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宋私生子 作者:何昊遠(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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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chang95 2012-8-25 01:38: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4 849497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01:47
第010章 明修棧道

        歷朝歷代官員們都不喜歡修官衙,唯獨大宋朝例外,大宋官員無論是俸祿還是福利,都是比較高的,這也養成了官員們講究奢華的習慣,連帶著衙門通常也修得比較好,象錢塘縣這種地處魚米之鄉的富庶上縣,更不待言。

        苗安來到錢塘出任知縣後,就先讓人把後衙翻修了一遍,使之看上去明潔而雅緻;

        正午時分,辦完了一些日常事務,苗安就讓人搬出張矮榻,置於書房前的葡萄架下,這五月的天氣,高枝上的知了有一聲沒一聲地鼓噪著,苗安躺上矮榻上,那臃腫的身軀看上去就像一隻肥豬,一個小丫頭站在後面幫他打著扇兒,另一個端著一碗冰鎮酸梅湯,細細地喂著苗安。

        這時一個五十來歲的乾瘦男子走進院來,手上一把摺扇不時輕搖兩下,此人頷下留著一把山羊鬍,樣子看上去很是精明,他正是苗安的幕僚習仲秋。

        幕僚這種職業古而有之,一些高級官員甚至有幾個或更多,這些人除了給官員出謀劃策外,同時負責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習仲秋跟了苗安六年,一向被苗安引為心腹,一見他走進來,苗安輕輕擺手示意,兩個小丫頭便遠遠的退去。

        「仲秋見過縣尊大人!」習仲秋走到榻前躬身一揖!

        苗安微微挪動一下身子,示意習仲秋坐下,輕聲問道:「習先生不必多禮,事情可曾辦妥?」

        「縣尊大人放心,曾家的七成產業已轉到您表親的名下,這是曾家長子曾以軒畫押的契約!請縣尊大人過目!」

        習仲秋說著從袖子裡掏出幾張契書來,苗安接過粗略看了一眼說道:「很好,此事多虧習先生多方料理,習先生辛苦了,本官書房之中那塊歙硯留著不用可惜,就由習先生就拿去用吧!」

        歙縣出產的歙硯是四大名硯之一,苗安書房中的那塊是其中上品,價值不下千貫,習仲秋也沒推辭,起身一揖道:「謝過縣尊大人厚愛,縣尊大人放心,此事手尾乾淨,雙方買賣時另有人證在場,價格公道,將來曾家就算另有想法,也奈何不了咱們!」

        曾家的七成家產此次契約書上寫的轉讓費是三萬多貫,但實際上曾家只收到了一個零頭,前面那個『三』字就成了停留在紙面上的數字。

        「曾家的事已了,過幾天就把曾任行放出去吧!倒是那個李逸,先生以為如何辦好?」

        習仲秋有些遲疑地說道:「那李逸不過一介書生,應該礙不了縣尊大人之事,縣尊大人何必費此心思?」

        苗安伸出肥大的右手,摸了摸自己那打成幾折的下巴說道:「不瞞習先生,那韓氏本官是誓在必得,此女柔媚嬌美,著實讓人一見難忘,前日她來縣衙給曾任行求情,她若是不清楚本官對她有意思,她憑什麼來求本官?然而本官試探了一下,韓氏卻有意推託!」

        「縣尊大人是懷疑她真與李逸戀姦情熱?」

        「不錯,此女如今被逐出曾家,孤身無依,本官何等身份,能垂青於她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她竟不為所動,若不是心有所屬,何至於此?所以,李逸必須處理掉,以斷了她的念想!」

        「好吧,既然縣尊大人吩咐下來,卑下照辦就是,只是李逸雖然沒什麼根基,但畢竟是十四歲通過州試的舉子,為防節外生枝,須得找個合適的理由才行。」

        「那習先生就去找吧,本官相信習先生會辦妥的,哈哈哈!習先生不知想過沒有,辦此李逸還有一個好處!」

        習仲秋輕撫著山羊鬍,沉思一下說道:「縣尊大人指的是州學之事?」

        苗安又嘿嘿笑兩聲,說道:「沒錯,本官聽說楊逸當日在州學將右諫議大夫朱光庭氣暈過去,還口出狂言辱及司馬文正公,當日朱光庭就有意讓學政錢淡取消楊逸舉子的身份,卻被陸惜禹擋了回去,常言道朝中有人好當官,咱們辦了李逸,到時習先生再進京到朱大夫府上走動走動,嘿嘿!」

        「還是縣尊大人想得周全,不才慚愧!不才會盡快謀劃此事,請縣尊大人放心,對了,那韓氏時下住址不才已讓人打聽清楚了,就在湖清坊!」

        苗安聽了心中一動,眼前頓時又浮現出韓氏那令人消魂的媚態來,不禁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覺。

        楊逸第二天便城裡悠轉起來,找到了一家比較偏僻的小院,這裡離韓碧住的湖清坊不遠,正合適,和主人談好價錢後,楊逸立即回自家的漆器鋪子拿錢。

        楊家漆器舖位置接近運河邊,地段比較繁華,鋪子不算大,但生意還過得去,楊逸進門時就有七八個顧客在選購漆器。

        他家這個鋪子沒有漆器加工這道程序,而是從各地進貨銷售,貨源主要來自揚州、宜春等地,有描金、填漆、螺鈿、斑漆、雕漆等不同漆器種類;大都是些日常用品,如碗、奩、幾、案、枕、箱、尺、梳、篦、魁、笥、盒、屏風等等。

        因為李貴去魏縣還沒有回來,如今鋪裡就由李嬸看著,還有兩個十五六歲的伙記,一個叫宋小安,一個叫唐貴子。

        楊逸一進門,三人就分別上來打招呼,他回了兩句,從櫃檯裡過筆,開了一張雜貨單,象鹼、明礬、薑黃、黃裱紙、山茄花、鬧羊花等等,共有二十多種。

        寫完後把那個機靈點的宋小安叫到一邊,讓他照著單子去採辦,但每樣東西要分在不同的店舖購買,那宋小安經楊逸一再叮囑,雖然不知道為何如此,還是按照他說的去辦了。

        楊逸從櫃檯上支了些錢,自個回到那小院,向主人付過租金後,粗略打掃一下,才滿意的回漆器鋪取宋小安買回的東西。

        他回到家時,楊氏還在簷下做著針線活,那神情閒雅得就像荷花缸裡的睡蓮,楊氏見他手上提著一大包東西,停下針線好奇地問道:「我兒不是去墨韻齋拿書嗎?這是做甚?」

        楊逸準備來點親情攻勢,上前蹲下身子,牽著楊氏的手說道:「娘親!有件事孩兒一直想跟您說!其實孩兒覺得,總是一個人在家溫習功課也不是辦法,缺少名師教導,又沒有名士可交流,對學業甚為不利,孩兒昨日遇到一個散居杭州的老先生,此人原是朝中大學士,與孩兒相談甚歡,孩子想去洞霄宮向他請益幾日!」

        楊氏慈愛的輕撫著他的額角,含笑道:「我兒是顧慮娘親一個人在家,放心不下嗎?」

        楊逸點點頭:「子曰,父母在,不遠遊,娘親,孩兒既放心不下您一個人在家,又怕辜負娘親對孩兒殷切的期望,心裡很是矛盾,所以一直不敢提外出求學之事!」

        楊逸這時不禁在心裡暗罵自己一聲,因為此時楊氏眼中已有淚光在閃動,他真有些不忍心去騙這個慈母。

        「我兒長大了,既然那老先生看得起你,又曾是朝中學士,我兒放心去求學吧,娘親還能照顧自己,再說家裡還有你李嬸她們,倒是我兒一個人去了洞霄宮,要知道尊重長者,莫要像家中一樣魯莽,再則要照顧好自己,莫要餓著累著……」

        楊氏撫著他的額角,細細地叮囑著;這讓楊逸想起小時候,自己的母親也常這樣叮嚀自己,而自己總會覺得很煩,很反感!

        但現在楊逸沒有了這種感覺,心裡雖然急著出門,但他還是耐心地聽著楊氏每一句叮嚀,以免楊氏發現什麼異狀。

        習仲秋帶著幾個隨從自鹽橋坊走出來,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經過一翻打聽,李逸這個人除了風.流成性之外,還真找不到其它毛病,習仲秋也只好從這方面想辦法。

        曾家雖然富有,但沒什麼背景,加上有誣告的把柄落下,習仲秋他們愛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這沒什麼大問題;但李逸畢竟是舉子,總有些同窗與座師,這些人背後又有什麼背景在,誰也不知道,若毫無根據亂加其罪,恐怕不經意間便會得罪人,習仲秋跟隨苗安在官場混了六年,這些枝枝節節自然清楚。

        今天他終於找到鹽橋坊一林姓人家,林家兩子兩女,長女林寒與李逸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習仲平對林家次子林譽威逼利誘,終於讓其答應出面告李逸勾引良家婦女,壞人清白。

        這樣的罪名沒什麼新意,但卻足夠了,只要能以此為藉口,將李逸收監,其它的罪名到時還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習仲秋悠然自得的回到縣衙,向苗安並報了此事,依舊是書房前的葡萄架下,苗安一身寬大的常服靠在矮榻上,習仲秋躬身一揖道:「縣尊大人,事情已有眉目!只等明日林譽告上縣衙,便可上門拿人了。」

        「怎麼還要等到明天?讓那林譽今日直接來遞狀紙不就得了?」想起韓氏,苗安真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覺。

        「這……是不才疏忽了,不才馬上派人去讓他林譽前來遞狀紙!」習仲秋沒想到苗安這麼心急,竟是一天也等不得,這眼看天色不早了,衙門也快到了散班之時,他才讓林譽明天再來的。

        「算了,算了,明天就明天吧!」苗安也覺得自己的口氣有些過了,接著擺手說道,其實楊逸之事他這麼急著辦,是猜測韓氏與楊逸戀姦情熱,將楊逸收監後,也好以此為由讓韓氏心甘情願侍候自己。

        明晚,至多明晚!苗安彷彿已經聽到了韓氏在自己身下婉轉承歡的嬌吟,心裡不禁又是一熱,他很快打發了習仲秋,回到房裡,招來自己的兩個小妾先泄泄火!

        楊逸背著一個書箱,拜別楊氏,楊氏淚濕了衣袖,但依舊極力地使自己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來,在她千叮萬囑中,楊逸獨自入城而去。

        大街上,楊逸很『湊巧』的與巡街的張龍幾個衙役遇著了,張龍有些詫異地問道:「李舉人,這似乎是要出遠門啊?」

        楊逸笑得一臉和氣道:「張大哥,沒想到又在此相遇了,您說的沒錯,我正是打算出門遊學!」

        和張龍囉嗦了幾句,完成了這次『偶遇』,楊逸才轉身向鹽橋河的碼頭走去,他是真個在眾目睽睽之下坐船沿運河出了杭州。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02:05
第011章 蕩漾的心

        楊逸沿運河坐船出十多里,到了薄暮時分,才換了身行頭回到城中,多了撇小鬍子不說,整個人也長高了很多,這倒得歸功於他弄出來的那雙增高鞋。

        暮色迷離,杭州城裡處處燈籠高掛,紅男綠女避開白天的炎熱,通常會在飯後這個比較清涼時段出門,所以此刻街上的人流比白天還要多,處處摩肩接踵,河上花船隨流水悠悠飄蕩,鼓瑟笙歌渺渺傳過水面,瀲灩的風情盡在輕歌曼舞處。

        楊逸混在如織的人流裡,朝湖清坊遊蕩過去,到了韓氏租住的小院那片時,行人變少了許多,他遊目四顧了一下,才步入小院的後巷,後巷有個小門。

        韓碧兒正和兩個貼身丫環在小院裡乘涼,打從飛來峰迴來之後,韓碧兒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寧,說來苗安畢竟是一縣父母官,這種七品小知縣在官場上算不得什麼,但在韓碧兒這樣的平民百姓心目中,卻跟天老爺似的,現在楊逸要讓她配合算計苗安,怎不教心驚膽顫的。

        本來打死她也不敢做這樣的事,奈何現在韓碧兒一顆心全撲在了楊逸身上,把這冤家當成了一生的依靠;女人,往往會被一隻老鼠嚇得半死,她們絕不是做作,是真怕!但為了愛,她們往往又敢捨身伺虎,甚至奮起殺人!韓碧兒現在大概就是這樣。

