沉了些許:「相較於你的歌聲,我對你這張美麗的臉卻不感興趣……或許,這能讓我狠下心去幹些事情!

「小姑娘,你是張真宇的女人,你聽他說起過我和他們家的仇怨嗎?或者更進一步講,你知道我當年是如何對待他的母親的嗎?」

少女的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了起來,但她的嘴唇仍然抿得緊緊的,沒有一點兒開口講話的意思。

布拉索笑容依舊,只是指掌間掠過了一道淒厲的風,「嘶」然響過,少女晶瑩如玉的臉頰上,已出現了一道淺淺的傷口,血液很快地流了出來。

「宇哥,救我啊!」

少女的眼眸中已是水氣盈然,只不過,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她在心中的呼救,也實在是軟弱無力得很,難得的是,就算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仍然不發一言,只是用似乎馬上就要溢出淚水的大眼睛,狠狠瞪著眼前這個可惡的大魔頭,左手將右手臂上的東西護得更緊了!

「如果你能將『異物』交出來,且將那個保護你的人的身份說出來的話,我必將治好你臉上的傷,並且向小姐你致以最真誠的歉意。當然,如果你選擇了『不』……哦,有容小姐,你不會做出那樣愚蠢的事吧!」

可能是折磨小姑娘很能帶來快感,布拉索破例地多說了幾句,而在此時,與他同來的諸多高手已布下了天羅地網,準備隨時對可能出現救人的高手進行致命合擊。

想來,那個神秘的高手,不會放著他辛苦救下來的小姑娘死活不管,而袖手旁觀……所有人都這麼想。

只是,結果出乎意料……「砰!」

在掙扎與崩潰之間的少女的身上某處,似乎炸開了什麼東西,一道淺淡的米黃色光華從她的身上透了出來,所有人都為之一楞,而這道光華,便趁著這個機會,突轉刺目,有如一個突然升起的太陽,刺得所有人眼前發花。

「什麼東西!」第一時間感覺到不對的布拉索在一愕之後,沒有任何猶豫地立下殺手,遲則生變,他現在不能冒風險!就算是將這個美麗少女打成肉醬也好,只要「異物」不跑掉就成,反正他結下的仇也不只這一樁了!

只是一掌打空,呼嘯而過的掌勁只打中了空氣,當光華散盡,眼前除了掌力犁出的深溝,再沒有任何礙眼的東西。

全場愕然!

「跑掉了?」

是炎黃的乾坤大挪移嗎?果然名不虛傳!布拉索先入

為主地下了一個結論,但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這味道,不太對吧!不過不管如何,這次終究還是失算了,竟然讓煮熟的鴨子飛掉了,看來,人實在是不能太貪心……布拉索狠狠地咒罵了自己兩句,但卻很快地回到了現實中,情況已經變得複雜了,要回去從頭計議才是!

「一隊去附近搜索,發現目標,立刻斬殺,將『異物』帶回,注意與島上的目標保持安全距離,行動時間半小時,半小時後無論結果如何,立時收隊回報!」

只微一思索,布拉索便下了以慎重為主的命令,隨後便沉著臉走向候機大廳,那裡,有一群人正等著他的解釋……又是個麻煩!

萬米高空,剛戴上墨鏡的少年朝自己臉上狠狠的一巴掌,又將墨鏡給扇了下來,他咬住嘴唇,強迫自己定下心來,開始搜索已被傳送到不知名地帶的少女的行蹤。

上天庇佑,他很快得出了結論。

而又在第一時間,他又用一個隱秘的渠道將消息發送出去,目標,是林榭大道二百二十號!

幹完這些事情,他立刻掉頭飛去,半空中又響起一聲響亮的巴掌聲:「王八蛋,我以後再也不做這種遭天譴的事情了!」

當東方海面上第一縷陽光射入我的窗口時,我相應地睜開了眼睛,出於十多年的習慣,我先自體驗一番真氣運行的情況,當洶湧澎湃的真氣在體內如長江大河般滾滾運行,排出體內僅有的幾分雜質時,再神清氣爽地振衣而起。

外面的聲音有些紛亂,這無疑使這個冬日的早上有些美中不足,當然,我並不太在乎這個,我只是很奇怪,自從我與蘇怡「極限親吻」的事件風波過後,家裡面似乎再沒有這麼熱鬧過了,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我整理了一下這幾天越來越長的頭髮,剛想著推開門出去,轟然聲中,大門猛地撞在了牆上,我苦笑:「雅蘭,你……噫,蘇怡!」

蘇怡本一貫從容的臉上此時已是雪白一片,冷淒淒地,映得我心中霎時間一片冰冷。

我呆呆地看她,直到她口中吐出一串僵硬而又清晰的語句:「有容……出事了!」

陽光不知何時已經隱入了雲層之後,海水的波動已經超出了平日裡的範圍,海上起風了!巨大的船體在海面上微微晃動,這令人厭煩的節奏一直透入艙中,令人的心情越發地沉鬱起來。

我呆呆地坐在床邊,一絲聲息也無,心裡面卻如同巨浪翻湧,無休無止。

手指無意識地掠過床上有容妹妹的臉頰側方,在接觸到她光潔的皮膚的一剎那,我的手彷彿接觸了火炭,忙不迭地縮了回來。就在我所接觸的皮膚下方不遠處,便是一道令人觸目驚心的血紅色傷口,陰森森地橫在有容妹妹本毫無瑕疵的小臉上,像是惡魔的大口,猙獰地向我微笑。

傷口上塗了一層無色透明的藥膏,散發出一絲微微的藥香,這使我的心情微有了些安慰,這是由爺爺親手配製的藥膏,生肌活血的藥效天下無雙,對這樣的傷口,應該是沒問題才對,應該是……今天早上七點鐘左右,昏迷不醒的有容妹妹,在距島西海岸三十公里處被發現,除了臉上的傷痕外再無外傷,但內傷沉重,幾垂垂待斃,再加上一直泡在海水中,耽誤治療時間,若不是有一股奇特的能量護住她的心脈,我們怕是就見不到她了!

我本來還不明白,本來好好地在天秤洲開全球巡迴演唱會的有容妹妹,為什麼會身負重傷地漂在海上,落得如此模樣。不過,當我挽起她的袖子為她把脈的時候,一切就非常地清楚了。

「可可」又回來了!

沒有了當初那閃爍的生命光澤,只像是一條死灰色的皮環,緊緊地箍在有容妹妹的手臂上,也如同有容妹妹一般瀕臨「死亡」的邊緣——可可等於異物!

本來一切都只是心照不宣,可現在,卻成了無法迴避的現實。

有了這個,有容出事理所當然。可是,這絕不可能成為我輕饒過那個無恥之徒的理由!

艙門被輕輕地推開,蘇怡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我看向她,她微微搖頭,示意我出去說話,我輕「嗯」一聲,跟著她走出艙外。

蘇怡明顯地也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她微蹙著眉頭,取出了三份蓋有各式印章的公函,遞到了我的手裡。

我的目光並沒有看這些,而是盯著她的臉,問我最想知道的一件事:「誰幹的?」

「本。布拉索!」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臉變得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難看。

我早就該殺了他的!只怨我被這虛假的和平生活迷花了眼,竟然沒有想到魔鬼之所以為魔鬼、畜生之所以為畜生,那唯一且深刻的理由,就是他們沒有人性!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幾乎便要崩潰的理智強壓下去,在蘇怡帶著些擔憂的目光中,強行命令自己低下頭去看手中的公函。

這四封公函分別來自於梵河、神英和埃瑪,又分別由卡陀、十二神將之一的路易,以及普魯斯親手書寫。

當然,這些公函的目的,是有著非常驚人的時效性的!

卡陀和路易的信件措詞雖異,語氣不同,但意思相近,也沒有出乎我的意料。

無外乎就是先輕描淡寫地對有容妹妹的病情表示「關心」,然後「言詞懇切」地說,如果我能夠按照聯合長老會的決定交出「異物」,他們便會為我請功,且願意承認炎黃把持對「異物」研究成果的「大頭」。

條件優厚,面子十足,可惜我現在偏偏要不識抬舉!

我接著打開了普魯斯的來信,見字卻不由得楞了一下,信中的內容,委實大出我的意料,或者說,我根本就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這小子在搞什麼鬼?

我皺著眉頭將這封信遞給了蘇怡,蘇怡略微掃了一眼,同樣地搖頭表示不知其中原委。看來,我有必要在有容妹妹清醒後詢問一下了……剛一想到有容妹妹,我心裡面便又是一痛,這種爾虞我詐的狗屁事情,關這位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什麼事?他們紙上說得好聽,卻也真有臉看著這種事發生……我狠挫了一下牙,再沒有心情將事件細想下去,將手上的兩封信也遞了回去,我扭頭向艙裡走,準備去照看有容妹妹。

蘇怡卻拉住了我,擔憂已經明顯地出現在了臉上:「宇哥,這些函件……」

「放著就是了,隨他們去吧!」我微笑了一下,頗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但末了卻又認真地加上一句:「不要把布拉索給跟丟了,我要他全天候的監視報告!」

蘇怡微微點頭答應,但看她的心情,已是非常地苦惱。

我輕撫了一下她的肩,卻忽又想起一事:「雅蘭和容可為去哪兒了?」

聽到這兩個麻煩精的名字,蘇怡的面容越發苦惱:「還在島上,不過,已經和『捕獵隊』發生了很多場衝突了……」

「他們有沒有受傷?」

蘇怡搖頭,以江雅蘭的實力和容可為的奸猾,如果故意鬧事,一戰即走,哪能就這麼快吃虧的?

「那就好!」我展顏而笑,只是冷風吹拂牙齦,酸酸的帶著殺氣:「讓他們鬧去吧,只是避開那些硬把子……我倒想看看,這件事能鬧到什麼地步!」

當蘇怡愕然望向我時,我已經走入艙房之中。

有容妹妹還是睡得很熟,內傷已經完全穩定了下來,估計在一個月內能夠痊癒,只是外傷……我再次深深地歎氣,在歎氣聲中,我終於再次將她的袖子挽上去,仔細地打量仍然盤繞在她的右臂上的「異物」。

由於前幾次不是時間倉促就是心慌意亂,我總沒有認真地打量這個攪得黑暗世界不得安寧的傢伙,也只是在這個時候,我才真正地看到了這個異物的真面目。

和我想像中的形象有著很大的差距,事實上,與我在極天洋上與它初次交手時相比,它已經沒有了那種鋒銳無匹的外在感覺——想當初,我和阿儂列甚至以為它是一把劍……現在看來,它應該是一條柔韌性和延展性都很強的奇特物體,至少現在摸上去軟綿綿的,卻又十分光滑——當然,應該是生命體沒錯。

看得出來,由於長時間的傷勢拖累,以及不久前與阿儂列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它已經虛弱到了極點,此刻連起碼的肌體光澤都欠奉,唯一可以入目的,只有它身上頗具美感的銘文般的肌理。

而在它的「頭部」,原諒我用這個未必確切的名詞來形容。事實上,它根本就沒有明顯意義上的頭尾差別,我只能將看起來最有些「腦袋」樣子的前身,定義為「頭部」。

在它的「頭部」,有一個好像是「頭冠」一類器官,扁平而無光澤,但卻有幾分突兀,而出奇地卻讓我有了幾分眼熟的感覺。

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後的蘇怡低聲道:「那個『冠』,應該就是『神之原石』……只是現在,感應已經很微弱了!」

那個就是神之原石!我恍然,怪不得覺得在哪兒見過,這東西與卡陀交給我的那塊記錄著「阿修羅大炎密」的原石,竟如此地相像。

那麼,這個東西就不算是異物本身的器官嘍?可為什麼卻死死地貼在異物的頭頂不下來呢?

我向蘇怡詢問,她卻只是聳了聳肩,表示出「沒有可供參考的資料」一類的答案,不過,隨即她又說:「在初始時,神之原石的感應沒有這麼弱,似乎,神之原石裡面的能量存儲,也有耗損的表現……」

能量損耗?那是不是就代表著神之原石裡面存儲的信息,也會有所損耗呢?

得到了蘇怡肯定的答覆後,我哼了一聲,本來六大力量對異物的追尋,是為了這個幾近無價的神之原石。

然而,當這塊石頭已漸漸失去了能量與信息,再沒有什麼價值之後,他們也就順理成章地轉移了目標,而且,轉移得是如此地理所應當!

神之原石固然珍貴,但這在六大力量的祖籍中也從未出現、力量驚人的異物,似乎也不差……如此完美的研究對象,對於六大力量的高層而言,可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美味!

不過,該怎麼研究呢?活體還是切片?

想來,諸方高層所苦惱的便是這個了。研究方法的不同,注定了分配方式的不同。

如果切片,好辦!拿把激光刀左砍右切,上秤加碼,總有能公平分配的機會。

不過,如果是活體的話……想到了那三份公函,我心中冷笑不已。

手指接觸到了「異物」的肌體,正要打探一下它內部的結構原理,一道微弱的信息卻驀地出現在了我的腦中:「你……你是?」

我的眉毛揚了一揚,是「異物」在與我交流嗎?

這種交流方法,倒是和某只聒噪的鳥兒一模一樣,我心中不自覺地升起幾分親近之意,再加上它畢竟曾經救過有容與纖纖的性命,我對它「害」有容重傷之事,竟也消去了幾分怒氣。

「你好……這樣交流,有什麼窒礙沒有?」

利用與朱翎交流的經驗,我試探性地用心念反饋回去,很快地便得到了它的響應:「沒有問題,直接的神念交流,不用費力!」

這樣很好!我開始考慮如何措詞,盡可能地得到更多的信息。

而在我開口之前,它卻又先一步地放過來一道信息:「對不起……」

我楞了一下,旋即明白它是為了有容妹妹的傷勢向我道歉,我沉默了一下,卻無法給它回應。

其實,現在已經難講到底是誰欠誰的人情了,我本沒有資格去生它的氣,只是,看到有容氣息奄奄的樣子,要讓我乾乾脆脆地一笑了之,卻也無此可能!

「不用說這個了,我現在只想知道,事情發生的前後經過……請盡量詳細一些!」

「異物」先靜默了一下,然後才開始解說——從它和有容妹妹相識開始,時間跨度由八月上旬一直到今天。

當初受傷的它在海面上被我發現,由於對我所懷有的力量抱持著極大的戒心,它本能地求助於當時正在我身邊、心思純潔的有容妹妹,用神念聯繫請求小姑娘的援助。

有容的好奇心和熱心腸幫助它瞞過了我,這種做法也贏得了它的友情。由於它對力量強大的人有本能的戒備心理,所以,在與有容相識的一個月中,它只是通過有容認識了纖纖一人……從黑天七雄手中逃出後,它覺得自己的生命安全又受到了威脅,並且,它不能肯定,自己的存在是否會對兩位純潔無瑕的少女造成困擾,所以,它又離開了。只是,僅三個月後,它便碰上了阿儂列。

兩敗俱傷的慘局,使它再也無力逃過「捕獵隊」的搜索,最終在天秤洲被追上,只是陰差陽錯的,在慌不擇路的逃難中,它一頭撞入了有容妹妹的演出現場,被有容妹妹發現,順理成章地藉著有容的掩護,暫時擺脫了危機。

「捕獵隊」根本沒有想到有容會和它有著不淺的交情,一時大意,被它逃脫。

只是,像布拉索之流的老奸巨猾之輩,一發現中間有環節缺失,便會立刻彌補,而此時,被它的慘狀嚇得心神大亂的有容妹妹,明顯有違常理的行為,便引起了布拉索等人的注意,這才有了這種事情的發生……

我面無表情地聽它將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結合著自己所得到的信息,判斷著它所說的是否有不盡不實之處,結果頗令我滿意,雖然它其中很有些口齒不清、辭不達意的現象,不過,想想它的「非人」身份,我也不會太過苛求。

我現在可以初步做出結論:它應該可堪信任!

這樣的話,有容妹妹為它而重傷,勉強也可算是值得。

我當然注意到在它的交代中,有意無意地忽略了自己的出身來歷,在某些觸及到隱私的地方,也是胡亂帶過,但在這時,我對這個明顯地超出普通人認識範疇的「生物」,沒有其他的什麼興趣。

「好……我相信你的誠意。在這一小段時間裡,應該沒有人會打擾你,你抓緊時間療傷吧!」

一邊用神念和它交流,我一邊將它從有容妹妹的手臂上扯下,然後將它放在了桌頭櫃上,它蜷曲著癱在上面,像是一條死氣沉沉的蛇。

它任我動作,沒有什麼反抗的意圖,良久,才回答道:「我知道,你是張家的人……對張家,我們一向是信任的!」

它也知道張家?而且,我注意到了它使用的詞彙是「我們」而不是「我」,不過,我暫時還沒有興趣將其中的奧秘深究下去。

只是點點頭,我手中輸入一點兒真氣,助它回復,隨即站起身來,神念再度傳回:「不用再想其他的事情,療傷要緊,適當時我會幫你一下,如果你還夠聰明,就藉這個機會多恢復一些實力,到時要走要留,隨你的便吧!」

我大步離開,讓「異物」去選擇自己的出路,並不準備給予它什麼承諾。本來有容妹妹如此賣命地救它,我不應該對它如此絕情,只是,看到有容妹妹這時的狀況,還有我已經鎖定了的目標,我不得不這麼做。

思及此處,我的心頭淡淡的殺意掠過……

在我和「異物」交流時,蘇怡已退向艙外,去辦各類的問題,而當我走出來時,她也從挨邊的艙室中走出,急匆匆的,這種情景在以往可不多見!

見我出來,她伸手便將我拉向一邊,神色十分苦惱:「宇哥,容小姨來了……」

我心裡面一跳,抬頭看向她的臉。

由於出現了一些棘手的事情,容知雅這幾日在蘭光忙得不可開交,甚至連以往必會參與的有容妹妹全球巡演都沒有參加——如果她在的話,有容妹妹也絕不至於如此!

在找到有容妹妹後的第一時間,我便將真實的情況發送到蘭光,並已經做好了接受她的怒火的準備。算算,她也應該到了。

蘇怡的眉頭恨不能蹙出一個尖來,她有些遲疑,似乎在斟酌著字句:「對有容妹妹的事,她非常地……」

下半句話她再也說不出來,只因為一隻纖長的手掌輕輕地扳開了她的肩膀,強硬卻也不失優雅地將她推到一邊,蘇怡踉蹌了一下,回過頭去,正想說話,不知為什麼身體卻突地一震,已是再次地被推開,這次,她已不敢再

回身了。

我直接面對容知雅。

對上了她的眼睛,我立刻明白蘇怡為什麼會有如此奇怪的反應……事實上,當我看到她的眼眸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她真的是生氣了!

沒有了長年累月積蓄下來的醉意朦朧,一直處在迷霧遮掩下的清明眼眸,將光線反射到我的臉上時,幾乎便等於兩把冰刀在我臉上劃花,冰冷而酷厲,像是萬丈深淵的黑暗中結下的冰晶,陰沉而冷漠……有那麼一瞬間,我好像連一根小指頭也動彈不得!

我覺得嘴裡面有些發乾,張了張口,我強行自己露出一個比較正常的臉色,看著容小姨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容小姨,有容妹妹她……」

「啪!」

清脆的巴掌聲,將我後面的話語整個地打回肚子裡去,我面部扭曲著被這一巴掌打得側飛起來,頭部狠撞到了堅硬的艙壁上,牙齒不慎咬到了舌頭,一絲絲鹹腥的味

道在口中瀰漫開來。

「無能!」

冷冰冰地丟下這麼一句話,她再也沒有扭頭,直直地從我剛剛站立的地方走過,打開有容妹妹躺著的艙室,隨即又關死了。

我呆呆地撫住臉,一時間不知該做什麼反應,蘇怡也被嚇住了,半晌後她才懂得拉開我的手,看我臉上的傷勢。

我搖搖頭,不讓她太過費心,容小姨的手勁是很驚人沒錯,不過不含真氣的巴掌對我來說,也就幾乎沒有殺傷力,臉上只是由於淤血的緣故而微微腫起,並浮起了一個淡淡的手印,想來沒有多久便會自行消失……蘇怡看著我,沒有掩飾她心中的擔憂:「宇哥,小姨她應該只是失了方寸,她……」

蘇怡在怕我鑽牛角尖,這樣可有些看輕我了。

說也奇怪,自從得到有容妹妹受傷消息的那一刻起,可能是由於殺氣的刺激,我的腦子便特別地清楚,一些事情很容易便可以看到其內在的問題,當然,也包括剛剛那一巴掌。

容知雅是真的生氣了,只是她沒有單純地將所有的怒氣全發洩在我的身上——那一巴掌,與其說她在怨我「無能」,倒不如說她是在對有容妹妹的情況患得患失之際,發洩壓力的一種良方。

而且,在這一個「無能」之中,有多少是針對我,且又有多少是針對她自己呢?

我搖搖頭,這很難說得清楚,至少我不知道,她是怨我讓近在咫尺的有容妹妹受傷多一些,還是怨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不在自己侄女的身邊多一些……又是一筆糊塗帳!

我冷靜了一下情緒,看向蘇怡,在她微帶著些驚異的眼神裡,我笑了一下,對她道:「準備紙筆,我給長老會的頭頭們寫一封信,我希望這封信在今天中午之前,交到那群老頭子的手中!」

蘇怡似是想到了什麼,但卻也沒有說出來,只是順從地去準備。我半倚在艙壁上,開始羅織詞句。

按規矩,中天帝國上層交流的信箋必須用「上言」,即文言文寫成,我的語法格式勉強還成,但文采……天知道!

當然,這一點可以忽略,我只需要那群老頭子明白我的「苦衷」就可以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20 09:34

第二部 第一集 異物白石 第四章 征伐
「上古有大義,聖人曰『仁』,概為仁義,雖販夫走卒,亦能言道一二。亞聖引之為『王道』,世間滄桑百變,自古而下,百紀不回,古法多廢,而仁義猶存,吾等立國,憑依於此。

「現今國內大勢,有言立憲者,有言復古者,亦有言均衡者,朕之王位,即生於此刻,循天道流轉,不堪復言,朕深知,亦不以其苦,惟順天而行,以為王道。

「……然,今有惡行敗德之徒,以武相逼,辱及至親,朕雖有拔山抗鼎之力,千軍辟易之能,亦不敢輕言討問,所為者,無非祖宗之法,萬世之基也。而惡徒苦苦相逼,不可一世,朕有心迴避,卻驀然醒覺,布拉索,傷朕之母,辱朕祖父,今又重創吾妹,乃朕之世仇!

「生為男兒,立天地間,所惡者,惟國仇家恨耳,生而為帝,即堂堂之身,安可苟安趨避之?心中所慮,惟國法所限,不可輕舉,心思輾轉,有千思萬念,亦不可出,心思煩悶,已近惡厥……」……諸長老閱歷豐厚,修為精深,外侮相侵之事,近百年間已有先例可循,長老大才,可知有解決之道?朕近日氣血翻湧,行為幾不自制,所慮至深,恐行有偏差,以為入魔之兆也,心甚惶惑,不知其所謂。請諸長老速思對策,以為安寧之道……「——節選自《中天帝國五世皇帝示諸長老書》楊子善手持著輕若無物的信箋,手上卻是微微發顫,幾日來,一直平靜不動聲色的臉上,幾種顏色交相輝映,卻也熱鬧得緊。

在他身邊的二長老莫澤北,削瘦的臉上一片青白,他遲疑了半晌,試探性地道:「大哥,這可能是張家針對我們的前哨,你看……」

楊子善沉默了一下,但隨即便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不可能,張家一向少有野心,而且也不可能如此及時地出頭擋子彈……這應該只是個巧合!」

是一個巧合,是一個最糟糕的巧合!

