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宋私生子 作者:何昊遠(已完成)

   關閉
weichang95 2012-8-25 01:38: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4 849513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22
第070章 大清算

        第二天的朔望大朝,楊逸作為六品京官,也有幸參加,滿朝文武之中,呂大防等人雖然外放了,但若按人數算舊黨依然比新黨多,特別是楊逸所在的下層官員列班區,身邊清一色的是舊黨官員,對他這個新得不能再新的新黨分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楊逸前後便明顯出現了一個空檔,讓他顯得異常突兀,楊逸暗暗自嘲:至少不用擔心缺氧了!

        新黨目前掌握的主要是一些重要的位置,就像兩軍作戰,新黨掌握的是一些關鍵的戰略支點,而舊黨仍有面的優勢,但是,這已經足夠支撐新黨發起一場全面之戰了!

        朝會一開始,殿中侍御史郭進章立即出班,拋出今天的第一個議題:追究元祐時期割讓西北四塞給西夏之事。

        郭進章不管殿中舊黨紛紛色變,朗聲陳詞道:「陛下,米脂、葭蘆、浮屠、安疆四城是先帝耗盡心血,無數邊關將士用血肉換回來的城池,司馬光等人為了排除異己,打擊元豐舊臣,竟不顧永樂城二十萬軍民屍骨未寒,冤魂未散,主動割讓四城以求綏靖,然而換來的卻是西夏人更為囂張的氣焰,屢屢犯我西北,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連西夏太后梁氏一隻雌雞也敢舉兵十萬來犯,如今攻守異位,我西北軍民苦不堪,司馬光之流是赤裸裸的賣國!對這種國賊若不加嚴懲,天理何存?何以告慰先帝在天之靈,何以告慰數十萬戰死的冤魂?」

        郭進章的聲音在金殿裡朗朗迴蕩,鏗鏘有聲!

        舊黨之中,包括給事中呂陶、右諫議大夫朱光庭、尚書左丞梁燾在內,人人都知道,新黨清算總賬的時刻到了!角號聲如此的震耳欲聾,聲勢如此的猛烈,九年的積怨一朝暴發,勢若狂潮!而且必將席捲天下。

        能否擋住新黨一這波猛烈的攻擊,將關係舊黨所有人的命運,傾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無論如何,他們必須迎頭頂上,朱光庭首先出班,猛烈回擊道:「郭御使此言大謬!簡直是欲加其罪,何患無詞!自熙寧以來,我大宋前有五路伐夏大敗,復經永樂城二十萬軍民盡損,元氣大傷,無以為繼,朝廷交還四城,使得西夏臣服,雙方罷兵,給我大宋贏來了一個喘息的機會,使天下百姓得以休養生息,何罪之有?」

        「一派胡言!」張商英突然大喝一聲,出班駁斥道:「五路伐夏雖然功敗垂成,但西夏比我大宋損失更為慘重,在交還四城之前,我大宋還一直處於進攻態勢,何來無以為繼之說?」

        張商英中氣十足,聲音洪亮!加上彪悍的態度,站在朝堂之上就像只欲噬人而食的獅子,列班後面的楊逸不禁感嘆,新黨之中,牛人真不少啊!論彪悍,楊逸大有自愧不如之感。

        只聽張商英接連駁斥道:「況且,司馬光之流希望通過割地求和,結果適得其反,西夏人如今年年來襲,連一個不知廉恥的婦人也敢舉兵入境,司馬光割地求和,何曾換來半點和平?西北四城本是我大宋抗擊西夏的戰略要地,如今割讓出去,分明是授人以利刃,讓我西北軍民引頸就戮,我倒想問問,司馬光之流是何居心?若讓他再多活兩年,恐怕連東京城他都敢割讓出去!陛下,此等國賊若不嚴懲,無以正國法!無以尉天下!必須嚴懲!」

        張商英最後四個字是咬牙切齒大吼出來的!聲若洪鐘、振聾發聵!

        殿中的爭論還在繼續,舊黨之中,呂陶、梁燾等人一一出場,手下的聲援之勢更是此起彼落,也有很多膽小的沉默了,無論司馬光他們原來的初衷如何,割地沒有換來和平這是不爭的事實,章楶以一萬勝十萬,不但無功,反而被踢到南方這也是事實,這種行為對西北士氣的打擊是致命的!

        如今許多將領都只求自保,夏軍一來,紛紛龜縮城內,但求城池不失,任由夏軍在城外殺戮搶掠,而不敢出戰!因為出戰便是挑起邊釁,勝了有罪,敗了更是罪上加罪!

        最後章惇出場,新黨凌厲無比的言詞把舊黨辯得無以為對,此事以司馬光、文彥博為首的十一個責任人很快被列了出來,新黨給司馬光等最要責任人的罪名是『挾奸,罔上』,給孫覺、王存等脅從者定的罪名是『暗不曉事、妄議』。

        趙煦對下面的爭論早已懶得聽了,此事證據確鑿、事實清楚,已不用多作爭辯,他對范仁純一直存有好感,但在這事上,范仁純確實負有一定的責任,又怎能厚此薄彼嗎?於國,於民,於神宗皇帝、於西北死難的將士,無論從哪一點看,割讓四城之罪都必須追究!

        趙煦沉默了許久,終於表態:同意此事從重處置!

        他一表態,此事就此定性下來,只等經過正式的『司法程序』定出責任人具體應判何罪了!

        接著蔡卞立即出班,提出重修《神宗實錄》,這件事趙煦沒有絲毫猶豫,立即就同意了,他是神宗皇帝的崇拜者和追隨者,舊黨否定了改革即是否定了神宗,否定了神宗即是否定了他。

        在這件事上,趙煦不給舊黨絲毫辯駁的機會,立即下旨由蔡卞兼任國史修撰,主持重修《神宗實錄》。

        新黨的攻擊一浪接著一浪,一浪高過一浪!彷彿沒有休止之時,就在舊黨被打得暈頭轉向之時,這次不用手下出面,御使中丞黃履親自出班,提出追究前首相蔡確貶謫嶺南至死一事。

        經過章惇完善,在這件事上,他們比昨夜在相府商論時,追究的層次更加深入,直擊舊黨核心:第一,蔡確在車蓋亭所作的到底是不是反詩?第二,蔡確就算有罪,是否罪至遇赦不赦,必死嶺南?第三,此事有何黑幕?受何人指使?目的何在?

        第三點就是章惇完善的部分,劍鋒直指太皇太后高滔滔,牟利無比!

        喊出山可移,此州不可移的是高滔滔,有能力把首相逼死嶺南的也只有垂簾聽政的高滔滔!

        經章惇一完善,此事性質就徹底改變了,從追究舊黨大臣的責任,變成了追究舊黨最高權力核心高滔滔的責任!

        要想知道蔡確有沒有寫『反詩』就先得看看他詩的內容,當初蔡確從首相謫知陳州;不久,又改謫安州。他在遊覽車蓋亭時,山光水色讓他一掃心中鬱悶,一氣寫下了十首絕句。

        其中第二首:紙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拋書午夢長。睡起莞然成獨笑,數聲漁笛在滄浪。

        第五首:風搖熟果時聞落,雨滴余花亦自香。葉底出巢黃口鬧,波間逐隊小魚忙。

        第九首:西山彷彿見松筠,日日來看色轉新。聞說桃花岩畔石,讀書曾有謫仙人。

        漢陽知軍吳處厚和蔡確有舊怨,於是抓住機會,上書朝廷,隨意曲解,無限上綱上線。

        認為第二首蔡確之笑不懷好意,「方今朝廷清明,不知蔡確所笑何事?」

        第五首是諷刺朝廷啟用新人,蔡確自吹老資格。

        第九首誣衊當今太后,比擬武則天。

        這些罪名根本不值一駁,大宋什麼時候連笑也不行了?舊黨就是以這樣可笑的罪名將蔡確貶謫至死,一提起這事,朝堂上新黨的怒火被徹底的引爆了!紛紛站出來要求嚴懲原凶,討伐聲如雷震耳!

        中書舍人林希更是直接用上了「垂簾之初,老奸擅國,置在言路,使詆先朝,乃以君父之仇,無復子之義」的語句,直指高滔滔為『老奸擅國』,措詞之悍烈,語言之鋒利,無以復加!

        而舊黨則是默默無語,無人敢出聲辯駁一句,大家都清楚,當初貶謫蔡確,實際原因無非是蔡確乃新黨領袖,這些『反詩』不過是隨意找來的一個藉口,當初高滔滔在,不論用什麼藉口都無所謂,達到目的就行;但現在,這些可笑的藉口卻成了舊黨致命傷,等於是在說:我就是要貶死你!沒理由我隨意找個藉口也要貶死你!

        很好,現在新黨回來了!

        新黨是不是也可以隨便找個藉口把舊黨貶死呢?你做初一,難不成別人就不能做十五?

        在這件事上,舊黨無可辯駁,而趙煦卻猶豫了!

        章惇等人已經把劍鋒指到了高滔滔的咽喉上!憑心而論,這九年的遭遇,加上父親一生的心血盡廢,他也恨高滔滔,但無論如何,高滔滔畢竟是他祖母,百姓之家還講究個家醜不外揚呢,何況皇家臉面豈能不顧?

        有關蔡確貶謫到死事件,由於趙煦沒有點頭,在朝會在沒有得到通過。

        散朝後,楊逸例行到寶文閣給趙煦診治,等他把完脈,趙煦突然問道:「關於蔡確之事,楊卿有何看法?」

        楊逸不動神色地答道:「陛下,臣不敢說,正所謂禍從口出,蔡相公前車殷鑑不遠。」

        「你!咳咳……你也怪朕沒有給蔡確翻案是嗎?」

        「臣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還沒有入仕,你就敢把朱光庭駁暈,你不敢?說吧,朕恕你無罪就是!」

        楊逸想了想說道:「陛下,前唐出了一個魏徵,被史書大書特書,其中一個原因,正是因為前唐缺少象魏徵這樣敢於犯顏直諫的大臣,使得魏徵的光芒顯得尤為耀眼;而我大宋,從太祖開國時就定下不以言語及罪之策,因此大臣們大多敢於直言己見,論君得失;

        仁宗皇帝甚至一面抹著大臣噴到臉上的口水,一面接受大臣們正確的意見,勿以為這是仁宗皇帝怯懦,更不要以為仁宗皇帝不知以此治大臣之罪,大臣也無話可說;

        事實上,這恰恰彰顯了仁宗皇帝無比寬仁大氣,虛懷若谷之風,正是因為皇家有了這種不以言語及罪的大氣,連下層讀書人也得以保留自己獨特的人格,敢於提出各種不同的學術言論,使我大宋在學術等方面,成就遠遠超越前唐,呈百花齊放之勢。

        也正因此如此,臣當初以一介書生,才敢於駁斥朱光庭的荒謬言論。陛下,蔡相公之事,是典型的『文.字.獄』,違背了太祖不以言語及罪的國策,若不予以翻案,今後此道必將大興,導致的後果將會是朝野整體失聲,人人自危,擔心禍從口出。

        而我大宋整體的氣節、人格會沉淪,由大氣變成保守,由激越變成猥瑣,人人只知道唯唯喏喏、對內對外都是奴顏婢膝,陛下,若是您希望您的大宋是這樣的大宋,蔡相公之事,陛下不予理會也行。」

        聽完楊逸的話,趙煦又沉默了,心裡做著艱難的抉擇。

        另一方面,由於蔡確之事沒能在朝會上通過,以章惇為首的革新派立即產生了嚴重的危機感,因為誰都明白,不管你有多大的才華與抱負,若是得不到君主的鼎力支持,和絕對的信任,你要想有一翻作為無異於白日做夢。

        但趙煦是因他高滔滔而猶豫,在這天大的危機面前,新黨能怎麼辦?你能直接跑去跟趙煦說:陛下,你祖母十惡不赦,你應該毫不猶豫的和我們一起把她打翻在地,再踩上幾腳!

        按理說沒人敢這麼幹,但事實證明,強悍的新黨牛人輩出!

        還真就有人敢這麼幹了,右正言張商英散朝便將章惇、李清臣等革新派骨幹全叫上,直奔寶文閣而來。

        因為楊逸的話,趙煦還在作最後的思想鬥爭,這時張商英等人殺進了寶文閣,只是躬身一揖,張商英就凜然說道:「願陛下勿忘元祐時、章相勿忘杭州時、安燾勿忘許昌時、清臣、曾布勿忘河陽時。」

        立於一旁的楊逸也不禁怔了怔,張商英這話確實夠強悍,換種說法就是,陛下,你忘了元祐期間你祖母是怎麼對你嗎?你做了八年的牽線木偶、你聞了那些元祐大臣八年的屁股,您都忘了嗎?咱們可不能好的傷疤忘了疼啊!

        這不是一句普通的話,這是一個超級大炸彈,瞬間就把寶文閣給引爆了!

        聽楊逸的話,本來就開始動搖的趙煦再沒有絲毫猶豫,西北四城的責任追究還要走「司法程序」,而蔡確一案,卻以一種強悍的方式立即加以落實;

        由中書舍人林希執筆草詔,呂大防、劉摯、蘇轍、王岩叟等等,只要當初參與了車蓋亭一案大臣,一個不落,不管是已經外放或還在朝中,一律貶謫!絕不手軟!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42
第071章 幕後黑手是誰?