        聽到後院門響起三長三短的敲門聲,韓碧兒緊繃的心神突然放鬆了下來,她長長吁了一口氣,快步去開門,見到門外那人的樣子,韓碧兒失聲就要驚叫出來。

        楊逸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摀住她的嘴巴道:「碧兒,別亂叫,是我!」

        聽到楊逸熟悉的聲音,韓碧不禁拍了拍胸脯,嗔道:「李郎打扮成這副樣子,奴奴一時沒認出來,可嚇死奴奴了,還以為是哪裡來的歹人呢!」

        楊逸閃身進院,然後隨手將院門關上,這才輕笑道:「這說明什麼?說明碧兒心裡沒有我,別人都說,若真喜愛一個人,就是燒成灰都認得出來!」

        韓碧兒還在好奇地打量著他,臉上的又是鬍子又是黑痣的也罷了,整個人也憑空高了許多,看他腳下的靴子又沒什麼特別,但聽楊逸這麼一說,她也顧不得他是如何變高的了,一把抱住他道:「李郎莫要如此說,您不信奴奴,儘管把奴奴的心剖出來看好了!」

        「好了,好了,我不過隨口那麼一說,你別當真,碧兒,咱們還是趕緊把正事辦妥再說!」

        楊逸拍拍她的香肩兒,閃身就往屋裡去,韓碧兩個丫環一個叫草兒,一個叫青葉,從小跟韓碧相依為命,韓碧兒的事她倆沒有不知道的,所以倒不存在信任問題,這次與其說是讓韓碧兒配合,不如說讓她倆配合更恰當些。

        楊逸從自己的包裹裡取出那一堆零零碎碎來,一邊鼓搗,一邊細細地交待三人到時該如果行事,他弄來的那些藥材,象鬧羊草,山茄花都有毒性,輕易不可亂用,但它確實也可入藥,關鍵是看你知不知道把握劑量,鬧羊草和山茄花都有麻醉神經的作用,再加上其它幾種藥材調配,就能弄出一種讓人吃了產生幻覺的藥品。

        藥可醫人,也可殺人!楊逸以前在特戰隊,可以說有一半精力是花在如何用藥殺人上。

        「碧兒,記住,到時把這藥沖在茶水裡,一定先讓他喝下,否則咱們的一切安排怕都不起作用!」

        「這個應該不難,只是……李郎!這藥……」

        「放心吧,死不了人,我會傻到把他毒死在你房裡嗎?」

        「那奴奴就放心了,總之奴奴一切聽李郎的!你就是讓我往火坑裡跳,奴奴也絕不猶豫!」

        「碧兒!要有自信,你是個聰明人,若是多點自信,當不比男兒差!」

        韓碧兒不意他突然說這話,有些疑惑地問題:「奴奴怎麼不自信了?」

        楊逸取來秤,細心地稱好藥物的份量,然後放在碗裡細細地研末調和,嘴裡漫聲應道:「每次你總要強調可以為我去做任何事!其實你強調得越多,越體現出你對自己不自信,患得患失的!這樣不好!人會很累,我再強調一次,我李逸雖不是什麼英雄好漢,但說出的話一定會算數!說過不會拋下你,就不會。」

        楊逸把藥配好後,又到韓碧房間去精心佈置了一翻,各種物事都手把手的教三人,直到確認她們不會出錯後,這才告辭出來。

        韓碧兒十分不捨得他離開,但也知道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緊緊的摟著他溫存一陣,也只得看著他隱入夜色中。

        楊逸一個人回到自己租來的小院,這裡人聲稀索,清燈照壁,夜漏聲斷,一個人躺在床榻上又把事情反覆地思量了一遍,確定沒什麼遺漏之後,才安心睡去;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需要的是耐心的守候,但楊逸相信,苗安不會讓自己等太久的。

        第二天一早,鹽橋坊林家的老二林譽果然如約到縣衙,一紙訴狀將李逸給告了,他姊姊與李逸有些不清不楚是事實,但作為一家人,這事遮著蓋著還來不及,最多私下找李逸尋些晦氣,誰也不會把這樣的事鬧到縣衙來,弄得滿城皆知,以後他姊姊林寒一生怕也就此毀了。

        說來林譽也是沒辦法,他好賭成性,與人關撲欠下一身賭債,習仲秋帶著債主找上來逼得他差點跳河,而且習仲秋還保證此案會低調處理,儘量不讓外人知道,林譽這才來到衙內狀告李逸。

        接了狀紙,習仲秋親自帶人上楊逸家,卻撲了個空,說是昨天出門遊學去了!不管楊氏在家中如何擔心,習仲秋帶人回到縣衙,從張龍他們口中得知了楊逸出門遊學屬實。

        習仲秋無奈只得找到苗安說道:「縣尊大人!這還沒定案,咱們也不好發海捕公文,這當如何是好?」習仲秋在後衙裡向苗安匯報過後,出言詢問道,在他想來,既然楊逸已經出遠門了,這事不如暫時揭過!

        苗安要辦楊逸不但只是為了韓氏,更有取悅朱光庭之意,所以依舊不想放過,冷聲說道:「李逸既然是坐船沿運河出去遊學的,昨天才走,這能走多遠,你立即讓衙役快馬沿河追上去,把人抓回來,此事辦妥了,也好早日進京!」

        習仲秋也沒直接再勸,卻轉個方式說道:「縣尊大人,不才聽說京裡太皇太后身患貴恙,這朝中怕是要風雲際會了,常言道一朝君主一朝臣,此時縣尊大人找上朱大夫,不才覺得有些操之過急,縣尊大人不若再等等看,等朝中水落石出之時,再行站隊總是穩妥些。」

        苗安挪了挪肥大的身子,深思了一下搖頭說道:「前翻曾兩次傳出太皇太后病重不能臨朝視事,最後還不是沒事,再說了,就算陛下真的親政了,如今朝中皆是司馬文正公啟用的大臣柄政,陛下根基全無,又豈能一下子清洗一空,習先生多慮了!此事就按本官說的辦吧!」

        苗安既然已定下決心,習仲平也只得派人沿河去追楊逸,按下此事不表,且說到晚間時分,苗安實在忍不住了,只帶幾個家僕,便輕車簡從往湖清坊去。

        鶯聲燕語從路邊的青樓傳下來,讓苗安更是心癢難耐,兩次出聲催促車駕快行,好不容易來到湖清坊韓氏的小院前,此時已是暮色四合,苗安一身常服倒也不怕別人認出來,下車立即打發車子回去,身邊只留兩個家撲以免招人嫌眼。

        他上前剛要敲韓氏的大門,就聽院裡兩個丫環在竊竊私語,其中一個說道:「草兒,我總感覺咱們住的這院裡有髒東西!」

        另一個帶著懼意答道:「青葉你別胡說,會嚇死人的!」

        「我怎麼亂說了,你半夜裡沒聽到怪異的聲音嗎?就像有女人在哭,還有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嘶!我都好幾夜睡不著了,不行,咱們得勸勸娘子另尋一處所在,趕緊搬走才行!」

        「啊!青葉你別說了!我我我……咱們快回屋吧,這天都黑下來了!」

        另一個丫環顯然被嚇壞了,說話都有些打顫兒,門外的苗安聽到這,不禁暗暗好笑,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怕只是因韓氏這裡沒男人,三個女人膽小才產生的假象,那今晚就讓本知縣來給你們壯壯膽吧!

        苗安輕輕擺擺手,家僕上前拍門!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02:06
第012章 打家劫舍

        咚咚!

        「誰呀?這麼晚了是誰啊?」

        敲門聲響起,韓家小院裡頓時傳出詢問的聲音,門外的苗安也不答,復又讓人敲門。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來,兩個丫環站在門裡,手裡提著燈籠往外一照,一見苗安頓時驚下跪下說道:「奴婢拜見縣尊大人!」

        那天韓氏去縣衙求苗安放過曾任行,這兩個丫環就跟在韓氏身邊,自然是認得苗安這個縣令的;

        苗安見她們雖然跪倒在地,卻沒有請自己進院的意思,兩人的身子還剛好把門堵得嚴實,不禁有些不快地說道:「怎麼?本縣光臨你這小院,你兩個賤婢竟敢如此怠慢本官,就不怕本官治你們大不敬之罪嗎?」

        「縣尊大人饒命!縣尊大人饒命!不是奴婢等怠慢縣尊大人,實在是家中只有娘子一個人在,這天色已晚,實在是不方便待客,還望縣尊大人恕罪!」兩個丫環看上去雖然嚇得不輕,但依然作最後的堅持。

        苗安已到門前,豈肯就此打道回府,況且在他想來,韓氏既然能和楊逸私通,還能是什麼貞節烈婦不成?此翻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苗安不想在門前拖下去,又不好立即發作,怕鬧起來被外人看到總是不好,於是沉聲說道:「胡扯,要你待什麼客,前翻曾家案情尚有不明之處,本官這是因公廢私,連夜上門來向韓氏詢問案情,以便早些結案,你兩個賤婢竟敢妨礙本官公務不成?」

        「奴婢不敢,縣尊大人既是來查案的,奴婢等豈敢阻撓,還望縣尊大人饒恕剛才不知之罪,縣尊大人請進!」

        倆人連忙把苗安往裡請,苗安聽她倆對答伶俐,不禁多看了一眼,見到倆人都嚇得滿頭是汗,這才滿意的踱著方步往裡院去。

        「你家娘子呢?快讓她出來見本官!」

        「我家娘子正在房中繡帕子,奴婢立刻喚她出來拜見縣尊大人。」

        苗安早已心癢難耐,直想馬上衝進房去成就好事,但終究不能象逛青樓一樣進門就把人推倒,表現得太急色,也只得耐著心思等她們把韓氏叫出來,雙方閒話一下再說。

        韓家院兒本就不大,苗安這下覺得身邊兩個家僕礙眼了,等下與韓氏這樣的美人卿卿我我,讓兩個一身汗臭味的男撲在身邊看著,這算什麼事?

        苗安根本不用出聲,回頭瞪兩個家僕一眼,兩個僕人立即識趣的找了個藉口,便退了出去。

        青葉去請韓氏,草兒就請苗安到堂上奉茶。

        該來的還是來了,韓碧兒定了定神,這才步出中堂,入門便盈盈拜道:「不知縣尊駕臨寒家,民婦有失遠迎,還望縣尊大人恕罪!」

        也不知苗安那麼肥胖的身體怎麼能使出那麼迅速的動作,韓碧兒剛剛下拜,他立即上去要攙扶。

        「韓家娘子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快快請起,本官寅夜到來,實因曾家案情還有些疑問,想向韓家娘子徵詢,這個嘛!事涉公務,無干人等先退下去吧!」

        韓碧兒不著痕跡地避開他來扶的雙手,起身對青葉和草兒說道:「既然縣尊大人吩咐下來,你們先退下去吧,若有需要,我再喚你們便是!」

        等兩個丫環退下去,苗安一雙眼睛頓在毫無顧忌的在韓碧兒身上『掃蕩』著,還儘量讓自己顯得平易近人些。

        「韓家娘子這幾日還好吧?上次你到縣衙來,求本官對曾任行從輕發落,本官念在韓家娘子你的面子上,法外施恩,今日已將其放回家去,不過本官剛剛聽說,曾家已將韓娘子你逐出門戶,這曾家也太過分了,本官放心不下,這才趕過來看看韓娘子你如今可安好!」

        韓碧兒心裡有事,臉色有些此不自然,勉強應對道:「多謝縣尊大人關懷,奴家無礙!如今在這小院暫作安身,倒也清靜!」

        「哎!你一個弱女子,孤身無依總不是長久之計,若是韓娘子願意,本官可以幫韓娘子你安排安排,不知韓娘子你意下如何啊?」

        見韓氏臉色不好,苗安以為他正為身世愁苦,憐香惜玉之意更濃,韓氏彷彿在心裡掙紮了好一會,才盈盈下拜道:「得縣尊大人憐惜,是奴家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奴家若再不知好歹,怕是要遭天遣了!」

        苗安心中大感快意,果不其然,不管韓氏是懾於自己的威勢也好,或真有心攀自己這根高枝也罷,苗安的心願已然達到,他再次上前扶起韓氏,韓氏這次沒有立即躲開,由他扶著手婉,直起身來時才滿臉通紅的退開,似乎很是羞澀。

        苗安碰了她那柔滑的手婉,再看她這波光盈盈的眼神,心裡貓抓一般,忍不住說道:「,韓娘子你但請放心,本官一片誠心,絕不會虧待於你!這個……本官聽說你方才在房中繡帕子,韓娘子美若天仙,想來這繡工也是人間一絕,不知本官可有幸得韓娘子帶去一觀。」

        「縣尊大人說笑了,奴家繡工粗劣得很,不過縣尊大人既欲前往一觀,奴家又豈敢藏拙。」

        登堂入室過後,這該是登床上榻了!