就在兩個小時前,由於在「長老會強制力度」的討論上出現分歧,禁忌一方的長老們集體退席,使聯合長老會議天下大亂,由此引爆了勉強遮掩下的強烈不協調。

會議的主題方向,登時從「長老會影響」突變到「利益糾葛」,利益的衝突和對抗,成為了無可悖逆的大主題。

聯合長老會幾乎就成了討價還價的菜市場,明明白白地顯示出了神聖不可侵犯的長老會,已經成為了各大力量主政者對外的喉舌,代表的已不再是超然的權威,而是被結結實實地打落凡塵。

在這場衝突中,受到最嚴重創傷的,無疑就是中天帝國長老會,東府西殿十二位長老在這場衝突中,只能面面相覷。

一直在本方勢力中保持著相當勢力和權威的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扯下了最後的一塊遮羞布,聯合長老會便成了這副模樣!沒有任何緩衝的時間和準備,突如其來的變化,登時打亂了他們的陣腳,當他們回過神來時,聯合長老會的威嚴已經掃地了!

依靠著長老會自古以來的威嚴維持著強勢地位的他們,該怎麼樣應對這場鬧劇?這時,是聯合長老會議每日的例行休會時間,而這個時候,上千公里外的信箋也來到了諸位長老的手上……時機掐得如此之準,怪不得莫澤北會疑神疑鬼。「現在,洛河陽應該也在傷腦筋……」楊子善歎息了一聲,順便同情一下他數十年的宿敵。

隨手將信箋遞給了其他人,自己則開始考慮信箋所帶來的問題。

今早例會開始之前,那方面便傳來了有容小姑娘重傷的消息,數月來一直打盹的首席長老,沒有浪費一點時間便趕了過去,當時他還在想,這件事情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只是終究還是沒想到,這竟然會成了傀儡皇帝龍躍九天的原動力!

准,還是不准?

若是准了,皇帝可能就此光芒四射,成為制衡自己的強大力量,長老會就別想再恢復往日之榮光;若是不准,皇帝一怒之下,強行突破箝制,情況卻會更加糟糕……在往日尊嚴和現實利益的衝突下,楊子善陷入了長考。

有容妹妹醒了!

這是我今天得到的第一個好消息。

正午時分,在已趕到島上的爺爺的妙手施為下,有容妹妹結束了近五個小時的昏迷,從噩夢中醒來。老爺子功成身退,莫名其妙地連口喘氣的茶也不喝,馬不停蹄地又是趕了回去——什麼時候他對聯合長老會那麼感興趣了?我明明聽說他老人家這幾日來一直在打瞌睡的!

當然,這不在我的興趣範圍之內。

醒來的小妮子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已不在她手臂上的「可可」,當確認了「可可」安然無恙後,小妮子便放開一切,抱著我這個尷尬的哥哥大哭起來。

「哥……好可怕!那個黑塊頭,大混蛋,欺負小孩子!」

小妮子罵人的水平實在有待商榷,不過,我也可以從此看出,她對那個布拉索是何等的深惡痛絕,我苦笑著拍拍她在哭聲中顫抖的肩膀,還要小心不要讓我的身體碰觸到她臉上敷著藥膏的傷口,同時,還要在腦子裡狂轉著,如何才能安撫她接受「破相」之痛的念頭……「乖,有容不哭啊……」

老著臉皮用哄三歲小孩的語氣進行誘導,效果出奇地好。本來還在哭泣的有容妹妹,被這句話噎得是好生辛苦,本來順暢的哭聲,立時在嗆咳聲中斷斷續續起來。

壞了!弄巧反拙!

我趕緊撫著她的後背,助她緩過氣來,不過這麼一耽擱,小妮子終於還是抬起了頭來,露出她已經哭花了的小臉:「人家不是小孩子……」

「可是你剛剛明明……呃,當然,有容妹妹已經是大姑娘了,哈,哈!」

後方容妖女冷厲的目光狠狠地刺在我的背上,硬生生切斷了我的插科打諢,且將我驚出了一身冷汗。本來想逗小妮子笑的,但現在旁觀者的心情明顯不好,還是算了吧……我慇勤地伸出手去,拭乾她流下來的淚水,以防感染了傷口,不過,因為我的這一動作,有容妹妹在紅了小臉的同時,卻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她微帶著驚慌地去撫臉頰,卻又被我抓住手掌,這下子,什麼都明白了。

然而,她的反應卻很奇怪,她只是在最初輕叫了一聲,然後微扁著嘴,可憐兮兮地看著我,好傷心的樣子,但與剛才相比,那情況卻是好得多了!

「哥……我破相了耶!」

「啊……沒問題,會治好的!」

面對小姑娘撒嬌多過傷心的模樣,我明顯地準備不足,本來準備的情真意切的安慰話語,在這種情況下,感情流露大概連半成都不到,讓一邊的容妖女頗為不滿地哼了一聲。

小妮子的反應令我回不過神兒來。女為悅己者容,我雖然還沒有自戀到自認為是有容妹妹心中的那個「悅己者」,但怎麼說小妮子遇到了這種狀況,也應該深刻地表示一下才合常理,現在這個樣子又算是什麼?

「反正宇哥會給我治好的……只是現在好難看!」

這是有容妹妹的解釋,無意中卻透露出了她對我的強烈信心。我心中微慚,這種事情,也只有爺爺幹起來才會百無一失,我算是生受這一謬讚了。

我很快地調整好心情,對有容妹妹眨眨眼,手上變戲法似的,現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面具來。

「怕你睡覺的時候不老實,碰到了傷口,這個就送你戴一下了!」

外間的陽光射入屋內,在面具上映像出千般華彩,一時間面具上光影流動,美不勝收,本來屬固體範疇的面具,似乎也在此刻如水銀般緩緩流動起來。

「嘩,好漂亮!」

女人天生對美麗的東西沒有免疫力,有容妹妹在此刻,也被這巧奪天工的精美面具給震懾得開口讚歎,已是滿眼的小星星,一眨一眨地向我乞要這件無價之寶。

女神的晚妝!

傳說是尼羅河女神的飾品,雖然本身除了護膚作用外,再沒有什麼太驚人的神力,但由於其優美的工藝、稀有的材質、過硬的歷史儲備,在埃瑪那裡也算得上是一件奇寶。

普魯斯這小子倒也是大方,半個小時間便將這個面具由專人送來,聲稱是以此向有容妹妹致歉,希望她能原諒自己計畫的不周……看有容妹妹現在的樣子,原諒他應該不是什麼大的問題了……

留下有容妹妹試戴那個面具,且讓容妖女和她單獨地說會兒話,我和蘇怡退出房間,頗具默契地相視一笑,總算先放下了一個心思。

雖然有容妹妹無恙,但事情遠沒有結束,「捕獵隊」的正式照會,已經在半小時間發來了,同時到達的還有一個談判代表,只不過,聽到有容妹妹醒過來的消息的我,根本就沒有和他見面,而是直接跑到有容妹妹那裡慰問去了,很不負責地將他扔到會客室裡,干坐了半個小時。

在兩分鐘前傳來消息,談判代表受不了我的怠慢,氣乎乎地離去了,這也就宣佈了我與「捕獵隊」關係的不可調和!

走出門外,我微微歎了口氣,雖然並無不甘,不過,與「捕獵隊」甚至於大半個黑暗世界作對的感覺,也好不到哪裡去。為了「異物」,這樣做當然不值得,不過,如果是為了有容妹妹,如此又有何妨?

整個下午,除了去看一次有容妹妹,並且幫助她身邊的「可可」療傷外,我一直將自己反鎖在密室中,調養生息。

我要在這有限的時間裡,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一個最佳水準,以應付隨時都可能爆發的大戰。

一次潛心內蘊的周天大搬運,不知不覺就耗去了七八個小時的時間,當我神清氣爽地收功站起時,天色已然入夜了。

在密室外為我護法的禁衛軍高手,神色複雜,但對我仍然行禮如儀。將那個一無是處的林和趕走的效果,現在就顯出來了。

沒有了頭腦的禁衛軍們面對這種情況,很容易便被蘇怡給控制住了,雖然不可能讓他們與我同生共死,但至少也解除了後顧之憂。

心情還不錯的我微笑點頭,隨口問了句:「這段時間有什麼事情沒?」

很快便有人做出了回答:「女師大人請陛下出關後,去有容小姐的房間一趟!」

哦?什麼事?

我搖搖頭,不太在意地走向有容妹妹的房間,悠哉悠哉地還可以欣賞夜景。

只是,剛走了幾十米,遠處星丸跳越般飛掠而至的江雅蘭,已經高速衝至,老遠就大罵:「笨蛋!出事了!快來啊!」

她叫完便一個轉折,向著來時的方向掠過去,那裡,正是有容妹妹的房間。

「你……你說什麼!那傢伙跑了?」

我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在得到了大家肯定的確認後,呆了半晌,又全身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心裡面鬱悶如潮水般來去沖刷,讓我幾乎要大叫起來。

這是老天爺在和我開玩笑嗎?幾個小時前,我才為了這個「異物」的安全與大半個黑暗世界鬧僵,現在別人卻又告訴我,這傢伙竟然又跑掉了,還說什麼「不能因為它而害了大家」!

我呸它!早幾個小時它幹什麼去了?在某一刻,我甚至在想,這傢伙是不是想藉著這個機會,由我們來吸引注意力,而使它輕鬆跑掉!如果是這樣……蘇怡歎了口氣,看了一下正紅著眼睛的兩個小姑娘,苦笑著再道出了另一個對兩位少女而言是更壞的消息:

「它不是逃跑,它根本就是送死去的!兩分鐘前,『異物』一頭撞進了捕獵隊的包圍圈,在島西二十海里附近的海底……被抓了!」

這……這種事情!

我看著兩個只顧著傷心,卻不敢說話的少女,怔然無言。良久,我有氣無力地問出一句:「哪個方面抓住它的?」

蘇怡搖頭道:「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消息,它是在包圍圈中,被各方勢力同時下手禁制,現在根本無法分出,究竟誰才具有更多的所有權……此時,捕獵隊內部已經發生分歧了!」

這樣啊……我眨眨眼,強迫自己先定下心來思考一下。似乎還沒有到那種天崩地裂的地步,這局勢,倒是很有趣的樣子……靈光閃現!

「靠!要什麼有什麼!」

突然想通了一個關鍵,我驀地哈哈大笑起來,在一屋子駭然的目光中,我笑得前仰後合,這……這個笨蛋「可可」,雖然它很笨,可是這一招它幹得好,這一手漂亮!帥得呆了!

想一想,還有比眼下更好的形勢嗎?現在誰敢再說寡人無理取鬧?我老大耳光抽他!

笑聲止歇,我大力揮出手臂,重重擊在要上前摸我額頭的容可為的肩上,一字一吐地道:「接捕獵隊總指揮部!我要看看布拉索這個老混蛋,現在再湊出什麼說辭來!我要他明天就捧著自己的腦袋滾回堅羅洲去!」

然後,我一把抱住被我的笑聲嚇住了的有容妹妹,輕敲了一下她臉上的面具,笑吟吟地道:「你交的好朋友,這次可算是幫了大忙!放心,我一定會將它給救出來,你老哥我鄭重發誓!」

我只愁沒有理由動手,「可可」與布拉索便聯手送來了一個理由,雖然有些勉強,不過,老子干了,他們又能怎樣?

半個小時後,蘇怡的私家遊艇開到了捉住「異物」的海域。

在上方強烈的探照燈下,我無聲無息地沒入海水中,無視於海水的壓力,高速下潛。幾息之後,身體一震,腳尖踏中實地,我接觸到了海底。

海水的壓力是越發的沉重了,這是在距海平面至少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光線雖然微弱,但對我的視力還沒有太大的影響。

後方水聲入耳,一道潛流輕輕地擊中我的肩頭,我沒有躲,因為從那不住接近的氣息可以得知,這是蘇怡下來了。與她相距不遠,則是飛揚跳脫的江雅蘭。

在游過一道天然形成的珊瑚礁後,前方驀地出現了一道光源。隨著一聲警告聲,奔湧而來的暗流便來到了我們的身邊,但江雅蘭只是皺皺鼻子,這股不可輕視的力量,便被彈了開去。

而在此時,負責警戒的高手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身份,無聲無息地退了開去,沒有了遮掩,我的眼中映入了一道好壯觀的景象。

這是在海底,在人造的光源映像下,奇形怪狀的礁石以及怪狀奇形的海草,共生共榮,中間偶爾還有幾條特別膽大的小魚游過。

當然,這並不是重點,真正令人吃驚的,是在這一道光源的映像下,身屬六大力量的人們,以各自的勢力歸屬為依據,分成六個小型的陣勢,將光源團團圍住,一個個面色肅穆,如臨大敵。

在人造光源的正中央,是一塊看不出原來顏色的海底礁石,這次行動的理所當然的對象,便很沒有形象地,被硬擠入了這塊堅硬的石塊中。前身穿出,後面只餘一截不住掙動的「尾巴」。

本來切金斷玉、絕壁穿銅的異物,這時卻沒有一點力量掙脫這原來不堪一擊的牢籠。映入我眼中的,就是那個在我和阿儂列的聯手夾擊下依然綽有餘裕、與阿儂列正面攻伐不落下風、面對千百強者也毫無所懼的異物,那無助地扭動的身軀。

有容和纖纖見到這一幕會哭的……它現在太虛弱了!

我歎了口氣,可這又怪誰?這傢伙太衝動了!

在礁石的四周,是六名分屬各大力量的代表人員,他們的職責便是盡力地鎖住虛弱到了極點的異物的行動。

他們同屬於六大力量的中層人士,並不屬於捕獵隊的成員,應該是從附近臨時徵召的工作人員。沒有那種令人擔心的強大力量,但也擁有著起碼的實力水準。

由於異物所具備的「結界無效化」能力,他們無法使用較為省力的結界架構,唯能以本身的力量展開封鎖。

炎黃的「元氣鎖」、神英的「禁錮環」、埃瑪祭司的「死靈域」、叢巫的「籐」、禁忌的「光束監牢」,還有梵河的「神罰」,六種不同的力量,將這塊岩石死死地禁錮起來,同時也不住地削弱異物的抵抗力,以免它趁機坐大。

「陛下與女師大人安好!」

屬於年輕女性的青春聲線在我耳邊響起,海底下傳音對功力要求很高,也虧得這把聲音在海中還能保持音質優美,只是過於冰冷,不過,裡面的情緒卻有值得研究的價值。

「明雪?你也來了!」

蘇怡聞聲扭頭,對著聲音的來源,露出了一個燦爛而無心機的笑容。

江雅蘭也扭頭,但臉上卻是那種吸了強烈毒氣的青綠色。

我眨了眨眼,在看到那位美麗的女性毫無表情的俏臉,以及與臉上的表情成反比的晶亮眼眸時,她的名字不客氣地升上了我的心頭。

韓明雪!

原蘇氏學校的學生會副主席,現今東盟大學學生會幹事,江雅蘭一生的仇敵,冰美人韓明雪!

孽緣啊!

我看著她添了幾分成熟,也更多了一層冷意的臉龐,心中如果用「百感交集」來形容,似乎也並無不當。

數日前初看到她,我首先想起的,當然就是那似乎已經很遙遠的蘇氏的生活,只不過幾個月而已……那種長達十六年的單純日子,便在最後一個奇特的高潮中結束了,而高潮的關鍵點,正是蘇氏。

韓明雪可能感覺我沒有什麼顧忌的目光,她微微地偏過臉來看我,依然是招牌式的面無表情,眼中如冰雪般冷冽的光芒也一如往昔,只是,比那個時候卻多出了幾層底蘊。

在這幾年裡,她很用功……收回了目光,我微微點頭,露出了溫和的笑臉,算是打過招呼。雖然算是同學,也稱得上是間接的朋友,我和她卻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一個招呼就可以代表一切了。

她的目光流轉間再次移到了蘇怡的臉上,眼眸中的光芒似乎又有了變化。

江雅蘭有幾分做作地打了一個寒顫,這讓我想到了這兩個冰火不相融的女子之間,不和諧關係的來源。

不過,這種事情,隨便想想就可以了,不值得深究吧……再說了,我這個未婚夫都不在乎了,江雅蘭又湊得哪門子熱鬧?

三位美人兒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但總體上來說,卻可以較長時間地維持下去。

「哼,被徵召的廉價勞動力,裝模做樣的幹什麼?」

江雅蘭一天不和冰美人做對,便會覺得不舒服。今日因為有容的事情在外面打了一天的架,但碰到了韓明雪,她依然活力百倍。

韓明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如既往地不屑於回答,只是望向蘇怡,用私密性很強的傳音與她交流。

兩個女人的談話我是不會去湊熱鬧,也沒有什麼好奇心,只是卻把一邊的江雅蘭急了個百爪撓心,看向韓明雪的眼眸中已經殺機四射。

我聳聳肩,快走兩步,將三位美女落在後面,搶先一步踏入了捕獵隊的警備區域。

可以感覺得到,有不少人在這一剎那間緊張起來了。

「布拉索呢?」

在人群中,我並沒有看到布拉索這個主事者的身影,我也不想費力地去找他出來,就站在捕獵隊的警備區域的外沿弧頂處,輕輕地掐住了他們的氣機匯合點,再若有若無的將氣勢外放,明顯地讓這些人感到非常地難受。

我沒有用例行的傳音,而是用音波直接震盪海水,發出了清晰又過分低沉的聲響,海水被音波擠迫著發出微微的震顫,讓幾乎所有人都微帶痛苦地皺起了眉頭。

這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向這邊飛了過來,我悠悠閒閒地負手站在海底,視眾多目光如無物,論定力修養,比之數月前不知高出了多少倍。

眾人的目光再度轉移,從我這裡轉到了我此次來所針對的那人身上,布拉索微笑著走了出來,背著光源的他,讓自己棕黑色的皮膚幾乎已融進了海水之中,雖然可算是應聲而出,但氣勢並不落下風。

「陛下安好?」

雖然用的是敬語,但他的語氣中卻頗有著諷刺的味道,只不過沒幾個人能聽得出來罷了。

我看著他,想想數月之前見面時的一團和氣,心裡面也頗有感慨,不過,這並不能減損我胸中的殺氣,我在臉上勾出了一個笑容,不再和他搭話,輕輕踏前一步,太息一氣由靜而動,在瞬間爆發出一股毀天滅地的風暴。

海水在此刻靜止了,然後便化做了一堵銅牆鐵壁,在令人牙根發酸的「吱吱咯咯」的怪聲中,向前緩慢推移,布拉索微微地蹙起了眉頭,豎掌當胸,能量外溢,堪堪抵住了我第一波的衝擊,他竟然還能在此時頗為知禮地表示疑問:「敢問陛下這是……」

我洒然一笑,似若無意地甩手負後,使有千鈞之力的海水,在轟隆隆的吼叫中無奈地旁移,水波瘋狂地震盪著,將不遠處人工製造的光源打得忽明忽暗,海底下似乎在瞬間,便掀起了一場海嘯。

人們在水中所聽到的,只有「嗡嗡」的悶吼,有一部分人已經開始東倒西歪起來。

就在這搖海晃地的震盪之中,我冷森森地開口:「布拉索,你可知罪!」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便笑吟吟地道:「敢問陛下,罪從何來?」

我笑得同樣開心,非常輕鬆自然地加上了一個對常人而言十分罕見的稱謂:「朕要你的死罪!知否?」

隨著我這句話的出口,海水的震盪也開始遠去,一群頗為狼狽的高手、低手,望向我的目光中都是頗有怨恚,但我不在乎,黑暗世界的道理便是由拳頭來講的。

我負手而立,望向布拉索的目光中,有十二萬分的輕蔑:「如果你坦然認罪,朕或者還能讓你死得像個男人,而此刻,你便多去找些幫手吧,準備好了再來送死!」

布拉索的眼神陰鬱了下來,但他仍然可以保持著他那種冷靜,冷靜到近乎於無恥:「如果陛下是因為當年的仇怨想與我廝殺決鬥,那麼很不幸,由於本座正在執行公務,不能也沒有必要與陛下您進行那種暴力的交流,至少,這幾日不可以。」

「公務?布拉索先生的公務,就是欺負小女孩吧……」

我淺淺地笑了一下,點點頭,望向了仍在諸多高手包圍之下的「異物」,做若有所思狀:「不過,既然這樣,朕也就讓你一步。其實,朕也並不能隨心所欲地要你的性命。這樣吧,你要給朕安上哪個罪名也好,只要能殺了你,朕可以做出一定的讓步……布拉索,要小心!」

用比較明顯的暗示語氣投下了我的威脅,我冷笑著高速上衝,忽略掉龐大的海水壓力,衝出了海面,一個優美的旋身,落在了正停在海面上的遊艇上。

後面,江雅蘭也跳了上來,韓明雪竟然也跟在後面,只蘇怡一人留在了海底。

「她一個人影響力可能小了些,小姨?」

我試探性質地將目光拋向了容知雅,她略微思索了一下,很爽快地拋下了酒瓶,拍拍有容的肩膀,對我道:「如果小容再有任何傷損,我立時閹了你!」

酒意重新充斥在她的眼眸中,不過,我一點兒也不敢把這句話當成胡言亂語,趕忙舉手發誓,妖女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無聲無息地下海去了,她和蘇怡的任務,便是將捕獵隊中的炎黃高手全數絆住,免得一會兒讓我「誤傷無辜」。

嚷著要來的有容妹妹,雖然戴著美麗的水晶面具,但卻掩不住她的擔心,她輕扯我的衣袖,在面具折迭的暗影下的雙眸,閃爍著微微的期待光采:「宇哥,『可可』它不會有事吧!」

我笑了一下,給小姑娘打氣:「不用擔心!你老哥我很快就會讓『可可』回到你手裡,現在你要做的,只是好好地保護自己,你沒有聽到容小姨剛剛的威脅……」

「咻!」

驀然拔起的尖厲銳嘯聲,掐斷了我的話尾,我們幾個都是身體一顫,第一時間望向那異變突起的海域,而本來只是微微蕩漾的海面上,炸開了漫天水花,水珠飛落如雨,破空聲不絕於耳。

怎麼回事?海底下的蘇、容二女和其他人打起來了嗎?

我的擔心之意剛剛升起,接踵而來的事實便打破了我的猜想。

「布拉索先生兼禁忌、叢巫兩家之長,實力之堅,果名不虛傳!」

在我們驀地睜大的眼眸裡,一個修長的身影破海而出,凌空轉折,手中吞吐千朵白蓮,劍氣四射,劍壓所到之處,竟使剛剛露出頭來的各派精英,一個個又被壓下水去,噴射的劍氣打在海面上,又炸出朵朵浪花,水霧交

織,影影綽綽間,也不知有多少人受傷。

如此聲威,令人咋舌。

然而那人清朗而純正的炎黃語,則令我們又是一震,我皺起了眉頭。

這聲音,好生耳熟!

「閣下為何要趟上這個渾水,閣下也不想因為你個人的緣故,而使炎黃與其他力量交惡吧!」

有些狼狽的布拉索從百多公尺外的海面下,跳了出來,御氣飛上半空,卻只是遙遙與那人相對,顯得極是忌憚那人的實力,而那人也不再出手,任海面下眾多高手接連不斷地跳上,只幾息間,他便陷入了包圍之中。

遠遠地看過去,我發現那人臉上罩著一個好古老的蒙面巾,顯得有些滑稽,但渾身上下輻射出的劍氣,令相距數百公尺的我也有些心悸,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個人,我好像見過……只是,這氣勢,不對呀……

正沉吟間,遠方如同出鞘神兵一般鋒利的目光,遙射而來,我體內氣機一漲,本能提氣與之對上,目光相接,兩個人都是一震,我心頭靈光一現,張口便要叫出聲來。

然而,那人卻是快了一步,一聲響徹百里的大叫:「真宇兄,東西已到手,快撤!」

我腦子裡面轟然一震,眼中卻瞬間被燦爛絢麗到了不可思議地步的劍氣,塞得再容不下任何東西,身邊傳來了有容妹妹已近於屏息的驚歎聲:「天啊……好美!」

海面在劍氣的壓迫下,馬上便要飛散開來,但劍氣交織所生成的力場,卻又將大片的海水束結如一,隨著劍勢的牽引,海水四分!