        朝堂上對舊黨的大清算如暴風驟雨般凌厲,一個個舊黨大臣接邊被貶謫,呂大防謫郢州、劉摯謫蘄州、蘇轍謫筠州、梁燾謫鄂州、劉世安謫南安軍,這些人的差遣全部剝奪,只保留一些虛銜;差遣是大宋官員的實職,也就是說從此刻起,呂大防等人再無權過問一丁點政事,跟後世的『監外執行』差不多一個意思。

        朝中還剩餘的一些舊黨分子在這時刻個個噤若寒蟬,每日誠惶誠恐如履薄冰,西北四城的清算還沒有落實,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把自己牽涉進去,更甚者,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更猛烈的清算接踵而來。

        這段時間,對於舊黨來說,就像一場惡夢,不知多少人半夜裡被驚出一身冷汗。

        除此之外,重修《神宗實錄》的工作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蔡卞這個尚書右丞拋開一切日常政事,帶著一批新黨成員一頭紮進了編撰工作中去,楊逸也被拉進了這個團隊,反正他除三天去兼一回起居舍人的差遣,平時閒著也是閒著。

        在古代,編書是最容易出政績的工作之一,對於履歷表上還一片空白的楊逸來說,這無疑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差使,所以他幹起來也挺賣力。

        而就在此時,楊逸無意中聽到了宮中杖斃了幾個太監,這種事在皇宮中看似平常,卻讓楊逸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危險氣息,以至於頭皮陣陣發麻,因為被杖斃的這些太監是御膳房的,其中一名小太監原本還是侍候在趙煦身邊的人。

        楊逸二話沒話,直接跑到了宮中,找劉瑗詢問此事的內因,趙煦的病雖有好轉,但用藥過程不是一兩日的事,楊逸為此一直無法安生,生怕出個什麼差錯,用提心吊膽來形容也不為過。

        劉瑗對此沒有隱瞞,被杖斃的小太監本來也算是趙煦身邊比較可信的人,那日負責趙煦的飲食,偏偏那日卻在菜裡發現了韭菜味,幸虧焦守慎重,菜端到桌上,焦守還多餘的檢查了一遍,才及時發現問題,而韭菜正是楊逸一再交待,不可讓趙煦食用的東西之一,因為它與現在趙煦服用的藥性有衝突,很容易引起病情加重!

        內押班梁從政負責刑訊,但直到小太監被打得不成人形,最後嚼舌自盡,也沒有供出是否受人指使,其他人在這件事上根本不知所以,此事線索就此終斷,無從查起。

        楊逸臉色陰沉無比,趙煦一但出事,哪怕只是病情加重,有心人也能給他加上無數的罪名,此事對他而言凶險無比!

        劉瑗有些抱愧地說道:「楊大人放心,經過此事,官家無論是膳食、還是用藥,我們都加強了監督,現在每道工序都由咱家與焦守幾人親自看著,絕不容再出現這樣的事情。」

        放心?怎麼放心?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趙煦的病不是三幾日能治好的,時間長了總有漏洞可鑽,楊逸平了平呼吸問道:「有關此事,陛下有何表示!」

        「沒有,得知此事後,官家沉默了半天,並沒有多說什麼!」

        楊逸一聽,眉頭又蹙了起來,難道趙煦知道背後指使者是誰?若是知道為何還能如此平靜?他有種無力感散遍全身,此乃內宮之事,他根本無從插手,不知幕後黑手是誰,他連暗中佈局應對都沒法去做。

        最可怕的事莫過於你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

        「劉公公,咱們的命現在是連在一起的!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楊大人,咱家心裡明白,此事一出,咱家心裡並不比楊大人好受!」

        「盡你們之力,私下追查此事吧,哪怕能把可疑對象鎖定在一定的範圍內,防範起來也容易得多。」

        劉瑗沉沉地點了點頭,楊逸一時也沒法多想,只能寄望於劉瑗等人的細心防範了。

        從辯證的角度來說,這皇宮之中,半數之人都是趙煦的敵人,而且在無數的太監宮女當中,你還無法確定其中有沒有宮外之人安插的暗丁,這是一個最凶險,暗藏最多殺機的地方,出於各種需要,各方勢力都希望在這個權力核心部位安插一些暗丁或耳目,用步步殺機來形容這個皇宮也不為過。

        楊逸還是不放心,又進寶文閣給趙煦檢查了一下身體,確定沒異常之後才出宮回家。

        不管朝中是如何的風高浪急,暗流洶湧,楊家後院倒成了一個溫馨的小港灣,現在楊逸也不用林道長天天護衛左右了,她乾脆在楊家寬大的花園結了個草廬修行,楊氏本是虔誠修心之人,也不管林道長是真道長還是假道長,每天都會到她的草廬焚香禮拜三清祖師,聽林道長講道。

        楊逸很懷疑,林縹緲這山寨版的女道士能講出什麼道學來,但楊氏樂在其中,心有所寄這是好事,他也懶得去計較林道長是不是裝神弄鬼糊弄人了。

        讓楊逸一直惦記著的馬漢卿至今沒有消息,而林道長卻彷彿忘了這個師兄似的,對馬漢卿這麼久沒音訊毫不在意,楊逸沒辦法聯繫馬漢卿,也只得耐心地等著。

        隨著李貴夫婦入京,城外的田地交給了李貴打理,韓碧兒終於可以騰出手來了,這不,楊逸回家時就見她在御街邊的鋪子裡快樂地忙活著,尹家的這個鋪子很大,本來是做布匹生意的,韓碧兒沒做過這行,乾脆改做了藥鋪,藥鋪的生意他在杭州時打理得風生水起,現在做起來自然是輕車熟路。

        藥鋪名為百草堂,韓碧兒自己取的,鋪面裝飾得挺莊重大氣,大堂壁上掛著一副神農嚐百草的畫。除此之外,還華佗、孫思邈等神醫的畫像,很像那麼回事,楊逸進來時,韓碧兒正在指揮著夥計把草藥歸類到藥櫃中去,手上拿著一條繡花手帕,不時擦著額邊的細汗。

        「碧兒,來歇會兒吧!」

        「楊郎你怎麼來了?」

        看到楊逸含笑站在門邊,韓碧兒一臉的驚喜,順手把牆邊的椅子擦了擦,拉著他過去就坐,慇勤地吩咐著青葉趕緊上茶,每當面對楊逸,真情流露之下,她眼角眉梢便會染上三分媚意,盈盈流動的眼波看向楊逸時就像一潭春水,與剛才指揮夥計時一臉嚴肅判若兩人。

        「別的店舖我不好去,不過這藥鋪倒無妨,醫世與醫人皆是功德無量之事,何須擔心別人的閒言碎語。」

        「楊郎說得是,奴家正擔心著呢,這京中名醫眾多,咱們初開的藥鋪怕是難以打開局面,若是無妨,楊郎沐休時能來坐坐堂就好了!」

        楊逸聽了呵呵一笑,韓碧兒鬼精鬼精的,楊逸倒不擔心她沒有辦法打開局面,她希望自己來坐堂,或許更多的是出於一種依戀而已。

        「碧兒啊!我在京中可不比杭州有神醫之名,我這塊招牌打出來未必有用呢!」

        韓碧兒以明玉般的皓腕托著香腮,雙眸滴溜溜一轉,帶幾分狡黠說道:「上次楊郎在花魁大賽上救人的事,奴家都聽說了,到時奴家再找幾個人到咱們家去求醫,順便讓他們幫著宣傳一下,把楊神醫的名聲再打出來就是了!嘻嘻……」

        楊逸忍不住伸手在她溫潤的鼻尖刮了刮,哈哈地笑道:「碧兒你可別搞得太誇張,你郎君我又不打算靠這一行賺飯。」

        「不會啦,奴家一定會拿捏好分寸的!」等青葉將茶端來,她接過親自端到楊逸手上,一副乖巧小媳婦的模樣。

        楊逸想了想說道:「其實想打開局面,辦法是很多的,比如可以每旬給那些貧苦百姓免費施藥一天,這百草堂的名聲很容易就打出去了!」

        「楊郎這個法子好!每旬免費堂診施藥一天,既贏得了仁義之名,同時一天診治病人的數量畢竟有限,又費不了咱們多少藥材,奴家決定了,就這麼辦!開張前三天咱們就免費堂診施藥,光三天估計就足以讓咱們百草堂名揚京城了!」

        看她有些興奮的樣子,楊逸不得不警告道:「碧兒啊!你可別弄虛作假,要賺大錢,夫君我自有其它辦法,常言道積善人家慶有餘,這藥鋪就算賺不到什麼錢也無妨,權當咱們家為百姓做件善事。」

        「知道啦!」韓碧兒將這三個字拖得長長的,滿是撒嬌的味道,接著信心十足地說道:「楊郎放心,奴家一定會盡心行善,為咱們家積德,同時保證又能賺到銀子!嘻嘻!」

        楊逸吸了吸鼻子,有些好笑,他相信韓碧兒有這個能力,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難事,一但名聲打出去,大不了給那些上門求醫的富貴人多開些『特效藥』,這錢一樣有得賺,韓碧兒若是連這些鬼門道都不清楚,她就不是韓碧兒了!

        楊逸回到家,剛進前院就聽到側門那邊傳來楊氏的聲音:「都慢些個,都小心些,這事呀講的就是個吉利,你們可別把東西打爛了!」

        接著便是幾個小廝和丫環應喏的聲音,楊逸好奇地走過去一看,只見楊氏臉上滿帶喜色指揮著下人搬東西,大部分已經搬走,車上只剩下下幾罈酒。

        「娘,您這是做什麼?這些事還用得著娘親你親自費神嗎?」

        「逸兒啊,你回來了?回來就好,這沒你什麼事,去廳裡歇著吧!」

        楊氏臉上那抑制不住的喜色讓楊逸有些詫異,不過只是不是傷心就好,他也沒多問便回前廳,覃子桂已先一步回來,正在花廳裡喝著茶,一見楊逸他就故作神秘地說道:「楊兄,你猜今天誰來了?」

        「不得了,才做幾天調研員,這人就變得神神叨叨的了,說吧,我的大理事評閣下,到底是誰來了。」

        覃子桂把茶杯一放,帶著幾分戲謔的笑道:「據小弟最新調研所得,蘇家小娘子的娘親今天上午來過府上了,哈哈哈……呃,楊兄打我幹嘛?」

        「打你需要理由嗎?我樂意!欠著我的房租還沒給呢!竟敢取笑為兄,打!」

        「哎喲!哎喲!楊兄手下留情,小弟這不是手頭有點緊嘛,這房租十年內小弟一定還你就是!別打了,小弟說的可都是實話,不信你找個下人問問。」

        不用找了,楊氏已經笑著走進來,覃子桂見機立即躲到楊氏身後訴若道:「嬸嬸,楊兄他打人哩!」

        對於覃子桂,楊氏待之如子侄,特別是入京以來,仿如一家人般,見覃子桂抱頭鼠竄到身後躲藏,楊氏忍不住給楊逸額頭來了一指頭:「你呀!都是入朝為官的人了,這性子再不改改像什麼話,子桂別理他,快坐!」

        「哎,楊嬸您先坐!」覃子桂一臉恭敬的請楊氏就坐,才接著問道:「楊嬸嬸,瞧您一臉喜氣,楊兄這親事是不是定下來了?」

        「還不算,只是換了草貼,嬸嬸這不正備著禮,等過兩天黃道吉日,再去蘇府換過正式的貼子,那才算成呢!」楊氏心裡高興,話也不覺多了起來。

        楊逸聽了真有其事,心裡感覺怪怪的,總覺得這事來得太突然了些,自己好像還沒做好心裡準備呢?

        「娘,這事是不是太著急了些?」

        「兒啊,如今你有了官身,是該成家立業了,這事啊,有娘親操辦著,你就不用多管了!」

        楊逸還有點不死心,小心翼翼地問道:「娘,那十三娘您見過了嗎?怎麼就答應下來了呢?」

        「你呀,放心吧,娘親若不是親眼見過,豈會隨意答應下來,那十三娘…….」

        楊氏接下來直把十三娘誇了整整一盞茶功夫,讓楊逸徹底無語了。

        到了晚上,夜風吹過寬闊的池塘,送來陣陣如水的清涼,皎潔的月光透過軒窗,灑落半床的銀輝,韓碧兒婉轉的吟唱方停,有氣無力地躺在楊逸懷裡,歇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輕地說道:「奴奴要恭喜楊郎了!」

        「碧兒是不是擔心什麼?」

        「沒有沒有!楊郎對奴奴好,奴奴才不擔心呢!」

        「呵呵,放心吧!不管如何,只要你別在這家裡耍小聰明,讓這後院裡不得安生,我總不會委曲了你就是!」

        楊逸說完,在她挺翹的粉臀上一拍,韓碧兒嬌呼一聲,連道不敢!討好似的把那綿軟的雙峰送到他手上,月光灑在她那水蛇般的身段上,無限美好的曲線顯露無遺。

        楊逸突然再度翻身覆上去,驚得韓碧兒連聲道:「楊郎,奴奴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你就放過奴奴吧,讓青葉來侍候楊郎好不好!」

        「青葉待會兒再說。」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43
第072章 湖上荷花初開了

        楊逸期盼了許久,擔心了許久,這天終於接到馬漢卿從安肅寄來的一封信,人是確定平安了,但信上並沒有提到他有什麼收穫,楊逸有些奇怪,從那天他讓小廝去王詵府上打聽所得,譚願的老家是在滄州,而現在馬漢卿卻跟到了安肅去了,這年頭信息傳遞困難,馬漢卿信上又說得不清不楚,楊逸心裡像貓抓似的,恨不能殺到安肅去,一查究竟;

        南邊何世寬已經傳來重創彌勒教的消息,但包括教主阮天行在內的一些頭頭腦腦都沒抓到,這讓楊逸放心不下,彌勒教就像他喉嚨的一根刺,不拔不快!