        苗安竟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起來,或許期待了太久吧!看著前面步態搖曳生姿的韓氏,苗安幾乎忍不住上前就抱的衝動,他連連輕咳了幾聲,又強嚥了幾回口水,才總算沒有失態。

        一到房裡,韓氏就一邊倒茶一邊說道:「縣尊大人咳得利害,莫非感了風寒?您日理萬機,可要保重貴體才行哦!快,縣尊大人快把這茶喝了潤潤口,奴家再找繡工給縣尊大人一觀。」

        房中羅帳微香,帷縵輕拂,一燈如豆。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消魂!

        苗安接茶時連韓氏的手一起捧住,就這著將茶杯送到嘴邊喝起來,他激動過度,口是真的幹了,況且不想就此放開韓氏的玉手,喝了一口再一口,等半杯茶下肚時,看到韓氏粉頸都嫣紅如脂了。

        等他放開手,這時韓氏突然靠上前來,對著他的臉長吹了一口氣,然後咯咯大笑幾聲,臉上的神情極為詭異!整個人有一種極為張狂的感覺,十指屈曲如爪,眼珠前鼓,這詭異的一幕把苗安嚇了一跳。

        還好,韓氏突然甩了甩頭,又恢復了那副千嬌百媚的樣子,柔婉得像一泫春水,苗安暗籲一口氣!大概是自己看花眼了!看花眼了!

        「縣尊大人稍等,奴家這就給您看繡工!」韓氏也細吁了一口氣,說完轉身往羅床走去,彎腰取繡帕時,那滿月般的香臀自然的翹起來,看得苗安差點流下鼻血來,他再也忍不住了,走過去就要從後面抱住韓氏。

        「打劫!都聽清楚了哈!打劫!莫亂動,莫亂叫,否則別怪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嚇得苗安一個趔趄,扶往旁邊的柱子才算穩住身形,而此時韓氏也轉過身來驚叫一聲,又立即摀住自己的嘴巴,臉上恐懼的神色看得苗安心中沒來由升起一股豪氣來,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保護欲?

        苗安定了定神,轉過身來,只見一個身材高大,體態微胖的蒙面人站在他身前兩尺之處,刀上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刃。

        苗安一轉過身來,那蒙面人立即將刀鋒指向他的脖子,嚇得苗安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這時身後再次傳來韓氏一聲短促的驚叫,苗安這才想起自己該做什麼。

        「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民宅打家劫舍,知道本官是誰嗎?本官乃堂堂錢塘知縣苗安是也!方爾鼠賊!還不趕緊束手就擒,若你能幡然醒悟,本官還可以考慮對你從輕發落……」

        誰知對方不但沒被嚇著,反而將刀鋒架到他脖子來,那冰涼的感覺讓苗安那義正詞嚴的調兒嘎然而止。

        蒙面人用將刀子在他脖子上輕輕抹了抹,有些得意地說道:「沒想到貧道……俺今夜隨便選的一戶人家,竟是知縣大人的宅子,這回有得賺了!少廢話,趕緊把所有財物拿出來,否則俺就不客氣了!」

        「不不不!這位壯士您錯了,這不是縣尊大人的宅子,是奴家的宅子,奴家這陋室空堂,沒有什麼值錢之物,壯士你行行好,放過我們吧!」

        韓氏跪倒在地,低泣著不停哀求,苗安這會兒顧不得憐香惜玉了,刀口頂在他脖子上,他已經嚇得冷汗直流,雙腳打顫了。

        「你家?不就是他家嗎?他不是說他是知縣嗎?瞧他肥得跟豬似的,還敢說家裡沒錢,看來不放點血你們是不肯合作啊!」

        「不是,不是,壯士你聽奴家說,他確實是錢塘知縣,你莫傷了知縣大人,可這也確實是奴家的宅子,奴家真沒錢……」

        「哦!俺明白了,你這是的宅子,這知縣半夜來你家……好啊!感情是一對姦夫淫婦,暗夜私通;那俺就更不用客氣了,今個兒不弄到萬兒八千貫的,明天就等著全杭州人看著你們兩個姦夫淫婦光著身子在床上挺屍吧!」

        韓氏這下也嚇得啞口無言,不知從何說起了,蒙臉人開始在苗安身上搜起來,莫到了一塊玉和兩顆龍眼大珍珠,那珍珠本是苗安打算韓氏不從的話,再用珠寶來引誘韓氏的,這下連同身上的金銀全落到了蒙面人手裡。

        那蒙臉人起初得意的輕笑了兩聲,轉瞬間好像又不滿意起來,只聽他說道:「隨身就帶這麼多值錢的東西,家裡一定富不可言,不行,俺今天非得再多弄一點不可。」

        蒙面人深思須臾,說道:「趕緊把你做的虧心事都老實交待出來,否則……死!」

        苗安仰著脖子,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遲疑道:「壯士!壯士,輕些,你要錢本官給你就是!要多少都給!」

        「說得輕巧,這又不是你家,我總不能等你回家拿錢吧,趕緊把你做的那些貪贓枉法之事全交待了,有此把柄握在俺手裡,俺不怕到時你不給錢,放心,俺也不太過分,你每年所得到時分半數給俺就行了,俺絕不會把你的事說出來,否則那不是斷自己的財路嗎?俺不會讓你這株搖錢樹倒的,話就這麼多,趕緊老實交待,否則……」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02:07
第013章 裝神弄鬼

        苗安聽了蒙面人的話,心裡不禁氣得直抽抽,感情此人打劫一次還嫌不夠,還想長期將自己當錢袋子。

        蒙面人彷彿知道苗安在想什麼,搶先說道:「別想在俺面前打花腔,別人俺不知道,你苗安污名在外,俺多少聽說過一些,福壽坊的康家被你巧立罪名,逼得家破人亡,街坊鄰里敢怒不敢言,還有陳家村的陳進家……」

        蒙面人讓苗安蹲在地上,自己坐在小幾邊,讓韓氏給他磨墨,然後開始細數苗安的枉法事,讓他就從這些開始一一交待。

        苗安本不想說,但那閃著寒芒的利刃在他面前不住地晃動,他只得避重就輕述說起來,開始還能儘量找藉口為自己開脫,但隨著眼前的寒芒不停的左右晃動,加上蒙面人輕聲細語的尊尊誘導,苗安彷彿進入了一種半催眠狀態,以前做過的齷齪事不由自主的浮現心頭,嘴裡喃喃的將做過的那些事都說了出來。

        蒙面人向苗安喝的的茶水望了一眼,眼神詭異的一閃,開始奮筆疾書起來,等苗安把事情交待完,蒙面人取過一杯冷水往苗安臉上一噴。

        「醒醒,醒醒,別睡了,趕緊畫押簽上你的大名,咱們的事就算了結了!」

        苗安被冷水一激,終於清醒了一些,在蒙面人的刀子脅迫下,苗安只得在紙上籤上自己的大名,按上自己的手印。

        接著蒙面人轉向小幾邊的韓氏說道:「該你了,快說,你又做過什麼骯髒事?」

        「奴家沒做什麼骯髒事,倒是被那些骯髒官兒害得上吊死了!咯咯咯……」

        韓氏突然一改剛才害怕的樣子,臉上再次露出一副詭異的表情,衝著蒙面人臉上又長吹一口氣,就像原先衝著苗安吹氣那樣,十指如爪……

        「幹什麼……啊!你竟是鬼上身!」

        蒙面人驚呼一聲,疾身而退,小幾上的油燈被氣流晃得明滅不定,讓韓氏的樣子看起來更加可怕。

        蒙臉人疾退幾尺遠後,樣子緊張萬分,飛快的從身上掏出一張符籙,口中唸唸有詞:「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

        隨著蒙臉人二指如刀一甩,他手上的符籙就向韓氏飛去,韓氏慘叫一聲,倒摔在羅床上,蒙臉人一刻不停,不知從身上何處摸出一個小瓷瓶,張口一汲對著小幾方向猛然噴出,呼的一下,一道火龍頓時激射而出!

        「妖孽!還不快快現形!今日貧道非收了你不可!妖孽……」

        蒙面人一邊低吼,一邊有節奏地邁著八封步向床邊逼去,苗安心神雖然清醒了一些,但隨著變故一起,心中幻影閃掠,彷彿鬼魂飛舞,早已驚得癱在小幾邊,定定地看著蒙面人施為,嘴裡竟叫不出聲來。

        只見蒙面人又抽出幾張黃裱紙,雙手如幻影般飛快向韓氏身上拍落,接著嘴裡又是一噴,只見每張黃裱紙上都赫然出現了一個血手印,紅得教人怵目驚心。

        「哈哈哈!妖孽受死吧!敢在貧道面前吹妖氣……啊!」

        那蒙面人才得意的笑兩聲,又突然驚呼起來,霍然轉身,苗安隨著他那飛轉的身形望去,只見方才捲著的帷縵已然散開,一個披著散發的女鬼詭異的飄浮在空中,臉色蒼白如紙,雙目流出紫色的血液,紅色的舌頭伸出有半尺長,一襲白色衣裙飄飄蕩蕩,彷彿沒有身體,那模樣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苗安已經嚇得雙眼翻白,整個人已到了崩潰的邊沿,仍不由自主地緊緊盯著空中的女鬼,生怕她往這邊飛來。

        「這妖孽果然利害,貧道的真水符籙竟收不了你……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著!」

        蒙臉人不知又從哪裡弄出一柄桃木劍,腳邁八卦,劍轉九宮,右手二指上不知沾著鮮血還是硃砂,飛快地在符籙上劃著,最後唸完咒二指又是一甩,符籙就向空中的女鬼飛去,蒙臉人一提瓷瓶再吸一口,抄起油燈向空中又猛噴出一口火焰。

        女鬼彷彿受傷,倒飛向窗邊,縮成一轉團,空中此時出現了幾團幽藍幽藍的火焰,就像荒郊亂墳崗上飄的那種鬼火,窗邊接著傳來女鬼陰森森的厲笑之聲:「臭道士,竟敢壞我的好事,這肥豬壞事做絕,我要借這婦人之身,吸盡他的精元有何不可,偏你來壞我的好事,你受死吧!」

        「人鬼殊途,誓不兩立,你借韓娘子之身為惡來就犯了大戒,還敢狡辯,看貧道不收了你!」

        「臭道士找死!」

        女鬼厲叫一聲,快速的向蒙面人飛來,空中那幽藍的鬼火也跟著飄動不定,整個房中鬼氣森森,如同阿鼻地獄。

        蒙面人持桃木劍上下飛舞,口中不停唸著道咒,桃木劍飛快刺入那女鬼的口中,女鬼突然噴出一股白霧,蒙面人被霧氣一衝,頓時慘叫一聲,倒飛出去撞在牆上,僕嗵一聲摔了個仰面朝天,在地上掙紮了好幾回,再也站起不來。

        女鬼撂下彈動不得的蒙面人,帶著兩團幽藍的鬼火,冉冉地向苗安飛來,那血紅的長舌頭、那流著黑血的雙眼,那蒼白的臉孔,越逼越近……

        苗安喉嚨裡干響兩聲,突然一聲哀嚎,兩眼一翻就此暈死過去。

        確信苗安暈倒後,原本受傷倒地的蒙面人突然一躍而起,撲到苗安身邊翻開他的眼皮檢查,確定無詐後,又從身上取出一個瓷瓶,捏著苗安嘴巴把瓶裡的藥水給他灌了下去。

        做完這些,蒙面人這才長舒一口氣說道:「好了,碧兒起來吧,還有青葉草兒,趕緊進來收拾,把咱們用過的物事全燒掉,再用水沖走,壺子茶杯也一併清洗乾淨,總之別留下什麼痕跡。」