彷彿是天上烈陽的劍氣核心包裹著其中那可怕的劍手,成為了海水四分的中心點,如同一點晶瑩剔透的花蕾,當四散的海水大力拍擊海面,生成的水霧瀰漫了整個海面的時候,花蕾綻放!

迷濛的水霧瞬間便被燦爛的劍光融化開來,劍氣呼嘯著拍擊海面,無數條縱橫交錯的水痕,在已沸騰的海面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短暫痕跡,也雕出了一朵又一朵瞬間榮枯的水晶花朵,反射著天上驕陽的光輝,瞬間映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同時,在至少長達三秒鐘的時間裡,我的感知範圍內的海面上,所存在的,只有呼嘯的劍氣。或者更準確地說,我的感知已如同我的視覺一般,完完全全地被這驚天動地的劍氣狂潮充塞得滿滿的,再沒有餘地感知其他的東西。

真霸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人的身份的話,這種性質的劍氣,還未必是那個人的真正實力,看來,分別後的這幾年,他實在是很用功啊!

這個念頭在心中升起來,卻非常隱晦地挑逗起了我的好勝心,太息一氣在體內輕輕地跳動著,隨著我的心境的變化,一波波地向外擴散。

剎那間,灼目的劍氣在我眼中還原為了平實無華的劍影,而整個海面也以它最真實的面貌出現在我眼前。

真的是他!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20 09:34

第二部 第一集 異物白石 第五章 白石
已經全神貫注的我立刻確認了那人的身份,雖然這種燦爛輝煌的劍技,一向不為他所喜愛,但劍道大成之後,什麼樣的劍技,他都可以信手拈來,且使得威力十足。

也只有他了——劍道天才章嚴柳!

可是,他為什麼突然到這兒來搶奪那個異物,還如此不講情面地一把將我拖下水……雖然我本來也真的想趟這灘渾水。

這不是他的風格……難道,這幾年來,他也學壞了嗎?

我緊緊的抿住嘴唇,看著海面上縱橫馳騁的章大劍客,腦子開始高速地運轉起來。如果可能的話,就快給我一個真實的答案吧!

答案來了!

當那璀璨奪目的劍光達到頂盛,而即將順應天理,氣勢滑落之際,早在外圍被他的劍氣壓得好生鬱悶的眾多高手,受氣機牽引之故,幾乎同時出手,至少十五個人的合力一擊,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的老爸在這兒,也要手忙腳亂好半天,說不定還會受點兒暗傷,章嚴柳會怎麼應付?

結果瞬間揭曉,他手上那柄平凡的鐵劍劍光內斂,由絢爛剎那間歸於平淡,幾道隱隱綽綽的劍光劃過虛空,縱橫交錯,盡顯疏影橫斜的清淡之姿,這才是他的真功夫!

四方奔湧而來的勁氣,被空氣中剎那間質變的劍氣導引牽扯,幾息間已崩潰大半,而在他胸前,卻又突起一道堅如實質的朱紅色光影,長唳聲裂空入雲,而海面上的溫度,則開始瘋狂地上揚。

一道又一道霸道無匹的火牆,在海面上平行推移,所到之處,無人敢攖其鋒!

「妖鳥朱翎!」

伴隨著多人的驚呼,我撫掌大歎,只是歎息中卻沒有什麼慘淡意味,反而是歡欣之意更強一些:「這次,是不干也要干了!」

「是朱翎耶!」

有容妹妹拍手歡呼,我則深吸一口氣,準備隨時出手。

「張真宇,東西你拿著,快撤啊!」

朱翎的叫聲依舊,但其中幸災樂禍的調子,卻是想遮也遮不住的!

而伴隨著這個聲音,一團黑影破海而出,升到十多米的空中,打個轉兒,便呼嘯而來。當我愕然上望的時候,一顆碩大礁石已飛臨我的頭頂,而其中那一道死氣沉沉的白影,不是在海下被嚴加看管的異物,又是誰來?

「張真宇!你們炎黃想四面樹敵嗎?」

是本。布拉索的吼聲,他再沒有用敬稱,好像因為場面上的優勢,讓他的話語中多了那麼幾分底氣,當然,如果讓事態再這麼發展下去,他所講的也極有可能成為事實!

那麼,身為一個名義上的皇帝,我似乎也應該做點兒什麼……「都給我停手!」

我隨手將礁石放在甲板上,然後揚聲高叫,中間甚至用上「獅子吼」的功夫,海面上彷彿起了個炸雷,眾人的身體都是一頓,也趁著這個機會,章嚴柳人劍合一,瞬息之間便移出戰圈,有幾個反應過來的想要追擊,卻被殿後的朱翎幾翅膀打落海中,好生狼狽。

海面上終於暫時安靜了下來,我環目一掃,卻發現夾雜在這些人之中,屬炎黃一脈的高手們那尷尬的模樣。

蘇怡她們終還是沒有來得及讓這些人脫開是非……我歎了一口氣,再度揚聲道:「炎黃一脈,皆退出此地,此時乃屬朕之私事,你們不必插手!」

看到有些人露出的不服之色,我口中語氣加重:「如果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請向長老會進行諮詢,在事後,朕會向長老會提交一份報告的!」

可惜,雖然他們有些意動,但身體卻沒有動彈,顯然,在長老會的威嚴和我這個傀儡皇帝的象徵意義相衝突時,他們選擇了前者。

隨他們的便吧!我不想再去浪費口水。

只是,在此刻,我突地發現了些不對勁兒。都這個時候了,已經無法完成任務的蘇怡和容知雅,為什麼不見人影?莫不是……我的背後當即出了一身冷汗,本來還算得上穩定的心跳驀地失控了起來,再認認真真地掃視了一遍海面,同時以神念掃瞄海底,竟還是沒有找到兩個人的氣息,我的手開始輕微地發抖……她們兩個怎麼了?

「張真宇,我們在聽你的解釋!」

本。布拉索的話音算不上客氣,但也並不粗魯,只是仍然忽略了敬稱,顯示出他一貫「良好又強硬」的作風……老子憑什麼給你解釋?去你媽的大頭鬼,我真正想知道的是我的親人的下落!

「她們兩個人呢?」

我如此響應布拉索的質問,用了很大的力氣控制住聲音的平穩,以免吐字不清。

不過,聲音傳過去後,布拉索仍自一呆:「誰?呃,你是說……」

他往四面掃視了一下,但隨即便明白自己的動作有些失態,棕黑色的臉龐掠過了一縷紅光:「張真宇,我們現在討論的是貴方的魯莽無理的行為問題……而且,我不知道蘇小姐和容小姐去了哪裡……這個,應該也是你們自己的問題!」

我死死地盯著他,同時神念依然無孔不入地掃瞄著海面上下,除了那些仍然隱在海底的六大力量的高手,蘇怡和容知雅的氣息仍然沒有出現。

我身後的江雅蘭發出了低低的一聲驚呼,我可以感覺到,她如燎原大火一般的真氣已經盡數開動,這是唯一的一次,我沒有為此感到苦惱。

「首先朕必須確認朕的親人的安全問題……」

虧得我現在還知道用那個彆扭的自稱,我的腦子裡面現在是一團糟,可是偏偏還要在這種狀況下,羅織一些不

太過分的言辭,以免將事情攪亂,使不知所蹤的兩人面臨更大的風險,這令我很生氣。「如果朕的朋友的安全得不到保障,朕不認為與你們還有談下去的餘地!」似乎在響應我的話,身後的江雅蘭緩緩升空,火光繚繞在她的身體周圍,氣機已然蠢蠢欲動。我仍然盯著布拉索,身體中所蘊含的力量,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嘶吼。布拉索遙遙地響應:「我並不清……」「不要轉移話題,你這是在轉移我們的注……」有一個人在一邊喊了起來,打斷了布拉索的話,更激起了我的反感。我狠狠的一個眼神逼了過去:「閉嘴!」多話的人應聲向後拋飛,連聲音都沒喊出一聲,便一頭栽入海底,已經被我凝如實質的殺意給擊昏了過去!人群一陣騷動,布拉索的臉似乎也白了一下,氣氛再次發生了改變。我握起了拳頭,同時轉變了說話的對象:「韓小姐,把有容妹妹帶到艙裡……」

這裡要開戰了!

後半句我沒有講出來,只是為了不讓有容妹妹擔心。後果如何,我現在沒法去想!我只在乎蘇怡她們的人身安全……她們,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布拉索緊緊抿住了嘴,再沒有開口說話,章嚴柳和朱翎正慢慢地向這裡移動,江雅蘭真氣外爍所生成的氣爆聲,混合在海浪的聲響,已成為了這段時間內海面唯一的配音,我的眼眸逐分逐分地陰沉下去。

「嗨,帥哥,剛剛是在找我嗎?」

帶著三分酒醉的狂放,以及七分天生的不羈,她的聲音和行為,永遠都不可能讓人模仿,我當時便呆住了,直到滿身酒氣的她親暱地摟住了我的脖子,在我臉頰上烙下了一個妖魅而性格的吻。

容……容妖女!

我的氣勢登時一落千丈,所留下來的,只有手足無措。

在她玉臂的把持下,我艱難地回頭,只一看到她醺醺然的俏臉,便慌忙轉移了視線,也因此,正看到蘇怡從容的笑靨。

不過,不知怎的,我一看她,她竟然玉頰微暈,然後便優雅地輕輕彎腰致意:「宇哥,讓你擔心了!」

「啊……啊,哪裡!」

這次……真是太丟人了!

現在船上的氣氛有古怪,看著近在咫尺的容妖女似笑非笑的臉,我身上有些發熱,連她們先前氣息消失的古怪也來不及問了,只是用力掙脫了妖女的箝制,一本正經地整理衣冠。

咳哼,現在,在我的氣勢已經大衰的情況下,問題解決的權力,就正式移交給此道的高手吧,蘇怡……這裡的事情該怎樣解決呢?

「就按陛下您說的辦啊!」

蘇怡笑得很開心。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說這句話的意思,她已揚聲開口:「布拉索先生……我想你也應該看出這件事情之中的蹊蹺了吧,我認為,為了給我們大家一個滿意的解釋,我們人員內部需要盡力地溝通一下……諸位,反對嗎?」

布拉索是想反對的,可是被天上海面兩股殺氣一夾,保證他連個屁都放不出來——我和章嚴柳合作愉快!

蘇怡仍帶著笑意的眼眸,自海上一群啞巴似的人們臉上掃過,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

蘇怡笑容越發燦爛:「那麼,宇哥,請章嚴柳章兄下來一敘吧!」

章嚴柳的名字一出,海面上又微起了一陣騷動,但迄今為止,仍然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布拉索本人也是表情古怪,沒有任何的表示,顯然已經默認。

我雖然比較奇怪各大力量的高手為什麼如此好相與,但聽了蘇怡的話,我也沒有了什麼考慮的餘地,只是對著目標比出了不算太客氣的手勢,對天空中兩個始作俑者低吼出聲:「你們兩個,給我下來說清楚,這該死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潛台詞是:「該死的,動手前為什麼不叫上我?」

「真宇兄,自東海一別,已近三年,可還記得我這個手下敗將否!」

章嚴柳大笑著張開雙臂,無視於身邊虎視眈眈的諸禁衛軍的眼神,狠狠地摟了我一下,不但沒有用敬稱,還讓胸口未干的墨漬,輕鬆報銷了我身上價值不菲的T恤。看得出來,他不在乎我現在頂著的身份,卻很在乎我本人。

我苦笑了起來,但心中也著實欣悅,一之時間也忘了剛剛他的無義氣行為。無疑的,在那場遙遠的東海武會上,最對我脾胃的,就是這位好水墨更甚舞劍的畫癡。

遙想當年,眾人酒酣之際,他以劍代筆,行潑墨山水,我長嘯為笛,做海市蜃樓,更有天地勝景以為助興,那是何等的痛快。

而我十六年的平靜就從那裡裂開了第一個缺口,對我而言,意義自是非凡。

我笑吟吟地響應,同時不輕不重的一個馬屁拍了過去:「嚴柳兄風采也是更勝往昔,從剛剛的劍勢看,似乎這幾年丹青手段更上一層樓啊!」

說別的不成,但如果講丹青水墨,章嚴柳一定比什麼都開心,更何況我淡淡的一句話正切中要點,不由得他不高興,摟我的力氣不由得更大了幾分。

「互相吹捧……噁心!」看什麼都不順眼的江雅蘭,這個時候也依然發揮著她的天性,估計是剛才沒有動上手,令她心情不好。當然,如果不出預料的話,她很快便要開心了……我當然不會現在就告訴章嚴柳,我正準備動手開搶,而是故作不悅地道:「嚴柳兄,不要告訴我是你起意要這麼明顯地與我為難的……兄弟我相信你的為人,而且……」

而且……從現在的情形看,誰是罪魁禍首,已經很明顯了!「小宇子……你聽我解釋!」朱翎這個時候倒是乖得很,一點時間也不敢浪費地俯衝而下,只是,方向似乎有點兒偏移,不是像一直以來的慣例一樣降落在我的肩上,而是劃了一個小弧線,輕輕地貼上了有容妹妹的香肩,而且貼近頸部靠後的位置,讓有容妹妹的秀髮遮掩住它大半個身子。

「朱翎……」

我當時的眼神一定很可怕,受餘波所及,連有容妹妹都瑟縮了一下身子。

雖然就算他們不來攪局,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也不會閒著,但是,這並不表示我就可以容忍這傢伙拿我開涮:「朱翎,如果你是個爺們兒,你就給我過來!」

「我不是爺們兒!我是雄鳥!」

它講話竟然還理直氣壯!我撩起了袖子。

當然,這只是作態而已。因為我們一人一鳥對彼此的瞭解,已經到了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地步,至少,單純地從數據上來看,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能與我的意識直接相通、且分辨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生物,也只有它一個了。

現在,我只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混蛋在久別了兩年之後,送上的這份大禮,見鬼的那麼讓人討厭!

「為了正義!」這廝在有容妹妹的肩頭上正義凜然地踱了三步,做出如上表示。可能是因為癢,但更應該是為了某鳥的不自量力,有容妹妹笑彎了腰,也虧得這廝還能死抓著衣料不摔下來。「正義?」用著極度不可思議的口吻,將這兩個字眼兒,從口中用力地咬出來,我緊緊地盯視著這個道德淪喪至地滅天誅地步的鳥類,以看待世上最惡劣的偽善者的姿態看待它,想看看它說出這樣低劣的謊言,最終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永生的族類歸屬自然的正義。卑劣的人類永遠是自然的天敵,只擁有著毀滅的意義!」

朱翎看來是真的有些生氣了,它不屑地掃了我一眼,昂起它的鳥頭,直望向藍天,說出了這句對它而言是自吹、對人類而言似乎極其過分的話……那個什麼見鬼的「自然的正義」我不知道,但這「永生的族類」,不正是形容它這樣的活了千百年的妖怪嗎?「你好像很囂張啊……」

嘴裡的話語不善,但在我還沒有想明白它這種態度之前,我是不會冒失地上去動手的。否則在事後,我一定會被它嘲笑成為「人頭豬腦」!

「自然的正義?」

一邊的蘇怡在口中低吟這個詞組,倒是表現出了莫大的好奇,而數秒鐘後,她也再度展現出了她驚人的記憶力,同時,也展現出大家罕能一見的驚訝和好奇:「自然的正義只屬於自然的兒女,變異的種群只能回到變異的深淵……朱翎,認識了這麼久,你不會現在才說,你是黑暗時代那個『天道』的成員吧!」

天道?

那是什麼東東?

我當然想這麼直截了當地問朱翎,但,因蘇怡一語道

破,瞬間變了臉色的朱翎發散出的氣息卻使我心裡發毛,好像,蘇怡觸摸到了這隻鳥的痛處了……「『天道』……我從來沒有加入過天道!」只用半秒鐘的時間便完全恢復了常態,它再度高傲地仰起頭,似乎對那個「天道」不屑一顧,但隨即又迅速地澄清自己的態度:「當然,我曾經想過要加入,只是因為一些私人的原因,才耽誤了。當然,幸好如此,否則,張真宇,我們說不定就會成為累世仇家了!」

我不明白它最後一句話,但從它直呼我的全名來看,它應該已經生氣了。

在這種時候,如果交流的雙方有一方失去冷靜,就很可能鬧出一場禍事來。我立刻在不經意間放緩了語氣,但並不想就此放過它:「那麼,你幹嘛無緣無故地說那些話?作詩嗎?」

「只是針對你們人類的劣根性,有感而發而已!」

「劣根性?是指對這個『異物』的捕獵?」

「如果你出口的是肯定句,我一定會讚揚你的自知之明!」

火氣頗大的朱翎與我針鋒相對。而此時,它的目光也轉到了那邊仍裹在礁石中、氣息若有若無的異物身上。下一刻,它已飛落到了礁石上,不屑地一哼,一翅擊在礁石中部,石塊中分。

「異物」無力地摔倒在甲板上,我們還好些,而一直看得迷迷糊糊的有容妹妹,這才知道「可可」竟然是給封在了礁石之中,她驚呼了一聲,跑了過去。

這樣一來,遠方正心不甘情不願,保持觀望狀態的人們開始有了些騷動,若不是我和章嚴柳及時的一個神氣充盈的眼神瞪了過去,必定會有幾個性急的傢伙衝過來!

「喂,朱翎,爽快地解釋一下吧,否則請你罵人的時候,不要把我和小怡她們牽扯進來,這很刺耳的!」

江雅蘭難得地用了一個「請」字,但更突出了她此時難以自抑的好奇心。

當然,我想她也從來沒有忍過,怕是到現在才有她說話的空檔,她才這麼抓緊時間立好名目地講出來吧!

章嚴柳立刻退後,舉起了雙手:「我已經聽過了一次了,所以這次我申請退出。你們去艙裡聽故事,我在甲板上警戒兼寫生!」

我懷疑地看著他,但並沒有看出什麼。嗯,也許我是多慮了。

半小時後,我一腳踹開了艙門,直接殺到甲板上,找那個狡猾該死的章嚴柳決鬥,我的面部表情一言以蔽之,是咬牙切齒:「章嚴柳,你該死一萬次!」

我終於明白了他為什麼會選擇留在甲板上,該死的,聽朱翎講古,簡直就是對人類自尊心的最大折磨!朱翎,這個鳥類的毒舌家!

它的開場白是這樣的:「人類之所以稱為人類,就因為人們皮囊內的填充物全是慾望!」

「或許吧!」

懶洋洋的容妖女漫不經心地給予響應,卻是連眼角也不抬一下。

「很好,我們大家取得了第一步的共識!」

朱翎極具氣勢地點它的鳥頭,根本不給我這個持異議者以任何講話的機會。

事實上,我心裡隱隱覺得,就算是它讓我開口,我也找不到什麼論據來證明它的錯誤……難道我要用那種只屬於普通人世界的、老掉牙的進化論和它拼嗎?

所以,朱翎仍在意氣昂揚地講下去:「用慾望做添加劑,再配合人類本身的虛榮心,所得到的世界上最噁心的東西,就是人類的自以為是!」

「嗯,沒有不同意見!」

蘇怡笑吟吟地托著香腮,一臉輕鬆自在地附和。

江雅蘭皺皺眉頭之後,終於攤手表示理解,但隨即她便站起來,還拉起了聽了好生入迷的有容妹妹:「就當我全部承認吧……但是本姑娘應該有不聽的自由!姓張的,今天晚上有空的時候,把這些話全裁掉以後再講給我聽!」

她拉著有些不情願的有容妹妹,要離開朱翎毒舌的荼毒,我很驚訝地發現,她竟然還能顧及到有容這小妮子的心理定向問題。正處在遲來的叛逆期的小姑娘,一定最喜歡聽這個的,我再次為我的失策感到臉紅。

「雅蘭姐……我,我是不是也應該有當聽眾的自由……喂,雅蘭姐……」

有容妹妹哪能抗過江雅蘭的一身怪力,早被她拉到了甲板上去,遠遠地還傳來江雅蘭對她的響應:「嗯,真不幸,你雅蘭姐我一向是獨裁的!」

而在這之後,一直沉默著的冰山美人也站了起來,淡淡地道:「我也不聽了,不過,我絕對聽從女師大人的意見。」

她向與江雅蘭相反的方向走去,再沒有回頭。

兩次的發言被打斷,再加上聽眾的不斷退席,朱翎的話頭竟然還是沒有被斷掉,它冷冷地哼了一聲,喚回了我有些走神的心思,它再度開口:「人類永遠都以為其他的物種,都只是他們的興趣來源……」

「都明白啊!」

容妖女再次附和,雖然持贊同意見,但她屢次地打斷朱翎的興頭,就算是話語之間全是贊成之詞,說話者也受不住了,猛烈地拍了幾次翅膀,朱翎咬牙切齒地發狠了:「在別人說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先急著發表意見!」

容知雅將酒瓶壓在桌上,依然是笑吟吟的模樣:「不是打斷,只是提醒而已,提醒我們最聰明的朱翎,不要把這種已經是全宇宙公認的道理,再講一遍,請直接說重點,OK?」

雖然容妖女與這只妖鳥同樣都帶了一個「妖」字,但看起來,還是年輕得太多的容知雅更具備壓倒性的實力,朱翎立刻地明白了過來,連連點頭,表示明白,但眼神依然睥睨著一邊只能苦笑的我,那意思就是說:「似乎某人對已成為宇宙公理的大道理,依然不明白啊!」

容知雅斜睨了我一眼,旋即微笑著做出了獨裁的決定:「今天晚上如果能騰出時間的話,我會讓他把整個《自然教義》背下來讓你欣賞!」

我朝天翻了個白眼,誰睬你!

不過,這樣明白的支持,也讓朱翎頗為滿意,嘎嘎地笑了兩聲之後,它開始進入正題……「首先要確認一點!它……有名字!請不要異物或是怪物地亂叫,這是一種非常沒有禮貌的行為!它的名字屬炎黃語系,姓白,名石,字子軒,你可以叫它白石,當然,如果你自認為對得起它時,也可以叫它子軒!」

它那雙鳥眼斜睨著我,似乎認定我就是那個嘴裡的「異物、怪物」叫得最歡的無禮之輩。我乾咳一聲,別過了頭去,這個,我不予置評。

好像是聽到了朱翎口中對自己的稱呼,被放置在桌上的異……哦,現在應叫白石,勉力地抬起頭來,但旋即又無力地趴下,那模樣,像是一條剛剛被拆掉骨頭的死蛇。

「它還有字……連我都沒有呢!」

我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但想想自己年齡尚不滿弱冠,沒法和這位活了千百年的白子軒相提並論,心中又好過了些。

「子軒當年正是『天道』的高層人員之一,當然,它這個名字你們或許很陌生,但如果換一種叫法——妖劍百年!這個稱呼如何?」

我聽了就當沒聽到,但此刻,室內兩位女士抽涼氣的聲音,卻分外地響亮。

「妖劍百年!」

「天道神劍!」

我看到了本沒有一絲神采的容知雅眼中異芒閃現,篤定的蘇怡失態驚呼,朱翎高傲地仰起了頭,好像這個稱呼是它自己所有一般。

「妖劍百年?那是什麼?」

我心裡真正地開始好奇起來,似乎很了不起呢!難不成……我用心地打量了一下似乎已是垂垂待斃的白石一眼,聽朱翎前後說話的語氣,難不成,這個不知活了多少年歲的白石兄,竟還是「黑暗時代」的古董先生?

「原來……當年『天道』的第一高手,就是這個樣子啊!」

蘇怡輕聲地感歎了起來,話語中雖多是感懷古跡的蒼涼,但不能忽略的,其中也有那麼幾分「見面不如聞名」的失望味道。

雖然我至今不瞭解這所謂的「天道第一高手」,在那個時代是怎樣的一個份量,但也能對蘇怡的心理通曉一二。畢竟,一個「第一高手」竟然成了這副模樣,實在是有些名不副實。

「不要小看它!」

朱翎好像被傷了自尊,所以反應特別地激烈,它伸展出火紅的翅膀,幾乎要指著蘇怡的鼻子慷慨陳詞:「如果不是它急著要消化『神之原石』中龐大的信息,以近乎一半的修為同化異類物質,你們那些毛還沒有長全的小輩,怎麼能動它一根毫毛!」

呃,姑且不論這位通體光滑的白石先生有沒有毫毛,單就朱翎的話意來理解,那結果還是挺讓我們吃驚的。

不過,消化「神之原石」?朱翎知道它在說些什麼嗎?