        而馬漢卿跟著譚願去的安肅卻是在河北西路,也就是後世的保定市附近,屬於安肅軍治下,軍是大宋的一種行政區域名稱,其級別一般相當於州。

        譚願跑到安肅軍去,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現在連譚願是不是彌勒教徒都沒有得到確認,一切還得等馬漢卿有了進一步的消息才能行動。

        城南的風池佔地百畝,正值荷花映日,翠葉如蓋的季節,每天從早到晚,遊人不輟;清晨,有些讀書人一把摺扇一本書,於池邊綠柳下就著晨風攻讀,朗朗書聲飄過水面,讓整個風池都染上了詩香墨韻;到了黃昏則多有貴家公子攜美盪舟池上,笙歌陣陣,麗裳照影,勾勒出一幅旖旎瀲灩的風情。

        沐休的日子,楊逸約上覃子桂、還有集賢院的萬世芳、劉宇四人快馬輕車到風池,租下一艘畫船,蕩漾蓮葉間,夏日炎炎,池邊戲水的人不少,但讀書人不多,船到湖心,楊逸換上一條褲子,赤著上身,在萬世芳等人的戲笑聲中,一頭紮進清冽的湖水裡,像一條魚游於荷花蓮葉間,好不暢快。

        楊逸玩得興起,乾脆折下一枝蓮梗導氣,潛水向遠處游去,池上畫船不少,有時他就從船下游過,到荷花深處,楊逸仰浮在水面上,正準備休息一下,卻聽荷花深處的一艘畫船上傳出一陣的聲音,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鶯聲婉啼,不用想也知道船上男女在幹什麼了,楊逸暗罵一聲晦氣,正想游開,心中卻突然浮上惡作劇的念頭。

        他悄悄游到那畫船邊,突然用力一拍艙壁,同時大聲喊道:「開封府查船!裡面的人聽著,立即雙手抱頭走出船艙,否則格殺勿論!」

        船艙裡傳出兩聲驚呼,那婉轉嬌啼頓時消失,也不知道那男的經此一嚇,會不會從此一蹶不振,楊逸心中一陣惡寒,捂嘴『咕咕』笑兩聲,再次潛水向遠處游去,咱可是狀元郎,做這事萬一被人知道了總不好,哈哈哈……

        楊逸越想越好笑,差點沒笑抽筋,游到荷花叢邊時,遇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只見一個少女穿著一身湖綠色的衣裙,赤著素足坐在船頭戲水,紅顏婉約彷彿一朵初開的荷花,纖細的玉指時而剝剝蓮蓬,時而掬水潑灑,楊逸在水中只露出一個頭,靜靜地欣賞著這幅清怡唯美的畫面,少女且戲且歌,歌聲清潤甜美:「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北……」

        滿池風荷,一面湖水,皆被少女的的歌聲與靈氣染得鮮活起來,風輕柔水含笑,沙鷗繞船飛,艙中的婦人輕喚道:「清娘,莫淘氣了,小心些兒!」

        「娘,我知道了!」

        少女脆生生的答一了聲,又哼著歌兒彎下腰來掬水,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荷花叢裡浮著一個人頭,驚得撲嗵一聲落到水裡,楊逸光著上身,本不方便出來相見,可現在顧不得許多了,一見少女落水,他下意識地又腳猛蹬,就要過去救人!

        但這卻犯了大忌,在水草豐茂的水下游泳,必須緩緩遊行才行,楊逸急於救人,在水中猛力掙扎,雙腳很快就被水草纏住,一時無法掙脫,只得停下來先行自救。

        李清照的母親王氏在艙中聽到女兒的驚呼,接著傳來落水聲,跑出艙來已不見女兒的身影,頓時驚得魂飛魄散,大聲的呼救起來,聲音充滿了淒切顫粟,船尾的船伕很快把船停下,入水搜尋,四周的船隻聽到王氏的呼救聲,也圍過來,識水性的人紛紛入水幫著救人。

        這處湖水比較深,加上李清照一身湖綠色衣裙與湖中水草成一色,一時竟找不著人,楊逸好不容易解開纏住自己的水草,這回他沒再犯同樣的錯誤,先浮到水面,找準李清照落水的位置,然後再順勢游過去,潛到湖下,以落水位置為中心,一圈圈的向外搜尋,終於在離落水處兩丈遠的地方找到了沉在水草間的少女。

        等楊逸帶著少女救浮到船邊,王氏愛女心切,還沒看清救人的是誰,就搶身上前把女兒抱上來,卻發現女兒已經停止了呼吸和心跳,不禁失聲痛哭起來,楊逸在水下憋氣過久,等他大喘了幾口氣後爬上船,王氏抱著女兒跌坐船頭,已經哭得肝腸寸斷,聲悲摧人。

        「李夫人,清娘應該還有救,快把人交給我!」

        楊逸不顧她的反應,把李清照搶過來平放在船頭,緊張地進行心肺復甦術,李清照這次落水,說來罪魁禍首就是自己,可別讓這千古第一才女就此命喪黃泉才好。

        「你要做什麼?你怎麼能這樣?你……」

        王氏本已傷心欲絕,此時見楊逸對自己的女兒又是摸胸擠腹,又是嘴對嘴的親吻,差點氣得暈厥過去,旁邊圍觀的遊人也紛紛對楊逸謾罵譴責,有的跳過來想把楊逸踹下水去。

        「我在救人……」楊逸眼看解釋不通,先將三個上來阻止的人喘下水去了。

        在楊逸緊急的施救下,隨著少女腹中擠出的水越來越少,楊逸擠壓胸腔時她身體突然動了一動,接著脖子突然一仰,籲出一口水,便開始連聲咳嗽起來。

        楊逸暗鬆一口氣,停下手來,王氏聽到女兒的咳嗽聲,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不顧一切的撲上來,抱著女兒又哭又笑,四周也傳出一片歡呼聲,

        「清娘……我的乖女兒,你可千萬要好起來……」

        「娘,我沒事了,娘親不要哭!」

        李清照想伸起小手幫娘親擦淚,但她還太虛弱,小手都抬不動。

        那三個被楊逸掃下水的傢伙訕訕地上來給楊逸道歉,楊逸向四周抱了抱拳,才蹲下身來向王氏說道:「李夫人,在下是李學士的同僚,略通醫理,方才多有冒犯,還望李夫人見諒,呃……李夫人最好將令嬡抱回艙中,在下再給她把把脈,看看身體可還有不妥之處!」

        王氏含淚點點頭,將女兒抱回艙中;

        楊逸坐在竹簟邊,靜靜地幫李清照號脈,他確實有些擔心,落水之人,有時就算救活了,但若是缺氧過久,往往會導致腦細胞損傷。

        楊逸在心無旁騖把脈,慢慢平靜下來王氏卻尷尬異常,楊逸不但赤裸著上身,褲子濕水後也緊貼在身上,一身勻稱的肌肉散發著濃濃的男子漢氣息,她臉色微紅,連忙別過頭去,不敢再看楊逸一眼。

        「呼!」楊逸舒了一口氣,說道:「李夫人放心,令嬡沒事了,歇息一下應該就能恢復如常,船上若的生薑,不妨煮碗薑湯來給她喝下。」

        王氏又上來對女兒細細的詢問一翻,確定沒有大礙後才退出船尾熬薑湯,王氏窘迫的神情終於讓楊逸注意到自己的身上的情形,這確實很失禮,他剛想起身告辭,李清照突然甜甜地說道:「楊大哥,謝謝你救了我?」

        楊逸看她狀態恢復得不錯,開心地應了一句:「不用謝,你不怪我害了你就行了!」

        「那怎麼能怪楊大哥你呢?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確實怪我,清娘你好好調養,明天我再到你家看你好了!」

        「楊大哥你要走了嗎?」

        楊逸下意識的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答道:「嗯,要走了,我這樣子太失禮了!」

        他見李清照年紀小,把她當小孩看,這話說得漫不經心,不想李清照小臉卻微微紅了起來,倒讓他詫異不以,不會吧?這麼早就知道男女之事了?

        不過想想又釋然了,這年頭人普遍早熟一些,十三四歲嫁人的也很正常,楊逸也不覺有些尷尬,連忙告別而去。

        楊逸這一去,自然又是游回去,游到一半時,左腳突然被什麼刺了一下,痛得他直裂嘴,仔細一看竟是被魚鉤給勾住了,氣得他直想罵娘。

        這時幾丈遠的一艘畫舫上傳出一聲女子的喜呼,接著一個紫衣少女跑出船艙,拿起插在船頭的釣竿就拉。

        「哎喲,別拉,別拉,不是魚,是人!是人……」

        魚鉤入肉,再被這麼一拉,楊逸可慘了,疼得他趕緊用手攪住魚線,心裡光火,抬頭正要罵人,等看清船頭少女的模樣,頓時顧不得喊疼了。

        「是你!」

        「是你!」

        船上船下,倆人幾乎是同聲喊出來,楊逸在水中暗暗叫苦,船上的康國長公主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她彷彿突然又記起了什麼,手中的魚竿又拉緊起來,然後連聲嬌笑道:「好啊楊逸,既然你自己撞到本公主的鉤上來,就怪不得我了!快來看啊!快來看啊!本公主釣到了好大一條魚哩!」

        「別別別!長公主饒命啊……」

        康國長公主不理他的求饒,依然像只快樂的百靈鳥在呼朋喚友,楊逸聽了為之氣結,恨不上立即上船對著她那翹臀來上幾把掌,這時船上又跑出幾個少女,個個如花似玉,看到這一幕,無不笑得花枝亂顫。

        康國長公主得意之極,向身邊的同伴催促道:「快快快!這魚太大了,大夥一起來幫我拉上來。」

        一個紅衣少女打趣道:「四姐,這哪裡是什麼魚嘛!我看呀!四姐分明是釣到了一個金龜婿!」

        船上更是嬌笑陣陣,康國長公主俏臉潮紅,追著那紅衣少女打鬧不停,楊逸趁著這當口,迅速『脫鉤』潛游而去,這丫頭惹不起,有多遠還是躲多遠的好。

        等船上幾個女孩打鬧停了,發現湖面上漣漪澹澹,哪裡還有楊逸的身影,康國長公主有點慌神了:「人呢?不會是沉到湖底去了吧?」

        「怎麼會呢?他不是識水性嗎?」

        「難說,在水裡游久了,怕是累得游不動了!再說他剛才還被魚線纏住了呢!」

        幾個少女你一言我一語,康國長公主聽了連忙一拉魚竿,結果魚鉤輕飄飄的就拉了上來,鉤上除了一點破布哪裡還有人在。

        「快!快下水救人!快呀!」

        在康國長公主連聲催促下,船伕們紛紛下水救人,可費了半天勁,水下什麼也沒找著,然而時間越久,康國長公主越發擔心,從發現楊逸不見後,她們就十分注意四周的水面,這裡水域比較開闊,如果楊逸是遊走的,總會有冒頭換氣的時候,那樣早被她們瞧見了,可過去這麼久,楊逸連影子都沒有。

        楊逸靠著一根荷梗游回自己船上,立即讓船伕把船有多遠開多遠,他不知道康國長公主為了救他,在湖上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把附近會水性的人都喚了來,十幾個人在湖裡上上下下,累得要生要死毫無所獲。

        康國長公主沮喪萬分,還有一股說不出的傷心,她雖然任性些,但心地還沒壞到要置楊逸於死地,當時楊逸在水中掙扎求饒,她卻當成玩笑,說來人真死了,她要負上很大的責任,至少她自己是這麼想的。

        楊逸現在正幫她六哥治病,這事宮外的人不知道,但在宮裡已經是人大部分人都知道的秘密了,楊逸這一死,自己六哥的病誰來治?康國長公主越想越傷心,回宮直接找趙煦認錯去了!

        寶文閣裡,趙煦見康國長公主跑來吞吞吐吐跟自己說對不起,起初還饒有興趣的想,是什麼事竟能讓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跑來認錯;結果康國長公主說到楊逸淹死風池裡時,啪的一聲,焦守手上的碗落在地上碎成了幾片,趙煦臉上也浮上了凝重的神色。

        康國長公主嚇得不輕,嚅嚅地說道:「四哥,我……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我只是想戲弄他一下,誰知他轉眼就不見了,我讓人下湖找過的,可是,沒找著!」

        「四妹別急,這事不怪你,焦守,你立即讓人去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官家!」

        心急火燎的焦守帶著一群班值侍衛,還有五城兵馬司的人馬殺到風池,好巧不巧見到楊逸與幾個同僚從船上下來,人已經喝得微醉!焦守硬是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楊逸得知事情經過後,也是哭不得!

        「楊大人沒事就好!咱家先回宮覆命去了!」

        「焦公公,誰說我沒事?慘了!慘了!若是讓長公主知道我沒死,我非得再死一回不可!焦公公啊!你可得救救我……」

        焦守想起那天康國長公主下令侍衛把楊逸打得抱頭鼠竄的情形,臉上神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

        「楊大人保重!」

        焦守再次很沒義氣的溜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43
第073章 欺上門來

        楊逸有些懊惱,今天到風池上游一圈,不但差點把古今第一才女給嚇沒了,還自動跑到康國公主那個小魔女的魚鉤上去,好不容易『脫鉤』了吧,卻又弄出一場淹死風池的鬧劇來,連趙煦都驚動了,這回不但糗大了,麻煩也大了!