        蒙面人說著一把扯下空中的『女鬼』,那就是一個人造面具,下面套件白色衣裙,上面用細麻染成假髮,之所以能在空中來回飄動,是因為空中有一根黑色的細線作『軌道』,房裡燈火昏暗,那絲一般的黑線肉眼是看不到的,青葉與草兒這兩個丫頭分別在房子兩面,扯動連在面具上的另一根黑線就成。

        韓碧兒從床上坐起身,心有餘悸的拍拍胸中,指著空中的『鬼火』說道:「李郎,趕緊把這個滅了吧,奴家看得心裡發慌,這真是你說的什麼磷嗎?奴家怎麼覺得真像鬼火……」

        韓碧兒說到這不敢說下去了,更不敢再去看那空中的『鬼火』,蒙臉個當然就是楊逸,身高是因為增高鞋,體態肥大是身上纏了一圈布條,他不敢說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鬼火,輕笑道:「別理它,很快就會自己滅了,打開門窗換氣就行,青葉草兒快收拾。」

        韓碧兒走過來靠著他問題:「苗安沒事吧?李郎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吧?」

        「苗安我會處理,你們要記住,千萬不要慌,一切有我呢,若是明天衙門找你們去詢問,一切就按原定的說就行了,其它的一句都不要多說!放心,知州陸惜禹、提刑使余應賢本就與苗安有嫌隙,苗安是經略使馮國順一黨,他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說不定經略使也得倒台。」

        「苗安供述有關馮國順的部分,李郎你不是另錄起來了嗎?奴家以為你要暫時瞞住這些呢?」

        說韓氏是個聰明人真沒錯,楊逸是有這個打算,此事一但直接把經略使馮國順牽扯進來,那就鬧個沒完沒了了,楊逸打算先到苗安這為止,至於余應賢他們能不能通過苗安扳倒馮國順,那就是他們的事了!自己有這個把柄以手,以後說不定還能在馮國順身上用用。

        「碧兒你不知道,官場上的事從來不是單一的,同一黨的人,上官倒台下面的小官也會跟著倒霉;下面的小官出了問題,上面的大官也可能跟著受累;

        所以,未必需要什麼證據,抓住了苗安這個小的,余應賢他們操作得好的話,也一樣能把馮國順扳倒;這個你們無須理會,你們只要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青葉草兒,你們可要記好了,打死也不能露一點口風,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供出來了更是死路一條,明白了嗎?」

        三個女人被他這麼一說,臉色都變得煞白煞白的,紛紛點頭應諾。

        點出事情的嚴重性後,楊逸又安慰她們道:「你們其實不必擔心,沒人相信你們三個弱女子能做出這些事來,便是苗安自己也不會相信;再則查案的事歸提刑司管,余應賢估計感謝你們都來不及,不會為難你們的。」

        將三個女人開解通透了之後,楊逸又親自把房裡房外反覆檢查了兩遍,確定一切已收拾妥當,這才背著苗安從後門出去。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02:08
第014章 瘋子知縣

        清晨,兩浙路提刑司衙門從晨曦中漸漸露出它高大的模樣來,紅色的廊柱在初升的陽光照耀下,熠熠生光,飛簷斗栱間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也正因為這種無形的氣勢,普通百姓總會下意識地繞著走,很少能在它面前保持坦然心態,平日裡就連小販也不願往這種強勢的衙門前叫賣。

        提刑司旁邊有一條小溪流,溪邊有供衙門裡雜役進出的走道,白天人跡都顯得稀少,晚上更是一片靜寂,小巷里長著幾棵桂花樹,濃蔭如蓋。

        這一天雜役彭二喜像往常一樣,按時開始灑掃衙門的廊院,掃著掃著,他無意中抬頭一看,忽然發現小巷的桂花樹上吊著一個人,彭二喜不禁擦了擦雙眼,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還在!真的還在,真是一個人,一絲不掛的被吊在樹上,不彈不動。

        彭二喜以為那是死人,嚇得大聲驚叫起來,很快便引來了提刑司的幾個人,連提刑使余應賢都被驚動了,匆匆從後衙走出來,他是個五十多歲的人,鬍子有些花白,臉上線條分明,顯得極為硬朗。

        「彭二喜!一大早你因何大聲吵鬧?」

        余應賢這一聲喝斥反而讓彭二喜舒了一口,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對快步走出前院的余應賢說道:「提刑使大人,您快看,樹上吊著一個人!不知是死是活。」

        余應賢一看果不其然,心生詫異之下,率先推開通往小巷的側門,出去欲看究竟,剛才彭二喜的叫喊聲實在太響亮,連街上的一些百姓這時也聞聲而來,三三兩兩、竊竊私語地圍觀著。

        余應賢走到樹下時,發現樹上吊著的赫然是錢塘知縣苗安,苗安身上不著寸靈縷,醜態畢露,一身肥肉在初升的陽光照耀下,油光發亮,細看之下可見他胸腹輕輕起伏,呼吸均勻,顯然還是活人!

        「快,上去把人先放下來再說!」

        在余應賢的喝令下,一個提刑司的衙役忙打算爬上去,可手一沾樹幹,才注意到上面塗著一層油脂,滑不留手,想像往常一樣爬上去根本不可能。

        余應賢也注意到了這個,立即說道:「趕緊回去搬梯子!」

        四周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苗安畢竟是朝廷命官,如今赤身裸體被人吊在樹上,傳出去總是不好,余應賢正想讓人驅趕這些圍觀的百姓,卻聽有人的議論道:「你們看,你們看,這布條這麼小,怎麼吊得起這麼重的一個人呢?」

        「你們看這胖子像誰?我怎麼覺得有點象錢塘縣的知縣大人啊?」

        「看看,看看,那吊人的小布條好像在冒煙呢!這怎麼回事啊,你們快看看,不會是我眼花了吧!」

        亂糟糟的議亂聲中,說什麼的都有,但慢慢地全都集中在了吊苗安的那根布條上,余應賢不禁仰頭細看,確實,那布條不大,照說無論如何也吊不起苗安這麼重的人,在朝陽的照射下,此刻布條上正冒著蒸氣,若有若無,而且好像還越來越淡,不細看發現不了。

        還沒等衙役搬來梯子,布條上的那絲淡淡的蒸氣完全消失後,一縷輕風吹來,布條啪的一聲突然斷裂開來,苗安那肥胖的身體撲嗵一聲掉到小溪裡,濺起一大團水花,岸邊的百姓驚得紛紛躲閃,等水花稍稍平息,人們突然發現苗安原本白淨的胸腹上出現了幾行字:

        人間不法事,

        神鬼無不知。

        此獠千般罪,

        懲治何遲遲?

        那幾行字猩紅如血,極為刺目,這突然出的詭異情形讓圍觀的百姓失聲驚叫,有的害怕之下轉身就跑,有兩個甚至嚇得跪地連連叩頭,請求鬼神莫怪,就連余應賢見了這一幕,也是驚疑不定,除了鬼神之力,他也無法解釋苗安身上怎麼會突然出現這幾行血紅的字跡。

        加上剛才那條奇怪的、本不應該吊起苗安,但卻實實在在地吊著苗安的小布條,還有布條上那縷若有若無的輕煙。

        便是余應賢見貫了風浪,此刻還是心神微亂,不知所言,好在溪水不深,苗安掉下去後被水一激,開始慢慢醒轉過來。

        「鬼!有鬼啊…….你們!你們都是鬼!鬼!有鬼啊!來人啊!快來人啊!有鬼啊……」

        苗安剛一轉醒,張開白濛濛的雙眼,突然淒厲的大喊起來,在小溪裡不停撲打著,眼神流露出無盡的恐懼之意,整個人陷在一種如癲如狂的狀態中,對自己赤身裸體全無所覺,只是不停地大喊聲著,在沒到大腿的水裡撲騰個沒完,看著眾人的眼神就像看見厲鬼一樣,那種驚懼、那種悚然,大白天裡也不禁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苗安一邊撲騰一邊向對岸退去,身上那血紅的字跡此時又詭異的消失了,小溪不大,苗安退到對岸後,縮在一塊石頭下瑟瑟發抖,嘴裡還在哆嗦:「鬼……鬼!到處是鬼!快來人啊……到處是鬼!鬼……」

        一看就知道,苗安瘋了,至少現在瘋了!余應賢回過神後,大聲命令提刑司的衙役去把苗安扶回提刑司,往時他這個提刑使如此大聲下令,衙役們早就飛快執行了,但這次竟沒有一個人彈動,一個二個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臉上無不露出恐懼的神色。

        「快去!還不快去!」

        余應賢再次大聲怒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這麼大的怒氣,或許他也是想藉故發洩一些什麼吧!十幾個衙役無奈,只得咬著牙根齊成一團向苗安那邊去。

        這時眼尖的彭二喜又說道:「提刑使大人,樹上還捲著一張紙!」

        余應賢再抬頭看,果然在那截面條綁著樹枝的地方,有一張紙條。

        苗安被帶回提刑司衙內後,余應賢也換出一身官袍,坐在公堂上細看著樹上取下來的那條紙條,嚴格來說那是一張供狀,以一問一答的形式,十分詳細的記述了苗安的貪贓枉法之事,後面有苗安的簽名畫押。

        余應賢願意相信這是人為的,但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又怎麼解釋?那神奇出現、又悄然消失的血紅字跡,那吊人的小布條,那布條余應賢讓人解下來後,親自試了兩回,很容易就能扯斷,按說不可能把苗安吊起來。

        加上苗安突然瘋掉,滿口鬼話,余應賢任提刑使也有幾年了,辦過的案子也不少,但他無法解釋這些詭異的現象,除了鬼神所為,他真不知道怎麼解釋。

        哪怕是出於好奇,余應賢也讓衙役們盡力去查,查苗安這幾天的行蹤,最後見過的人是誰,總之要弄清這是怎麼回事!

        而此時,整個杭州城已經差不多傳開了,街頭巷尾說的全是苗安這事,眾口一詞說苗安是因壞事做絕,才受到神鬼的懲罰,這事越傳越神呼,很快就出現了許多不同的版本,一個比一個離譜。

        可越是離譜,聽的人越是多,有的人已經在言之鑿鑿的說他當時在提刑司外,看到空中有鬼影飛舞,看見厲鬼在苗安胸口寫字;有的說那鬼就是被苗安逼死的冤魂,相貌象原福壽坊康家的某某;也有一些做過虧心事的人,忙著跑到寺廟裡去燒香拜佛。

        楊逸也很快聽到了種種傳言,每個人說的雖然不盡相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苗安瘋了!