「消化神之原石?」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時轉移,大家的目光開始專注於白石「頭頂」上,那扁扁的已無光澤的「神之原石」,似乎,真有那個被「消化」掉的樣子!

「不……不是這樣子的!」

某個人突然出聲反對,只是聲音低細,中氣衰微,實在是沒有什麼力量可言。

朱翎登時大怒,狠狠地一眼瞪了過去,咬牙切齒道:「不是這樣是哪樣?難道你還能比我更清楚白石的狀……白石!」

它的聲音驀地高了八度,那雙火鑽般的鳥眼,也差點兒沒有瞪出眼眶,飛射出來,這一剎那間,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暫時地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著再度開始顫動的白石。

剛剛就是它,發出了接近人類,不,是等同於人類發音的話語,那個意思,很清晰!

它……它,它竟然會說話!它有生物的發音器官嗎?

「子軒!你……你能說人話了!是因為『神之原石』消化成功了嗎?」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朱翎,它興奮過度地猛烈拍擊翅膀,在我們的頭頂飛來飛去,旋即又想起白石幾乎便要死去的虛弱狀態,便手忙腳亂地衝下來猛輸元氣。

在容知雅的示意下,我也伸出了一隻手指,輸入太息一氣,幫著朱翎調理白石的身體狀態。

昨天我也曾輸入真氣幫它療傷,但不過是一觸即退,並不太用心,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感想。而在此刻,凝神定志的我在雙方正式接觸時,身體卻不由得顫了一下。

修為真精純!

我暫時還不懂得像白石這樣的異類生物修煉的理論依據,但這並不妨礙我查看它的「道基」。

縱使它此刻虛弱之極,軀殼內的氣息弱得可憐,但純憑神念感應,我依然可以大致地瞭解它所打下的堅實的修為基礎,純論精氣渾厚,我竟然探不到它的最終層面。

真了不起!這就是千年的修為嗎?

我開始佩服它了。

雖然同屬於「妖」類,但它的身體構成又與朱翎不同。

據我的瞭解,在正常狀態下,朱翎的身體構造像是鷹和隼的雜交品種,雖然古怪,但也稱得上是五臟俱全。而在心臟部位,代之而生的卻是一塊每秒鐘跳動上百萬次的「核」!

白石卻不同,它的身體構造奇特之至,太息一氣掃瞄一遍之後,我所得出的唯一結論便是——這是一塊密度大得用激光刀也切不斷的石頭,可是見鬼的,其中卻用穿插著無數細密微小的神經線,以及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柔韌性驚人的組織……當我的太息一氣進入它的體內後,立刻便被一股龐大的吸力扯得四分五裂,沿著複雜的路線被運往一些奇特的竅穴,受到太息一氣的刺激,它體內的生氣很快地便被引發了出來,也就是幾秒鐘的功夫,它的狀態已經好了很多。

然而,當它狀態回復後的第一件事情,則又令我們這些人類目瞪口呆。

「嗚……哇!翎哥,我殺生了,我殺生了,我該怎麼辦?天啊,我有罪,我有罪啊!」

它堅實而又柔韌性驚人的身體,整個地蜷曲了起來,像是一條盤起來的蛇,不久之後,我才知道這是沒有五官的它表示傷心的外在表徵。

當時的我只能把眼光望向蘇怡:「這位白石先生……殺了多少六大力量的成員?」

蘇怡搖搖頭,道出答案的同時,也表示了她的不解;「說來奇怪,至今為止,捕獵隊裡沒有人死亡,受傷昏迷的是有那麼幾個……它殺誰了?」

「抹香鯨,我竟然殺了一頭抹香鯨!翎哥,我不是有意的,真的,我不是有意的!當時因為我得到『神之原石』,我太興奮了,飛得太快,所以沒有注意,等我發現的時候,它已經死了……嗚,翎哥,我沒有救回來它,我殺了它,我千年的修養讓狗吃了,我……」

它自然是沒有淚腺這種器官的,我甚至懷疑它體內有沒有水分的存在。不過,聽著它越來越尖銳,也越來越淒慘的聲音,我絲毫不懷疑它現在真的是很傷心——雖然這種傷心的理由有點兒……怪!

我望向蘇怡,蘇怡抬頭苦笑,七月底的情報中,確實有這麼個零碎的信息,又有哪個人會想到,這才是事情發生的關鍵呢?

「它是『天道神劍』?」

容知雅再次開口,這時眼中明明白白地,就顯露出「原來如此」的味道來了。

朱翎有些尷尬,但更多的還是對自己的朋友的維護,它瞪起了眼睛,和妖女對視。但只過了半秒鐘,妖女便露出了慵懶的笑容:「真的……很討人喜歡!」

是啊,就像個天使!雖然外型怪了些!

想到了這位白子軒白老兄昨夜今日的作為,我頗有感歎,與它相比,大部分的人類都顯得齷齪了很多,這是我所得出的結論。而事情到了這一步,來龍去脈也就差不多清楚了。

在朱翎的循循善誘之下,這位白石先生將昨天還對我隱瞞著的一些事情,都講了出來。

它比六大力量的任何一方先一步得到了神之原石,希望消化其中的知識,然而由於太過興奮,逃跑的路上不小心殺了一頭抹香鯨,因此心神大亂,差點兒走火入魔,功力因此大失水準,這才無力逃出六大力量的圍追堵截——站在人類的立場而言,這不是什麼有面子的事!

可是,它搶「神之原石」有什麼用?

消化知識?它要到人類社會中去求職嗎?

「是為了修成人形吧……」

朱翎拍了拍翅膀,眼眸中顯露出的神采是深深的不以

為然,但即使是這樣,也足以令我們這些旁聽著呆然以對。修成人形……也許它是在講神話!「本來就是神話!」非常難得的,朱翎竟然贊同我們的意見,也表現出了它的立場。

「妖體化形本來就是屬於神話的範疇,在理論上首先就站不住腳,更何況前提所需的那天文數字的能量……就算是修到太陽爆炸,也未必能夠達到那一點!也就是某些腦子快成了石頭的傢伙,才會把這種事情當真……修成正果?哼!」

它狠狠地送給白石一個大白眼,白石的身子蜷曲得更緊,顯然十分傷心。

「那麼就是說……一方面看不起人類,另一方面又想修成人類,這個,和『自然教義』很衝突啊!朱翎,你不會是因為這個才不屑於『正果』的吧!」

容知雅笑吟吟地開口,言詞之尖刻,令朱翎為之一怒,但它隨後便出口以理反駁:「或者在以前,想修成『正果』的妖類是不少,但那從來也不是因為羨慕人類,我們唯一的理由,只是為了……」

牠突地住口不言,似乎有了些尷尬,但隨即,它看向依然欲振乏力的白石,火鑽一般的眼眸中已儘是深深的憐憫:「想想吧,像白石一樣的妖類,以靈石為基,再以通靈神劍的劍意為魂,所生成的天地異物,根本就是沒有同類的,就算是與我這樣的妖類交流,唯一的手段,也只是單調的靈波傳遞……」以百年千年計算的修行時間,不是每個妖類都能夠忍受的……白石是這樣,我也是這樣……「

害怕孤獨!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20 09:35

第二部 第一集 異物白石 第六章 開始
它的話還是沒有說完,但我想,我已經明白了它的意思,所以,看向白石的目光,又多了一種其他的意味兒。

耳邊傳來朱翎的低語:「所以……張真宇,我最感謝的人類,就是和我相處近兩千年的張家的人,當然,也包括你!」

朱翎的理由陳述自此終結。

其實,我不認為它說了什麼真正能夠做為現實論據的理由……不過,我看向船艙內的兩位美麗而智能的女人,蘇怡的眼眸中是一片平緩的沉靜,容知雅依然還是醉眼朦朧,我一個也看不透,可是為什麼,我覺得她們好像已經和我一樣被朱翎所說服了呢?

任務,又增加了一個!當然,難度也增加了,只是,為了朱翎,為了有容妹妹,當然,也為了白石,我甘之如飴!

「喂,嚴柳兄,當時你要過來搗蛋的時候,就沒有想想後果嗎?」

當我的回憶告一段落時,我和章嚴柳又再度地稱兄道弟,讓禁衛軍擺上舊桌案,再拿來幾壺好酒,調製幾個下酒小菜,在海面上眾人噴火一樣的目光中,我和他就這麼對海暢飲起來。

我有些好奇章嚴柳當時的心態——至少我以為,在被那只不修口德的妖鳥的毒舌肆虐過一遍後,竟然還能無償地給予那妖鳥幫助,這無疑地需要超人的修養,以及更超人的勇氣。

「後果……嗯,略有思及,卻不太仔細,只是近日平和無趣,得見此事,是故往之!」

雖然掉文,但,真……直白!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外表上一直表露出「於不願與人爭」的章嚴柳,原來也是喜歡刺激的。

這讓我感覺到挺失落,原來還以為他和我一樣,是那種惟和善論者呢……「惟和善論?」

我心有不滿地看著他睜大了的眼睛,當他得知了我的想法後,他的口吻與我之前表達對朱翎口中的「正義」一詞的觀感口吻,幾無二致!這讓我很不舒服,要不,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

「喔,當然,這幾天我的心情不好,想找人來砍也是事實……嚴柳兄可願與我一道找這個樂子?」

很快地抵不住章嚴柳那懷疑的眼神,我苦笑著舉杯相敬,同時探他的口風,看看是否能給自己招來一個有力的幫手。

章嚴柳沒有立時回答,只是將目光在海上各方人士的臉上掃了一遍,揚眉問道:「哪個?」

「布拉索!」

我為他倒了一杯酒,他大方地一飲而盡,眼中卻是若有所思:「今日見有容小姐戴著面具,似是傷及面部,莫非就是此人所為?」

「不錯!」我給自己斟滿一杯,森然飲盡,同時補充一句:「尚有前仇舊恨!」「不問前仇,單只這廝之無恥之舉,便足當死罪。好!我當為真宇兄擋拆群敵,以待兄建功!」他再不問理由,只是乾乾脆脆地擲杯於地,瓷片四濺,炸出漫天的殺機。

在海上等待我方結果的人們,終於都忍不住了。終於,以布拉索為首,六十餘位六大力量的精英向遊艇這邊逼近,氣氛凝重得令人為之窒息。

我微笑著讓禁衛軍士再拿一個酒杯過來,為他斟滿,舉杯相敬道:「請滿飲此杯!」兩人同時飲盡杯中之酒,齊齊長身而起。在這一剎那,我體內的太息一氣開始了和緩的流動,而瞬間過後,真氣便在我體內生成了一股風暴。今後的日子雖然會很麻煩,但……真刺激!

我如此想。

「張真宇……已經過了半個小時,貴方內部的討論可已經告一段落?我等以為,似乎貴方應該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了。」

布拉索已經完全恢復了平日的冷靜,他的聲音從海面上遙遙傳來,飄渺至不可測,使我無法得知他此刻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沒有立刻回話,只是冷冷地打量著這個沉靜中帶著囂張,卻也有著相符實力的傢伙,靜思著待會兒應該在何處下手。

我不開口,章嚴柳當然也沒有心思開口,就這樣靜默了一會兒,布拉索似乎有了些不耐煩,又一次地開口問道:「貴方的蘇小姐和容小姐為何不見?雖然不想多問,但仍要確認一下:那個異物是否還在船上?此時的狀態又是如何?」

他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說,我們是不是動了什麼手腳將那「異物」轉移走,又或是乾脆在上面動了什麼手腳。

此言一出,四面已形成合圍的眾多更大力量的精英,立時生出了不小的騷動,那情形,倒好像馬上就要動手一般!

冰冷的眼神,自布拉索棕黑色的臉上一掃而過,我結束了對他的打量,也宣佈了衝突的開始。

雙手自然負後,我神情睥睨,不可一世:「首先,朕要確認一點!它……有名字!請不要異物或是怪物地亂叫,這是一種非常沒有禮貌的行為!」

「名字?」

布拉索的臉上霎時變得非常古怪,不只是他,只要聽到了我這句話的人,無一不是面色奇異,彷彿看到了雞蛋中跳出了一隻恐龍來!

「萬物莫不有名,它有名字,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微微一笑,心中的意念彷彿瞬間具備了超人的靈性,轉化為較之腳下的大片汪洋也不遜色分毫的澎湃語句,脫口而出,不假藻飾:「靈石成胎,劍魂為意,它於天地間生長千年,修煉有成,自名白石!」

聲音伴隨著海風,在海面上呼嘯而過,引起一波更大的騷動。

「已經取了名字了?」

布拉索如此說,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我想,他的炎黃語的水準,也只在水平線上下浮動而已。難道,他聽不明白「自名」和「命名」的差別嗎?他的潛台詞無非就是:「那傢伙什麼時候變成你張家養的寵物了?」

此言一出,海面上眾人配合著低嘩起來,大概是他們覺得我的身份太敏感,一會兒不好動手,便要將這個罪名給落到實處吧……這又如何?

對此,我莞爾一笑,在這種時候,本來就已經只有這一種答案了!

輕輕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看看天色,只當沒有聽到布拉索在說些什麼,只是微微笑道:「啊,已經到時間了……真對不起,經過半個小時的商討,我方還是沒有找出能夠完美地解決我們之間問題的好辦法。

「而且,在這種情形下,由於炎黃一貫的道德標準,我方很抱歉但也很鄭重地表示:完全支持嚴柳兄他們的行動,並將尊重他們的勞動果實,也將給予他們以最大的幫助和支持!」

我這樣說話,擺明剛剛的半小時根本就是在那裡拖時間,換句話說,也就是不輕不重地玩了海面上諸多高手一記。

海面上登時暴起了無數的殺氣,至少有一半人的瞳孔溫度在此時下降到冰點,那根維持著短暫和平的脆弱的絲線,馬上就要崩斷了——只有有人輕輕地劃那麼一下!

「道德標準?真宇兄,這個理由太過模糊,不知你是否可以為我們來解釋一下呢?」

一道嘹亮婉轉的聲音在海面上飄盪開來,擁有著這樣的好嗓子,明顯不是布拉索那個老男人。

我循聲望去,見到的是一位身著簡單樸素的吠陀祭司服的美麗少女,她與有容妹妹頗有幾分神似的臉蛋兒上,正微露出一抹不可測的笑容來。

吠陀的「無雙守護」!可愛又可懼的蜜兒姑娘……沒聽說捕獵隊裡有她啊!她是什麼時候抵達的?

加上海底下一直沒有露頭的卡陀、路易等人,對方實力雄厚,今天這一仗實在是不好打!

當然,按照現在的實力分配,布拉索應該也沒有將這種力量,指揮得如臂使指的能力!

我心裡面沉思著,卻再度露出一個笑容,目光掃過諸多未來的敵手,一字一吐地響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鏘!」

身後章嚴柳拔劍出鞘,劍氣撕裂長空,直指遠在百公尺外的布拉索的眉心,他長笑道:「壯哉!吾當潑墨以記之!」

隨著他手上的劍吟,戰事爆發!

雖然早想著要動手,但沒有人想到首先動手的會是我們,所以,出手的雖然只有章嚴柳一人,卻造成了對方陣形整個地哄亂。

禁忌的人馬的速度最快,幾乎在布拉索出手擋格的剎那,七名禁忌的高級戰鬥人員,便集結成了無懈可擊的戰鬥隊形,飛掠上天空,再撲擊而下,無數道雷射光交織成細密的大網,似要將整艘遊艇撕成千百塊!

然而,他們肯定沒有計算好其他各大力量人員的行動,章嚴柳劍氣一起,除了叢巫的人馬還算自覺地陣型壓前、準備撲擊之外,梵河、埃瑪以及神英的人員的第一反應,就是往兩邊閃,飛騰的人影將人們的視野切割得眼花撩亂,卻沒有任何的實質效果。

果然……我暗笑不已,我的估計果然沒錯,在開戰的初期,在所有人的本能反應中,除了禁忌這個死仇大敵,想不計任何手段地殺掉我們這幾個禍害之外,其他的人馬現在最想幹的,就是保護自己!

至少,在沒有達到壓倒性的優勢之前,沒有人會輕率地出手的!

而章嚴柳極具針對性的一劍,則更堅定了他們袖手旁觀的心思。這樣,這仗還怎麼打下去?

「果然還是禁忌……」

我口中大大地歎息一聲,真氣開始瘋狂地提升,眨眼的功夫,便達到了十二級頂峰的臨界點,隨著有意打造的一個響指,我瀟瀟灑灑地進入了極限階的狀態,層次上不可逾越的障礙,出現在了我和禁忌戰鬥人員的中間,雖然不會因為這個而造成秒殺的效果,但瞬間張起的「極限領域」,卻依然使我得到了我最想要的結果。

雷射光向四面八方反彈,我若無其事地按下胸中有些翻湧的血氣,臉上笑容不變,揮動著手指,並不比剛剛的雷射遜色太多的劍氣,同樣交織成彌天蓋地的大網,將飛撲而下的七個先鋒罩在其中,沒有高出我整整一個層次的高級領域障壁,他們所能做的,除了躲閃,只有硬挨!

一連串金屬交擊的刺耳聲響過後,漫天的機械零件拋灑入海,但挺讓我吃驚的是,失去戰鬥能力的傢伙,竟然一個也沒有!

他們的力量和速度,完全可以與十二級的人物相媲美,但我知道,他們絕對不是十二級!

一方面,禁忌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手筆,把十二級高手當成普通戰鬥人員來使用;另一方面,如果他們是十二級,我早在他們第一擊的時候,便會被呈多樣化巧思的攻擊力,扯得四分五裂。

那麼,這些半機器力量和速度夠格,手段單調又差勁,腦子還不靈活……他們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黑暗世界中禁忌的獨有勢力,近兩年來才剛剛發展出的奇特武裝,被所有十二級高手所唾棄的怪異部隊:「次品十二級!」

七道人形的機器在半空中分散又合聚,暗紅色的光束再一次地從他們身體各處拋灑出來,我週身的極限領域相應地收縮又張開,產生的小小一波衝擊再次消化掉了他們的二次攻擊,胸口的氣血翻湧更急,但還沒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如果想在今天就做個了結,就不要拖泥帶水!」

腦中閃過容妖女對我的警告,我眼眸中閃過了寒芒,惟有雷霆一擊,方能震懾人心,這一點兒,我明白得很!所以,下一刻,我已經跳了起來。

在雙方高速地相向運動中,面對面接觸的時刻瞬間便已到來,在他們身上的雷射管剛剛發熱的時刻,我已經來到了他們中間,張家應付群戰的殺招——四通八達!

太息一氣在極限領域的猛烈增幅下,開始了近乎於瘋狂的呼嘯,令人牙酸的金屬頓挫的聲響,在海天間響起。

兩個被穿腦,兩個被斷頭,兩個被腰斬,還有一個整個地化成了碎屑,極限領域在此時再次迅猛擴張,生成的震力將七個不成人形的傢伙,遠遠地震飛開去,再起不能!

與之同時,布拉索被章嚴柳酣暢淋漓的潑墨劍技的一擊,遠遠地打飛出去,差點兒便要掉落海下,雖然他很快地穩住了局勢,但很不幸地,他已經顏面盡失!

這當然不是說章嚴柳的實力遠在他之上,事實上,我認為,這個禁忌三巨頭之一的大人物的真實實力,絕對可以與我或是章嚴柳相媲美,只可惜,如果我們只求一種表面上的優勢,或者說,是暫時的勝利,那麼,這種事情也很容易做到!

我輕鬆地落回甲板上,章嚴柳則凌空蹈虛,瀟灑地移到我身邊,現出一派輕鬆,除了我之外,再沒有人會看到他後背上已經濕透了的痕跡。

他不但要盡可能地顯示出絕對優勢的實力,還要如布拉索一樣,辛苦地抑制住體內的能量,使之不超過臨界點,不至於陷入欲罷不能的「極限戰場」中去……這種壓力,可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得住的!

布拉索沒有衝上,即使他已經被怒火席捲了全身,剛剛那一瞬間,他帶來的價值過億的手下便全完了,而他們甚至還沒有發揮他們真正的力量。

然而這種結果,也只能怨他自己。如果不是他在危機來臨之際的反應太過直接,沒有察覺到其他各大力量的成員們的心思,也不至於吃了這樣的虧!

我可以理解他的心理。剛剛被我斬殺的七名改造人雖然是次品,戰鬥意識差得可以,但每一個人的力量還是極強。

我聽過一些關於這些「次品」的威力,他們真正的威力,並不能讓他們獨立地發揮出來,而是必須通過禁忌高層腦中精密的指揮芯片,控制他們的行動,結成號稱「絕殺」的陣勢,達到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很可惜,剛剛章嚴柳那一陣高速快攻實在是太漂亮了,讓這裡唯一一個能夠指揮這群「次品」的高級人員布拉索的大腦芯片的運轉,完全超負荷,連發號施令的機會也沒有,便被我全力一擊將那些傢伙給折碎入海。

真是很可惜……我沒有一點兒誠意地這樣想……或者對於可以「量產」戰鬥力的禁忌而言,這種傷害未必會要命,但已接近天文數字的龐大損失,或者可令堅羅那樣的強國也呻吟兩聲……現在,他還能指望誰給他保駕護航呢?

我的目光掃過一眾面無表情的諸方高手,唇角冷意森然。

海面上寒風凜冽,卻無法吹散已凝成實質的殺氣,布拉索的眼眸死死地盯著我,裡面的殺意,已經積蓄成了一座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火山。

在布拉索周圍的人不自覺地與他拉開了距離,沒有人傻到要去做擋箭牌!尤其是要擋住極限高手的高質量產品!

如此,有意無意的,我和布拉索之間已出現了一道頗大的空隙——完全可供我來去自如!我的眼眸閃了一下,卻也沒有趁此良機一舉衝上——我知道,布拉索沒這麼簡單的。

空隙很快就被堵上了,印證了我的判斷。為他堵槍眼的,是一個標準的改造人形象的傢伙,鐵青色的面孔放射出不屬於正常人的殺氣,渾身的肌肉彷彿是用鋼鐵一分一分地鑄就,剛硬而缺乏柔和。

僅以目測,他的實力應該還沒有到達「極限階」,但絕對已在十二級的頂峰,正是一個好對手。

對這個人的出現,我一點兒也不感到吃驚,事實上,如果布拉索這種級數的大Boss出門在外,身邊只跟著那幾個「次品」,我才真正要驚訝於他的不知死活。

只不過,這位保鏢先生看起來很面生啊——我明明已經將禁忌所有十二級高手的資料都背下來了,裡面絕對沒有這個人!

我在心裡面想著此人的身份,一邊的章嚴柳卻已微笑了起來:「早聞禁忌三巨頭身邊的親衛隊實力之強,世所罕見,且也是神秘得很。就是在兩年前雲忘先生殺上總部之際,也未得一見,引為平生憾事。真宇兄,今日我兩人應是頗具運道,竟然可以碰到其中的一位……只不知這位先生姓甚名誰?」

他本來無差別放射出來的氣機,在說話間已集中於此人的身上,只要這個傢伙稍有破綻,他便可以發出雷霆一擊,快速解決戰鬥。

只可惜,這擋路的傢伙沒有一絲的人味,對章嚴柳的詢問,連眼珠子也不動一下,只是如一尊凝結的銅像,冷冰冰地,卡在了我與布拉索之間那唯一的縫隙上。

布拉索那已倍感輕鬆的話語,從此人的背後傳來,笑吟吟的,顯得一團和氣。

「章小兄莫怪,馬喀他一向沉默寡言,並非有意怠慢……當然,看我們現在的情況,想善罷干休亦不可得,如此,也莫怪本座辣手無情!」

後半句時,他已言語森冷,同樣是殺氣畢露。

「廢話連篇!」

冷嗤聲中,我的身體緩緩浮空而起,與我同時動作的還有章嚴柳,兩個人的氣機天然同步,盈虛自然,隨時都有可能發出驚天動地的一擊。

而此時,布拉索開始了動作。

他沒有作勢動手,而揚聲高喊:「諸位,可還記得進入捕獵隊前的誓言嗎?現在便是履行的時候了!」

他的聲音在海上悠悠然浮動著,帶起了一股詭異的風。海面上靜了一下,然後不知由誰開頭,一聲聲神秘而滄然的咒語在海面上擴散開來。很快的,所有人都加入了進去。

在咒語聲中,我體內的真氣不可抑制地波動起來,這使我為之變色。是什麼力量攪動了我的真氣運行?黑暗世界有這樣的咒法嗎?