        如今他得經常進宮,避無可避,也不知道那小魔女會怎麼報復自己!不會見一回打一回吧?這種小姑娘,總不好跟她太較真,而且從今天她讓人下水搜救半天來看,這丫頭心腸也不算太壞。

        回到家門口,楊逸還在考慮著怎麼應對康國長公主的報復,門房的小廝神色卻有些不對勁,見了楊逸便露出欲言又止的樣子。

        楊逸心中有事,沒太注意小廝有何不妥,等進了前院,才發現不對,前院站著二十多個丫環小廝,都不是楊家的下人,見了楊逸甚至還趾高氣揚的。

        前廳中傳出爭執的聲音,先是聽到韓碧兒著急地說道:「婆婆,您不能跪,楊郎說了,咱們與李家早沒關係了,婆婆用不著跪她!」

        「哪來的騷媚子?你也給老身我跪下!楊氏,你這賤人可真是教子有方啊!未成婚先納妾,我李家的臉都被你掉光了!哼!說不得老身今天得教教你李家的家規才行,來人啊,先給楊氏和這騷媚子各掌嘴二十!」

        「誰敢!這裡是楊家……婆婆……婆婆你不能跪啊!楊郎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會難過的……」

        楊逸陰沉著臉出現在廳門口,見到李家那老太婆高坐正堂主位上,神色桀驁狠厲,身邊站著八個李家的下人;廳中楊氏被那老太婆嚇得一臉惶然,如今名義上她們母子雖然脫離了李家,但她心裡或許總還唸著婆媳的輩份,對堂上高坐的老太婆竟不敢有忤逆之意,老太婆讓她跪,她就惶恐的跪了下來,韓碧兒勸也勸不住,婆婆跪了,韓碧兒怎能再站著,也只得跟著跪下來,還在不停地勸著楊氏,楊家大多數下人都在看著,但主人不發話,誰也不敢造次。

        楊氏倆人面向廳裡,沒有看到楊逸,老太婆和她身邊的下人卻看到了,那兩個準備上來給楊氏掌嘴的婦人見楊逸滿臉煞氣,竟嚇得連連後退。

        老太婆狠狠地盯著他,一時沒說話,楊逸對她直接無視,走到自己的母親面前輕輕跪下;

        楊氏一看到他,頓時象找到了依靠的孩子,眼淚簌簌直掉,韓碧兒更是驚喜交集地說道:「楊郎,你可回來了……」

        楊逸擺擺手示意韓碧兒禁聲,這才輕聲說道:「娘!您怎麼能隨便跪呢?您知道嗎?娘親您跪了,孩兒也得跟著跪,孩兒拼了命也要考個狀元,就是希望娘親你能揚眉吐氣,能挺起腰板來做人,娘!您忘了嗎?孩兒已經跟著您姓楊了,您的兒子是狀元啊!這天下有幾個狀元?娘親您跪人也就罷了,您怎麼能跪一隻老母狗呢?」

        「逸兒不許胡說!」

        聽了楊逸的話,楊氏慨慚愧又著急,而楊逸背後的老太婆肺快要氣炸了,大聲喝斥道:「這不知孝字為何物的孽障!竟敢辱罵長輩,來人!給我掌嘴!通通給我掌嘴!把這幾張臭嘴打爛為止!」

        在老太婆囂張的叫罵聲中,三個李府下人氣勢洶洶的撲上來,結果第一個才走近,楊逸頭也不回地飛起一腳,李府的下人什麼也沒看清,就慘叫一聲倒飛出去,倒在地上捂著肚子抽搐不止,一口一口的往外吐酸水,哀嚎不絕。

        廳中所有人都傻眼了!只聽楊逸輕輕地說道:「娘,起來吧!今後娘親您千萬不要隨便跪了,若是您覺得孩兒還不夠爭氣,孩兒努力做得更好就是;只是,孩兒希望娘親也爭氣一些,不要再隨便跪了!」

        對於這個性子柔弱的娘,楊逸只得把話說得重些,否則今後遇到李老太婆,恐怕她還會這樣任人欺負。

        「兒啊,娘親對不起你!讓我兒跟著受委曲了。」

        楊氏淚水不斷,看得楊逸有些心酸,他盡力露出一個笑容安慰道:「娘,別這麼說,與娘親的養育之恩相比,孩兒受再多的委曲也不值一提,娘,快起來!」

        等楊逸把楊氏扶起,他身後的老太婆回過神來,更是大罵不止:「好你個孽畜,反了!反了!老身今天若不好好教訓你……」

        老太婆的呼喝聲突然停了下來,因為楊逸已經逼著她面前,目光冷如鋼刀的逼視著她,讓她心肝兒一陣發涼。

        楊逸突然大喝一聲:「下來!」

        老太婆倒有些膽氣,不但沒被嚇住,反而神色具厲地反喝道:「你這大逆不道的東西,有本事你就打老身打死在這裡,讓全天下人看看,新科狀元是怎麼對待自己的祖母的。」

        「逸兒不可!」在楊氏的驚叫聲中,楊逸伸出一隻手,象拎小雞似的把老太婆拎下主位,然後拉過一個李府的下人,用他的衣袖將椅子擦了又擦,才將楊氏按坐在椅子上。

        「娘,咱們家的這張椅子只有您能坐,娘親且安心坐下看著就行,孩兒自有分寸。」

        老太婆被拎下來後,竟耍起潑來,呼天搶地的大鬧著,若不是李府的兩個下人扶著,估計她已經躺在地上打起滾來了。

        楊逸懶得多看她一眼,對廳外自家的護院淡淡地說道:「關門,打狗!」

        被人欺上門來,家裡的下人早已看不過眼了,此時得了楊逸的命令,其中兩人毫不猶豫跑了出去,隨著楊家大門轟然關上,家裡的護院立即開始發難,提著棍棒就向那些李家的下人衝去,二三十個李府下人剛才還是趾高氣揚的樣子,一通亂棍下來,頓時個個抱頭鼠竄,哭爹喊娘。

        「逸兒,不可胡來……」

        「娘,有人敢欺上門來,我就讓她先嘗嘗滿地找牙的滋味,娘親別說話,看著就行。」

        楊家前院變得熱鬧非凡,家裡的小廝都加入了痛毆落水狗的行列,那些被打翻在地的李府下人不時被小廝踹上幾腳,廳中的老太婆顧不得耍潑了,等到最後兩個扶著他的李府下人也被打翻在地,老太婆已經傻眼了,臉色慘白的站在廳中,看著自己的隨從一個個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哀叫,她自己雖然沒有挨打,但臉上感覺比挨了一百個耳光還要熱辣。

        「好好好!老身治不了你!我就不信這東京城沒一個衙門治得了你!你這忤逆不孝的東西,你等著……」

        「住口!」楊逸再次逼著老太婆面前,冷冷地說道:「此事到此為止也就罷了,老太婆你若執意要鬧到衙門去,把楊李兩家的名聲搞臭,我會一千倍一萬倍的還給你,我會把韓家打翻在地,還連根拔起,扔到臭茅坑裡去,不信,你儘管去試試!」

        「就憑你!」

        老太婆傲然冷笑不止,眼中儘是不屑的神色,也難怪她如此,楊逸不過是初入仕的六品小官,而韓家根深葉茂,韓琦在英宗朝曾是隻手遮天的首相,積下無數人脈,韓家出仕的子弟不在少數,韓琦的長子韓忠彥是現任的樞密使,軍方第一人!以官職論,韓忠彥想要對付一個六品官,跟捏死只螞蟻沒什麼分別,至少老太婆是這麼想的。

        「沒錯,就憑我!」

        楊逸自信的表情,讓老太婆彷彿聽到了天下最荒謬的笑話,她甚至懷疑楊逸是得了失心瘋。

        「無知小兒,你就等著接開封府的狀子吧!都起來!起不來的就死在這裡吧!」老太婆大喝一聲,然後當先往大門走,李府那些下人相互攙扶著,也跟著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剛到楊家大門,卻見李清臣一臉堅冰的站在門前,鬚髮蕭蕭,凌厲的眼神掃過一個個鼻青臉腫的李家下人,最後停在老太婆臉上沉聲問道「你鬧夠沒有?」

        「老身管教一下小輩用不著你多事……」

        李清臣厲聲喝斷她道:「你到底是李家的人?還是韓家的人?」

        老太婆被這一聲大喝鎮住了,她雖然蠻橫,但出身韓家大族,不會連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道理都不懂,李清臣這樣喝斥,語氣極重,分明是在說她不守三從四德的婦道,以此為依據,李清臣甚至隨時可以提出休妻了。

        雖然這種可以性不大,李清臣丟不起那個人,但若任老太婆鬧到衙門去,把楊李兩家搞得奇臭無比,他同樣丟不起那個人!

        楊逸對李清臣沒什麼成見,甚至對他娶了這麼一位悍妻還有些同情,見他到來,楊逸便上去長身施了一禮!

        趁著夜色來臨,李清臣把人都帶走了,楊逸立即對自家的下人吩咐下去,今後誰若再放這老太婆進府,杖五十然後驅逐出府,有了這條規矩,還不能讓楊逸放心,關鍵還在楊氏身上,這個娘太軟弱,楊逸沒有別的辦法,也只能慢慢勸解。

        晚飯過後,楊逸在池邊涼亭置一竹簟,高臥其中,靜靜的後院燈影依稀,月光清朗,陣陣晚風吹來教人暑意全消,韓碧兒穿著薄薄的藕色綢衫,白色長褲,赤著玉足盤坐在楊逸身邊,一雙柔荑正靈巧地把新上市的荔枝剝開,然後將鮮嫩的果肉送入楊逸口中。

        她彎下腰時,交領綢衣的領口鬆散開來,露出胸前一道深深的溝壑,粉膩如雪,剛剛沐浴過的身體散發著一縷淡淡的幽香。

        發現楊逸的目光在自己領口處流連後,韓碧兒將領口收起,輕嗔他一眼,一時媚態萬千,芳華瀲灩。

        楊逸微微一笑,輕吟道:「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

        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度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喑中偷換。」

        韓碧兒聽了心中暗喜,竟露出幾分羞澀,「奴奴可不敢與那花蕊夫人相比!」

        「能不能比得仔細看過才知道!」楊逸朗聲一笑,一把將她棉軟如蛇的嬌軀抱到自己身上,薄薄的衣衫擋不住她那婉約的風情,楊逸不顧她的嬌呼,雙手上下游動,盡情的撫弄一翻。

        「楊郎,不要,奴奴還沒洗手呢!」

        「不用洗,你將雙手高舉著就行。」

        「不行,哦……」

        好不容易等楊逸放開她時,韓碧兒已是衣衫半解、釵橫鬢亂,檀口之中嬌喘噓噓!被楊逸勾起了身體本能的反應,她雙眸不禁流露出一抹勾魂攝魄的狐媚之態。

        「碧兒,你今天做得很好!不愧是我楊逸的媳婦兒!」

        突然聽到楊逸的表揚,韓碧兒高興異常,臉上的媚態很快隱去,變成了一抹由衷的喜悅,接著她有些愧疚地說道:「都怪奴奴今天沒能勸住婆婆,婆婆她……」

        楊逸打斷她道:「這不怪你,我娘性子軟弱,這輩子怕是改不掉了,碧兒,我給你一個任務,今後我不在的時候,你要保證我娘不受人欺負,特別像今天這種欺上門來的事,你讓人給我打出去再說,有什麼問題我會一力擔著。」

        「奴奴知道了,可若是婆婆她不准奴奴這麼做,奴奴又豈敢忤逆婆婆的意思?」

        楊逸微笑看了她許久,才說道:「碧兒知道該怎麼做對嗎?」

        「奴家……」

        韓碧兒當然知道該怎麼拿捏其中的分寸,她只是想得到楊逸更明確一點的指令,以防萬一引起楊氏不快時用以自保,發現自己的小心思被楊逸看破時,她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碧兒,你很聰明,但我希望你的聰明只對著外人,你記住,咱們是一家人!」

        「楊郎,奴家不是那個意思,奴家再也不敢了!」

        對於韓碧兒,楊逸也無法確信能摸清她的心思,所以但凡發現她對自家人動起小心思,便會敲打一下,楊逸相信,韓碧兒既然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自己忌諱什麼。

        看著一臉惶恐跪在旁邊的韓碧兒,楊逸再度把她攬入懷中,輕聲說道:「碧兒不必如此,你只要時刻記住,咱們是一家人就行了!我楊逸以真心待你,相信碧兒應如是!」

        「楊郎……」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44
第074章 宣德門之變

        朝中的大清算還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但到目前為止,這場政治風暴還沒有刮到韓忠彥身上的跡象;作為韓琦的長子、韓家目前在朝堂的代表人物,韓忠彥可謂是『根正苗紅』,舊黨的身份無須爭議。

        詭異的是,現在軍方在這場政治風暴中似乎成了寧靜的避風港,清算運動好像刻意避開了軍方,連韓忠彥這樣的舊黨核心人物也得以保存下來。

        或許,這只是暫時的吧!