        楊逸也沒想到裝神弄鬼這麼一嚇,竟將苗安嚇瘋了,他配給苗安喝的那些藥物,確實能讓人看到某些現象後、在心裡加倍的生成幻覺,比如他逼供苗安時,就像催眠一樣,只要他稍一提示,苗安就會把做過的那些事自然的說出來。

        現在就看韓碧兒他們三個了,只要不露出什麼馬腳,這事怎麼也不會查到楊逸身上。

        提刑司的人到錢塘縣衙一查,很快就順著線索找到了韓碧兒的小院,昨夜那兩個跟隨苗安來的僕役還蹲在小院外,象霜打的茄子一樣,心裡正在埋怨著,苗安在裡面風流快活一宿,竟也不傳個話讓他們回去,或進院去,兩人又不敢走開,心裡正委曲的要命。

        直到提刑司的人找到他們,才知道竟然出了這樣的大事,愕然中與提刑司的衙役撲進韓碧兒的小院,卻見兩個丫環暈倒在廊下,韓碧兒暈倒在床上。

        她們是真暈,或者叫『沉睡』,楊逸怕她們裝得不像,給她們配了些近似安眠藥的藥水,讓她們服用。

        三人被叫醒時,也都是滿眼恐懼,見人就說是鬼!跟苗安很相似,但好在她們很快安定下來,恢復得比較正常,只不過,嘴裡還總是神神叨叨的,一個勁地說著昨夜看到的恐怖情景。

        衙役們要把三人帶回衙門問案,三人二話不說,飛快收拾一些細軟之後,反而催著衙役快走,彷彿到衙門去讓她們覺得更安全一些。

        衙役們今早在苗安身上親眼見到了那詭異的一幕,加了三個女人眾口一詞說昨夜這院裡鬧鬼,別提了,這些衙役也個個覺得這小院似乎變得陰森無比,耳邊老覺得有異響傳來,他們再次擠成一堆,硬著頭皮裡外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異常。

        沒異常就是異常!反而心裡悚得慌,最後一群人幾乎是爭著擁著跑出小院的。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02:09
第015章 塵埃落定

        韓氏三人被帶著提刑司衙門後,余應賢將三人分開,分別訊問,得到的結果卻是一至的:苗安寅夜以公務為由,進入韓氏的小院,這一點從苗安兩個隨從那裡也得到了證實,畢竟他們也不好說自己主人就是半夜去敲寡婦門,當然只能說是因公務上門了,問題是只要不傻,就知道苗安以這樣的藉口,闖入韓氏家中是打什麼主意。

        接著蒙面的道士入室打劫,得知苗安的身份是錢塘知縣後,用刀逼苗安把做過的枉法之事交待出來,打算以此長期向苗安勒索錢財。

        再接著女鬼出現,與道士鬥法,道士輸了,逼得翻牆而逃,三個女人也被嚇暈了,後事不知。

        知縣夜裡去敲寡婦門,已經是奇聞異事了,可接下來一樣比一樣奇,打劫的道士,懲罰貪官的女鬼,一一出現!這簡直是天方夜談。

        若是平時,余應賢一定認為韓氏三人在說謊,但他親眼見到發生在苗安身上那詭異的一幕後,卻不由得他不信了。

        另外三個女人說起昨夜的事,雖然依舊心有餘悸,臉色發白,但三人的口供在細節上也對上無差。關鍵的一點是,苗安登門是臨時起意,韓氏等人事先並不知道,即使她們想安排這一切,應該也沒有作案時間。

        得知苗安情緒穩定一些後,余應賢又讓人把他帶到大堂來,苗安雖然沒有再大叫大鬧,但依然縮縮閃閃,眼神中總充斥著一種驚懼失魂的樣子,傻傻愣愣的;余應賢請郎中來看過,郎中除了開些安神藥外,也無法可想。

        「苗安,昨夜的情形到底如何?你與本官說說可好!」余應賢怕再嚇著苗安,語氣放得極為平緩中和。

        「昨夜……昨夜……」苗安傻愣愣的,彷彿是在喃喃自語。

        余應賢只得緩慢的提示:「昨夜你是不是去了湖清坊韓氏的小院?」

        「去了小院……去了湖清坊……」

        「在韓氏家裡,可是有蒙臉人拿刀威脅你,讓你招認枉法之事?」

        「蒙面人……蒙面人是道士,他……他會說天靈靈地靈靈……他……和女鬼鬥法,他,啊!鬼!女鬼……女鬼啊,鬼啊……」苗安突然看到大堂裡的韓氏,頓時失聲的大叫起來,四處亂躲,樣子驚懼已極,見人就說是鬼!衙役們抓都抓不住,最後躲到余應賢的公案下縮成一團。

        余應賢也無心再問了,從苗安斷斷續續的話來看,與韓氏她們說的基本一致,問題是,這世上真的有鬼?

        這時韓氏主動提出了一個讓人意外的要求,只見她心有餘悸的上前道:「提刑大人,這案情未明,可否將民婦三人收押在提刑司衙門裡。」

        普通百姓對衙門總是畏懼,恨不得繞著走,韓氏卻提出這樣的要求,余應賢腦子都有些轉不過彎來了。

        韓氏忐忑不安地接著說道:「民婦聽說,衙門裡有官神把守,髒東西不敢進來,所以民婦懇求提刑使大人,就把民婦先收押在衙門裡吧!」

        「什麼亂七八糟的,哪來的髒東西?本官就不信邪了。」余應賢嘴上這麼說,但心裡越發覺得韓氏三人是無辜的。

        韓氏被這麼一喝斥,不敢再說話,余應賢一頭亂緒,有些無力的擺擺手,讓韓氏他們自己找地方先安置著,隨時聽候衙門傳喚就是。

        苗安是馮國順一系的人,趁這個機會查一查苗安,說不定能讓馮國順喝一壺,心思一定,余應賢按苗安那份供詞所示,讓衙役們立刻按圖索驥,先把苗安枉法之事查清再說,不管苗安是不是真被鬼嚇瘋的,若這這份供狀上的罪行都是真的,那苗安就是罪有應得。

        最先被提審的是苗安的幕僚習種秋,還有苗安的兒子苗節,因為苗安供狀上有一件事就是因苗節調戲一個李姓女子,女子的父親上來阻攔,被苗節打成殘疾,苗安利用知縣的身份把事情擺平了。

        習仲秋自然是抵死不認,苗節這個衙內卻經不起余應賢威嚇,很快將事情原原本本交待了出來。

        就在此時,兩浙路經略使馮國順找上提刑司,要求將苗安的兒子與習仲秋放回,同時讓苗安回去接受治療。

        余應賢以刑事是提刑司分內之事,馮國順無權干涉為由,硬生生頂了回去,不但如此,在余應賢一聲令下,提刑司衙役盡出,把涉案人員全部傳訊,風行如雷。

        余應賢在提刑司忙了大半天,隨著提審的人員越來越多,苗安做過的骯髒事也越來越多的得到確證,這會子全杭州的人都知道苗安虧心事做得多,被鬼神懲罰,人已經瘋了;這個時候,被他打壓的人沒了顧忌,幫他為虎作倀的人沒了依持,案件審查異常的順利。

        苗安的骯髒事被越來越多的牽扯出來,即使不瘋,苗安這下也完了,至於苗安是不是真被鬼嚇瘋的,這已經不重要,余應賢現在想的是怎麼把苗安的事牽扯到馮國順身上去,讓馮國順跟著喝一壺。

        錢塘縣已昨是今非,苗安瘋了,連習中秋和苗節也到提刑司大牢裡數蟑螂去了。

        這下好了,當天林譽剛把狀紙遞給苗安,還沒備案呢,苗安當夜就出事了,再則作為原告的林譽一見苗安出事,開溜還來不及,那裡還會再出面來把事情鬧大啊!

        如今錢塘縣亂成一鍋粥,誰還有心去管他這風.流事兒。

        楊逸象《倩女幽魂》裡的寧采臣,背著書箱走在杭州的街頭,天氣晴朗,風和日麗,不用擔心突然來場大雨,心情很是舒暢,這次苗安的被嚇瘋出乎他的意料,不過這樣也好,這樣事情就更加圓滿了!甚至不用擔心苗安再來找麻煩。

        沒得說,得感謝聶小倩,感謝倩女幽魂,否則當初他想不到裝神弄鬼來對付苗安!楊逸一個人晃到了錢塘江碼頭,這裡碧帆如畫,舟楫如牆,往來各地及遠海而來的船隻,都在此地靠岸卸貨,操著各種口音的商客絡繹不絕,碼頭上各種貨物堆積如山,琳瑯滿目,有的就在碼頭邊的倉庫裡發賣,砍價的、搬貨的、叫賣的,熱鬧非凡。

        碼頭邊上有許多酒樓茶鋪!楊逸左瞧瞧,右看看,像個好奇的外來人,最後在一家酒樓上看注意到一桌大食來的商人,黑頭巾罩著頭頂,只露一張長臉出來,這五六月天也不嫌熱。

        楊逸湊到大食人桌邊,拿出兩顆龍眼大的珍珠和那塊玉珮和大食人砍價,很順利地完成了一次交易,得錢六千五百貫,大食人以等價金子付了款。

        楊逸把金子往書箱裡一塞,又悠哉游哉的下得樓來。

        他選擇『外商』脫手這些珍寶,今後就不可能人憑著這些東西摸到自己身上來,雖然苗安瘋了,安全些個總是不會錯的。

        六千多貫對苗安這樣的大貪官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普通百姓來說,這絕對是筆巨款,楊逸也非常滿意,他都有些動心了,今後是不是繼續找些貪官開刀,這可是一條來錢快捷無比的門路呢。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02:12
第016章 決裂

        楊逸背起書箱,在街上晃蕩了個把時辰,打聽了一下韓氏她們的境況,得知余應賢果然沒為難她們,如今暫住在一家客棧,楊逸也不好這個時候去找她們。

        考慮到自己那便宜娘親在家怕是要為自己的事急死了,不得不放棄在外自由自在些時日的想法,掉頭往西門走去,一路上,在路邊的鋪子給楊氏買了許多吃的用的物事,所謂的孝順不應該只是口頭上說說,平時就得從些小事做起,暖暖父母的心。

        楊逸遠遠見到家門口停著一車豪華的馬車,另外還有一匹馬拴在門邊的柳樹上,有兩個青衣小帽的家丁看著。

        他剛走近家門,就聽到家裡有動靜,一個男人正在大聲開罵:「不是說那個賤種死了嗎?死了還能去遊學,你這個賤婦人,別以為找個藉口就能贏來我李家的同情,想進我李家門,你想得美!做夢去吧!」

        「大郎,四郎他前些日子真個落水,當時氣息全無,我無法可想,才讓李貴去找你爹爹的,後來幸得郎中救治,四郎他才轉醒過來,我沒奢望過要進你們李家,真的沒奢望過……」這是自己那便宜母親楊氏的聲音,帶著幾分惶恐,幾分悲苦,幾分委曲,楊逸聽了心酸酸的。

        他快步進門,院裡有四個小廝,另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子,帶著一個丫環,李貴跪在地上,正努力的將一個二十六七歲的男子與楊氏隔開,而自己那母親縮在簷下,樣子充滿了無助。

        那男人沒注意到楊逸進門,還在大聲喝叱著:「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嗎?那個賤種死就死了,與我李家何干?你讓人找上我李家,分明是想博取我李家的同情之心,你這賤人知道不知道,你這麼一鬧害得我父親急得犯了病,今個兒我來,就是要跟你說清楚,以後不管你是死是活,與我李家無關,你休想再……誰?放開我!你是誰?你要幹嘛?」

        「逸兒,你回來了!」看到楊逸那一剎那,楊氏分明就像個找到了依靠的孩子,轉眼卻又著急地說道:「逸兒,你要做什麼,他是你大哥,你快放開他!」

        楊氏哭泣著,還想上來阻攔楊逸。

        「娘親,你沒聽到他剛才說什麼嗎?娘親你不用管,孩兒先把這私闖民宅的賊人提到湖邊醒醒神!」

        楊逸一邊說,一邊提著那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往後院門走去,那廝開始拚命的掙扎,被楊逸抬手狠揍了幾下,終於老實了。

        院裡那四個小廝也呼喝著衝過來,要解救楊逸手上那人,楊逸毫不留情,幾腳狠狠的踢在四人小腹上,一個二個倒撞出去,摔在地哀嚎不止。

        「逸兒,你不可無禮,他終究是你大哥!你想怎麼樣?你讓娘怎麼辦?娘求你了!」

        「娘,你記住,孩兒今後跟著你姓楊,我沒有什麼狗屁大哥,我們家就我一個,再也沒別的兄弟,我會孝順您一輩子,娘親你若真想進李家,孩兒也不會攔著你,但是,孩兒絕對不會再姓李,也不會認誰誰誰做父親!」

        楊氏被他說得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楊逸不再理她,提著那男人走出後院門,直接往湖裡一扔!

        撲嗵一聲,水花四濺,那賊廝想是不會水,楊逸知道,這年頭北方人很少會水,何況這還是個讀書人。

        那賊廝長得到是人模狗樣,二十六七歲,一副自命風流的樣子,但他對楊氏說的話,卻顯出這賊廝是個壞丕子來。

        這刻見他在湖裡像落水狗一樣掙扎個不停,剛要張嘴喊救命,嘴裡便灌進大口大口的湖水,楊逸好整以暇的在石階過坐下,欣賞著他那落水狗的身姿,帥!太他娘的帥了!要是一天把這賊廝扔湖裡一回,那就更帥了!

        「逸兒,你不要鬧了,這若是鬧出人命來可怎麼辦?快快快,趕緊把你大……把他救上來,娘求你了!逸兒啊,你就讓娘省省心行嗎?」

        楊氏連聲哀求著,連家裡唯一的男僕李貴也上來低語相求,被楊逸猛瞪了一眼,才退到一旁去,說來剛才李家長子這樣罵楊氏,李貴心中也是有氣的,這會教訓一下這人也沒什麼不好,只不過是擔心李家惹不起而已。

        「娘!您忘了那天孩兒跟你說過的話嗎?孩兒長大了,該是孩兒保護娘親的時候了,誰敢欺負娘親您,孩兒管他是天王老子,一樣把他丟湖裡去喂王八,娘!您不用管,你回去歇著吧,孩兒有分寸,不會弄死他的!」

        楊氏還想上來相求,這回楊逸臉色一整,我可以孝敬你,將你當親娘孝敬,但必須有自己的原則,凡事不會毫無原則的順著你!