我看向了章嚴柳,他的臉上同樣地現出驚容,顯然,他的情況與我一般無二。

很快地,我發現情況遠不止這麼簡單。神念掠過海面,感應中,即使是布拉索,又或是蜜兒,他們也都有著異樣的反應。而且,還有……輕微的氣爆聲在我身邊響起,火光閃過,江雅蘭一臉吃驚地出現了。「天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的真氣都不聽使喚了!」遊艇正全速向後移動,以脫開戰場的侵擾。我往船上掃了一眼,似乎蘇怡和容知雅並沒有受到影響,難道這股力量只對極限高手起作用?心中正思量著,海底下又生出了反應。一個接一個的捕獵隊成員從海底升上來,加入了咒法吟唱的隊列之中。我本還有心在咒法完成前攪亂這個局面,但,當我看到了最後探出頭來的四個人之後,我什麼念頭都放下了。

「究極破壞神」卡陀!

「酒神」路易!

還有兩個我沒有想到的:「天寒」杜古!還有,炎黃中生代的極限高手,「魔手」南宮煌!

加上布拉索和蜜兒,竟然有六個極限階高手!還有這邊的三個,一共九個!那麼,這個詭異的咒法的名字,已經呼之欲出了。

仰頭看向夜空,今夜星光燦爛,但東方天域,似乎有那麼九顆主星也太亮了些!淡淡的星輝灑落人間,清冷中殺氣盈然。

「九星天鎖,十壁地陷。久違六百年,沒想到,我們張家人還能再看到這個『大極限咒』!」

我的目光平視,此刻,所有碰上我的眼神的人,都打了一個寒顫。只因為,我的雙瞳在此刻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難道你們的祖先沒有傳下來,在張家人眼前用『大極限咒』,便是鐵定的死罪嗎?」

咒語終結。不是因我的言語而中斷,而是已經達到了一個完美的階段。

不可抑制地,極限領域不由自主地擴張開來,幾乎立刻超出了以往的極限範圍,最後,沿伸到了無窮無盡的海天之間。

「是天為彼天,是海為彼海,只是此世界,卻已非彼世界了!」

在這人為的奇跡下,出奇的我竟殺氣全消。我漫聲輕吟著十五祖明罔公流傳千古的名句,目光逐一掃過眼前的所有人,然後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這奇特的世界。

還諸六感,無有變化,直指本心,天地易矣!

十七祖德衍公對「大極限咒」所形成的世界,只留下了這一句描述,但亦足矣。

海上沒有一絲聲息,直到我再次睜開了眼睛。

「原來,大極限世界是這般模樣!當年我們張家四代二千餘口,死於此處,乃當然事耳!」

我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瞳眸中的血色也消褪殆盡,語氣更是極盡溫柔。

「諸位群策群力,施此造化奇功,想必是深知『法不責眾』之理。莫不成諸位已知朕不會將爾等殺盡嗎?」對面所有人的面孔都變得僵硬無比。而隨著最後一個字滑出口腔,我長嘯如泣,身化虛無,逆沖而上,捲起巨浪狂瀾。張氏家訓總綱:張家不可欺!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20 09:35

第二部 第二集 大極限世界 第一章 天子


「造神歷」三二三一年,軒轅族皇權滅絕,御下百族攻入上京,盡戳皇室骨血,欲絕軒轅一脈。殿下醫官張炳奮然而出,殺散兵丁,奪七公主而逸。後二十又七年,張炳攜七公主轉戰天下,斃百族高手近七十萬,天下莫能御者,敬為「上人」。

甲子之年,娶七公主玨為妻,擲劍為界,劃東海之濱為「后土」,獨立於世外,時人入者死!張氏一族繁衍於斯,繼軒轅血脈,而不涉時政,世人曰「天遺世家」,以為軒轅血脈承繼之故。

——《軒轅皇族考——外戚篇》

什麼是張家?

上祖一劍在手,轉戰天下,與蒼生為敵,無人敢御,那叫張家!

二祖行醫濟世,活人無數,號為萬家生佛,那也叫張家!

五祖入魔,屠天戮地,無惡不作,天人共憤,那也叫張家!

六祖日行千家,夜盜萬戶,一生宵小,那也叫張家!

九祖白衣夜行,曲罷萬兵,親人善妖,功能無量,那還是叫張家!

……

張家無庸材,庸材非張家!

——《炎黃進化力量世家考證——天遺世家》

自張炳之後,張家便不再是炎黃的第一大世家,在上千年的漫長時光中,這個世家大部分時間都在行醫濟世,說是要消除某些祖先過重的殺氣,為後代子孫謀福。這樣的世家,以謙退自守為祖訓,以治病救人為宗旨,從表面上看,他們應該是最平淡的一群人,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張家自太祖以下,無一人不是當世罕見的高手名宿,家傳太息一氣,傳說中已經融合了神話時代軒轅皇族的無上神功,論發展潛力,世上再無人可出其右。只要給他們以充足的時間發展,這世上還有誰是他們的對手?

……

當然,我們更不能忘記,張家九世祖張白衣的手段!當年他號稱「一曲罷萬兵」,將「天道」餘孽盡數護下,使黑暗世界聯軍不能盡其功,卻贏得千名美名,而今誰知,現在世上還有多少當年的妖孽?如若「天道」復出,與張家合為一處,世上又有誰能抵擋?

……

張家累世聲名,如今已儼然名門望族,家族子弟高手過千,強者高人不計其數,如若反意高漲,我等再無嚼類!

——節選自《天遺世家之威脅講演稿》

「極限戰場」是大自然給予「極限階」高手的最終限制,是使這個世界安然存在的一個強制性的隱性法則。正由於「極限戰場」的存在,已經將自身的能力推至一個幾乎無懈可擊地步的諸多高手們,才不至於將人類所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破壞殆盡。站在大多數人的立場上,這個限制,乃是一個恩惠。

一般情況,由於「極限戰場」的存在,極限階高手的對戰是非常公平的,在內外封閉的極限戰場中,他們一對一的決鬥,生死各安天命,沒有其他人來置喙的餘地。然而,在最喜歡「將不可能化成可能」的人類的努力下,公平開始向不公平傾斜。

回首人間千年,自神話時代以來,在黑暗世界數百場大規模的衝突和戰爭中,其高手爭鬥的模式已經演變為不對稱雙方的互擊!

「超限」對「極限」,「極限」對「十二階」,人們挖空了心思要迴避「極限戰場」的限制,其理由無非就是以眾凌寡,惜命保身之類。但這種方法往往會由於戰火的迅速擴大,而最終失效,該來的,它必定會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終於,在黑暗年代過去之後,世上有一段時間都失去了「超限階」高手的身影,諸多「極限階」的高手們,開始為彼此互相牽制、投鼠忌器的情況感到苦惱。於是,他們開動了自己號稱「無所不能」的大腦,挖空心思地想要破解開這層天然的禁制,以得到那種「自由」。

「極限領域固化法」、「反結界消融法」、「高速流動法」……等等等等,無數這樣那樣的方法被開發出來,又很快因其不完備而被拋棄掉,漫長的歲月悠悠而過,終於,在新紀十五世紀前葉,在聯合長老會的大力支持下,一種堪稱完美的方法被開發出來,並且很快的投入了實用階段。

其所針對的第一個目標,是當時的炎黃進化力量內的最強大家族——天遺世家!

——《最危險的十大禁功之大極限咒》

「大極限咒」所形成的空間,是一個可以容許全世界的極限高手在其中廝殺的奇異空間。它脫胎於「極限戰場」,卻又與其有著本質的不同。複雜的原理這裡不再提及,而造就它的條件和方法,則需要瞭解一下:首先,至少需要九個極限高手體內真元的共振,以引發他們各自「極限領域」的外沿,這一點,可以由咒法本身做到。

其次,需要以天星秘法接引九天極星,布下天星秘陣。

接著,還要引動地脈,與天星秘陣合為一體,吸收九個極限高手散溢而出的真元,並給予昇華,製造一個形似於「極限戰場」空間。

最後,以「不動本心」階段的結界法術為樞紐,引發所有已經具備的因素,空間最終完成。

這個空間無限大,也無限的接近於本來世界,聲、光、味等各類信息完全與本來世界共享,但是,空間內部人員的肉體,以及極限高手所生成的破壞力量,卻不可能透過這個空間,對本來世界造成影響。

較為形象的說,就好像是空間內的人們,被罩在了一個密封卻又透明的外膜之中,與本來世界的接觸,總是隔著一層障礙,縱使無限接近,卻總也不能真正的觸摸到。

註:名義上只要各個條件符合,任何人都可以使用「大極限咒」,但其實不然,天星秘法以及地脈流動,黑暗世界真正能把握得十全十美的,只有炎黃一家,也就是說,只有炎黃的人願意,「大極限咒」才能啟動。從這個意義上說,「大極限咒」似乎就是為了炎黃的人而量身訂做的。

——《黑暗世界禁忌功法綱要》註:《軒轅皇族考》:黑暗世界社會歷史學研究生考試標準教材。古中天帝國一無名學者所作,其人有黑暗世界背景。常人看來,此書荒謬,而在黑暗世界成員眼中,卻是一個瞭解神話時代炎黃歷史的專著,歷史文化價值極高。

《炎黃進化力量世家考證》:炎黃進化力量某御用文人所作,對本方內各大世家多有吹噓之詞,頗有不盡不實之處。

《天遺世家之威脅講演稿》:新紀一四二三年十二月,由黑暗世界臭名昭著的煽動家,炎黃進化力量前長老會成員趙慶言所寫,據統計,全文僅一萬五千餘字,卻用了近七百多處「如若」、「如果」之類的字眼。

演講結束後僅兩月,天遺世家便迎來了自出世以來,最慘烈的一場劫數。張家七脈三十餘支,兩千餘口,於除夕之夜,被黑暗世界近上萬精英聯軍屠戮殆盡,僅十餘人逃脫。又十三年,存世者,唯張家十七祖一人而己。

《最危險的十大禁功》:「三大制約」最高等級精英教育標準教科書,適用於年齡在二十至三十五歲,受過最嚴格的心理素質訓練的青年。

《黑暗世界禁忌功法綱要》:「三大制約」精英教育導讀叢書系列之一。

「是誰作主用了『大極限咒』?亂彈琴!」

正岌岌可危的聯合長老會在午夜到來之際,又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悶棍。

當「大極限咒」再度出世的消息,第一時間到達法爾島上時,已經有一天一夜沒有合眼的諸長老們,立時為之哄然。而混亂僅持續了一小會兒,大家的目光便陸陸續續轉移到了張孤岫的身上,想看看這位張家的大家長,對待那個「兇殺」之法,會有什麼反應。

雖然成為大家目光的焦點,可是張家的大家長卻沒有什麼表示,至少,外人無法從他的臉上獲得信息。越是這樣,人們的思想越是難以控制,很多人都想起了六百年前,張家自神話時代以來,第二位入魔的成員,張家十五祖張明罔那一句毒辣的誓言:「凡我張氏子孫,見『大極限咒』時,必以施法眾人為牲祭,盡戳勿缺,以告慰吾族兩千英靈!不遵此誓,非張家子孫,天地共誅之!」

如果說這話的是個傻子,大家也就一笑做罷,然而,又有誰會把一手促成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絕代狂人當成傻子?號稱黑暗世界血腥第一的絕代魔王,所發下的毒誓會像放屁一樣嗎?一些反應快點兒的,已經開始瘋狂聯繫自家的情報處,要他們通報本方在那裡的人員身份了。

張孤岫在眾人又期待又擔心的目光中抬起了頭,且伸出了雙手。左手大小拇指翹起,其餘三指內合,示意為「六」;右手則伸出三個指頭,示意為「三」,在一群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下,他淡淡地開口。

「三對六!諸位的擔心好沒來由!還是想想這件事結束後該怎麼收場吧!」老人振衣而起,頭也不回地去了。

這時方恍然大悟的人們才紛紛吁氣長呼,議論紛紛──「沒錯,張真宇那邊只有三人,我們這邊只極限階的就有六人,實力可是佔據著壓倒性的上風!」

「還有至少十個十二級高手,以及其他的諸多精英,這邊沒可能敗啊!」

「呵,一時間被張家老祖宗的名頭給嚇住了!」

「現在該擔心應該是張真宇的生命安全吧!哈哈……呃,你們這是什麼眼光!」

大笑者被周圍人群銳利的目光給嚇住了,笑聲戛然而止,全場哄哄的議論聲彷彿被利刃斬斷,而後,諸位長老面面相覷,如果是張真宇的生命安全的話……

如果張真宇出了事,張家人還不瘋了!想想兩年前那場差點兒讓禁忌滅亡的大亂吧!而且,還有一個章嚴柳呢!

長老們的目光又望向了中天帝國東府大長老洛河陽,只是此時他的座位上,已是人跡杳然。會議大廳立時陷入了一片沉寂。

「孤岫先生!」

「啊,是河陽兄!」

兩位白髮童顏的老人相對而立,在稱呼了一聲之後,卻再無下文。兩人目光交擊,均想從對方眼中看出些什麼,但是,由於彼此的修養都太到家,兩人都是一無所獲。

相對半晌,兩人同感到些許的滑稽,不由得對視而笑,氣氛剎那間好轉起來。先前由於各種原因而無法出口的言辭,此刻便再無窒礙。

「其實,老夫對小徒之行,並不贊成,只是年輕人心中自有主見,我亦無法可想,然而,卻未曾想到,初一接觸,便惹出這種事來!」

「這種事又如何?難道河陽兄在為愛徒擔擾?」

「呵,小徒的本事,老夫知之甚詳,且與陛下聯手,天下大可去得!吾所憂者,唯今日事後,不知又要引出多少枝節!」

張孤岫的目光自對方臉上一掃而過,似笑非笑的很是古怪,對洛河陽的看法,他不置可否,卻又將話題引了回來,「『大極限世界』裡,天下精英已有兩成,各方奇才皆不容小覷,河陽兄當真放得下?」

「孤岫先生又何嘗不如此?」

洛河陽將話輕飄飄地給推了回去,藉以宣告兩人難得一次的談話再度以僵局告終。由於彼此之間的戒心都太重,他們之間的交流,可能永遠都只是這個深度!

然而,年輕人不一樣!

他的目光望向西方天際,一時間心潮起伏,那一方向,戰鬥方興未艾!

撲面而來的海風被我的身體一剖而開,掠往兩側,發出刺耳的尖嘯聲。而對方的聲勢並不比我稍遜,甚至更強上數籌!眼角閃過了一蓬炸開的火光,脖頸更感到了刺膚生痛的森寒,而前彷彿黑洞一般張開的漆黑空間,則如惡魔的巨口,等我投入其中。

三位極限高手的合擊,果然不同凡響!

唇角微笑依然,我的身體就在此刻自在地舒展開來,如花苞初綻,又如嫩芽破土,氤氳柔和的真氣游絲般貫體透出,陰陽流轉,自生偉力,卡陀爆炸性的衝擊與杜古陰損的寒氣彷彿擊中了空氣,在我體內交錯而過,餘波震盪,倒是兩個人對碰了一記,齊齊退開,臉上都現出錯愕的表情來。

太息氤氳!

玄妙心法建功,我的速度絲毫未減,反而因為體內陰陽交擊,使得已達極限的速度又快了那一線,僅此一線,便使得前方本以逸待勞,布下「黑洞空間」的布拉索駭然失色,先前計算的數據全數報廢!

「噬魂!」

我的笑容應是帶著猙獰,這才使得布拉索在驚駭之餘又是一震,反應更慢,此時,我陰意繚繞的掌刀,已切過了含蘊著極大吸力的模擬黑洞,虛無縹緲地印向他的胸腹之間。

他狼狽地後退,然而眼中光華一閃,竟發出了兩道淡紅色的雷射光,直刺我的面門,而此時,我鼻中逸入一絲腥氣,不遠處南宮煌黑雲繚繞的掌心後發先至,竟比蜜兒姑娘的隔空掌還快一線趕到。

「找死!」

我冷哼未已,背後清嘯聲起,深冬的海上彷彿在剎那間跨入陽春三月,章嚴柳的「澹古千年劍」全力展開,清悠從容的劍勢中,盡顯炎黃第一劍手的風采。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寒星閃爍的夜空,驀地被嵌入了一輪明月,清輝投注,映照碧波千頃,銀鱗翻飛,溫和到輕慢地步的劍氣春風細雨般揮灑開來,如江南煙雨,柔柔細細,如夢似幻,似乎只濺起了三兩朵浪花,然而,劍勢所及,強硬如卡陀、杜古之輩也要變色後移,深為之患。劍意至此,實是已臻化境。

空中銳嘯聲又起,鋪天蓋地的火海自天空中席捲而下,千里不回,江雅蘭神色肅穆,掌指交錯,結「大金剛輪印」,將這焚天烈焰,盡化為天界淨火,飛空天降,威勢無儔。將一邊苦笑著看戲的神將也給捲了進去,打成一團。

劍氣明焰交織,消長不定,隱隱間卻是水火並濟,陰陽合流,不自覺間便形成了一個堅韌強勁的威力圈,將「閒雜人等」全數包了進去,任對方整體實力大佔上風,一時間竟無法破解,戰局僵住。

身後既有強援,對南宮煌之流,我看也不看一眼,身體輕微地晃動兩下,藉著左右搖擺生出的新力,體內真氣再度爆發,身形倏閃倏滅,再現身時,已是移到了布拉索的左側,揮手一掌橫切。

「好一個小挪移!」

在大讚聲中,布拉索很快就回復了狀態,他一面冷靜地叫其他人結陣準備,一邊五指閃亮,以穿透力極強的雷射打前鋒,然後掌力外爍,伴以厲烈拳勁,最後以一道詭異的叢巫秘法做結,一招四式,連消帶打,運用得天衣無縫。而一側,面色冷肅的馬喀高速逼來。

眼光自布拉索的黑臉上一掃而過,我心念電轉,雖然對方的六個極限階才是真正的主力,但不可否認,十二級的高手對我們的威脅也是非常之大,還有一群實力接近的精英之輩,如果不將他們解決,想幹掉布拉索,不過是個笑話!

身隨意轉,身形如輕煙薄霧般恍惚了一下,讓四波攻擊擦身而過,馬喀的鐵拳狂風暴雨般追來,我心頭殺意一閃,五指第一指節彎曲,成爪狀橫劃而下。

「大天龍爪!」布拉索發出驚呼,提醒馬喀注意。

我指尖勁氣凝如實質,撕裂夜空,發出裂帛一般的聲響,而勁氣在空中交擊摧發,中途已變成轟轟雷鳴,撼人肺腑。

拳影在這一爪的威勢下被硬生生打散,馬喀悶哼一聲,向著海面急墜,而我則反彈上半空,順勢避過了布拉索的一擊,身體高拋出去。方向,正是已集結成陣的精英群上方。

「頭頂!」

布拉索在後面的提醒不可謂不及時,只不過,較之於我的速度,還是慢了半拍!在眾多高手精英駭然間抬頭上望之際,我已縮天地為一指,一步跨越了十位十二級高手的聯手封鎖,突入陣中。

我的速度實在太快,且前後反差之大已超出了他們的應變範疇,當我駕著背後那望塵莫及的餘勁狂風,欺入當前一人的懷中時,他的瞳孔甚至還沒有烙上我的影像。

漫天血雨拋灑,這人慘叫著撞向後面,雖然眾人身手都可圈可點,但倉促間仍被這一個飛拋的身體攪得陣型大亂,我緊隨而上,直刺陣勢的中心部位。

後方轟天的爆響聲起,接連不斷的長嘯聲震得海天之間巨浪翻騰,如拔山入海,地覆天翻。被章嚴柳和江雅蘭聯合鎖住的五個高手終於破開禁制,拔身而出,因前面一段時間的窩囊,他們的嘯聲中竟也有了幾分怒氣。

天空中布拉索如同飛舞的鷹隼,在上隱隱鎖住我的氣機,馬喀就好像是他的影子,藏在他的身側,無聲無息的,但威壓之重,實是不遜於布拉索絲毫!更有背後十位大失顏面的十二級高手呼呼喝喝,發力狂追,只要我被前面的人稍阻上一阻,來自頭上背後的攻擊便會接踵而至,到那時,我下場堪憂!

擔心什麼來什麼!在初時的一陣慌亂後,這些黑暗世界的精英們終於回過了神來,有兩、三個修為突出一些的,已經準備反擊,離我最近的一個,應該是炎黃的高手,他咬牙切齒地伸手拔劍,倒是一點兒也不顧及我這個傀儡皇帝的生命安危!

當皇帝當成這樣,也恁地沒趣!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我一時間倒是頗有感慨,銳氣不免洩了幾分,竟讓這人將劍拔出三寸,寒光四射,卻是一把利刃。

「好膽!」

心潮起伏之間,情緒不穩,對這人的「逆行」,我竟還有閒心笑罵以對,手上卻絲毫不慢,隔著他的手抓住劍柄,將已出鞘數分的利劍硬生生給按了回去。這下子就等於將他已發出的大力再度逼回,以二人之力合攻一個,他怎能受得住?當下如被重錘敲擊,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向後便倒。

「安能在朕面前使劍!」

我一腳將他半死不活的身體踢開,同時順手將這把利劍奪下,也不出鞘,隨手揮灑,將身邊圍上來的人群逼退開來,但由於這一頓,天空中的布拉索、馬喀已是齊齊撲下,身後十二級高手們也是各出奇技,合力而攻,再稍後一些,劃空而至的諸多極限階高手已是戰意大盛,雖相距還遠,一波又一波的戰意鬥氣已隔空壓至。

上下四方的龐大壓力讓我連呼吸都十分困難,然而,卻也激起了我一腔血氣,血液翻騰滾動,貫體來回,運行之音,彷若雷鳴,一時間將外在雜音全數摒在耳外,心境卻出奇清明。我抬起目光,望向天空中撲擊而下的布拉索,在看到他帶著幾分嘲弄的笑臉時,我也微笑了起來。

「跳樑小丑,可知劍哉!」

心如明鏡,映照著眾人臉上由得意而疑惑,由疑惑而驚恐的神情變化,我的笑靨愈發從容不迫,目光越過布拉索的黑臉,望向星光漫天的夜空,漫聲輕吟:「也罷,看今夜,朕教爾等識劍!」

一聲清吟,長劍出鞘,霎時間,八方雲動,魚鳥沉偃,大氣在此刻停止流動,唯有我的雲雷奮發的長歌,響徹天際。

「天子之劍,以燕溪石城為鋒,齊岱為鍔,晉衛為脊,周宋為鐔,韓魏為鋏,包以四夷,裹以四時,繞以渤海,帶以常山,制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歌聲中,長劍橫空出世,凝定半空,劍指蒼穹。

布拉索蒼白著臉,強行將身體扭轉,拉著馬喀,遠遠地飛射出去,十個十二級高手則如炸彈開花一般,一邊大叫著「散開」,一邊高速後退。天空中陰影一閃而逝,是已追上來的幾個極限階連停留的動作都沒有,再度散了開去。

劍刃映著天地間冷冷的清光,將一縷貫天徹地的正氣射入長空,而與此刻,幾乎是所有的人均在心中與我的話語同步,誦念出這千古名句來──「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劍也。」

「天子劍道!」

南宮煌已經惶惑走調的聲音遙遙傳來,我為之一笑。

「不錯,正是天子劍道!」

劍光的軌跡清晰地烙上眾人的視網膜,但劍氣所及,卻使得空間一片混沌,靈蒙不存,清濁不分,唯有天地間一道劍光,奮起東南,傾頹西北,顯生死存滅之道,開闢陰陽,劃分死生,衍化萬物,此為「開陰陽」!