        楊逸如是想,若不是因為那老太婆鬧到家裡去,楊逸還沒這麼注意韓忠彥;說是公報私仇也好,自己那翻狠話既然說出了口,楊逸就絕不會再坐等韓忠彥先發難;

        先改制人,後發制於人。不光是後世山姆大叔才會,咱們的老祖宗千百年前就總結出了這句至理名言。

        何況韓忠彥是再正宗不過的元祐黨人,雙方本就處於敵對陣營,楊逸決定立即將章惇的刀鋒引到韓忠彥脖子上去,這回倒要看看根深葉茂的韓家,能經得住章惇這把絕世神兵幾砍。

        這天晨光初透,楊逸騎著馬等在路口,章惇出來見他肩背挺直的坐在馬上,便笑道:「都說南船北馬,不想狀元郎竟也精於騎術!」

        什麼話?也不看看咱以前是干什麼的,別說騎馬,就算直升機咱也會開,跟你們這些老古董沒法說而已;楊逸在晨光中爽朗的笑答道:「章老頭,福建一樣不產馬,你這個福建仔還不是騎得有模有樣的?」

        『福建仔』是一開始蘇軾等人用來叫呂惠卿的,楊逸在此借用一下,倒充滿了調侃的味道,引得章惇哈哈大笑不止。說來這幾十年福建還真是人才輩出,就近一點的算起,呂惠卿、章惇、章楶、蔡確、蘇頌、蔡京、蔡卞、黃履等人都算是福建人,而且基本都屬於革新派,象蘇頌雖然沒陷入新舊黨爭,但他的革新精神一點不落人後,元豐改制可以說就是由蘇頌擔綱完成的。

        「狀元郎刻意在此等老夫,不會就為了叫老夫一聲福建仔吧?」

        「為了韓忠彥!」楊逸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對章惇這種老狐狸,你剛翹下臀他基本就能猜到你要放什麼屁,與其拐彎抹角讓人瞧不起,還不如直截了當說出自己的本意。

        章惇呵呵一笑道:「是因為李清臣的夫人?」

        「只能說是她提醒我注意到了韓忠彥!」楊逸靠近些,接著輕聲說道:「從王荊公施行新政起,韓琦就是主要的反對者,韓家盤根錯節,其影響力絕不容忽視,可以說韓家就是守舊派的一面旗幟;而且,軍隊是陛下、是朝廷的刀鋒,刀柄豈能掌握在對方手中?」

        章惇聽了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楊逸也沒再說什麼,因為他從章惇的眼中分明看到了討債者才有光芒;在習習的晨風中,倆人並騎進了宣德門。

        「什麼人?竟敢皇宮馳馬?來呀!給我拿下!」

        突然,宣德門裡有班值侍衛大聲厲喝,只見他一聲令下,十幾個班值不由分說地衝上來,有的揮著鞭子,有的拿著長槍,劈頭蓋臉的就對二人的隨從開打,章惇的馬頭也挨了一鞭子,馬匹受驚之下,人立而起,幸好楊逸靠得近,一把扶住了章惇,否則他非被掀下馬不可。

        楊逸將章惇扶下馬後,倆人站在那兒靜靜地看著,如狼似虎的班值侍衛雖然沒有下死手,但倆人的隨從都不敢反抗,此時已經個個被打得鼻青臉腫,宣德門是出入三省兩院的必經之道,此時正是上衙坐班的時間,許多官員把這一幕看在眼裡,都紛紛的交頭接耳起來。

        楊逸有些擔心地看了看章惇,不知他會作何反應。

        宣德門是皇宮大門,大門正對御街,大宋的六部衙門是在御街兩側的千步廊羅列設置,但東西兩府及館閣卻是在宮城裡面,自開國以來,大宋一直沒有明文規定官員上衙要在宣德門下馬,習慣上大家都是騎馬進了宣德門,到了裡面的跨欄處才下馬。

        其實誰都知道,事情的焦點並不是門裡還是門外下馬的問題,章惇是當朝首相,守衛皇宮的侍衛若沒有人在背後指使,就算出於維護皇家尊嚴的目的,也不敢如此悍然對首相下手。

        這是一種赤裸裸的污辱,目的就是讓章惇顏面掃地,威信全無,而章惇是新黨的核心人物,打擊了他,就等於打擊了整個新黨咄咄逼人的攻勢。

        倒底是誰有能力指使皇宮班值這麼做呢?楊逸與章惇對視一眼,不自覺地向隆祐宮的方向望去。

        隆祐宮裡,向太后閉目而坐,手上串念珠一顆一顆地撥動,緩慢而有節奏,向太后身邊的老太監尚清仁站在她背後,手持羽扇輕輕搧動,一個小太監適時進來,輕手輕腳地走到尚清仁跟前耳語了幾句,又退出殿去。

        「太后,成了,剛好那個新科狀元楊逸也在場。」

        向太后眼皮都不動一下,輕聲道:「好,這個楊逸仗著官家愛護,竟敢頂撞於我,正好先滅滅他的囂張氣焰,遲早我會讓他悔不當初;清仁,該交待的都交待下去了嗎?」

        尚清仁躬下身子應道:「太后放心,都交待清楚了。」

        「嗯!」

        殿中又靜了下來,尚清仁心中有事,手上的動作不經意地慢了下來,向太后雙眉微微一蹙道:「清仁,你是不是也覺得這麼做不妥?」

        尚清仁又想了想,謹慎地答道:「太后,此事瞞不住人的!」

        向太后雙目豁然張開,凜凜然低喝道:「老身就沒打算瞞著誰!你沒瞧見那天的情形嗎?一個小小的起居舍人就敢忤逆老身,他們眼中哪裡還有我這個老婆子在?」

        「可是官家那邊……」

        「官家的心思我能不知道?可若是沒有章惇這幫奸佞幫著官家,官家能這樣嗎?如今朝中一個個忠直老臣盡數被貶不說,連朝野崇贊為女中舜堯的宣仁太后,都被這些佞臣指為老奸擅國,他們這是要幹什麼?再任由他們這麼折騰下去,我大宋基業必將毀在這些人手裡,到時我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向太后越說越激動,口氣也越來越凌厲,其實外間如何折騰,與她這個太后都沒太大干系,但張商英等人一將矛頭對準高滔滔,向太后立即感到危機瀰漫。

        向太后與高滔滔可以說是一脈相承,當初有高滔滔在,還能壓著趙煦,現在趙煦一親政,所表現出來的凌厲讓孤掌難鳴的向太后十分不安。

        趙煦的親娘朱德妃仍在,這個出身平民家庭、性格柔弱的女人一向對高滔滔與向太后畢恭畢敬,但仍一直被高滔滔與向太后極力打壓,都說母憑子貴,趙煦登基為帝,按慣例他的親娘應封為太后,結果只封了個太妃的稱號。

        這還是其次,高滔滔把趙煦整天帶在身邊,朱太妃連見一面兒子的權力都沒有,神宗死了,正宮皇后不去服喪,讓朱太妃去服喪三年,衣飾、車輿、羅傘等皆有苛刻要求,月例錢與普通嬪妃一樣,不立宮殿名,不許單獨走皇宮正門宣德門,種種行為對朱太妃極為刻薄。

        朱太妃護送神宗靈柩前往永裕陵時途經永安。河南知府韓絳前來迎接靈柩,同時拜見了朱太妃,此事後來被高滔滔得知,竟勃然大怒,把朱太妃叫來大聲斥罵:「韓絳乃先朝大臣,你怎能受他拜禮?」

        朱太妃嚇得臉色慘白,跪地不起,連一句話也不敢爭辯,只是一聲聲地認錯著。

        按說她是神宗皇帝的妃子,當今皇帝趙煦的親娘,護送靈柩的路上接受一個臣子的拜禮沒有錯,但到了高滔滔眼裡,就成了大錯特錯,趙煦在邊上看著自己的娘親象奴僕般被一聲聲的喝斥,愴惶而無助,他只能默默地忍著,甚至不能對自己的娘親說一句安慰的話。

        這一件件、一樁樁的舊事,將心比心,若是受這麼多委屈的是自己,自己會如何?如今這些事就是向太后心中的一根刺,新黨剛剛把矛頭指向高滔滔,向大後頓感坐立不安,若讓新黨這麼清算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清算到她頭上,當初打壓朱太妃的事她也沒少做,新黨連已故的高滔滔都敢指為『老奸擅國』,還會將她看在眼裡?

        她沒有太多的辦法,所以只能再次利用宣德門這個模糊的界限,讓章惇的顏面和威信掃地,使得章惇主動上表辭去首相的職位。

        內押班屈偉生帶頭打完人,又嚴厲的訓斥一翻才罷休,楊逸站在章惇身邊,見章惇臉上古井不波,平靜得彷彿這事跟他沒關係一樣,倆人的隨從個個帶傷,章惇讓他們退出去後,與楊逸一道向寶文閣走去。

        半道上,楊逸輕聲說道:「章相公,想來這只是第一波,您若不上表請辭,從明天開始彈劾你的奏章定如雪片飛舞,托您的福,估計我也能撈到不少彈劾的奏章。」

        「狀元郎怕了!」

        「怕?若是怕能解決問題的話,我會非常的怕!」

        楊逸也沒多說什麼,章惇心裡明鏡似的,這種事無須他去班門弄斧,倆人進了寶文閣,趙煦安坐御案後,好像專等他們到來,見禮之後,章惇用異常平靜的口氣將宣德門的事情說了一遍。

        趙煦除了偶爾輕咳一下,一直沉默不語,等章惇把事情說完,他突然問道:「卿打算上表辭去相位嗎?」

        「是的!」

        「那就回去寫吧!楊卿也寫!朕等著!」

        「是!陛下!」

        三人只短短相談數語,楊逸便與章惇走出寶文閣,然後各自回家寫辭呈去了!

        出乎楊逸的預料,各方的反應比他猜想的來得快,也來得猛烈許多,天未過午,舊黨彈劾章惇和他的奏章就堆滿了趙煦的案頭,內容無非是引經據典說二人囂張跋扈,藐視皇權等等,內外配合的緊密程度令人歎為觀止;

        另一方面,新黨的張商英等人則緊張無比,歷朝歷代能在皇宮騎馬的大臣不是沒有,但那都是皇帝賜給極少數大臣的一種榮耀;到了本朝,皇家對士大夫極為優容,並不嚴守這些規定,宣德門到東西兩府(大宋習慣上把政事堂和樞密院稱為東府和西府)還有一段距離,所以大臣們上衙通常都是騎馬入宣德門,在接近兩府的跨欄處才下馬,但這只是一種習慣,並無明文作為依據,所以張商英他們也只能用『慣例』為章惇倆人辯護。

        問題又來了,你說慣例如此,人家舊黨說沒這慣例。以前的大臣都這樣,你看到了?我們怎麼沒看到呢?皇宮侍衛怎麼沒看到呢?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以前的大臣都這樣,但並不代表他們就是對的,他們沒被抓住那是他們好運,章惇倆人既然被抓住了,那就從這倆人開始處理好了。

        在這件事上,新黨說來是比較被動的。

        掙紮在垂死邊沿的舊黨終於看到了一線曙光,怎麼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但凡還能提得動筆的,無不一份接著一份的上彈劾奏章,誓要將章惇拉下馬來,朝中一時電閃雷鳴,呈風雨交加之勢。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45
第075章 響亮的耳光

        楊逸的書房佈置得很清雅,檀木書架上擺放著一些金石古董與線裝書,疏落而明潔,寬敞的軒窗外一池碧波澹澹蕩蕩,風荷明媚,鳥語花香。

        楊逸好整以暇的坐在書桌前,看著韓碧兒素手纖纖在磨墨,碧玉手鐲把她的皓腕襯得柔潤纖美,隨著手腕的轉動,頭上的玉釵兒墜著的珠子在輕輕晃動。

        被楊逸細細地打量著,韓碧兒心中既充滿了喜悅,又不免有些窘迫,明眸瞥了他一眼柔聲說道:「墨好了,許郎要寫什麼?」

        楊逸向她眨了眨眼,提筆就書,韓碧兒依在桌邊,等看清他所書的內容時,不禁大驚失色:「楊郎,這是怎麼回事?寫的怎麼會是辭呈呢?」

        楊逸頭也不抬地答道:「本來輪不到我寫的,這算是陛下對我的恩寵吧!」

        「嗯寵?這辭呈都寫上了還恩寵?楊郎,你能不能跟奴奴說說,奴奴這心裡糾得緊呢!」

        「哦,真的糾得很緊嗎?來,我幫你揉揉!」楊逸說著一把將她抱到自己腿上,雙手在她巍峨的胸前揉了揉,入手處溫軟如鴿,滑膩留香。

        「楊郎,你別這樣,奴奴是說真的!」韓碧兒不敢抗拒,臉上擔憂的神色未退。

        楊逸抱著她,把宣德門的事、還有寶文閣中與趙煦的幾句對話說了一遍,然後問道:「碧兒明白了吧?這回不用擔心了吧?」

        韓碧兒一臉疑惑,螓首左右晃著,楊逸一看她老毛病又犯了,立即將她翹臀一掀,啪啪就是幾個巴掌:「我看你還充愣賣傻不?看你還裝!看你還裝!」

        「楊郎饒命!奴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嘻嘻……」

        「你這小狐狸精!」

        在寶文閣,趙煦三句話不到,便讓楊逸和章惇回家寫辭呈,自然不是真的想讓兩人辭職,宣德門的一通污辱,使章惇顏面掃地,若是事情到這分上,連份辭呈都不上,別人一定會說他貪戀權位,厚顏無恥,而且也只有通過上辭呈,再由皇帝出面一再的挽留,甚至屈尊降貴去請,才能挽回章惇的顏面和威信。

        本來所有的焦點都在章惇身上,現在趙煦讓楊逸也上辭呈,確實可以說是對他的一種尊重和恩寵。

        精明如韓碧兒,一聽完事情經過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她習慣了在楊逸面前扮小女人,擔心自己表現得太聰明反而引起楊逸的反感和顧忌,結果換來了楊逸的一頓『暴打』。

        見她揉著香臀兒,媚眼如絲的婉轉膝上,楊逸不禁哼道:「你等著,等我先把辭呈寫完,看我怎麼收拾你!」

        「楊郎,奴奴真的不敢了!」韓碧兒楚楚可憐地哀求著,見楊逸還是一副『剛直不阿』的樣子,她湊到楊逸耳邊低語幾句,眸光盈盈媚態萬千地看著他。

        楊逸不自覺的看了看她那溫潤的紅唇,『義正詞嚴』地說道:「好吧,就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韓碧兒聽了忍不住啐了他一口,柔若無骨的身子如水蛇般向書桌下滑去,結果楊大官人一篇二百字的辭呈竟寫了近一個時辰,其間不時長吁短嘆,彷彿不知如何措詞一般。

        第一天的辭呈當即被趙煦撥回,第二天楊逸倆人接著上,他還抽空去探望了一回李清照,兩家都住在景明坊,離得不遠,倒也方便,確定這個才女一切如常,沒有因這次溺水變成弱智後,楊逸大鬆了一口氣,否則自己可真成千古罪人了。

        第二天的辭呈再次被趙煦撥回,第三天楊逸倆人繼續上,面子上的功夫一定要做足嘍!結果第三天的辭呈趙煦沒有撥回,來了個留中不發,這幾天朝野無不在觀望此事,一見如此,新黨頓時緊張萬分,這幾天他們沒少往章、楊兩家跑,但章惇和楊逸非常默契的都來了個閉門謝客,去求見趙煦,趙煦也拒不接見,把他們弄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而舊黨則是欣喜若狂,彷彿勝利女神正在向他們招手一般,再次轟轟烈烈上表彈劾章惇與楊逸,真個是紙片紛飛,一時洛陽紙貴。

        結果到時傍晚的飯時,趙煦擺出全副儀仗,來了一次浩大的『御駕親征』,先是到章惇府上蹭了一頓飯,接著還跑到楊家訛了棵珊瑚樹,這才『勝利班師』。

        此舉一出,舊黨立即全體失聲,新黨則個個彈冠相慶,趙煦的面子給足了,第四天章惇和楊逸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回衙當值。

        來而不往非禮也!