        楊逸冷下臉來,楊氏一陣心悸,這個孩子的氣質自打那次險死還生,變得有時連她這個娘都不認識了。

        若不是看他耳後的小痣還在,她真有些懷疑這還是不是自己的兒子,以前李逸也常常不聽她的說教,但從沒有讓她感覺到這種壓迫感過,楊氏妥協了,含著淚向他點點頭,不再說話,便自已退回內院去。

        男人,就得有自己的原則!娘親也不行,無原則的順從她,那未必是真個孝順!

        楊逸坐在石階上,看著那賊廝在湖裡撲騰,其實這岸邊的湖水還不及一人深,他只要能站直身子,根本就淹不著他。

        但不習水性的人,被這麼往水中一扔,嗆了水後,哪裡還知道保持自己身體平衡,撲騰來撲騰去,眼看已喝了不少水,但這還不夠,楊逸就是要讓他有種險死還生的感覺,讓他一輩子記住今天的懲罰!

        什麼鳥嫡長子,老子就是個私生子又怎麼樣?還輪不到你上門來耍橫,就算你老子來也不行!

        方才在院中的那個女子這時哭著跑出來,向楊逸泣聲哀求道:「四哥,四哥,小妹求求你了,你放過大哥吧,他只是因為爹爹急病了,來了又聽說你沒什麼事,心裡有氣才這樣對你娘親的!四哥,咱們好歹是兄妹,你就放過大哥吧!」

        楊逸輕睥她一眼,長得倒是一付大家閨秀的樣子,但這話聽著更教人不爽。

        「四哥?你沒聽見我剛才說什麼嗎?我姓楊!你姓李!何來兄妹之說?你現在知道來求情了?剛才這賊廝把我娘罵成那樣,你在一旁看熱鬧,怎麼不出聲說一句?我娘就算再不對,身份再低賤,就算是個陌生人,年齡在那擺著,也總還算是你們的長輩吧?這是哪家的家教讓你們這麼對待長輩的?嗯?」

        那女子被楊逸說得無言以對,但看著她大哥在湖裡撲騰不停,眼看不行了,她撲嗵一下跪下道:「四哥,四哥,是我們錯了,我代大哥向你道歉,你先把他救起來行嗎?小妹求你了,爹爹他並非不想來接你們母子回老家,只是……」

        「只是什麼?這一晃十多年了,他還要可是多久?我娘有多少年來等他可是?現在,不用他再可是了,我們母子會過我們的日子,兩家從此形同陌路!」

        「不是!四哥,爹爹他是真想接你們母子回去的,只是……」

        「只是個屁!」楊逸實在忍不住暴出句粗口來,冷著臉說道:「只是你娘不同意是嗎?他還算個男人嗎?自己做下的事沒點擔當,幸好我沒認這樣的人做爹,否則我一頭先撞死算了!」

        「四哥!你不能這麼說爹爹,不光是我娘的問題,我娘親其實沒有多反對,是祖母不同意,爹爹他總不能忤逆了祖母,四哥!小妹求你了,大哥他快不行了,你快把他救起來吧!小妹給你磕頭賠罪……」

        「停!你磕也沒有用,每個人都得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今天我讓這廝銘記一輩子,做事前先想想該不該做,你李家沒家教,我來幫你李家教教他怎麼做人!」

        「四哥!四哥……」

        楊逸乾脆掉過頭不再看她一眼,當然,主要是湖中那廝到了關鍵的時候,隨時得救上來,楊逸可不想當眾弄出人命來,這廝就算該死,楊逸也不可能以這種方式要他的命,不值得!

        只見他在水中撲騰的力道越來越弱,開始時還能偶爾呼救一聲,現在只有大口大口渴水的份了,楊逸看著還差些許火侯,也不忙著下水救人!

        就楊逸所知,李樂然的父親李清臣娶的是韓琦的親侄女,韓琦這人前半生努力想改革,後半生努力阻止改革;

        韓琦在英宗朝出任首相,權傾朝野,家裡兼併了無數田地,連岳飛都成了他家佃農,得去給他家打工,王安石的改革,無疑是對韓琦這樣成了最大土地兼併者的家族的最大傷害,於是,他反對王安石改革也就不奇怪了。

        韓家是什麼出身?如今大宋數一數二的望族,韓琦這個親侄女反對楊氏這樣的身份進李家大門也就不奇怪了!

        見到湖裡那廝差不多了,楊逸回院裡抄起一根晾衣竿,出門來將晾竿往湖裡一伸,那賊廝半昏迷的狀態下,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楊逸伸去的晾衣竿。

        楊逸把他拉到岸邊,然後抓住衣領把他提溜上來,往地上一扔,他那妹妹立即撲上來,哭著呼喊大哥不止,那賊廝肚子圓鼓鼓的,嘴裡不住地吐出水來,兩眼翻白,半死不活的樣子!

        很好,人模狗樣的傢伙,敢欺上門來,歡迎你明天再來,反正離西湖水乾,雷峰塔倒還遠著呢,夠你這賊廝喝的!

        方才被楊逸收拾的幾個小廝也捂著肚子出來了,但被楊逸冷冷掃視一眼,竟不敢靠過來。

        「帶著這賊廝給我滾!今後再敢來我楊家撒野!小心我廢了你們!滾!」

        楊逸大喝之下,那四人顧不得再捂肚子了,上來合力把那賊廝往前門的馬車抬去!

        「水貨!」

        見到地上灑了一路的水,楊逸忍不住又快意的咒罵了一句。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02:13
第017章 良相良醫

        一大早,楊逸就在院子裡比劃,楊氏一直在簷下看著他,昨天李家長子的事,讓她一夜沒睡好,李家畢竟是官宦之家,若兒子能認祖歸宗,對他總是好些,但聽兒子的意思,卻是要與李家斷絕關係,這怎麼不讓她輾轉難眠。

        楊逸哪裡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停下來說道:「娘,孩兒這肚子好餓,娘親有吃的嗎?」

        「有有有!你呀!就別再瞎比劃了,娘親給你拿吃的!」楊氏憐惜的看他一眼,轉身往灶房去了。

        廊簷下,清晨從湖上吹來的風輕柔與涼爽,院牆邊用籬笆圍起的雞圈裡,一隻公雞顯擺著它那一身華麗的羽毛,頂著大冠仰頭向天哦哦地啼叫著,幾隻母雞啄著籬笆邊的青草葉,不時湊熱鬧似的咯咯叫幾聲!

        「娘,您別光看我啊!您也快吃!」楊逸與楊氏對坐在簷下的小桌邊,他端著一碗稀飯正打算三兩下解決掉,發現楊氏總是一面慈愛的看自己時,他只得收起前世從軍隊帶來的毛病,小口小口的吃,文雅得不能再文雅了!

        「我兒大概是真的餓壞了,你就別裝了,快吃吧!」

        楊逸有些尷尬的呵呵笑兩聲,沒再說什麼,開始專心對付起碗裡的稀飯來。

        「逸兒,這世間哪有跟娘親姓的,娘親只當你昨天說的是氣話,以後這樣的話不要提可好?娘親知道,是娘親對不起我兒,沒能給你一個好的身份!希望我兒莫要怪娘親,娘親也是沒辦法!」

        楊氏突然有些黯然的說出這話,楊逸這才發覺,在楊氏心裡,昨天那賊廝說的那些話,最受傷不是她,而應該是自己這個有父不能認的孩子。

        楊逸三兩口喝完自己的粥,然後端過楊氏放在桌上的粥說道:「娘!小時候總是娘親喂孩兒,現在孩兒長大了,讓孩兒喂娘親一回好嗎?來!娘親快把嘴張開!」

        楊氏眼中有淚光在閃動,臉上卻極力含著笑,輕輕張開嘴來,楊逸小心的用湯匙將稀飯喂進她口中,兩人都不說話,就著一剎那晨光,楊逸將一碗稀飯喂楊氏吃完!楊氏這才掏出手帕擦著眼中的淚水。

        「娘,無論如何,他把你丟下十多年,生死不問,這不應該是一個男人做的事,如今孩兒長大了,就由孩子來照顧娘親吧!咱們母子開開心心過自己的日子,咱們不求誰!

        娘親若是望著孩兒出人頭地,孩兒爭取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就是!除了天上的星星,娘親想要什麼,孩兒都會努力去達成娘親的心願!

        那位祖母是韓氏大族出身,瞧不起咱們母子的,娘親便是進了李家,孩兒想來也是被人視作奴僕,受盡人家的氣,說實話,孩兒是不希望娘親進李家那大宅門的;

        娘親,您是怎麼想的?孩兒會尊重您的選擇!娘親若真想進李家那大宅,孩兒保證幫你達成心願!」

        楊氏聽了臉上反而露出談談的笑意,和聲答道:「我兒不必費這份心,說實話,起初那些年,娘親也希望能走進李家大門,可這麼多年過來,娘親早就死心了,這些年看著我兒一天天的長大,娘親這心裡比什麼都滿足,唯獨指望著,我兒將來有一天能金榜題名,娘親此生也就再無憾事了!」

        「既然如此,娘親就不必再說什麼,孩兒選擇跟娘親姓楊,今個兒就去衙門把姓氏改回來,咱們再也不去看人家的冷臉,娘親將來就是咱們楊氏最老最老的老祖宗,呵呵!孩兒想好了,孩兒要多娶媳婦,娶他二三十個,給娘親生一大群孫子,讓娘親抱也抱不過來!到時候娘親就不怕一個人悶了!」

        「你這孩子,淨說胡話!先讀好你的書再說吧!只要你願好好讀書,娘親什麼都依你就是!」

        楊氏也被他逗得輕笑起來,伸手在他額頭上一指,楊逸雙眼一閉,便裝作昏迷狀,這又換來楊氏當頭一巴掌:「好了,我兒不要胡鬧了,快回樓上看書去!」

        「哎!娘親您坐著,孩兒收了碗便去讀書!」

        「這活兒不用你幹,快去!快去!」

        「哦!」

        楊逸也沒再堅持,漫應一聲,噌噌噌跑上樓去了!只留楊氏在簷下的晨風中淡淡地笑著。

        說通楊氏後,楊逸中午當即去衙門把姓氏改了回來,這個問題不大,不過是花些錢財罷了。

        辦完這事,楊逸去見了一回韓碧兒,說真的,這個女人他不排斥,難得她對自己死心塌地,養著做個小妾也挺好,關鍵是因為算計苗安的事,不可能就此拋棄她。

        韓碧兒在祥慶坊重新租了個小院,倒也清靜,楊逸進去後,給她留了兩千貫作生活所須,韓碧兒對他極是依戀,兩人少不得又是一翻纏綿。

        云雨過後,韓碧兒靠在他胸口,有氣無力地問道:「楊郎,奴奴到現在還在奇怪,吊著苗安的繩子是怎麼回事,那胸口又怎麼會突然出現血紅的字跡呢?」

        楊逸在她柔軟的雙峰上一捏,再次惹來一聲輕吟,這才笑道:「這個你不必深究,說來也不稀奇,有種叫葛兒藤的汁和著幾種藥物,布匹泡入其中就會變得異常強韌,但有一點,這種藥水見太陽後特別容易蒸發,蒸發的過程會產生一些反應,布匹會比泡藥水前還易斷。

        至於胸口出現血紅字跡,不過是用薑黃水提前在苗安胸口寫好字,再在水溝裡撒入些鹼,苗安從樹上掉下來,胸口碰到鹼水,就會現出紅字來。後面嘛,隨著苗安泡在水中久了,薑黃水化盡,字也就不見了!哈哈哈,小把戲而已。」

        「別說小把戲,這杭州城裡就沒一個能看破,這足以看出楊郎何等博學,奴奴心裡佩服萬分呢!」

        楊逸也沒在韓碧兒那多呆,現在兩人的關係還不方便公開,所以他到向晚便告辭而出。

        回到家時,母親楊氏已經在依門而盼,楊逸在回來的路上,買了十來只田雞,都用草梗編成的草繩綁著腰部,楊逸提在手上時,還不時的蹦兩下。

        「娘,孩兒買了些田雞,還有一塊天麻,今夜讓李嬸一起燉個天麻田雞湯,娘親這些天受累了,得好好補補元氣才行。」

        楊逸笑得很陽光,楊氏看到他的笑臉,頓時就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敞亮起來

        「兒啊!明日咱們娘倆一起去拜拜菩薩吧,求菩薩保佑保佑我兒,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兒總是不得平靜,娘這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楊逸上前攬過她的肩頭,一邊往裡走一邊笑道:「娘,你呀就放心吧,孩兒是文曲星轉世,無論什麼劫難都能逢凶化吉,娘,您想想,將來孩兒金榜題名,那不是要出仕為官嗎?現在一兩場官司纏上來,權當是去衙門學學怎麼審案,免得將來自己做官後茫然不知所措。」

        「您呀!若真是文曲星轉世,娘就算折壽十年……」

        「娘!別亂說話,不用懷疑,孩兒就是文曲星轉世!必能保得娘親長命百歲,福壽延年!到時娘親老得滿頭白髮,孩兒想來也是一頭白髮了,孩兒還喂娘親吃飯,不用孫子曾孫們喂,那些兔崽子沒嘗過咱們娘倆相依為命的苦楚,想來不知輕重的!還是孩兒喂娘親才放心!」

        楊氏眼中含著淚,臉上露著笑,任楊逸攬著肩頭走到正屋簷下,許久之後才感嘆道:「我兒真的長大的!」

        「所以,娘親大可放心!」

        楊氏接過他手上的田雞,含笑點點頭,最後說道:「我兒快點上樓看書吧!別荒廢了學業!」

        楊逸上得二樓,獨自在房中開始倒水磨墨。

        常言道,不為良相,即為良醫!