劍勢將盡未盡,太息一氣再生變化,以陰陽之道奪天地之精,過劫關,煉真火,方死便生,方生便死,盡現生死劫數。放諸外物,以王道無極,平天下,定江山,酌情理,論刑德,為「斷死生」!

兩式並發,混沌中陰陽開,陰陽中生死斷,由天地之始,有無之道,推演轉化,而成帝王之相。劍勢一路走下,卻凝而不發,不戰而屈人之兵,自有一股恢宏氣度。

就算我真氣內斂,僅以王道為用,不以霸氣傷人,但如此驚人劍技,其勢其力,又豈是尋常人輕易受得?當我劍尖平放,收式不發之際,周圍十尺之地,生人莫近,海水平滑如鏡,已無一分波紋。

四面海上,皆是七竅溢血,氣息奄奄之輩,離得稍近的,已是氣若游絲,隨時可能斃命,距離遠些,修為高些的,雖未必重創,但心志亦為之奪。

體內帝王劍氣如洶湧海潮,漲退來去,自有盈缺變化,虛實相生,表裡為用,不知不覺間,我的修為再上一層,已達神氣互動,天人交感的至境。

我的目光自眾多驚駭的臉上一掃而過,最終定格在布拉索身上,只見他將目光轉移出去,不敢與我對視。我心中一動,天子劍氣如斯響應,由虛化實,轟然外漲,劍尖微顫之際,已遙指向他的胸口。

海面上靜寂無聲,不管是豪勇如卡陀之輩,智慧若蜜兒之人,又或奸狡似杜古之徒,在我劍勢所及之處,皆未敢言。我凝定不動,天子劍氣卻如蒼龍盤旋,在週身吞吐不定,威懾萬物,無人能御。

我於此刻開口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布拉索,你可知否?」

他臉上強自露出了嘲諷之色,似乎要開口反駁,然而在天子劍氣絕對優勢的鎖定之下,他的神情立刻變成痛苦掙扎,竟已被劍氣壓制得說不出話來。旁觀之人,見我如此威勢,無不露出驚歎之容,而我氣勢更因此水漲船高,甚至已達到一個莫可言道的「極限」,「極限」之上,另一片天地在向我招手!

我壓下這種成就感,使心境恢復到了無悲無喜的狀態,冷眼看著布拉索的掙扎,口中迸出的言辭也冷靜得近於冷酷。

「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

在強大的氣勢壓迫以及充沛的氣氛感染力上,我聽到了幾乎所有人在不知不覺地順著我的想法,與我同步地將後半句話道出口來。

集眾人之力,當即使天子劍氣的水準再攀高峰,我冷冷的目光鎖定住了布拉索,定住了他的身體,也定住了他的靈魂,只要這時,我淡淡的一絲殺意過去,他必定橫死當場!

「砰!」

任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當口,一聲輕爆在我手中炸開,我呆了呆,不自覺地低下頭去,卻看到我手上那並非凡品的長劍碎裂如糜,爆散空中,然後便在失控真氣的摧發下憑空蒸發,再不見一絲痕跡。

怎會這樣?

這個念頭方生方起,對面又生異變。本來已僵硬待死的布拉索窺準了這個機會,「哇」地一聲噴出口鮮血,力量卻借此大幅攀升,身體閃電後移,撞在了馬喀的身上。

一直面色死板的馬喀在這瞬間,卻露出了一絲極其古怪的表情,然後便被山洪暴發般的衝擊波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橫飛……

原來布拉索借其身體,將我加諸於他身上的壓力完全轉嫁了出去,就在海面上諸人都為此而看呆了眼時,他的身體投入大海,剎那間不見蹤影。我的身體顫了一下,內腑一陣火熱,已然受了輕傷。

這幾下變故,比閃電還要迅速百倍,劍碎,敵逃,甚至人也傷了,世事之奇之巧,也莫過於此。

「怎麼會這樣!」

在大片呆愣的人群中,最先反應過來的人竟是江雅蘭,她瞪大了眼睛看向我,透露出來的,是極度的不可思議。想來如果不是她知道我是這裡殺布拉索之心最重的人,她此刻便要叫出「通敵賣國」的號子來了!

她的聲音驚醒了一大片的人,在此刻,不論敵我,人們都嗟歎於「神劍不出」的遺憾,而隨後才醒覺自己的立場,一時間,大家臉上的神情都變得分外古怪。

「原來如此!」

除我之外,最有發言權的自然是同為劍道高手的章嚴柳,他以拳擊掌,神情不勝扼腕。

「這把劍的質量終究還是差了一截,且真宇兄尚未能真正達至『不假外物,逍遙自在』的神人境界,是以劍身不堪重負,才炸成碎片,由此消了氣勢,才讓布拉索逃得性命!唉,如果換成『天道神劍』,那廝絕對逃不出此劫!」

人們先是恍然大悟,隨即卻又面面相覷,換上「天道神劍」?是要讓千年前的光武皇帝再世復生嗎?

當年光武帝獨創「天子劍道」,披堅持銳,領三千虎賁甲士,縱橫疆場,未逢敵手,手上持的就是那把「天道神劍」,黑暗世界公認其為「非本界之人,卻為當世第一」的絕代高手,以他一個非黑暗世界成員的身份,能得此殊榮,還不能說絕後,但絕對空前!

若是剛才換得「天道神劍」,這「大極限世界」裡的人,有幾人還能活下來?

「跑就跑吧!反正他也跑不出去!」我這時候方徐徐回神,見章嚴柳這樣說,我悠悠地回答他。

「這『大極限世界』以天星連珠為變化之始,以地脈縱橫為演化之終,放諸天地,無邊無際。天地間極數為九,因此,這裡在九日夜之內不會消失。嘿嘿,當年我張家先輩,在中襲之始,死傷者不過十之一二,大部分的人,倒是都死在了這九日之中。先輩英靈,大概也不會想到他們的不肖子孫,會借這東西來追殺仇人吧!」

我像講古似的,將六百年前的滅門慘案說出口來,從外表看來,渾不把當年的慘況當成一回事兒,但越是這樣,旁觀者便越是心裡打鼓。

我環目一掃,將周圍人們的神色盡收眼底,心中冷笑,卻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向著江、章兩人招招手,悠悠道:「好了,現在我們繼續辦正事,首先,當然是要那個布拉索的性命!

首先之後呢?

這大概是海面上最多數人的心聲。我可以感覺到,周圍輕傷重創的人們直可說是心若死灰,而狀況稍好些的,則又是一臉戒備,倒是那五位極限階高手,面色不動,似乎已經從剛剛的震撼中恢復過來。但蓄勢待發的氣息,卻證明他們遠不如表面上所顯示得那麼輕鬆。

「然後呢?」連大大咧咧的江雅蘭都感到了四面不對勁的情緒,出於某種心理,她乾脆把話挑明了說出來,「好像你那個十五代祖宗說過那個什麼『盡戳勿缺』的狠話吧,你確定要當孝子賢孫?」

「嗯,原話是『凡我張氏子孫,見『大極限咒』時,必以施法眾人為牲祭,盡戳勿缺,以告慰吾族兩千英靈!不遵此誓,非張家子孫,天地共誅之!』,咳,是十五世祖,而不是十五代祖宗,雅蘭,這個稱呼你最好……」

「是你祖宗又不是我祖宗,我睬?」她不耐煩地揮揮手,乾脆地否決掉了我的建議,然後死扣主題,「到底殺還是不殺?你是想被逐出家門,還是做孝子賢孫,嗯?」

我失笑:「逐出家門?哪有這麼嚴重!張家傳統與別人不同,只要祖宗的規矩不被寫入家訓,那麼遵與不遵,便沒什麼意思。而那句話……很不幸!」

我聳聳肩,目光有意無意地掃向海面上側耳傾聽的眾人,聲音加大了些許。

「當年十五世祖死裡逃生,與持祖宗家法的十七世祖失散,後又入朝為官,政務繁忙,直至亡故之日,也沒有機會將此語錄為家訓。自然,聽於不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那麼就是說……」江雅蘭試探性地問了半句。

我苦笑以對:「如果為了張家兩千人命,便要殺盡古往今來所有使用『大極限咒』的人,那麼,直接、間接死在十五世祖手下的近兩億條人命,又該怎樣計算?張家家訓第七條:『以情理強加於人者,必自損,自損而無所施』,嘿,這可是張家最大的老祖宗說的!」

「好!此言甚合吾心!」章嚴柳在一邊鼓掌叫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吾今方知,真宇兄已深通『內聖外王』之要旨,修身心之德行。洞達『天子劍』之秘,為自然事耳!」

對這話,我苦笑著接了。他把我捧得倒是挺高,只是看四面的情形,人們剛剛從生死邊緣打個轉兒回來,便似乎對我們這「我為刀俎,人為魚肉」的態度生出了不滿。其他人還不如何,而那同為炎黃一脈的「毒手」南宮煌,卻已是氣鼓鼓地哼了一聲。

海上眾人的感應何等靈敏,這一哼自然瞞大家不過。江雅蘭自然是首先發作,她正要出手,與南宮煌再戰一場,我卻一把拉住了她,只是笑容裡也多了一分森寒。

「六百年前的事情,輪不到我們來計較,不過,布拉索之事,已關係到我張家尊嚴榮譽,不是他布拉索死,便是我張家亡,本來便沒有諸位置喙的餘地。但,若諸位強行插入,不管是什麼理由,吾等必不容情!」

嚴峻的目光自眾人臉上一掃而過,乘「天子劍道」餘威,我話語中的威懾力空前高漲,目光所到之處,人人退避,不敢與之爭鋒。當然,這不包括五個極限階的高人。

「好天子劍!好張真宇,好張家人!」

冷靜得近乎可怕,卡陀迎著我的目光,穩如泰山地踏出一步,黑瘦的臉上掠過一絲笑容。

「布拉索之生死,與我無干。而陛下此劍,卻使我不得不與你為敵!陛下應明白這個道理!」

我微歎了口氣,默默點頭,但氣勢卻如滔天大浪般衝擊過去,不見絲毫留情。

他體外真氣自成屏障,臉上轉為肅穆,瞳孔中已凝聚出一道冰冷的殺氣。

「九日夜的『大極限世界』,對我等而言,皆是一個機會!卡陀雖愚,亦不能任之流去,陛下之請,雖情理俱在,卻無打動人心之力。卡陀將以九日為期,與陛下一決!」

我的目光如霜刀雪刃般劃過他的臉,對他的決定不置可否,又從其他四人臉上掃過,再開口時,聲音已溫和了少許。

「諸位之意……」

「卡陀兄光明磊落,我等不如!只能效仿其行,陛下莫怪!」

率先開口竟是神英的「酒神」路易。我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他,很奇怪為什麼竟是他第一個響應。

又是一個美男子!好像神話英雄力量除了奧馬修那個異類,便專出俊男美女!也怪不得當世海皇的心理會被扭曲成那樣……

眼前的這位男子的膚質之佳,在我所見過的男人之中,或者只有老爸方可與之比擬,而少了老爸那種天成的霸道之氣遮掩,他的皮膚更顯得嬌嫩得過分!說出可能有些不恰當的話——好像一捏就能擠出奶油來!

不過,他並不是那種靠臉蛋兒吃飯的奶油小生,流光溢彩的瞳眸透露出他精深的修為,不經意地對上他的眼睛,我竟有了剎那間的恍惚——無疑,他必定是一位精神控制的高手。

精神控制……原來如此!

我點了點頭,認可了他的資格。當然,其他的人也是!心中歎了一口氣,我道:「也罷,為人為己,自然事耳,他人不可強求。朕在前面接著!」

收回目光,我不想再和他們說下去,對江雅蘭略微示意,身體已如清風般飄掠出去。章嚴柳與江雅蘭緊隨其後,幾息之間已將眾人拋得不見蹤影。而此刻,原先所處之地龍吟虎嘯之聲大起,震海興波,使天地元氣隨之波動不休,戰意遙空再起,拋灑在我的身上,將我遙遙鎖定。

他們,宣戰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20 09:36
第二部 第二集 大極限世界 第二章 改造


「喂,張真宇,他們幹嘛不死不休地纏著你?難道還沒被『天子劍道』嚇住?」

正在海空之間緩緩飛行,江雅蘭卻突地提出了這個問題。

我和章嚴柳相顧愕然,難不成,剛才這妮子一直沒聽明白人家的意思!神經粗大得也真夠可以的!

章嚴柳咳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解釋道:「江小姐,事實上應該說是卡陀等人已為『天子劍道』的無儔威力震驚,所以,才與真宇兄不死不休。當然,這其中有一些不服氣的成分……」

他把目光望向我,我點頭承認,接著他的話解釋下去。

「剛才我施展『天子劍道』,其勢其威,已非他們的心志所能抵擋,是以心神不同程度的受創,尤其是長於精神控制的路易,受創更重。雖然不損本體,不過若不使之恢復,日後武道顛峰無望!因此,他們自然要越早擊敗我越好,呵,當然,現在就是一個好機會!」

「好機會?好機會就是他們五個對三個,甚至是十五個對三個?這也叫擊敗?還有,就憑你剛剛耍的那兩劍,他們真以為他們有勝算?」

她的問題還真不少,這也能看出她的眼力較之於章嚴柳這一層次的高手,還是遜色幾分。我苦笑著再解釋下去。

「機會便是機會,至於公平不公平,只不過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他們認為可以,那便可以,而且,我認為,這還比較合理!」

對著江雅蘭笑了笑,我接著道:「剛才嚴柳兄說得好,我使出『天子劍道』確實有很大的運氣成分。一方面,我新登基不久,氣機影響特別強烈,且又有一群『低手』供我蓄積氣勢,如水傾山頂,一貫而下,水到渠成。

「另一方面,我出其不意使出『天子劍道』,佔了好大的先機,使他們心為之奪,不自覺地順著我的氣機行事。我自己卻水漲船高,達到了一個很微妙的層次,可說是竊眾人之力,方達到如此效果,他們不服氣,不認輸,自有來由!」

「咦,這就是說,你能使出『天子劍道』,完全是靠運氣!現在要使出來,就不可能嘍!」

使不出來嗎?我笑了笑,回想那時,也真是可惜,如果手中長劍不碎,我必可借眾人之力再做突破,達到一個相當接近於老爸那樣的層次,將當時的驚人力量穩固下來,化為己用,結果自是全然不同。而此時,那千載難逢的良機已經錯過,但這並不代表我無所得。

在無限接近於那個層次的剎那,我已獲得了一絲絲微妙的體驗,這種體驗就好像是融入了我的身體之中,與我水乳交融,不可分割。這種更高層次的經驗比什麼力量都要寶貴,以其為指導,一步步地走上去,效果比一蹴而就絕對會更好。

而且,經過那種力量的洗禮,我的心、智、體、力均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天子劍道,對我來說,絕不是一閃而逝的夢幻神技,我確認,我已經極其深入的掌握了它!當然,要達到那種「君臨天下」的至高境界,還欠了數分火候。

「嗯,等到有了對手,你再看看也不遲!」

出於逗弄的心理,我給了江雅蘭一個模糊的答案。

她當然不會滿意這個,臉上一變,正要發作,卻突又做疑惑狀。

「不對呀,像卡陀那種傢伙,他的心志都完蛋了,為什麼我沒事?還有章嚴柳這小子也沒事!不要說你那時已經高明到可以將劍勢威力隨心所欲控制的地步了,要是這樣,布拉索早死乾淨了!」

突然被降格到「小子」,章嚴柳只能苦笑以對,他的目光看向我,似乎要我為他出頭。

「咳,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

看著突然成為了「問題寶寶」的江雅蘭,不知怎地,我特別想開她的玩笑。

「嚴柳兄心有所專,愛畫甚於愛劍多矣,只要我的畫技不超過他,一切好說話!而你的原因,就更簡單了!」

我頓了頓,看著江雅蘭一臉的期待,強繃著臉,悠悠地道:「神經線如江大小姐粗細者,世所罕見,天子劍再利,亦難傷江大小姐分毫,如此問題,易之過矣!」

「我烤了你!」

江大小姐這次反應得可是不慢,她怒吼著招來地獄之火,一古腦地往我頭上扔去,而我東躲西閃,數秒間已掠到了數百公尺外。章嚴柳縱聲長笑,只是不知他是在笑江雅蘭惱羞成怒,又或是笑我的狼狽不堪了。

東盟大學城,林榭大道二百二十號,張宅。

偌大的會議室內,除了一台立體投影儀所發散出來的光線外,昏沉沉的再沒有其他光源,在這樣的環境下,室內的氣氛緊張得令人窒息。

眾人眼前的這台投影儀是由中天帝國科研院開發的最新型產品,由低空衛星為樞紐,輸送遠方的圖像數據,在投影儀上得到最大程度的實際還原,效果非常不錯,很有身臨其境的感覺。然而,這種效果卻成為此時觀眾緊張心態的罪魁禍首。

「小姨,宇哥他……不會有事吧!」

有容緊張地盯著中央的投影台,上面約合真人比例二十分之一大小的諸多人影在飛快地縱躍來去,速度之快,足以讓有容這樣的正常人只看到一絲絲殘影,所以,小姑娘也只能求助於她「無所不能」的小姨。

在陰暗的光線下,容知雅只能扯出一絲苦笑來。她能怎麼說?難道就告訴小姑娘,由於這不過是一段約二十秒的片段反覆播放,所以什麼情況都看不出來?想到這裡,她唯有將目光望向正在投影儀下方忙得滿頭大汗的纖纖身上,希望這位天才少女能夠創出一個奇跡來。

「不行……分析太費時間了!而且這裡也沒有那種大型儀器,沒辦法!」

很快的,天才少女就將容妖女的期望一言斬斷!蘇怡和容知雅相對苦笑,只能再度將目光投注在投影儀上,希望能從這不到二十秒的片段中找出有用的信息來。

在此之前,誰也沒有想到「大極限咒」所形成的「大極限世界」,對內部信息的封鎖竟是這樣嚴密,看來,以前資料上所說的「聲、光、色共享」的性質,非常值得商榷。根據纖纖的研究結果,或者六百年前的資料是正確的,不過,先人一定是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大極限世界」與外界接觸的介質由排列得常微妙的氣態能量構成,而這種介質則滲透於空氣的每一個角落之中,這也就證明了,「大極限世界」相對於外部的常規世界來說,並不佔據同一層次的空間,這一點,與高層次的結界性質相同,但卻又與外部世界有著非常細微的聯繫,所謂的「聲、光、色」的雙向傳遞,便這是由這個渠道而來,收集其內部的信息,必須要從這裡下手。

只是,由於各類能量的干擾,以及人類的外攝設備的局限,讀取其內部的信息,便是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根據最新的數據顯示,「大極限世界」內的時間流動速度,與外部世界有著些許的不同,雖然只是一點點差別,但無疑又給外界的人們製造了天大的難題。

事實上,祝纖纖能夠憑著一個倉促間改造的小衛星實行影像捕捉,並順利解讀了近二十秒的影像流程,便已經無愧於她的天才之名。只不過,無論對人對己,這都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

四小時後,第二段影像傳回,近乎於完美地接續著上次影像的未尾,只是仍僅有三十五秒的長度,這個結果卻令人面面相覷。

「按照這種比例的話,等到裡面的人全死絕了,我們也不會看到他們的最初交手的情況!」

話語或不中聽,不過容知雅此言實在是準確無比。

不忍心再看有容大受打擊的模樣,蘇怡和容知雅很有默契地同時起身,走到一邊的小會客廳內,準備討論關鍵問題。而此時,她們才發現,窗外的晨光透過簾子的空隙,偷偷滑入房間,已經讓這個小廳帶了些晨日的瑩潔。

容知雅揮了揮手,簾子彷彿有了生命,自己緩緩滑動,放出了外面紅霞浮掠的天空。

「朝霞雨,晚霞風……今天不是個好天氣!」

兩位炎黃最傑出的女性並排站在一起,望向窗外的天空,心中翻湧著的,是各自那份擔憂,而這個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僅過了兩三分鐘,宅子裡最內向的纖弱少女,已滿臉激動地破門而入。

「找到了,找到了!」

二女相顧愕然。

纖纖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幹了什麼事,白皙的臉上一片紅雲,然而,這也無法壓下她的興奮情緒,她喘了兩口氣,睜大眼睛,對著二女獻定似的舉著筆記型電腦,讓她們看屏幕。

「看,這是『大極限世界』裡的時間流速與正常世界時間流速的對比,還有做為介質的氣態能量的變化規律。

「我發現了,雖然『大極限世界』裡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步,但總體長度卻是一樣的,這也就是說,裡面的時間流速快慢不定,但卻應該會有幾個完全與外部同步的時間段,通過計算,我找到了兩個,但由於介質的變化問題,真正有意義的只有一個……」

天才少女做了兩個深呼吸,說話的聲音卻仍止不住地顫抖。

「這就是說,如果數據沒有出錯,在那個時間段裡,『大極限世界』與外界便真正的達到了聲、光、色等環境因素的重疊,同時由於介質的變化,我們完全可以以肉眼觀察到裡面的情況,那樣,我們就可以看到宇哥和蘭姐他們了,而且,這個時間段的時間流速較為穩定,且少有五分鐘以上的時間……」

兩位聽眾同時屏住呼吸,而半秒鐘後,她們又同時叫道──「什麼時候!」

「一月九號,也就是五天後……」

時間倒退七個小時,堅羅西部原始森林某處,地下八百公尺。

機械長時間的運轉所揮發出來的熱度與空間中的游離分子相結合,生成的微弱的化學反應,使寬廣的地下試驗室無時無刻不發散出一種輕微的機臭味,對於剛剛進入試驗室的人來說,這種氣味可有可無,如果精神過度集中,很容易便可將這種氣味遺忘。然而,對長期生活在這個小天地中的波亞圖博士來說,沒有了這種氣味兒,他的生命便多出了一大片空白。

這種氣味兒,是他生命中極大的依靠,當他緊張的時候,在這裡做一個深呼吸,會使他的心情快速平靜下來。現在,就是這種狀況。

「博士,這半年來,進度似乎下降了不少啊!」

輕輕淡淡的話語,卻有著極其恐怖的壓迫力,波亞圖博士有些佝僂的身軀輕輕地顫了一下,但又在一個深呼吸之間平靜了下來。

「科研工作總是這樣的,一些難度較大的關口需要慢慢克服。這種晶片的性質與以前的研究方向完全不同,自然也就需要更長的時間,理查德先生,對於工作進度,我們有著自己的把握。」

口中說著話,波亞圖博士的目光微閃了一下,在他的感覺中,自己的話語似乎在眼前高瘦的白人臉上反彈了出去,這當然是錯覺——只因為這位先生的臉上,那冷冰冰的銀色金屬面具委實太過光滑了些。

無影燈的光線在面具上留下了一層薄薄的寒霜,但面具主人的話語仍是輕淡而溫和。

「是啊,把握住進度便足夠了,我願意為這樣驚人的科技成就等待漫長的時光。那麼,博士,我們就不談這個了,我今天來,最想瞭解的,是我們親愛的德納先生現在的狀況如何了?」

「德納?兩個月前就在沉睡,現在也依然在沉睡。看得出來,他的改造結果非常完美,我想,即使他的體質並不完全契合,但融合『0』號晶片的成功率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五,如果再讓他睡一段時間,成功率還會上升。」

「真是個好消息……那就讓他再休息一會兒吧,那麼,菲德、普羅迪他們的再改造結果怎樣?」

「首次改造的失敗,讓他們的肌體受到了很大的傷害,記憶也喪失大半,雖然經過再改造的強化,戰鬥意識全面恢復,但已不可能有太大的進步,與『0』號晶片的融合成功率已低於百分之四十,基本上判定失實驗失敗……」

「但是他們還可以使用不是嗎?」

對於「失敗」這個字眼兒,理查德看得很淡,這一點,波亞圖博士非常清楚。

他微微地低下了頭,回應道:「是的,可以使用。等級應該遠高於『次品』,甚至在某些方面超過了『正品』。」

「那就讓他們出動吧,嗯,讓我想想,近期有什麼事情需要動用武力呢?」

手指輕輕地敲擊面具,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這位先生竟真的在這種時間和地點思考起問題來。而在此時,不遠處一道人影閃過,倏忽間已來到了他的身後。

「理查德先生,有件事情需要您來處理一下……」

來的人是理查德的得力助手之一,負責情報分析的迪亞斯,當他放棄了高科技的通訊工具,而以最原始的人力來通知的時候,便說明,真的發生了很值得研究的有趣的事了!