        而且章扒皮的字典裡從來沒有血債血還的字眼,你讓他流點血,他要你用自己的骨頭粉末來還。

        追究西北四城責任的『司法程序』突然加快,三天之後,由中書舍人林希擬定的追責草詔就罷到了趙煦的案頭,這回趙煦沒有猶豫,玉璽一蓋,鮮紅如血。

        呂大防、劉摯、蘇轍、蘇軾、梁燾、范純仁、朱光庭、劉安世等再次被貶謫,他們的的腳步離嶺南越來越近了,連虛銜都降了好幾級,加上身上沒有差遣,這些人在地方事實上就是一個流放犯。

        致仕在家的文彥博也跑不掉,追回元祐年間給他的所有爵位,而且打擊面進一步擴大,綿延到了軍方,先說說韓忠彥這個樞密使,他的舊賬也一併被翻了出來,第一點韓忠彥曾上書:昔仁宗始政,當時亦多譏斥章獻時事,仁宗惡其持情近薄,下詔戒飭,陛下能法仁祖用心,則善矣。

        這是一份勸戒趙煦學習仁宗皇帝的奏章,趙煦與仁宗的幼年遭遇很相像,仁宗十三歲登基,前十年由章獻太后劉娥垂簾聽政,劉娥死後,仁宗曾下令朝臣不得議論劉娥執政期間的得失,此舉被朝野視為大孝;韓忠彥以此勸戒趙煦,看似大義凜然,然而其用心卻被楊逸等人輕易擢穿了。

        劉娥執政十年,並沒有大力更改真宗皇帝的政治路線,真論起來,她只做了一件違背真宗皇帝的事,真宗皇帝生前迷信道術,大修道觀,招集了無數的『能人異士』來講道煉丹,把京城搞得烏煙瘴氣,劉娥執政後,把這些『能人異士』全打回了原形,還拆去了一些道觀,可以說這是她執政期間做的唯一一件有違真宗意志的事。

        高滔滔呢?她一執政便把新法廢除,把神宗皇帝一生的心血踐踏在地,神宗用的大臣一律貶謫,她用的還是『以母改子』這樣可笑的藉口,按儒家的理念: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試問高滔滔有什麼權力去改動神宗皇帝的政治路線?司馬光等人自稱儒學大師,卻弄出『以母改子』這樣的藉口來,這塊遮羞布簡直漏洞百出,連主要的『部位』都沒能遮住。

        同樣是母雞司晨,高滔滔與劉娥之間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而韓忠彥等人還讓趙煦學習仁宗皇帝,不議論高滔滔執政期間的得失,其內在的用心不言而喻,就是讓趙煦別追究他們這九年來的胡作非為,其心可誅!

        第二點,韓忠彥一直非議用兵西北,『願以所取之地棄還之,以息民力』,很好,很強大,又一個割地求和的。

        糾住了這兩點,韓忠彥不倒簡直沒天理!楊逸不知道禮部尚書府的那位老太婆作何感想,反正韓忠彥被踢到定州涼快去了。

        別忙,以上只是活著的,司馬光和呂公著,這兩位廢除新法的罪魁禍首還在另一個世界逍遙法外呢!別以為死了就萬事大吉了,就算跑到如來佛祖那兒去,新黨也要追回繩之以法。

        天靈靈,地靈靈,斬妖除魔三界任我行!

        風暴所過之處,司馬光與呂公著所有追贈的爵位、謚號、給子孫的恩蔭全部追回,司馬光謚『文正』,這是文臣最高的謚號,你司馬光不配!作廢!那塊『忠清粹德』碑也砸了!免得給大宋丟臉!

        這樣就完了嗎?不行!

        光追回這些太便宜他們了,於是對這些罪臣的子孫展開了新一輪的審查,呂公著的兒子呂希純第一個被糾了出來,他給高滔滔族人寫的誥詞中,有『昔我祖妣,正位宸極』的句子。

        很好,當初蔡確寫了句『睡起莞然成獨笑』,你們就問他笑什麼?貶到了嶺南去,玩文字的活計可不只是舊黨才會,而且呂希純這兩句話把高滔滔捧得勝似舜堯,至高無上,抓他可沒冤枉他。

        趙煦聽了氣啊,高滔滔在時你們阿諛奉承,把屁股對著我,死了你們還對她大肆鼓吹,眼裡何曾有我這個皇帝?貶!貶得越遠越好!

        除了呂希純,大批舊黨要員的後人也紛紛落馬,朝野之中一時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新黨以最猛烈的反擊還以顏色,等於是重重地打了皇宮中某位老太太一個響亮的耳光。

        楊逸這回是積極加與了進去,韓忠彥的許多資料就是他蒐集的,而且他的作用不容忽視,可以說他在新黨與趙煦之間起到了橋樑的作用,有他跟在趙煦身邊,隨時掌握趙煦的情緒,適時而動,打擊的效果十分顯著。

        天子近臣啊!有時候比首相還牛!這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真的很爽!

        但爽過後呢?

        事情到了這份上,相信大家心裡都發毛了,再這麼搞下去,非把大宋搞殘不可,這天楊逸主動找到章惇,希望他能出面能把新黨要員招集起來,大家溝通一下,章惇只是淡淡地看了他兩眼,同意了!

        這次『奸臣大會』不再是在章惇府上,而是在寶文閣,還是原來的那些『奸臣』,而楊逸自己在經過這輪大清算之後,在舊黨眼中也成了名副其實的奸臣,只是參與的多了一位『昏君』。

        把地點先在寶文閣是章惇的意思,事無不可對人言,現在各人都是朝中的樑柱,若是再避開趙煦時常私會,章惇不屑為之。

        眾人的目光大多落在楊逸身上,楊逸明白大家都知道招開這次小朝會是出於自己的意思了,現在的新黨沒人敢再小看他,雖然他的還只是個六品官。

        楊逸起身先給趙煦施了一禮,然後語氣平靜地說道:「臣一直很佩服王荊公的操守,王荊公為政,向來是以革新為目的,對待不同政見者極為溫和;而司馬光則反其道而行,以打擊政敵為主旨,施政反而成了分辨政敵的手段;

        或許,正因為王荊公的溫和,他失敗了,新政被司馬光等人踐踏在地,所以臣認為這次對舊黨的清算是必要的。

        但凡事皆需有個度,無論如何,咱們不能丟失『新政』這個主旨,咱們打擊那些破壞新政的人,只是為了更好的施行新政。」

        楊逸說到這裡,寶文閣裡誰都沒有人出聲,九年來新黨積下了太多的仇恨,而仇恨這東西最容易讓人迷失自己,有時它能讓你只為仇恨活著,而忘記了新政才是自己的立身之本,沒有新政,一次次的大清算就成了純粹的尋仇報復,這樣只會讓仇恨越結越深,永世難以化解。

        「只有重拾新政,做出實實在在的成績來,咱們才能證明自己是正確的,用事實來說話,那些被打擊的人才可能低頭認錯,才可能被同化,比如蘇軾,一開始他是全盤否定新法的,但後來王荊公用事實證明,免役法是正確的,是切切實實能給百姓、給朝廷帶來好處的,蘇軾看到了這一點,到司馬光要廢除免役法時,他站出來反對了。從蘇軾的變化可以看出,對手也是可以同化的,關鍵是咱們得用事實來說話。」

        到此仍沒有一個人說話,其實,只要能從仇恨中掙脫出來,這些道理在坐諸人都明白。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一個國家如此,其實施政也是如此,新政是完全沒有失誤之處嗎?絕對不是,有些政策必須經過不斷的實踐和調整,才能確保它的正確性,因此當政者必須放寬言路,虛心納諫;對於反對者,也應區別對待,不能一味的全部打倒,說難聽點就是打一大棒給一甜棗;

        反對者中也有人才,為了新政,應該努力去同化他們,或者說分化他們也行,這樣一來,既能防止反對者擰成一股繩,施行新政時也適當的聽到一些不同的聲音,防止新政死於安樂!」

        終於有人出聲了,趙煦淡淡地問道:「楊卿認為誰是值得同化的?」

        「蘇軾與范純仁!」

        「不行!」

        楊逸才說出蘇軾與范純仁的名字,張商英就第一個出聲反對,還是趙煦阻止了他,示意先讓楊逸把話說完;

        楊逸才得以繼續:「范純仁在政爭方面比較溫和,當初蔡相公貶謫嶺南,范純仁曾出言勸阻過呂大防等人;而且在政務上也比較務實,與司馬光、呂公著等人不同,范純仁並不支持一概廢除新法,而是提倡取長補短,因此元祐年間也曾一度被外放,到元祐八年才詔為尚書右僕射。

        而臣長在杭州,清楚地知道蘇軾任杭州知州時,勾通運河,疏濬西湖,確實給當地留下了一些德政,真論起來,蘇軾算不上大奸大惡,不過士大夫氣太重罷了!

        關鍵之處是,此二人如今對新政有了許多認同之處;而且在守舊派中名望極高,若能將他們同化,爭取到他們的支持,就等於爭取到了一大批人的支持,其作用不可估量,再行新政時,所遇到的阻力將會大大減輕;陛下,各位大臣,一切為了新政!」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45
第076章 量身打造

        其實楊逸在寶文閣裡提出的無非兩點。一是立即把重心從打擊政敵轉移到推行新政上來;第二點,對舊黨區別對待,對司馬光此類罪魁禍首要嚴厲打擊,絕不手軟。而對范仁純、蘇軾之類有希望爭取、更值得爭取的舊黨大臣要儘量爭取,減少新政施行的阻力。

        范仁純和蘇軾都是名望滿天下的人物,哪怕他們不全然認同新政,只要他們有限度的支持,也能帶動無數的守舊派倒戈,至少他們的牴觸情緒不會那麼激烈了。

        原來的歷史上,章惇他們在這一點上做得很失敗,他們確實是進行了無差別打擊,舊黨的頭頭腦腦幾乎全被貶謫至死,蘇軾沒死,也是到趙佶登基後,才得以從海南島回來。

        或許他們不是不知道打擊、分化、拉攏這一系列手段,他們只是在仇恨中迷失了自己。

        愛可以讓人瘋狂,恨也能讓人失去理智。

        現在楊逸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提出了另一種方案,且有理有據,趙煦聽後立即心動了,連章惇也沉默不語,憑心而論,若是以新政為主旨,楊逸提出的這個方案無疑比全面打擊要好得多,對新政有利得多!

        但顯然,要說服張商英他們不是件容易的事,楊逸說得再好,他們還是態度鮮明、強烈反對,或許在他們看來,現在的清算才只是一個開始,連本金都沒收回,更別提九年的利息了。

        這些人的情緒必須要照顧,將心比心,若是換了自己受了九年的冤屈,一朝翻身時,想立即忘記所受的苦楚和冤屈也是不可能的,畢竟人生沒有多少個九年,而他們傾注了全部心血的新政、被無情的毀掉更是讓人心痛,楊逸也沒打算一次說服他們,飯要一口一口的吃!

        其實楊逸明白,理智上張商英他們已經認同了他的策略,只是感情上一時無法接受而已,否則他們現在對自己的態度就不只是激烈反對,必定是無比仇視,斥之為叛徒了!

        楊逸看到了這一點,沒有一味的和他們爭辯,趙煦也看到了這一點,雖然心動但沒有立即行動,一切需要時間來調和!