        以前在軍醫學院學來的那樣醫學知識,還是很有用的,許多中醫方子比這個時代先進得多,畢竟大宋之後,又出了諸如李時珍這般的醫中聖手,把前人的知識總結下來,再不斷的實踐創新,加在現代的檢測分析手段,醫學知識比這個時代全面得多。

        楊逸想想,若是以後沒事幹,開個醫館也不錯,有了超於這個時代的醫術,再加些裝神弄鬼的招數,做個名醫專宰那些肥頭大耳的周扒皮!

        楊逸想了就做,開始把以前學過的醫學知識細緻的寫下來,這要是天天給人看病,時時接觸倒不會忘記,就怕久了不接觸,慢慢會把這些知識全忘光了。

        記憶這個東西不好說!

        有時它能讓你到死那一刻,還記得小時候偷看隔牆二妞洗澡的事,而且還能清晰的記得,二妞屁股上那顆痣長在哪裡;

        有時它又能讓你把昨天剛剛看過幾張av,被幾個mm罵做禽獸或禽獸不如,忘個乾乾淨淨!

        所以啊,還是筆錄下來靠譜些!

        楊氏見他在樓上寫寫畫畫,以為他真個一心只讀聖賢書呢,黃昏時母子倆在廳中吃晚飯,楊氏一個勁的往他碗裡挾田雞肉。

        此時的杭州人特別喜歡吃田雞,蔚然成風。

        據說仁宗時期,有個叫沈文通的人來杭州任知府,發現這個問題後,立即下令禁止,說田雞是益蟲,專吃田裡害蟲來著,不讓吃!

        這杭州人祖祖輩輩都這麼吃過來的,一時那裡忍得住不吃啊?這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那些專門捕捉田雞出賣的人就想出了一個辦法,把冬瓜裡面挖空,然後將田雞裝在冬瓜裡送貨上門。

        這大概也就是冬瓜田雞這道名菜的由來吧。

        「我兒讀書傷身子!快多吃些!」楊氏一邊給他挾肉,一邊慈愛地看著他吃。

        「娘親,你也快吃!」

        「好!娘親也吃!」

        「娘親,你怎麼能光選田雞頭吃呢!」

        「我兒有所不知,娘親這一輩子就愛吃田雞頭!來,你快把肉吃了!」

        「……」

        楊逸半天沒說出話來,不用再懷疑,哪怕是隔著一千年,一萬年,這世間的母愛都是一樣的,這種善意的慌言聽得人心裡溫暖而感動。

        「娘!都說兒接母樣,您沒聽說過嗎?其實孩兒接得娘親,也喜歡吃這田雞頭,娘親若是心疼孩兒,就讓給孩兒吃可好?」

        楊逸說完,一下子把所有的田雞頭全撈進自己碗中,然後把一堆田雞腿堆到楊氏碗中!

        「請恕孩兒不孝,娘親快吃!」

        「你這猴娃子!」這回楊氏沒有再堅持,但還是把一半肉搬到了他碗中,兩人就著滿天的晚霞,用過溫馨的晚餐。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02:14
第018章 黨爭

        兩浙路經略司後衙裡,經略使馮國順一臉的晦氣,八月初的天氣依然熱氣炎炎,加上一肚子煩心事,馮國順有種頭痛欲裂的感覺,只好讓府裡的丫環取來冰塊,以布包好覆於額上。

        五月間,因苗安案發,在提刑使余應賢全力追查下,許多線索指向馮國順,雖然余應賢沒有找到直接證據,但依然上表把馮國順彈劾了,如今結果下來了,馮國順雖然沒有罷免兩浙路經略使一職,但卻被奪去了銀青光祿大夫的虛銜,這讓他十分的難受。

        自元豐黨人(新黨)全數被貶謫之後,把持朝政的元祐黨人(舊黨)便分裂為三黨,分別是朔黨、蜀黨、洛黨。余應賢與杭州知州陸惜禹都屬於蜀黨,蜀黨的代表人物是蘇氏兄弟、呂陶、上官均等人。

        而馮國順屬於朔黨,朔黨自司馬光去世後,已不復當初的強勢。

        朔黨與蜀黨之間,從司馬光還在世時就不對付了,司馬光盡貶元豐黨人,盡廢王安石新法,就曾引來蘇軾的強烈反對,說司馬光是:只憑個人好惡,專欲變熙寧之法,不復較量利害,參用所長。

        蘇軾的話對自詡品格高尚的司馬光來說,已經是非常嚴重的指責了!換句話說就是司馬光只圖個人爽快,把國家大政視同兒戲,想怎麼改就怎麼改,根本不管其中好壞,這樣的指責跟罵司馬光是奸臣沒多大分別!這自然引來了朔黨官員的強烈不滿,還等什麼?掐架唄!

        朔黨和蜀黨掐架,洛黨又豈能閒著?你若是太清閒了,怎麼能讓人聽到你的聲音呢?搞不好大家都以為你洛黨成天窩在家裡不做事呢,這樣很容易被邊沿化的!

        可放眼朝堂,沒一個元豐新黨『餘孽』了,總不能跑去嶺南找元豐黨人的麻煩吧?那樣路遠不說,還容易讓人誤會洛黨沒水準。

        大嘆高手寂寞的同時,洛黨緊緊抓住核心要義:反正不能閒著!

        於是,洛黨的朱光庭等人將刀口對準了當初的盟友,沒辦法,蘇東坡太耀眼了,既能乘風歸去,又會遙想公謹當年,如此光芒萬丈的人物,誰第一眼都會先看上他,而且虐待這種人物,也能讓人產生更大的成就感。

        再於是,洛黨的朱光庭、賈易等人立即攻擊蘇軾誣衊仁宗不如漢文帝,神宗不如漢宣帝,以為是對先皇不敬。

        就這樣,洛黨也終於榮幸地加入了群毆的行列!

        新黨全被踢過長江去了,朝堂不但沒有平靜,舊黨分裂出來的三黨掐得比當初還熱鬧!而且他們都是『君子之爭』,『君子』得不能再『君子』了!

        這種黨爭並不只限於開封朝堂,『君子之風』迅速吹遍整個大江南北,一時之間,普天之下,莫非『君子之爭』,率土之濱,還是『君子之爭』。

        在這種大勢所趨下,上次洛黨朱光庭要取締楊逸的學籍,蜀黨的陸惜禹給頂回去,那就太正常了!

        而這次余應賢逮住苗安這個馮國順手下的小嘍囉,自然要教教馮國順『君子』是怎麼煉成的!

        銀青光祿大夫雖然只是虛銜,但並不止多給你一份俸祿那麼簡單,它同時代表著朝廷對你的認同,對你政績的肯定;現在朝廷把對馮國順的認同與肯定都奪回了,這怎麼不讓他頭痛欲裂?

        若是馮國順知道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楊逸的話,說不得要提刀直接殺上門去!

        即便不知道自己『受傷』是因為楊逸,馮國順也有意收拾他了!原因很簡單,這幾個月楊逸這個人竟與章惇來往密切!隔三差五的在一起歡飲唱和,縱論天下!

        章惇是什麼人?一柄無比鋒利的龍吟劍!

        此人幹練善謀、殺伐果斷,眼裡絲毫容不得沙子,就算如今被貶到洞霄宮來做個小小的提舉了,聽到他的名字,依然能讓元祐黨人心生寒意,生怕他一朝重新得勢,暴然而起將無數人斬落馬下。

        馮國順作為兩浙路經略使,章惇在五月被輾轉貶謫到他的地盤上,他自然是嚴加監察,隨時瞭解章惇的一舉一動,這幾個月來,章惇倒是沒什麼異常,唯獨與一個叫楊逸的杭州學子交往密切,倆人竟結成忘年之交,章惇一直以小友稱呼楊逸,這些馮國順無不瞭解得一清二楚。

        誰敢接近章惇這種危險人物,那他也必是危險人物,就必須加以打擊!

        為了章惇,馮國章甚至願暫時放下與余應賢的恩怨,找上門去與他相商,希望兩人一同進退,把章惇這把隨時可傷人的利刃弄出兩浙路,最好是貶到瓊州島去,這樣才能讓人放心一些。

        只是余應賢正在算計馮國順,對他自然極度不信任,生怕這是馮國順設下的陷阱,讓他踩進去,以報剛剛被他算計的仇,所以對此大不以為然,甚至冷言冷語諷刺馮國順小肚雞腸,膽小如鼠。

        馮國順也十分無奈,對於執政的朔、洛、蜀各黨而言,現在大多數人已經認為新黨盡數被貶後,威脅遠遠不如原來的盟友大!

        馮國順卻不這麼認為,出於對章惇的瞭解,他感到深深的忌諱!

        這不,站在身邊的幕僚呂子汀也有些疑惑地問道:「嗯主!章惇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洞霄宮提舉,連咱們衙門裡的一個小吏尚且不如,如今朝中諸公當政,豈會再容章惇之流復起,恩主何須對此人如此忌憚呢?」

        馮國順輕嘆道:「先生有所不知啊!如今朝中局勢微妙,大有山雨欲來之勢,咱們不得不慎啊!」

        呂子汀給馮國順遞了一杯茶,接著說道:「嗯主指的是太皇太后病重之事吧?這個倒是需要慎重對待,不過生學聽說,官家登基八年來,未曾在朝政上說過一句話,一切盡歸太皇太后決斷,加上年未弱冠,就算太皇太后無法理政,想來朝中執政的諸公依然能控制住時局,不會讓元豐黨人起復!」

        馮國順聽了搖搖頭道:「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八年來,太皇太后臨朝稱制,大臣稟事全是背對著官家,視之為擺設,官家在政事上也確實從不發一言;但這並不代表一但太皇太后有何不忍言之事發生,朝中諸公還能控制住局面。

        本使曾從內侍處聽到有關官家的兩個秘辛,先生聽後使知其中凶險了!

        其一,官家九歲登基那年,遼國使者來參加先帝弔唁,宰相蔡確因宋遼兩國服飾不同,怕年幼的官家害怕,便反覆給官家講解契丹人的衣著禮儀;

        官家先是沉默不語,等蔡確絮絮叨叨講完,忽然正色問道,遼朝使者是人嗎?

        蔡確愕然而答,當然是人,但是夷狄;

        九歲的官家復道,既是人,怕他做甚?