「啊……知道了,博士,你就將那兩位先生做一下最後的調適,隨時準備出動吧……迪亞斯,希望你能夠為打斷我的思路的罪過,準備一個充分的理由!」

迪亞斯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一點兒也沒有聽到上司明明白白的威脅。兩個人回身正要離開,後面的波亞圖博士驀地開口:「理查德先生,剛剛你說,這個成就是驚人的,是嗎?」

理查德停下了腳步,回過頭,面具上閃過一道寒光。

「是的,博士,我是這樣說過。」

「我想你是錯的,理查德先生,你不應該僅僅以『驚人』來形容這個成就!當我們超越了現在的『0』號晶片,完成了這一工作,所產生的影響,只能用『偉大』來概括!對這點,我深信不疑!」

波亞圖的臉上發出了驕傲的紅光,而理查德的面具上面依然是冷森冰寒。

他看了波亞圖好一會兒,才輕輕地回答:「我以為……『偉大』是獻給世界上所能流傳下來的文化和思想的專屬名詞。博士,如果你想讓這個發明成為『偉大』所修飾的東西,你首先便要成為一個哲學家,讓你的心血成為具體又抽像的文化哲學,而不是現在這個所謂的『科學家』。」

話落,他已回頭離去,再沒有停下。

「說吧,發生了什麼事?」

理查德和迪亞斯進入了一個絕對封閉的小廳中,隨意找了一個座位坐下,理查德說話似乎有些漫不經心。

迪亞斯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在小廳唯一的一張金屬桌上敲擊了一下,升起一座立體投影裝置。投影所顯示的,是極天洋局部精準地形圖。

他的手指點亮了一個海域,平平淡淡地敘述事實,「是有關於中天帝國皇帝的事情,一個小時前……」

「等等,親愛的迪亞斯,我記得那個小夥子的事由布拉索全權負責,這個問題應該交由他來處理!」

迪亞斯看了眼前的上司一眼,卻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示,仍然沒有語氣起伏的將事情接著敘述下去,而理查德也沒有再阻止他,事實上,惺惺作態只一次,就嫌太多了。

「十五分鐘前,布拉索先生以那個皇帝違反了『聯合長老會』的最高命令,阻礙『捕獵隊』的任務為理由,發動了『大極限咒』,由此形成了一個『大極限世界』,據統計,其中人員……」

「等等!」

理查德叫了暫停,同時也饒有興味地將身子向前探了探,確認性質地問道:「你是說,布拉索他發動了『大極限咒』,而針對的對象是張家的大公子,中天帝國的皇帝張真宇?」

「是!」

「他似乎幹了一件蠢事!不過,我現在想知道的是,我們是否還能與他聯繫上?」

「不能!更準確地說,我們已不能瞭解他在其中的詳細情況,不過,卻可以通過全球定位系統,偶爾察知他所在的方位,從系統的判定來看,時間間隔有規律可循。」

「很好,請繼續!」

理查德非常滿意自己情報官的仔細,他再度恢復了輕鬆自如的狀態,微依在椅背上,聽取情報官其後道出的一連串複雜的數據資料,在接收整理這些資料的同時,他也在思考著,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新紀二0五五年月一月,是一個漫長的月分,很多人在本月的某些天裡,均度日如年。

一月四日,中天帝國皇帝張真宇打破自立國以來「皇帝不問事」的傳統,於極天洋上,阻撓聯合長老會授權的「捕獵隊」行事,斬殺「禁忌」高手多人,且劍指「禁忌」三巨頭之一的布拉索,直言取其性命。

而生命受到威脅的布拉索,則也做了一件大事。在張真宇面前,他以「捕獵隊」最高指揮的身份,命令「捕獵隊」全體成員,結「大極限咒」,以黑暗世界最終極的群戰咒法,向張真宇叫陣,張真宇悍然應戰。

此時,距「天遺世家」滅門慘禍已有六百二十餘年,距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正好六百一十二年整!

而在極天洋的另一端,法爾島上,聯合長老會也迎來了自其成立以來,最值得紀念的日子。這一天,是二0五五年一月九日。

在會議大廳內,來自黑暗世界各方勢力的長老們,在漫無休止的爭吵聲中,度過了漫長的黑夜,時至凌晨六時許,大部分的長老都已經呵欠連天,白頭連點,但仍有一部分人,仍強自打著精神,與對手周旋。

楊子善冷冷地盯著對面禁忌的大長老,雖然他修為精深,但畢竟年齡大了,一些事情記不住,就像現在,他已經將對面的傢伙那長長的名字忘了個一乾二淨,此時,他只是以「閣下」、「喂」、「你」,之類的泛指稱謂來應付,不過,對於雙方所爭執的問題,他可是一點兒也沒有忘記!

對手佔了腦子裡面有微型處理器的優勢,旁證博引,滔滔不絕。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你們炎黃的長老會自稱『狀況穩定,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是現在怎麼回事?

「一個法律上認定的『傀儡』,竟然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掉七位『捕獵隊』的正式成員,粗暴干涉聯合長老會的正當事務,而且公然威脅『捕獵隊』的高級指揮人員,這種行徑,如果還能以『盡在掌握之中』來形容的話,那我倒要問問了,你們炎黃的『不在掌握之中』,又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況?

「而這種情況,是否能夠證明炎黃長老會在本勢力中的無上權威,還能否證明炎黃長老會存在的價值,且推而廣之,又能否證明在整個世界範圍內,聯合長老會的作用還在繼續呢?」

「泛指稱謂」越說興致越高,聲音漸大,已將相當一部分人給驚醒了過來,會場有了些混亂。

「眾所周知,炎黃的長老會是現存長老會中勢力最大,影響也最大的,這一點,我深表佩服,只不過,炎黃的情況卻不能代表世界的情況。

「在世界的大形勢下,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後起之秀,想要獲取更多的權力,想要贏得更大的影響,而且,他們也做到了。

「在本方勢力中,後起的以理查德先生為首的『三巨頭』,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我方近年來事業的蒸蒸日上,世人有目共睹。同樣的,梵河、叢巫、埃瑪三方,現在都是新人當家,盡顯朝氣蓬勃,即使是貴方,也不能否認這些年輕人的巨大作用吧!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為什麼還要死死地把持著權力不放,由此而造成新老勢力的衝突呢?而且,我們總也不能因為你炎黃一家的情況,便要為此而做出犧牲吧?」

對方情、理、利、德四管齊下,當真是滔滔之如江水,巍巍之若高山,尤其是以張真宇為突破口,以既成事實為依據,當真是佔盡了優勢。

楊子善微微瞇起了眼,臉上冷笑,似作不屑狀,但他心裡已是連迭長歎,以他的辯才無礙,若想駁倒眼前此人,不過翻掌之間,只是那無疑已等於詭辯,又豈是一向心高氣傲的他所能接受的?

鬼使神差的,他望向已經走神的洛河陽,這個幾十年的老對手神遊物外已經好久了,他明白,洛河陽是在擔心他那個最得意的弟子,炎黃後起之秀,劍道天才章嚴柳。

後起之秀,又是後起之秀!楊子善心中一陣煩亂,但也在煩亂中下定了決心,不論是強詞也好,詭辯也罷,只要能守住這最後一道防線,不讓這世界成為那群年輕人任性而為的遊樂場,他便賭上這張老臉,無論如何,不能退縮!

再度冷冷一笑,他不緊不慢地輕啜了口香茶,唇齒微張,正要開口,大廳中燈光倏滅,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怎麼回事!」

諸多長老大多都是人老成精之輩,實力也都頗為不俗。縱使變生肘腋,他們也沒有一哄而起,大叫「刺客」之類的蠢話。只是各自提高功力,全神戒備。在最初的一聲疑問之後,大廳內反而在剎那間靜寂了下來,幾落針可聞,氣氛如弓凝滿月,蓄勢待發。

「諸位長老……呃!」

廳外奔過來一人,邁進廳口時大叫出聲,打破了廳內的沉寂,只是在這種當口,他這種行為簡直就是找死!這一語當場將大廳內凝重的氣氛打成碎片,氣機牽引,數百位長老引發的滔滔殺機滾滾而出,直追那人而去,那人已嚇得傻了,被殺氣透體而過,整個身子彷彿浸入了冰水之中,再也動彈不得。

「是外面的護衛!」

炎黃首席長老淡然自若的聲音響起,在黑暗中有著特別的魅力,眾多長老臉上訕訕,幸好黑暗中看不真切。

他們各自收了殺氣,這才救了護衛一命,但一時間,此人已言道不得,還好,隨即來到的負責人為諸長老解開了疑惑。

「稟諸位長老,由於島外海域上突然出現的強烈能量干擾,讓島上的發電機組爆裂,要全部修復,至少還要兩個小時,請諸位長老見諒。」

「能量干擾?查明來源了沒有?」

發話的是身為輪值主席的梵河大祭司,這一句話倒是問到了點子上,與他這幾日暈暈忽忽的情況大是不同。

「這……」

負責人怔了怔,明顯的還沒有查明情況,不過,很快答案便由手下送了上來,他的聲音一下了啞了不少。

「稟諸位長老……據察,是五日前布拉索大人等製造的『大極限世界』突然與外部世界達到一定程度的重疊,且他們現在的衝突地點距此極近,由此引發了劇烈磨擦。而且由於這個原因,『大極限世界』裡面的情況已經可以用肉眼觀察了。呃,要不要將衛星拍攝的影像接過來?」

「接過來!」

這已經不是輪值主席一人的回答了,至少有十多個長老同時喊叫,聲勢頗盛。

負責人愣神了片刻,才懂得答應,只是,在此刻,他的回答似乎已沒有必要了……

黎明前最後一線的黑暗隨著時光的流逝緩緩謝幕,淡淡的晨光循著光潔的牆壁,緩緩地向大廳內延伸,微微地照亮了裡面數百張皺紋密佈的臉,清爽的空氣帶著海的微腥從窗縫裡滲了進來,空氣聯繫著廳內廳外,帶來了天地間的信息。臨進窗戶的長老揮手開窗,廳內積蓄了一晚的濁氣在空氣的對流中消失殆盡,令人神智一清。

霞光從遠方天際開始漫延,五色的雲彩長長的鋪開,似乎沒有盡頭。廳內的老人們感受著雲彩之後,那正在躍動著的,似乎永存不朽的強大生機脈動,一時盡無言。

老人們的安靜並不代表天地的安靜,老人們的無言也不代表天地的無言。正如此刻,天地間陰陽混沌概為一體,陰幾盡而陽未生之際,大氣開始了強烈的轟鳴,遠方的雲彩,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四散開來。金光如長劍,橫空出世,劈碎了一夜的沉鬱,將漫漫生機,遍灑海天之間。

盛景如斯,海天一線處,有人長歌入雲。

「日出東方隈,似從地底來。歷天又入海,六龍所捨安在哉?其始與終古不息,人非元氣,安能與之久徘徊。草不謝榮於春風,木不怨落於秋天。誰揮鞭策驅四運,萬物興歇皆自然。羲和,羲和,汝奚汩沒於荒淫之波?魯陽何德?駐景揮戈。逆道違天,矯誣實多。吾將囊括大塊,浩然與溟涬同科。」

歌聲方起,長嘯又來,如沖天而起的燎原烈火,在大氣爆炸轟鳴聲中,激烈撞擊。一聲未盡,一聲又起,便如天上颶風嘶吼,呼嘯而過。風助火勢,如巨輪碾過天空,將漫天彩雲盡化飛灰,金光大盛,那灼熱的光球沒有了遮掩,便緩緩地自海中升起,無數道金光長劍撕裂長空,瞬息而至,將大廳內照耀得一片通明。

諸多長老都是「啊」的一聲,有多人顫巍巍地從座位上站起,探頭看向窗口,卻被輝煌燦爛的陽光刺得眼淚直流,什麼也看不分明。

只聽得歌聲徐止,餘音杳然,卻又有長笑當空,說不出的豪情任氣。

「劍試天下群雄,為快意事耳,諸君何不同上!」

廳中又有了幾聲低呼,大多數人瞇著眼睛,強自向陽光極盛處望去,只見得八九道人影,方聚又散,繼而再度合攏。而此刻,漫天的劍氣拳勁之聲方遙遙而至,更有梵音吟唱,穿行長空,轟轟氣爆,不絕於耳,如此聲勢,使諸長老面皆失色。

「太白詩仙的《日出入行》……」

楊子善喃喃地道出方才詩歌的出處,不知道為什麼,他全身的力氣都在此時消耗殆盡,一時間只能坐倒在椅上,不能站起。

身邊莫澤北枯瘦的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十分古怪,楊子善勉力看過去,只能從他嘴唇的蠕動中看出四個字:「日正中天!」

楊子善仰天慘笑,心中堅硬如鐵的防線終於在此刻盡數崩潰。

「可笑,我如此竭心盡力,希以力挽狂瀾,使長老尊崇,大行於世,然,遇此等人,還有什麼用處?」

沒有人聽到他的慘笑聲,只因廳內此刻大嘩聲又起,楊子善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從椅子猛地站起,跌跌撞撞來到窗口,向外看去,卻見大海凝波,天光一色,唯有那一抹依稀的劍影,自上而下,指天劃地,剖分陰陽,曰:「天上地上,唯我獨尊!」

天子劍道!

楊子善如中雷殛,霎時間僵立窗口,廳內諸人,皆如此像,只由得窗外天地,在滾滾劍嘯中轟然中分,唯有那無孔不入的陽光,填滿了其中那虛無的空隙。人影至此杳然!

「諸位,事已至此,還有什麼異議嗎?」

炎黃首席長老淡雅出塵的嗓音,輕輕喚回了諸多長老的魂魄,眾人艱難地望過去,卻見他又瞌目垂首,恢復了以往數日的標準姿態。

果然,張家人還是最聰明!

陽光帶來了冬日一貫的溫和,拋灑在寶石一般的海面上。

而於此時,這溫和的陽光卻見證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件——新紀二0五五年一月九日,黑暗世界聯合長老會以兩百一十票贊成,十五票棄權的最終結果,通過了《聯合長老會最終議事章程》,由此宣告了,立世一千四百二十年的聯合長老會,最終退出歷史舞台,黑暗世界由此再度進入鐵血交織,但也激情四射的「英雄年代」!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20 09:36

第二部 第二集 大極限世界 第三章 大計
極天洋某無名小島「呵,真是痛快!」

笑聲中,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讓大汗淋漓的身體接受海風的吹拂,很快的,我的身上便冒出了蒸騰騰熱氣,看上去好似燒開的熱水,頗為有趣。

「瘋子!」

江雅蘭在一邊猛搖頭,看來是對我剛剛的行為表示不滿。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竟然會反過來被江雅蘭這樣子稱呼。

我立刻表示出了一臉的無辜,江雅蘭看到了我的臉色,立時發火,頓足大罵:「你不是瘋子又是什麼!剛剛竟然讓他們幾個一塊兒上!要不是我和章嚴柳架住了兩個,你早就擠成碎末了,哪還有機會來施展什麼『天子劍道』!」

「江小姐所言極是!」

章嚴柳也苦笑著開口,不過,同樣身為男人,他還是比較明白我的。

「真宇兄近日來功力突飛猛進,劍道造詣一日千里,正是上佳的修持良機,由此心境昂揚,屬意料中事。只是對手天資同樣驚人,真宇兄有進步,他們同樣也在進步著,以真宇兄現在的實力,以一敵五,實屬不智!」

「呵,只是一是激動,亂了分寸,嚴柳兄莫怪。咳,不過剛剛是誰大呼小叫的說是殺得好爽,機會難得來著?」

「是我啦!」

江雅蘭不忿地應了一聲,撇了撇嘴,坐在我身後,一點兒也不避嫌地靠在我背上,將身體的重量全都壓了上來。

由於剛才劇烈的運動而產生的汗漬混著女兒家的體香,悠悠地飄過我的鼻尖,讓我產生了些不自在。

「好累啊!五天沒有睡覺了,今天早上睡一覺先!」

「喂……」

我正想表示看法,卻驀地感應到,這妮子的肌肉竟然在這瞬間全然放鬆下來,呼吸也開始變化,顯然已經睡熟了過去,並在睡夢中調整自己虛弱的身體,而我的看法,她自然是充耳不聞了!

我歎了口氣,看來她累得可真不輕!也真虧她能將這漫長的五天給硬撐下來!我微微塌下了肩,讓她睡得更舒服些,這才抬頭,卻碰上了章嚴柳似笑非笑的臉。

他學我和江雅蘭一般坐了下來,苦戰五天,他的衣服還是那樣平整地貼在身上,一絲褶皺都沒有,甚至懸在脅下筆囊內的「雲海筆」,所處的角度都沒有絲毫的變化,自顯一股瀟灑風流,相比之下,我和江雅蘭都是有了些狼狽。

不過,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開口說話時語氣已有了些許的不滿,「那一口血你還要悶多久?這裡都是自己人,要那幾兩面子幹什麼!」

「哇!」

我的話音還未落,他已經乾乾脆脆地將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得胸前血花點點,觸目驚心。

他搖頭苦笑:「這口血一噴出來,我必須要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來自療,真宇兄,拖累你了!」

「無妨,他們大部分人的傷勢不比你輕,來上一兩個的我還應付得了!」我漫不經心地揮揮手,眼光卻望向數百公尺外的海面,眨也不眨一下。

章嚴柳歎了口氣,目光同樣地掃過那裡,對我點點頭後,自顧自地盤坐起來,內視自療。很快進入了忘我之境。

僅泛微波的海水在此刻開始了異常的滾動,在向外翻飛的浪花下,一個漆黑的人頭緩緩冒了出來,陰寒的目光與我對視了一下,竟也浮出一絲笑意。很快地,他破水而出,穩穩地立在海面上。

「陛下的功夫是越來越俊了!」

「哪裡,酋長的進境也是驚人,如是不是你故意打個招呼,朕未必能在這個距離發現你!」

幾日來對著這些人開口「朕」、閉口「朕」的說下來,不知不覺也就習慣了這個自稱,要不是有江雅蘭經常在一邊冷嘲熱諷,說這個稱呼如何如何糟糕,大概這毛病就改不過來了,所以,我對這妮子的感激之心倒是與日俱增。

如此,我當然更要盡心維護她的周全。

輕輕將江雅蘭的身子放平,且布下了一個差強人意的簡易結界,將那兩人罩在裡面,我笑吟吟地站了起來,隔著數百公尺的海面,與杜古對視,想看看他是否真有能耐趁這個機會來給我致命一擊。

出乎我的意料,他如閒庭信步般在海面上走了兩步,竟然遙遙地向我討個商量。

「陛下,我可否更靠近些,與你略做閒談呢?」

閒談?我微微揚起眉毛,沒想到他竟還有如此雅興!難道他不想報昨晚後背上一劍之仇了?他在打什麼主意?腦子裡面把各種可能瞬間篩選一遍,我突然發覺,我找不到可以讓自己心安理得的拒絕他的理由。

「請!」

我伸手虛引,招呼他在我身前兩公尺處坐下,距離相當近,但我有信心在這個距離上應付一切來自他的危險。

看得出來,他對我同樣懷有著戒心,雖然是坐下,但他的樣子就好是一隻蹲踞著的獵豹,隨時都有可能從地上跳起,發動狠厲的一擊。

兩人鋒芒畢露的眼神碰在了一起,在刺目的火花過後,卻又是一絲笑意。

氣氛霎時間輕鬆了不少。

他歎了口氣,再看了我一眼,仰首望天,苦笑道:「陛下的『天子劍道』究竟從何而來?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據我所知,此為中天帝國皇家第一劍道,自貴國光武帝以後,中天帝國僅有三位皇帝能再現此劍數分神采,而自中天帝國亡後,卻再無一個人能使得出天子劍來。

「黑暗世界已公認其為戰火所毀,而當時『聯合長老會』也一致認定『天子劍自此絕矣』,陛下能於千年之後,再現其鋒芒,這,根本就是沒可能的事情啊!」

看來他被這個問題折磨得很慘,我笑了一下,漫不經心地道:「這個問題朕可以告訴你,只是杜古兄是否也應該公平一些?」

他微愕,繼而笑得很開心,陽光射在他的側臉上,折射出了微微的油光,也使他的牙齒更顯潔白,「陛下的意思是……」

「自然的,朕也想問你一個問題!」

他面色不動,點了點頭,道:「這個還算公平,只是,這問題似乎不應該太過尖銳才好,畢竟,陛下也不能夠毫不保留地訴說本家族的隱私吧!」

顯然不能,但我還是在心中暗罵一聲狡猾,然後在心裡斟酌了一下字句,流利地將答案說了出來。

「其實這很簡單,如果杜古兄能夠將中天帝國皇室譜系檢查一下就可以看出,光武帝正宮皇后姓張,為我族嫡系,已得我張家真傳。

「光武帝的『天子劍道』得其所助,便有了幾分張家武學的影子,中天帝國亡國時,劍譜不知所蹤。但我張家十一祖子展公曾有宏願,不讓張家武學任意一支亡佚世上,便以十年為期,奔波尋找,最終才獲得劍譜殘篇,而比之全本,僅十之六七而已。

「不過呢,今年朕登基之前,整理原中天帝國皇族殘稿時,卻在無意間發現了劍譜的另一個殘本,兩下對照,竟也能將其復原八九成,閒來無事,便在『光武紀行』那段時間裡,修煉一下,卻著實沒有想到效果會是如此之佳!」

說到這裡,我看了杜古一下,卻見他聽得入迷,似乎還在計算著什麼,想來,以他的智慧,在此事上絕對有所得,至於他得到了什麼,那就不是我能想到的了。

不想讓他繼續想下去,我咳了一聲,投桃報李地送了一個問題過去,輕鬆地讓他臉上微微失色。

「問一下,貴方與禁忌合作的基礎是什麼?近日來貴方與禁忌的關係堪稱水乳交融,親密程度歷史罕見,對這個問題,我可是好奇得很!」

頓了頓,我又笑道:「想來這個問題,還沒有到杜古兄所承受的極限吧!」

他微愣了一下,繼而笑道:「當然沒有,只是我覺得,聰明人問問題總是差不多,想來,數月前,也有一人這樣問我的。」

他微微地瞇起眼睛,臉上卻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追憶的神采來,我默然。

如果這裡坐的是容可為,是混子,甚至是章嚴柳,我都會毫不猶豫地開玩笑問「是不是哪位美人兒」之類的話,不過,由於立場的差別,我只能將這種話按在肚子裡,做微笑傾聽狀。

「這個問題告訴陛下也無妨,想來也瞞不了多久了。事實上,我方在五十年前,便與禁忌有了一個非官方的合作協議,只是由於當時情況尚不明朗,這個協議便被擱置了許久,直到『三巨頭』上台,才又被再次啟動起來。

「其中的奧秘說起來也不複雜,五十年前生物科技剛有所突破,禁忌便以其新生產出來的『生物晶片1號』為契機,想與我方共同研究開發『個體生物能進化』的課題,並希望我方提供一些已被封存的資料,尤其是近兩年來,需求尤盛。

「陛下應該知道,我方財政問題一向難以解決,再有布拉索先生這樣身份的人搭線,成功合作,是理所當然。」

「而這個計畫的名字,由『三巨頭』之首的理查德先生親自命名,為『0號晶片』計畫。」

他雖說這個問題不算什麼,但到頭來,回答的卻很是簡略,不過聊勝於無,我狠狠地記下了「個體生物能進化」這個怪怪的名詞,準備有時間就去問纖纖。

問題交換完畢,兩人相對而視,一時間竟又是相顧無語,我這時方知,有些人,我怕是一輩子也找不到幾個共同話題的。偶一有之,那也是稍縱即逝,或者可以說,我們兩個大概就是天生不對路的人!