        對舊黨是否區別對待這事一時爭持不下,但在盡快恢復新政這一點上,大家倒沒什麼異議,因為新政就是新黨的旗幟,旗幟不樹起來,大家就等於失去了方向和大義。

        第二天,由翰林大學士曾布上書,請復免行錢、保甲法,罷十科舉士法,令進士專習經義,解除王氏字說禁令。

        趙煦用寶,令行天下。

        復新法早在天下人的意料之中,這不奇怪,但令人疑惑的是,作為王安石變法中最核心的免役法和青苗法卻不見動靜。

        寶文閣裡,包括楊逸這個新鮮出爐的『奸臣』在內,一眾『大奸臣』已經連續進行了十天會議,而趙煦這個『昏君』不顧病體未癒,每天幾個時辰的會議總是堅持到最後,就連蔡卞也暫時放下《神宗實錄》的編撰工作,加入到這次重要的議題中來,蘇頌是唯一一個不屬於新黨而有幸參加寶文閣會議的大臣。

        楊逸這些天成了絕對的主角,因為議題正是他提出的統一賦役,將賦役歸於地,計畝徵收,把力役改為僱役,由官府統一從稅賦中抽銀僱人代役,限制苛擾,使賦稅趨於穩定。

        這是他在科舉考試時的策論,有感於趙煦與章惇、張商英等人的強悍,楊逸再次拋出了『官紳一體納糧』的補充議案。可以說,這六個字才是核心,才是解決土地越來越集中,朝廷稅賦越來越少的有效辦法。

        這一條推出,必將引來天下官紳的強力反對,要想施行下去,必須得有一個性格堅韌的皇帝、行事彪悍的首相,還有一群為新政鍥而不捨的大臣,這樣才有可能將政令始終如一的貫徹下去。

        換了神宗皇帝與王安石來,絕對不行,神宗性格還不夠果決,他的猶豫導致了王安石幾起幾落;王安石則不夠彪悍,他對政敵過於溫和,使得反對者得以保存,反對的力量過於強大。

        而趙煦、章惇、李清臣、張商英等人恰恰符合了這些條件,可以說這些政策就是為這個君臣組合量身打造的。

        趙煦多年來被壓抑、被忽視,使得性格上堅韌甚至說是偏激的因子深入骨髓,他信任一個人可以信任到死,恨一個人也可以恨到死,原來的歷史已經證明,他絕不原諒、絕不寬恕、也絕不妥協,無論對內或對外,始終如一。

        而章惇就是一把絕世神兵,他的堅毅勝於趙煦,他的忠誠從一而終,只要他認準了的事,雖千萬人,必砍開一條血路,眼裡的世界黑白分明,對反對者從不會手軟。

        李清臣,為了新政,不計個人榮辱,明知事不可為,仍毅然站出來獨戰千軍,堅守自己認同的理念,任你十年貶謫心志不移。

        張商英,別的不論,敢於站到趙煦面前讓他幹掉他奶奶,光這一點就知道他有多彪悍。

        蔡京,不管後世如何評論他,但有一點卻是不爭的事實,直到死,他還在堅持施行新政,趙佶登基,崇寧元年(1102)到崇寧五年,蔡京為相推行新政,把大宋搞得風生水起,《重刊興化府志》稱這段時期『時承平既久,帑庾盈溢』,可惜崇寧五年『彗出西方,其長竟天』,躊躇滿志的蔡京被一顆突如其來彗星打敗了!

        即便這個組合強悍如斯,楊逸勢出官紳一體納糧的議案仍讓這些人凝重無比,真施行下去,這不是在和幾個舊黨在扳手腕,這是在和全天下的士紳作對。寶文閣了,每天都在論證著這條關乎大宋命運的政策的可行性,有沒有什麼改良措施。

        蘇頌持保留意見,他認為法是好法,但施行的可能性不大,楊逸則很少說話,他已經畫出了一個框架,官紳一體納糧對朝廷的好處也不用贅述,能不能施行?怎麼施行?就看在坐的這些人能否下定決心了。

        就在討論進行到關鍵時刻,趙煦突然詔范純仁入京,寶文閣裡,突然多了一位舊黨大臣,讓人感覺非常突兀,聽完議案後,范純仁怔住了,目光落在楊逸身上沉默了許久才說道:「陛下,太祖有言,與士大夫共天下,此政有違祖制,必將引來天下士紳極力反對,陛下若執意施行,很可以引發種種變亂,望陛下三思!」

        范純仁起身叩首,他並沒立即高聲駁斥,而是言詞懇切的規勸,趙煦沉聲問道:「范卿認為,對朝廷而言,對天下百姓而言,此法可是好法?」

        范純仁答道:「陛下,若不能施行,法便談不上好壞!」

        「先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范卿,朕在想,若是你父親范文正公在世,以他那種天下楷模的胸襟,會不會反對這條有利於朝廷,有利於百姓的法令。」

        趙煦提起范仲淹,言詞中並多有盛讚,這些話就像一顆巨石投入范純仁的心湖,使他不禁含淚跪倒,哽咽難語!

        范仲淹的一生,品格高尚,憂國憂民,而且一直在嘗試著革新弊政,可以說他內心也是認為祖宗之法不足守的人,而范純仁現在不論政策的好壞,卻以祖制不可違應對,從這一點上來說,他是違背了他那位品格高尚的父親了。

        「朕知道,你們會說朕是與士大夫共天下,不是與普通百姓共天下,然而現在土地正在不斷地向士大夫手裡集中,大量普通百姓流離失所,朝廷稅賦枯竭難以為繼卻是不爭之事實;

        若是他們對我大宋還有點忠義之心,就應該明白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卿的先父是個品格高尚的人,是我大宋第一個嘗試革除弊政的人,他並沒有墨守陳規,卿難道忘了自己父親所做的一切了嗎?

        誠如卿所言,這條法令一出,必將引來士紳們的極力反對,但為了大宋,為了天下百姓,雖千萬人,吾往矣!卿呢?」

        不得不說,趙煦遊說范純仁的策略非常高明,楊逸看到,已六十多歲的范純仁此刻淚流不止,一下接著一下的叩首,再也說不出一句反對的話。

        趙煦一錘定音,剩下要討論的就是怎麼施行的問題了,楊逸做了甩手掌櫃,章惇可不行,他是所有政策的總執行人,各方面必須考慮全面,按照楊逸的策略,是將役和賦統一,歸於田畝。

        章惇與戶部尚書蔡京勾通之後,卻提出了不同的意見:「陛下,如今國庫用度緊張,臣建議暫時保留差役法,如此一來,把役錢的徵收面攤開一點,也可以減輕一些阻力。」

        當初王安石施行的差役法,不但有利於民生發展,而且朝廷還從中賺到不少銀子,差役法的役錢是按人頭收取,實際上在僱用役夫擔任勞役時用不了這麼多錢,盈餘的部分有時達到兩三百萬貫,比青苗錢賺得還多;

        一但將役錢也統一到稅賦中去,計畝徵收,那些無地的百姓就再不用承擔任何賦役,役錢的徵收面也就小了很多,章惇提出保留獨立的差役法,就是捨不得這些錢,被高滔滔折騰了九年,大宋窮啊!

        楊逸想了想,也覺得有必要保留,給百姓好處有時也不能一次給完了,他們本來期望的只是一瓢水,你一次給他一面湖,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期望值,但人心不足蛇吞象,等他們不滿足於一面湖時,你就得給他們一片海,直到最後你給不起;這些話說來很難聽,但這種現象卻確實存在。於是,楊逸第一個站出來附和了章惇。

        紹聖元年七月,趙煦再次頒旨,復差役法,行紹聖新稅法。

        紹聖新稅法一出,天下振動,有人喜歡有人憂,有人反對有人支持,支持的是普通的老百姓,反對的是那些品官士紳,各種聲浪一波波迴響著;

        新稅法計畝徵收,不管你是品官士紳之家,還是普通老百姓,有地就徵稅,無地可免,稅率比原來的兩稅制略高,但這是把原來大部分雜稅統一進來後的結果,細算起來,百姓每年要納的稅錢反而比原來少了三成,依舊分夏秋兩季徵收。

        同時頒下來的還有一道旨意:遷范純仁為河南知府,蘇軾為湖州知州。

        兩人陞遷的差遣雖然只是知府和知州,但在舊黨被一一貶謫的大潮下,此二人能逆潮回流,從流放犯成為一地主官,這同樣非常引人注目,朝野紛紛猜測,這是不是新黨釋放出來的一個和解信號,這倒起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作用,把反對新政的聲音分化了一些。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46
第077章 雨中的戀人們

        以前,品官士紳之家不用交納賦稅,除了他們自身兼併了大量土地外,還有許多普通百姓主動將田地寄到他們名下,以逃避朝廷賦稅。

        許多讀書人原本家中一貧如洗,然而一但考上功名,立即能一夜暴富,因為有了功名就能免稅,許多百姓就會主動找上門,將自己的田地『詭寄』到他們名下,這種『詭寄』當然不是無償的;他們不用花一分錢買地,每年也能收取大量的租子;而朝廷卻因此損失大量的賦稅。

        現在紹聖新稅法是計畝徵稅,管你是誰名下的田地,量出多少畝朝廷就徵收多少畝的賦稅,如此一來可以極大地抑制土地兼併問題,同時又能杜絕這種官紳包攬、大戶詭寄的逃稅行為;新稅法只要能順利施行下去,朝廷每年的賦稅必定會增加好幾倍。不用再像王安石那樣搞什麼市易法、均輸法、強貸青苗錢,一樣能使國用豐足。

        可以說王安石是劍走偏鋒,而現在是大刀直劈。

        新稅法想順利實施,還有一個程序要走,那就是清丈土地,同時給土地劃定等級,根據土地的等級實行不同的稅率,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也是個要命的苦差,新稅法頒佈的第二天,蔡京的戶部就成立了一個清田司,負責全國土地丈量工作,清田司有權調動地方的廂兵、衙役幫閒,權力大得驚人。

        同時御使台向每路派出數名監察御使,負責監察土地清量工作。

        有了這些還不夠,要想成功,還需要皇帝毫不動搖的支持,需要一個雷厲風行的權力核心,這一點,趙煦和章惇都十分稱職,這套新稅法就像是為他們量身打造的。

        不到半個月,便有四名路治高官,十一名知州被貶謫,而朝中六部九寺的官員被貶謫者更是多達三十多人,原因無一不是上表反對新稅法的,其中不但有舊黨,還有幾個是新黨官員,章惇通過這種這不留情的打擊手段,充分詮釋了什麼叫鐵血宰相。

        誰反對的聲音喊得最響,就讓你到嶺南去與猴子對吼!管你根脈多深,再深也深不過皇帝!

        而趙煦則來了個『病休』,楊逸到寶文閣去給他診治時發現,趙煦讓焦守找來個大箱子,凡是反對新法的奏章全被扔了進去,短短半個月,竟收集了八大箱。

        楊逸作為新法的始作恿者,罵他的聲音遠遠小於雷厲風行的章惇,大部分人甚至懷疑楊逸只是章惇推出來打頭陣的小卒子,新稅法根本就是章惇的意思。而且楊逸為範純仁和蘇軾說話的事傳出,許多舊黨官員對他的態度轉變了很多,有的甚至把他視為自己人,至少李格非就是這樣。

        楊逸暗暗好笑,其實他正在慫恿章惇對舊黨的死硬分子展開新一輪的打擊,對范純仁他們的拉攏是一回事,但對司馬光這類的舊黨靈魂人物,楊逸絕對主張把他們的牌位砸個稀巴爛,把他們從神詆打成惡魔,讓他們遺臭千年。

        舊曹門街的北山子茶鋪,楊逸坐在二樓當窗的位置,他今天沐休,一身儒衫大袖飄然,對面坐著的是蘇十三娘,淡淡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明麗如初開的芍藥。

        在楊氏和莫氏的努力下,倆人的婚約已經定下,楊逸也終於得知她的閨名叫蘇晴,倆人在街上偶遇,楊逸就把她邀到這個初見的地方來品茶,她髮髻上纏著表示待嫁的五色纓線!

        剛開始十三娘神色還有些忸怩,但聊了一會兒就有些興奮地說道:「我把汲水器做成了,大家都說很好用哩,現在正在做你說的自行車,其它都還好辦,就是那鏈條有些麻煩,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

        茗兒站在背後悄悄碰了碰她,連楊逸都看到茗兒的小動作了,但蘇晴還渾然不覺。

        楊逸臉上笑容不變,心裡卻像打翻了五味瓶,都怪自己這張臭嘴,當初跟她說什麼自行車呢?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蘇晴的手上,還好,十指細嫩如玉,沒有起老繭的傾向,大概她只負責設計和指揮吧!

        「快說嘛!到底有沒有好辦法?」

        楊逸想了想說道:「分別鑄好各塊連片,再連接起來!」

        「我現在就是這麼做的,但澆鑄出來廢品太多,能用的不過三成,我就是想知道你還有沒有其它更好的方法?」

        「沒有,只能這樣了,有些東西原理很簡單,但做起來很難,就是因為我們在加工構件時無法達到理想的效果。」說到這楊逸突然笑道:「娘子,請用茶!」

        蘇晴臉兒頓時紅了,男人稱呼未婚女子一般是小娘子,現在楊逸有意無意的把小字省略了,跟叫自己媳婦沒什麼分別,茗兒站在一旁忍不住噗哧笑了起來,窗邊的楊柳在風中輕輕搖曳,與窗裡的紅顏交相輝映,倒成了一幅綠柳紅花的美景。

        茗兒笑完說道:「姑爺……」

        「哎!」

        楊逸一聽姑爺二字,大覺有趣,應得好不歡快,這下不光茗兒笑了,蘇晴也忍不住噘起小嘴白了他一眼,楊逸渾不在意的微笑著,抬手示意茗兒說下去。

        「姑爺,要不你帶我家娘子到仙橋上去走走吧!」

        「好主意,小娘子請!」

        北山子茶鋪前面有仙橋仙洞,古木成蔭流水潺潺,迴廊照水樓閣依山,是東京城裡難得休閒好地方,貴婦仕女皆愛到此處遊玩。

        楊逸倆人先去逛仙洞,蘇睛始終落後兩步,楊逸說話時總要回頭,脖子都快扭了,他停下,蘇晴也停下,始終和他保持著兩步距離,楊逸哀嘆道:「十三娘,難道我只有背影才比較耐看?」

        蘇晴攪了攪白蔥兒似的手指,俏生生的嗔道:「說什麼呢你!我一個女人家,怎麼能和你並排走呢?」

        「可是我實在不堪回首了!」

        「誰讓你回首了?」

        楊逸乾脆轉過身來,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才無限深情地說道:「十三娘,就算拋開你傾城之貌不說,咱們已經定親,也就意味著此生要執手白頭了;你在我身邊時,你是一切!我怎麼放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事實證明蘇晴的智商與美貌是呈正比的,可不好糊弄,聽了楊逸深情款款的表白,她臉上表情雖然窘迫,猶自噘著嘴反問道:「那我不在你身邊時呢?」

        「一切是你!」

        楊逸無比堅定、無限深情地答完,突然天空一個霹靂,轟隆的雷聲彷彿就在頭頂炸開,驚得楊逸臉色煞白,老天爺啊!不過說句善意的謊言哄哄自家娘子,至於嘛!