        言辭之鋒銳,令蔡確無言以對,惶恐退下。

        其二,前幾年官家在宮裡常使用一張舊桌子,太皇太后令人換掉,但官家很快又派人將舊桌搬了回來,繼續使用,太皇太后見了詢問官家為何如此,官家便答,這桌子是爹爹用過的。」

        呂子汀聽了這兩個秘辛也不禁大驚,這些事若發生在平常人家,根本不值得一提,可發生在年幼的皇帝身上,那意義就非同尋常了。

        從第一件事可以看出,當今的皇帝雖然年不及弱冠,卻是個性格剛毅、殺伐果斷、極有主張的人,這種人豈會輕易受人控制?

        但這八年來他在朝政上不發一言,任由太皇太后與一眾大臣施為,這等忍耐能力附加在一個殺伐果斷的人身上,簡直恐怖得讓人瑟瑟發抖,一但官家親政,將會暴發出何等雷霆萬鈞的聲勢來?

        第二件事可以看出,年幼的官家心中對他的父親神宗皇帝無比的眷戀、崇拜!連神宗用過的一張舊桌子都舍不得丟棄,那麼以此類推,一但他親政,會丟棄神宗皇帝一生為之執著的新法嗎?

        答案是令人心驚肉跳的!

        因為官家欲依遁著神宗皇帝的腳步走下去,就必定會重新起用元豐黨人,而元祐黨人這些年來對元豐黨人的打壓,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連元豐黨人的領袖之一蔡確都死在了嶺南。

        一個殺伐果斷的皇帝,加上章惇這樣的絕世神兵,懷著滿腔報仇雪恨的激憤,將會掀起一場怎麼的滔天巨浪?

        呂子汀想到這裡就不由得滿臉煞白!

        馮國順大概也是越想越心驚,不禁沉聲說道:「不行,必須盡快將章惇逐出兩浙路,讓他在杭州,對本使瞭解得越多,將來他一但重新得勢,本使下場就會越慘!」

        呂子汀立即反問:「嗯主可有定案?」

        章惇雖然被貶成了洞霄宮提舉,官職小得不能再小,但鑑於他身份的特殊性,也不是馮國順想往哪裡扔就往哪裡扔的,必須找到一個合適的藉口,這樣才能上奏朝廷,將他弄離兩浙路!

        但現在章惇老老實實呆在道觀裡,不問外事,能找到什麼合適的藉口呢?若是胡亂找個藉口誣告,將來章惇真個東山再起的話,自己會死得更慘,這樣還不如不動他呢?

        「章惇不是與那杭州學子楊逸過從甚密嗎?章惇本身無處著手,就從楊逸身上想辦法吧!但先生要記住,即便是楊逸,也不能大意,咱們現在身後還有餘應賢這個老賊盯著,加上不能讓章惇發覺是本使要動他,先生務求一擊得手,不留任何把柄!」

        「恩主放心,學生一定會慎之又慎!」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02:15
第019章 神醫之名

        鹽橋河兩岸,是杭州商業最繁華的所在,青樓酒館林立,商舖質庫成行,每日從早到晚,這裡無不是人潮湧動,叫賣聲不絕於耳。

        一家叫高昇樓的二樓靠窗位置,此刻坐著四個年輕士子,皆是青衫幞頭,羽扇綸巾,樣子極是瀟灑,四人曾同往石鼓書院求學,才名不俗,加上出身大富貴之家,有杭州四大才子之稱。

        正高談闊論間,窗邊一人突然指著樓下笑道:「幾位仁兄,看看!看看!誰來了!」

        「我道是誰,這不是咱們杭州的楊大神醫嘛!哈哈哈!」其他三人也湊到窗邊,其中一個笑答道,他把『神醫』二字特別加重了口氣,聽起來充滿了不屑和戲謔的味道。

        「楊兄,說來他現在也算是你的本家了!哈哈哈!楊神醫!看來人家還是挺識時務的嘛!知道辱及司馬文正公,得罪了朱大夫,此生大概科舉無望了,於是立刻改行,幾個月便博得一個神醫的外號,不錯,不錯,哈哈哈!」

        「錢兄所言有理,不是有句俗話叫不為良相,即為良醫嘛!人家這懸壺濟世,也不失為救世之舉嘛!」

        那位姓楊的書生彷彿受了奇恥大辱,更為不屑的說道:「他也配姓楊?不過一個外室所生,無父教導的無知之徒,各位仁兄聽說了嗎?這個狂生這幾個月與貶謫到杭州洞霄宮的章惇混在一起,章惇是其父與乳母所生,這叫什麼?這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哈哈哈!」

        幾人聽了不禁拍案大笑,極盡嘲弄之意,那姓楊的書生接著說道:「可憐啊,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的傢伙,待小弟來賞他一杯酒喝!」

        說完他端起一杯酒靠在窗邊,靜待目標走到樓下。

        幾人口中說的自然就是楊逸,兩月前他碰到樁溺水事件,那溺水的童子被救起後送入旁邊的百草堂,百草堂的胡郎中是杭州名醫,經他診斷,確認溺水童子已經沒有呼吸與脈搏,正準備讓人抬走。

        恰好楊逸經過,他前世也曾學醫多年,又豈能視若無睹,於是立即上前以心肺復甦術施救,最終成功將溺水童子救活,此事很快在杭州傳開,後來還真有些鄰里找上他求醫,皆愈!楊逸也因此得了一個神醫的名頭。

        章惇還拿此事向他打趣過,說他既會夜觀天象,又會濟世救人!是為全才也!

        楊逸的母親並不支持楊逸行醫,偶爾有人找上門,楊逸開方她倒沒說什麼,但若是楊逸真打算以行醫為業,她是萬萬不會同意的,楊逸無所謂,但他今天卻打算用這神醫的名頭,去錢塘江碼頭狠狠賺一筆,連托兒都找好了幾個。

        走到高昇樓前,他已經看到二樓的窗子邊探出四個書生,臉上毫不掩飾的露出嘲弄的表情,楊逸如今在杭州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了,特別是在文人士子之中,這幾個月來,除了覃子桂,大多數讀書人遇到他不是避開,就是冷嘲熱諷,這樣的情形楊逸見多了,全當狗吠!

        楊逸走到窗下時,二樓上突然潑下一杯酒,外加一個戲謔的聲音:「楊神醫,我請你喝杯酒!」

        楊逸一閃身,避到簷下,等酒水盡數潑在地上,他才重新走出來,仰頭深深看了四人一眼,彷彿要把四人的樣子刻在心裡,樓上的四人對他的目光不但不在意,還囂張地大笑不止。

        楊逸也笑笑,邁步繼續碼頭走去,今日你請我喝一杯,來日我會請你喝一桶,希望你到時喝得下去,當然,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喝下去的。

        眾目睽睽之下,楊逸不想為幾個『騷人』大打身手,手無縛雞之力的形象很有用,緊要時往往能扮豬吃老虎。

        關鍵一點,楊逸知道身後正有人在跟蹤自己,他還不確定對方是什麼人,目的是什麼,但總歸不會是心懷善意,這種情況下,樓上那四隻臭蟲更不值得他立即大動干戈了。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呂子汀帶著幾個手下,如同閒逛的主僕,遠遠綴著楊逸向錢塘江碼頭走去,一個叫陳納喜的手下湊到呂子汀身邊,輕聲說道:「呂先生,咱們這麼跟著也不是辦法,小人在他家外面守了兩天了,他連大門都不出,如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被人欺負成這樣,也不敢吭一聲,這樣的人能有什麼把柄可抓?不如咱們直接找個由頭,給他栽個罪名算了!」

        呂子汀看都不看他一眼,冷聲說道:「不要以為別人都是傻子,一個沒有縫的雞蛋,你硬說裡面有骨頭,能使別人信服嗎?」

        「不能!」

        「那不就得了,此次對付楊逸這個人,一定要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亂來不得!若讓人懷疑是咱們在背後栽贓,不如不做!」

        陳納喜想了想說道:「小人細查過,此人也不是全無縫隙,他以前到處拈花惹草,與杭州城裡的一些小娘們多有勾搭,咱們可以從這方面著手!」

        呂子汀聽了真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覺,語氣變得有些不善:「楊逸不過是一枚棋子,別忘了咱們的目的是什麼,就算他楊逸勾搭再多的女人,就算你以此治了他的罪,能牽扯到章惇身上去嗎?難不成你打算說是章惇讓他去勾搭女人的?荒謬!」

        被呂子汀這麼一斥,陳納喜只得訕訕的退下。

        楊逸來的錢塘江碼頭,大宋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航海業已經極為發達,杭州作為東南第一州,這裡每天海外客商云聚,錢塘江上泊滿了海船,各國往來的海商如過江之鯽。

        楊逸花了幾十文錢,從一個鋪子裡租來一張桌子,一張紅布甩開舖好,只見紅布上寫著:壞血病,航海第一殺手;症狀表現:初期牙床腫脹、出血、萎縮,常有鼻出血……最終死亡。

        楊逸拿出一面小鑼,猛敲一陣,很快碼頭便圍上來許多人,裡三層,外三層,一些人見到楊逸,立即高聲嚷道:「啊!是楊神醫!是能起死回生的楊神醫!快聽聽楊神醫說什麼!」

        這些嚷嚷的人中,有兩三個是楊逸安排的托兒,也有一些確實對他的醫術佩服的人,畢竟那天被杭州名醫斷定已死的人,楊逸卻當眾救來了回來,這是做不得假的。

        等圍上來的人夠多了,楊逸才好整以暇地開口:「各位客商,本人楊逸,家住杭州西門,自幼研習醫理,幸有所成,各位遠航海上,相信對楊某所說的壞血病一定不陌生。」

        楊逸說到這,用摺扇指了指紅布上的病症介紹,接著說道:「壞血病的形成,多是由於長期航行海上,氣血兩虛、肌裡失調,陰火日盛,以至病魔入侵,一但發病,無藥可治,必死無疑,嚴重者導致滿船人盡被病魔奪去性命。

        有鑑於壞血病危害嚴重,我楊逸費時兩年,翻遍無數醫典,耗費無數心血,集合了三冬梅花雪、老山參、百年何首烏等三十二種名貴藥材,終於研製出一種湯藥,各位請看!」

        楊逸說著拿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瓶,展示給圍滿四周的客商看,然後說道:「楊某研製出來的這種湯藥叫六和湯,這種六和湯並非直接服用,具體用法是每十滴可兌水十斤,用於泡發黃豆芽,黃豆芽吸引藥效後,出海的船員每日食用,可保不得壞血病!

        楊某要聲明的是,食用這種六和湯泡發的黃豆芽,只能起到預防作用,對已發病的患者,楊某也無能為力!各位,六和湯研製極難,數量稀少,各位欲購從速,先來先得!」

        楊逸說完,淡定的坐下,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彷彿對有沒有人賜買自己的湯藥並不在意。

        「請問楊神醫,您這六和湯一瓶要錢幾何?」

        「楊某費時兩年,此湯僅得二十四瓶,每瓶成本是四百六十二貫,出售價格收五百貫整。」

        楊逸一報出價格,一些圍觀和客商就皺起眉頭,他們行商海上,五百貫錢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問題是,楊逸那裝六和湯的瓶子也太小了些吧!而且,六和湯是否真能預防壞血病,眾人心裡也沒底。

        這時人眾中有一個衣著光鮮的客商說道:「楊神醫說得沒錯,這什麼壞血病確實是遠航海上的最大危害,前年我那侄兒帶船往佔城南邊,去時百二十人,兩月後歸來僅剩五十七人,連我那可憐的侄兒都未能保得性命,病死的六十三人症狀皆與楊神醫所說一般無二,唉!」

        馬上有人接口道:「不錯,不錯,我船上也常有人出現這些病症,藥石難治,若是楊神醫此方能預防,五百貫倒也值得,只是……」

        「各位別只是了,楊神醫能起死人而肉白骨,當日連杭州名醫胡郎中都斷定已死的人,楊神醫一樣救了回來,當時可是無數人看到了的,而且如今上門求醫者無不藥到病除,五百貫買條性命,我黃夢濯幹了!楊神醫,給我來一瓶!」

        那叫黃夢濯的客商說完,立即上前掏錢,這時人群中還有幾人在極力誇讚楊逸的醫術,吹得口沫橫飛,把圍觀的客商說得心動不已,他們倒也不是光說不練,繼黃夢濯之後,又有兩人上來向楊逸賜買六和湯。

        旁邊的酒樓上,呂子汀幾人將下面發生的一幕皆看在眼裡,呂子汀眉頭一挑,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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