沉默開始擴張,而沒有了話語的潤飾,我們之間的氣氛便開始緊張起來,大家都不是笨蛋,如果不趁這個尷尬的時刻保持距離,不出半分鐘,雙方便會忍不住出手發難,這一場面,我現在是絕不願意看到的。

不過,一向精明的杜古酋長卻在這時突然腦子生銹,雖然兩人之間已是常人無法忍受的窒息,但他卻仍然面帶笑容,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我微微瞇起了眼,面上不動聲色,但神念卻如大網般撒開,瞬間掃過廣達一平方公里的寬闊海面,幾個針刺似的反應就這樣烙在了我的神念網上,我眨了眨眼,對上杜古似笑非笑的眼眸,搖頭苦笑。

「先給塊糖,再來一棒,酋長此舉可當真是傷感情!」

話音初起,杜古便大笑著後退,而我淡然揮手,無儔劍氣如排山倒海般掩殺過去,海面彷彿被千百顆冰雹打過,炸出一圈又一圈的水花,三道人影便如沖天的炮彈一樣,破水而出,自三個不同方向夾殺而來!

還未正式交鋒,我已經先吁了一口長氣。看來今天凌晨那一場大戰對他們的影響也是不小,此刻沒有出現的蜜兒和路易,大概就是因為傷勢的拖累,才無法配合這個計畫。而觀對方的聲勢,凌厲中又有幾分浮躁,顯現身體也是欠安,這樣子,我的把握便又多了幾分。

「破壞神大威能、黑龍伏殺功,還有集束炮……」

我目光掠過三人殺機隱隱的臉龐,最後定在一張棕黑色的臉上,在此刻,我臉上的微笑盡化為蕭瑟的殺氣。

「劍下餘魂,還敢放肆!」

豎起一根食指,劍氣如斯響應,由大範圍的衝擊波收束一體,如久蜇長鳴的巨龍,嗥叫著刺入藍天,迎上那紅得刺眼的集束炮,裂帛般的聲響刺入每個人的耳膜,無形無色的劍氣將近乎合抱粗的大型集束炮一剖兩段,餘勢不衰,氣貫長虹般直刺布拉索的胸口,速度之快,已使他避無可避,只能狼狽地雙手交叉,硬接住這一擊。

「嘶!」

劍氣與他的護體氣勁正面交鋒,如同流動的電火,盤旋在他雙臂上,剖出了一層又一層的防護,最後將他的袖子撕成了千片,才餘勁耗竭。而此時,「破壞神大威能」和「黑龍伏殺功」的衝擊也來到我身側。

兩手如穿花蝴蝶般在胸前交錯來回,又以從容自若的節奏讓十指逐次交叉貼合,最終形成一個詭異的印訣,大拇指在交錯中緩緩移動,最終指甲相貼,內探掌心,一絲氤氳之氣便由此而生。

「大衍生息,太上蘊成!」

這正是我所修習的「太息一氣」總綱中的一句,即言大衍完美之數又或為太上之境,生先天元氣,張家功法中稱為「太息一氣」,而引發太息一氣的法訣合九九歸真之數,共八十一支。其中,又有十八支為元氣外爍之法,以本身元氣化轉先天,引天地清氣,為我所用,氣貫長虹,為王道之術。

卡陀的破壞神大威能至剛至強,而「毒手」南宮煌的黑龍伏殺功卻是赤陽中包陰毒之氣,兩方合力,雖方位不同,但氣相牽引,陰陽和合,至陽中本有陰氣相通,又被陽氣外爍,使陰力浮動,反包陽力,變化莫測,威力極是驚人。

而我手心處那一股氤氳之氣在四面壓力之下,如一縷清煙般嫋嫋升起,迎風便長,向四方擴散開來,雖薄至於無,卻凝如輕紗,以至柔之態得堅韌之資,揚至剛之力,三方撞在一起,四面的空氣一剎那間便被爆發的能量盡數蒸發,使三人所處之地,已是一片真空。

我腳步微移,掙脫了大地的引力,輕輕浮上半空,卻見卡陀和南空煌身形方頓又起,在空中劃了兩道弧線,換了一個方位,又雙雙撲下,而杜古已翻上半空,隔空喚起極地寒氣,以凝雪千里的煞氣遙遙殺來,還有一個布拉索……

唇角浮起了一絲冷笑,我手上印訣再變,十指如鮮花般盛開綻放,又在虛空中掄出一片圓整的輪印。指影處處,卻又處處如真,最終十指貼合,內抑如苞蕾,掌心處氣息再現,只是這次,卻已換成了一團高質凝聚的劍氣團。

「普照大千!」

身外青光一閃而逝,千百道劍氣如同天上驕陽的光線,四面拋灑,無所不至。

以這瞬間的爆發力放射出去的劍氣,就穿透性而言,世上已是無雙無對,縱使力道分散,合圍的三人也不敢大意,劍氣勁力碰撞,一連串尖銳刺耳的嘯音響起,反衝力加諸於我身上,使我連續打了十多個轉兒,他們三個也無奈地向後退去。

不過,還有個布拉索!

出手之際,他便有意無意落後半步,而此時又插了上來,大概是要趁我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時候給我以重創。

我眼角的餘光掃過他的臉,勉強抑住了外力對身體的衝擊,身體微側,向一邊挪動了一個身位,第一波的穿透性攻擊便被我避開,不過,我此刻迎上的,卻是他無堅不摧的鐵拳。

交手多次,他的手段我此時也摸清了一些,他身兼禁忌、叢巫兩家之長,不論是肉搏又或是咒術都頗有水準,不過,從這幾次的經驗來看,他造詣最高,威力最強的,還是那雙拳頭!

以禁忌特殊的肉體改造輔之以叢巫的黑暗秘咒,他的拳手堅硬與陰損並存,被打上一記,可是一個絕對不爽的事情!

只是這次,我體內真氣傾瀉一空,一時間補充不及,恰處在一個相對虛弱的時刻,布拉索窺準這個時機,一拳轟來,不出意外的話,我勢必要窩窩囊囊地挨一下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心中想到了這一點,我的唇角不自覺地勾出了些許的弧度。

在戰鬥狀態中的布拉索總是那麼冷靜,就算是在即將功成的剎那,他也能夠敏銳地察覺到對手的異變。大概是被我露出的冷笑刺到了,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而此時,自療中的章嚴柳張開了眼睛,臉上笑意盈盈。

「春風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見花。」

在這位劍道天才的漫聲輕吟中,布拉索一臉蒼白地向後飛退,身影一閃而逝,剎那間便到來一公里外的距離,然而,劍道十八重天裡「一劍天涯」的功夫,卻不是這樣子能夠避開的,伴隨著他身體的移動,一道刺眼的血箭從他的脖頸側方噴射出來,拉出長長的一道血路,鋪灑在海面上,又很快地不見了蹤影。

他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叫聲中儘是刻入骨髓的怨氣和悔意,就在這樣的呼聲中,他再次翻下海面,氣息急速地遠遁,但也越來越迅速地衰弱下去。

「幹得漂亮!」

在天空中的三位敵手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和章嚴柳拳頭輕撞一擊,互相勉勵,這一局,我們贏了!

我抬頭看向一臉苦笑的杜古,現在把話說開了,剛剛他上島與我東拉西扯,無非就是確認一下章嚴柳兩人的情況,看看是不是動手的良機。

只可惜,可能是由於傷勢的拖累,他潛形匿跡的水準下降了幾分,被我二人先一步地察覺出來。

人算我,我亦算人。既然先一步發現了敵人的存在,那麼,我們也沒有必要老老實實地和他們配合,章嚴柳確實是受傷了,只不過傷勢遠沒有他所說的那樣重。一句輕淡的謊言,便得到這種優厚的結果,由此看來,偶爾扯扯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天空中的三人悄悄地隱去了,既然已吃了虧,就沒有必要留在這裡丟人現眼,他們心裡應該是這樣想的吧。我歎了口氣,從他們的行動中,我已經看出來,前面四五日既瘋狂又純粹的戰鬥自此刻起,已不會再出現了。

雖然幾日來,雙方的戰鬥從未分出個勝負,但這些少有的高手,已藉著連場大戰,將我留在他們心底的陰影整個抹去,而此時,他們的行動目的,已完全以「利益」為指導了!

殺了我,對他們來說有什麼好處?這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

「雖然得手,不過,剛才那一劍還是有些可惜!」

一邊的章嚴柳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只是檢討自己剛才的那一擊。

「我的修為還是不夠,關鍵時刻,殺氣還是露早了些,如果能夠再緩上半秒,一劍下去,雖不能使他身首分離,但必可使之再無還手之力,那樣子,一切便都容易多了!」

我搖搖頭道:「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演技還不到家。不管怎麼說,我們都不是正職的殺手,如果真能將這種手段使得爐火純青,那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呢!」

頓了頓,我又笑道:「雖然未竟全功,不過那一劍下去,他的功夫至少被打掉四成,對卡陀他們來說,無疑已成了個累贅。這讓我們後面的行動也是容易了許多,這樣,就不怕雅蘭她叫累了!」

說到江雅蘭,我不由得低頭看了她一眼,數天來,她已勞累過度,此時,可是真真正正的睡死了過去,就連剛剛那一場激烈的戰鬥也不知曉。

心中升起了一絲歉疚,我歎了口氣,再次坐了下來,手指有意無意地撫過她額前挑染成火紅的秀髮,聲音放輕了許多:「現在,總能讓我們歇會了吧!」

仍是在那個隱秘的基地之中,聯合長老會解散的消息剛剛傳回,迪亞斯看了一眼,隨手將之批復了回去,繼續分析其他如潮水般湧來的數據,忙得不可開交,耳邊卻響起一聲呼喚,打斷了他的工作思路。

「迪亞斯!」

「什麼事,先生!」

情緒沒有任何的波動,迪亞斯停住了手頭上的工作,扭過頭去,看向主控室中央正垂首沉思的上司。

對方的金屬面具上自然不會有什麼表情,不過,他的聲音有些疲倦。

「本傳來消息了。強行透過『大極限世界』障壁的後果,就是他的實力下降的更快!迪亞斯,請你去召集五支滿員的特戰隊,讓他們在四天後,於北緯三十度,西經七十五度的方位集結,還有,去通知波亞圖博士,我需要他給我十個『報廢品』,然後,去通知奧特萊,讓他帶人和我會合,我要出去一下!」

「是的,先生!」

迪亞斯完全沒有問為什麼,只是行禮之後向外走去,不過,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後面的又傳來了聲音。

「噢,對不起,還有一件事,在通知波亞圖博士的同時,讓他再準備一個試驗槽,要最好的。我想,這個實驗室很快便要多一位志願者了!」

迪亞斯這次沒有應是,卻頓了一下,然後才點點頭,繼續他的步伐。

後方,理查德悠悠歎了口氣,「本,你這次辦了件蠢事!但願,你還有挽回的機會!」

「呼,自從上一次重疊之後,讀取內部信息的速度快了很多啊!」

祝纖纖非常開心地吁出一口氣,在確認沒有人在的情況下,比較放肆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吐吐舌頭,繼續工作。

雖然這個臨時建造的工作室隔音效果還過得去,不過,外面有容興奮的尖叫聲還是偶爾透了進來,引得少女發出陣陣會心的微笑。

「宇哥,真帥!」

這是兩個純潔少女共同的心聲。

自從清晨拍攝到那短短五分鐘的戰鬥場面後,位於東盟大學城的張宅內,便是一片歡欣鼓舞的氣氛。同時,那五分鐘內當之無愧的主角所展現出來的英姿,也讓至少三位女性紅了臉龐。

在三個小時的興奮過後,祝纖纖回到了工作室,繼續對「大極限世界」內部訊息的讀取捕捉工作,只是偶爾思及他處,便總要紅一下臉蛋兒,自然也稱不上多麼專心。

不過,儀器上突然閃爍出的紅光使她集中起了精神,這是「可疑波段」出現時的標誌,五天來一直沉寂的報警裝置開始動作,少女高度緊張起來,雙手開始了快速的動作,調出一波又一波的數據,並開動腦筋,對這個波段進行認真的分析。

「有麻煩了嗎?」蘇怡閃身進來,詢問情況。

祝纖纖咬住下唇,再一番緊張的動作,才得閒回答:「捕捉到了一個波段,是從大極限世界裡傳出來的!不過被加了密,破解非常困難,我需要時間。」

「要多長時間?」

「至少三天!」

遲疑了一下,祝纖纖才回答出來。

蘇怡微微地鬆了一口氣道:「三天沒關係,只要能夠在『大極限世界』消失之前破譯即可。」

不過,用這種令纖纖也要為之頭痛的加密方法,使用者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沒有浪費時間,蘇怡接連撥通了十多個頻道,交代各處的情報部門,加緊對禁忌一方的偵察。而出乎她的意料,一個信息很快地就反饋回來。

「理查德和奧特萊出訪叢巫總部?」

兩大巨頭同時出訪,這種情形在「三大巨頭」統治的歷史上從未發生過,現在蘇怡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要有大事件了!

「大事件了!」

同樣是感歎,在容知雅的口中,總是充滿了懶洋洋滿不在乎的味兒,讓人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當然,也不會有那種緊張過度的後遺症。

蘇怡應聲回過頭去,容知雅將最新的信息遞給她,蘇怡只看了一眼便再移不開目光。良久,她搖頭慨歎:「終於解散了!早知會有這一天,卻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這時的兩位睿智的女性還不知道,聯合長老會解散的直接原因,還是張真宇的傑作。不過她們卻同時想到,這個時候發生的變動,會對張真宇等人的生命安全,造成多大的影響!

「別人還好些,我們這邊的高層一定是人仰馬翻,搶地盤搶得不亦樂乎,這樣子,對那小子的安全很不利啊!」

「沒錯,布拉索的安危對禁忌而言不是小事,他們不可能坐視不理,我認為,兩大巨頭突然出訪,為的就是這件事的處理方法。現在當務之急,我們要有一支快速反應力量,以擋住對方可能的攻擊。想來,剛從『大極限世界』裡出來的宇哥他們,一定是最虛弱的!」

問題是,到哪去找這支力量呢?若在平日,二女隨手都能拉出數百人的強大武裝,自不懼這種威脅,可是,在如今這混亂的局面下,如果以顧全大局為前提,她們還有多少人可用?

兩人不由得面面相覷,難不成就用手上這點兒實力去和禁忌的兩大巨頭玩命?

聯合長老會的解散,也就宣佈著黑暗世界各方勢力長老會的解散,僅過了半天時間,禁忌、叢巫、梵河、神英等長老會便相即發出公告,宣佈了這一舉措。不過,在這場風波中受創最重的炎黃長老會,卻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內保持著沉默,以至於黑暗世界大部分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

政論家們開始就這一現象發表各自的評論,雖然並沒有見諸於各主流媒體,但八面來風的流言蜚語殺傷力卻更是強悍。一時間,情勢對炎黃,或者說,對中天帝國已非常不利,可,即使是這樣,那間彙集了前長老會所有長老,以及中天帝國所有當權人物的密室大門,卻仍然沒有打開,會議還在進行之中。

齊賢一如既往地在會場周圍警戒,伴隨他的,還有四百餘位禁衛軍精英。只是,和以往的情形不同,四百多名精英們,在執行任務之時,已不能專注於他們的職責,而是三三兩兩聚成一團,輕言低語,討論著關係到他們切身命運的話題。

眾人臉上的表情多有不同,有憂慮的,有興奮的,有無所謂的,但更多的,還是一種無所適從的茫然。可想而知,在這種情況下的警戒會是一種什麼狀態,只不過,這種不負責任的表現,落在向來嚴厲的齊賢眼中,換來的只是一聲輕歎。

胡峰,這個他最好的搭檔、最優秀的副手、最好的朋友,怠惰地坐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眼中沒有一絲神采,全身鬆垮垮的。如果齊賢有意,完全可以找出數十種方法無聲無息地幹掉他——副將尚如此,何況那些兵士?

在密室周圍轉了最後一圈,齊賢走到了胡峰身邊,在長歎聲中也坐倒下來,雙手撐地,望向藍天,冬日的陽光懶散地落在他身上,又在一片薄雲的遮擋下,吝嗇地收回了自己的恩賜。

齊賢心中一片冷意。

外界紛紛揚揚的傳言他是知道的,只不過,他更清楚,長老會的解散已成為了一個無法挽回的局面,不管旁人怎麼猜,這個結局都不會變。會改變的,只是一直把持在長老會手中的令人垂涎三尺的利益,其中,就包括他們這群精銳的禁衛軍。

現在,那些頭頭腦腦們,就在商議著這件事情。而無論如何,禁衛軍的效忠對象,都將被更換,甚至於,他們的效忠對象,再不僅僅是一個!而那樣,禁衛軍也就將面臨著災難性的分裂。如果是其他不負責任的長官也就罷了,只要自己過得好,管他人屁事!只可惜,齊賢是一個責任感強得過盛的正派男子,他不可能放下自己一手帶出來的數百名兄弟。

百多年的榮譽,便要在此刻毀在我們手中嗎?齊賢痛苦地抱住了頭,不想把這件事情再想下去。

「子謙,我們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很狼狽?」

這是胡峰在叫他的字,眼前這個與他搭擋二十年的朋友,在他最痛苦的一刻,用同樣痛苦的言辭暫時拯救了他。

齊賢抬起頭,對著老友露出一抹苦笑。胡峰沒有用笑容回應,而是伸出手,在堅硬的大理石上寫下了一串數字。

「五百名最精銳的禁衛軍,其中,有一百七十五位來自於各大門派和世家,還有五十位,是由各大商業集團培養的精英,這樣,有二百二十五個人的前途不需要我們操心……」

齊賢一時間不明白老友在說什麼,不過,對方說的數據確實沒錯,他只能點點頭。

胡峰接著說下去:「閒來無事之際,我也聽幾位弟兄說,想要自由自在的去過日子,不受約束,享受生活。這樣的人,大概有那麼二三十個,這樣,他們的事情也好說!」

齊賢繼續點頭,只不過這次他便明白起來。

胡峰看向他,面色慘白,「可是這樣,還有近兩百位兄弟,如你我般,是長老會一手培養出來的孤兒,無根浮萍,除了這一身武藝,便再沒有什麼長處。離開了長老會,他們幾乎便只有一條路可走……」

「打手!」

這個詞彙同時從二人的牙縫中蹦出來,森森然帶著寒氣。

「打手」,是對黑暗世界中,屬於某方勢力,或某集團,但卻只能成為暴力工具,幾乎沒有任何發展前途的「戰鬥人員」的蔑稱。由於他們不屬於任何一個門派,與本集團的關係也算不上親密,往往會淪為「炮灰式」的角色,結局總是相當悲慘。

這種人員,可說是黑暗世界最下層的一群,在往日,總會被高高在上的禁衛軍們視若螻蟻,不屑一顧,可是今日,禁衛軍又與這個稱呼是何等的接近!

在中天帝國裡,沒有任何一個勢力會放心讓他人將這二百名精英高手收入囊中,這無疑是給自己的脖子下套!由於這個矛盾不可調和,這二百位「前禁衛軍成員」的命運便可想而知。

「被人扯得支離破碎,瓜分一空,說不定日後還會兵戎相見!」

胡峰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氣,齊賢的心頭已結成了冰,他不由自主地回頭看封閉得嚴嚴實實的密室,雪白的牆壁反身著微光,冰冷而堅硬。

「所以……」

「所以?」

齊賢愕然望向老友,他這時候可是真糊塗了,胡峰想說些什麼?看向胡峰的臉,他發現老友的臉更白了。

「所以,我們必須要給諸位兄弟找一條活路,前提是,禁衛軍不能分開,至少,這些無根的弟兄們不能分開!分則力弱,到那時,我們連說話的資格都沒了!」

「或許是吧。可是,我們到哪兒去找路子?沒有人會收留我們的,除非他根本無懼於四面攻擊,可是這樣,他要我們又有什麼用……等一下,你是說……」

胡峰的臉終於掠過了一絲紅暈,他壓低了聲音,卻掩不住那種激動。

「不錯,是張家!張家累世不介入炎黃內部的衝突,與各方都沒有解不開的矛盾,當今家主以下,又都是那種無視名利的主兒,不會招各方之所忌。

「而且,當今陛下出身張家,我們禁衛軍名義上的職責不就是保護陛下的安全嗎?以這個理由,沒有人會說我們的錯!還有,更重要的一條,首席,哦,是孤岫先生在眾人間計算最深,但又最好說話,你家與他家還有兩世之誼,於情於理於利,孤岫先生有很大的機會幫助我們,而這樣做,比我們坐在這裡等著別人來宰我們,實在好太多了!」

齊賢在聽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愣了,不過,胡峰的話他一句也沒有漏的聽在了心裡,正如胡峰所說,這個想法委實太過誘人,而且順理成章,有很大的機會成功。可是,以現在的情勢,張家真能像胡峰所說,不遭他人之嫉嗎?

先不論那位皇帝陛下此時的作為,只想想,張家三代那可說是獨步天下的武學造詣,在這個以強者為尊的世界上,想不遭人嫉,那是多麼的困難!

而如若張家將禁衛軍數百精英一併納入,他們的實力又會得到怎樣的增長?那個時候,真正能對張家放心的又有幾個?而又有誰能保證張家人不會因此而生出野心,就此君臨天下?

但反過來說,張家又可稱得上是禁衛軍此時最好的歸宿,如果世界一直保持著現狀,禁衛軍完全可以在未來的幾十年內完全轉型,逐步擁有自我生存能力,由此享受完全自我的生活,那種前景,有幾個人可以拒絕?

齊賢心中天人交戰,一時間竟是沒了主意,大違他「處事果斷」之名。胡峰緊張地看著他,卻不敢再次開口相勸。

半晌,齊賢緩緩扭頭,望向四周懶懶散散,再無生機活力的禁衛軍兄弟們,久久無語。冬陽再一次衝破浮雲,將和暖的光芒灑在他身上,他的嘴唇蠕動幾下,終於再次開口說話,只是嗓音已是啞了。

「子言,你去統計一下,兄弟裡面有幾個想和我們一起干的,如果超過一百八十,我們就干!」

胡峰這時反倒愣了,口裡應著,身體卻沒有行動,齊賢猛地回身,聲音如滾滾殷雷,在胡峰耳中炸響:「時不我待!快去做!」

胡峰如夢方醒,再應一聲,跳起身來便要集合人馬,只是這時,密室大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門裡走出,施施然踱步,讓自己的身體沐浴在陽光下。

散會了!

齊賢和胡峰對視一眼,均看出對方心中已生出恨不能一頭撞死的強烈悔意。時不我待,時不我待啊!

那人從屋簷的陰影中完全脫出,光滑如嬰兒的臉龐在陽光中瑩瑩生輝,皓首長須,自有一番長者風度。只是,當他的目光看到四面散開的禁衛軍時,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嘴唇微動,聲音清晰地浮繞在天空中。

「怎麼回事?難道我為陛下辛苦掙來的禁衛軍精英,便都是如此模樣?這讓我如何放心將陛下的安危交在爾等手上!齊賢侄、胡將軍,這是怎麼一回事?」

張孤岫清澈如水的目光遙遙射來,停在齊賢與胡峰的臉上,若在平日,兩人必定大聲應是,禮數周到,只是此刻,二人均身體僵直,瞠目結舌,已無言以對。

這……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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