        幸好蘇晴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驚雷嚇了一跳,沒注意到楊逸臉上變幻的神色,她以手遮額抬頭看了看天,說道:「要下雨了!咱們快回去吧!」

        來不及了,這夏天的雨說來就來,倆人還沒走出幾步,如珠亂跳的雨點已經落下。

        「先到這邊躲躲!」

        楊逸牽住蘇晴的手,拉著她跑到旁邊幾株芭蕉樹下,還好雨一下,風就停了,雨點打在芭蕉葉上,聲聲如韻,四周也很快變成迷茫一片,倆人站在芭蕉葉下,貼得很近,楊逸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體香,如蘭清雅,沁人心脾。

        楊逸比她高出半個頭,從旁邊看下去,可見她半邊白皙的粉臉,長長的睫毛不時撲閃幾下,最是那櫻桃小嘴,泛著溫潤的光澤,輕易便引人遐思無限。

        蘇晴雖然垂著眼簾,卻能感到他正在打量自己,雙頰慢慢地變得燙熱起來,腮邊染上的紅暈讓她更是明麗無比。

        「你……你快放手!」蘇晴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來矜持地說道。

        「不放,執子之手,與子諧老!」楊逸怎麼願意放開,蘇晴的手指圓潤細長,握在手裡感覺非常好,滑膩而柔軟。

        蘇晴沒想到他這麼霸道,只能紅著臉哀求道:「快放手,被別人看到了怎麼辦?」

        確實被人看到了,康國長公主和幾個玩伴就在幾十步外的一座高閣上,她先是看到楊逸,心中一喜,正打算下去收拾他,那天在風池楊逸一聲不吭的脫鉤而去,害得她白忙了半天,也傷心了半天,還鬧出若大的陣仗來,結果焦守回來說這傢伙沒事時,她那叫一個氣啊!若不是趙煦勸住,她當時就殺到楊逸家去了。

        康國長公主正要下樓,突然看到楊逸身邊還有一個少女,隨著楊逸彎下腰去,少女那窈窕的身姿便露了出來,雖然隔著雨幕,但那天仙謫凡的美麗如何也掩飾不住,康國長公主不禁收住了腳步。

        迷濛的雨幕讓倆人在芭蕉葉下躲雨的畫面美得像一幅恬靜的水墨畫,男的英俊不凡,女的仙姿綽約,倆人親密的樣子不知羨煞多少人,可不知為什麼,康國長公主心裡卻感到有些不舒服,說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不舒服。

        楊逸直起身來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匕首,只見他用力躍起,用匕首斬下三張芭蕉葉,然後疊在一起舉到少女頭上,擋住越來越大的雨勢,場面溫馨而動人,可康國長公主感覺自己再也看不下去,胸口彷彿被什麼填得實實的,難受得喘不過氣來,她忍不住對身後的侍衛大喊道:「李一忠!你不是百步穿楊嗎?過來,給我射斷那傢伙手上的芭蕉葉!快!」

        她身邊的幾個少女不禁奇道:「四娘,你怎麼了?」

        「不要你們管!李一忠!還不快點!」

        「長公主!這不太好吧?萬一射對人……」

        「李一忠,你少給我打馬虎眼,你一箭能射下兩隻麻雀,當我不知道嗎?你再哆嗦,十板子!」

        李一忠見長公主真生氣了,只得摘下身後的弓箭,他是弓箭值中箭術最好的人,這四五十步的距離,他確實是十拿九穩,張弓只稍一瞄準,弓弦一鬆,箭如流星沒入雨中。

        雨打芭蕉的聲音讓楊逸的六識遲鈍了不少,等他意識到不妙時已經來不及,噗的一聲,手上的芭蕉葉斷成兩截,雨水灑了他倆一身,蘇晴還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楊逸已迅捷無比的抱起她閃到幾步外的石頭後,那種騰云駕霧的眩暈感讓蘇晴驚呼不斷。

        「娘子別動!有人向我們放冷箭!」等到了石後,楊逸把蘇晴護在身後,然後悄悄探出頭來察看情況,他第一個懷疑的是彌勒教,也只有彌勒教才會這麼不擇手段的置自己於死地。

        然而看到的情景卻讓他非常惱怒,只見康國長公主在對面的樓閣上得意地嬌笑著,她身邊的侍衛手上還拿著大弓,事情再明白不過了,楊逸從石後走出來,冷冷地看著她,康國長公主平時怎麼鬧他都不會太計較,但這次已經超過他的心裡底線,這數十步外放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是拿自己和蘇晴的生命在開玩笑!

        樓閣上的康國長公主再也笑不出來了,楊逸那冷漠的眼神讓她難受萬分,整個人像被下了定身咒,愣著一動不動。

        楊逸不管她,脫下身上的外袍披在蘇晴身上安慰道:「十三娘,沒事了,一個無法無天的臭丫頭在惡作劇而已,來!我送你回家!」

        這盛夏天氣,本就穿不得不多,蘇晴身上的羅衣濕了水,那玲瓏有致的身材頓時顯露無遺,所以楊逸才不得不脫下長袍將她包住。

        蘇晴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說,任楊逸拉著她往回走。

        「楊逸!你給我站住!」

        楊逸回頭,看到康國長公主已經衝出樓閣,不顧身後眾人的叫喚,冒雨向這邊跑來,身上很快便被雨水淋濕,她卻絲毫不管,楊逸看了不禁皺起眉頭,拉著蘇晴繼續向前走。

        「你給我站住,楊逸!你還不站住!你憑什麼那樣瞪我!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康國長公主帶著哭腔,一聲聲地追問著,雨水順著她的頭髮流到臉頰上,她抹也不抹一下,身後幾個宮女追上來,拿著一件侍衛的外袍要披在她身上,都被她用力的推開,雙眼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眼眶紅紅的、帶著幾分倔強定定地看著楊逸。

        「長公主,你若想要下官的命,直說就是了,反正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下官在您眼裡不過是螻蟻一隻,但你不應該累及無辜。」

        「你……你說什麼?誰想要你的命了?我……李一忠他的箭法……」康國公主語無倫次,楊逸冷漠的責問讓她雙目之中迷濛一片,澀澀的,熱熱的,她努力地想向楊逸解釋清楚,但心中那酸酸楚楚的感覺卻讓她哽咽難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向這傢伙解釋。

        蘇晴得知面前這個少女竟是公主後,掙開楊逸的手上前一福道:「小女子蘇晴拜見長公主!」

        「你是誰?你走開!走開!都是因為你!」康國長公主一時解釋不清楚,心裡已經是難受萬分,蘇睛擋到她和楊逸中間,更不由得讓她生出濃濃的怨意,哭著喊著一把將蘇晴推開。

        蘇晴頓時被推倒在地上,染上一身的泥水,楊逸連忙上前抱起蘇晴,再也不看康國長公主一看,就這麼抱著蘇晴在雨幕中遠去!

        「楊逸,你站住!你站住……」

        看著楊逸漸去漸遠,康國長公主在雨中大聲地喊著,心中一片混亂,聲音充滿了倔強和無助,鹹鹹的眼淚成串的流到嘴裡,等楊逸的身影終於消失,眼前只剩下迷濛的雨幕時,她渾身的力量彷彿突然被人抽空了,身體一軟跌坐在地上,嚶嚶地飲泣起來。

        生命中某些東西彷彿曾經擁有,卻以彷彿直在失落!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47
第078章 有幸不須媒

        李格非首次拜訪楊家,楊逸迎出大門來,發現他竟沒坐車,兩家同住景明坊,離得很近,李格非帶著妻女彷彿逛街一樣逛了過來,身後幾個下人提著不少禮物;

        夕陽照在李清照那張粉嫩的臉上,紅撲撲的!等大人們見完禮,她也娉娉婷婷地上前斂衽一福道:「清娘見過楊大哥!」

        看她大方得體,頗有大家閨秀的風彩,楊逸也很正式回了她一揖,然後笑道:「我們的大才女看上去恢復得挺不錯,不過,不會因為上次落水,今後見水就躲得遠遠的吧?」

        「才不會哩!人家最喜歡到湖上玩了!」

        李清照牽著她母親王氏的手,說起這些竟是神采飛揚,王氏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略帶責備的口氣說道:「還玩?上次若不是你楊大哥相救,你這小命都沒了!」

        「娘!」少女輕喚一聲,生怕娘親再也不讓自己到湖上玩似的,臉上儘是無辜而委屈的表情,真是處處惹人憐。

        楊逸看了朗笑幾聲,將李家三口往裡請,李格非這次將妻女帶來,就是為了當面向楊逸道謝的,在這事上自然少不得客氣一翻。

        楊家豪華精雅府邸讓初次到來的李格非一家暗暗詫異,特別是前院那架高高的水車,讓李清照怎麼也看不夠,這是楊逸自己設計的一景,用水車把溪水引到高處,洩入固定在樹上的水箱,水箱有細管通到下面的假山,利用水壓的作用,再加上一個個精心設計的噴頭,有的噴出如霧的水氣,有的噴出的水簾如一片片荷葉,把李清照看得有些挪不動腳了,便是李格非也讚歎不已。

        楊逸乾脆把他們引到霧氣氤氤的水池邊觀賞,李清照再也忍不住了,掙脫王氏的手,跑到池邊伸手接住那柔柔灑開的水簾,興奮地問道:「楊大哥,你是怎麼做到的?太好玩了,好像荷葉哦!」

        「你若是喜歡,以後我教你做就是,不過,清娘你這大才女看了這景緻,難道就沒有佳句問世啊?」

        李清照十指纖纖撥弄著『荷葉』,小巧的瓊鼻上也濺上了幾滴水珠,那盈溢的靈氣讓她看上就像一個戲水的小仙女,聽了楊逸的話,她噘著小嘴說道:「楊大哥才名滿天下,卻老拿人家來取笑!」

        「哈哈!要不這樣,我再出一上聯你來對,可好?」

        「好哩,楊大哥再說!」

        楊逸看了看她素手把玩的『荷葉』,脫口吟道:「因荷而得藕。」

        「有杏不須梅。」李清照想也不想便答了出來,眼中滿是得意。

        聽了倆人的對答,李格非不說,連王氏都不禁露出古怪的表情來,王氏出身書香之家,她父親是仁宗朝的狀元,受家學熏陶她自身頗具才學,這對聯的含義她自然不會聽不出來,此時誰也沒有說話;楊逸這才發覺此聯出得太魯莽,而李清照答得更是不妥,因為這是一副諧音聯:

        因荷(何)而得藕(偶)?

        有杏(幸)不須梅(媒)。

        這連媒人都不要了,倆人這是干嘛?這是私訂終身嗎?

        楊逸大為尷尬,立即打哈哈道:「這個嘛!清娘啊!我家裡好玩的地方還有不少,我讓她們帶你去看看好了!」說完他讓青葉過來,帶著李清照在家裡四處看看,接著叫來韓碧兒,讓她帶著王氏去見自己的母親。他自己則把李格非請到前廳品茶,一通忙碌下來,臉上的神情才恢復自然。

        李格非這次來,除了感謝楊逸救了他女兒外,還有就是他恩師蘇軾的事,蘇軾在流放地英州呆了一個多月,因楊逸幾句話,得以回到湖州,湖州地處於太湖邊,雖不及蘇杭繁華,但也是江南魚米之鄉,算是非常不錯的了。

        楊逸的這個舉動,贏得了李格非等人極大的好感,新舊兩黨中,其實許多人以前私人關係還是不錯的,最典型的例子是章惇與蘇軾,兩人未出仕前是好友,曾長期結伴遊學各地;

        出仕後彼此雖然政見不同,出於私人情誼,蘇軾被貶黃州時,章惇還曾上書為他說情,蘇軾生活困苦,章惇還不時接濟。此事在蘇軾寫在章惇的寫信中有證:「惟子厚平居,遺我以藥石,及困急又有以收恤之。」

        只不過輪到章惇被貶後,蘇軾的做法有些不地道,他對新黨大肆批判,章惇當時被舊黨列為『三奸』之一,蘇軾因此連章惇這個曾經的摯友也罵上了,所以這次章惇上台,對他也再沒什麼客氣的。

        這些曾經的恩恩怨怨楊逸不想去管,他這次為範仁純與蘇軾說話,絕不是出於什麼同情心,更不是礙於李格非的面子,主要目的還是要分化舊黨,拉攏蘇范二人,利用二人的影響力,儘量帶動下層官員和仕庶別再拚命抵制新政,如此而已,所以對李格非的感謝,楊逸還真有點愧不敢當,表現得極為謙虛。

        殊不知他越是淡化自己的作用,李格非對他的好感就越多,開席後,他竟拋開上官的身份,向楊逸頻頻敬酒,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康國公主回宮後就病倒了,御醫診斷是偶感風寒,病情本不嚴重,但康國公主卻整天臥床不起,茶飯不思,讓她的病情開始逐漸加重,這可急壞她的娘親宋貴妃了。

        宋貴妃無子,所有的心思全寄託在這個女兒身上,看出女兒似乎不全是因為傷寒,倒像是得了心病後,她把跟隨女兒出宮的宮女找來詢問,這些宮女受了康國公主的吩咐,起初還瞞著不說,宋貴妃惱了,讓人拉出去打板子,幾個宮女才吞吞吐吐的將發生在仙橋的事說了一遍。

        宋貴妃是過來人,一聽便能確定女兒害的是心病,她再次對這些宮女下了封口令,自己在殿中暗嘆,楊逸是新科狀元,他所作的《雁丘詞》在宮中傳唱得最多,宋貴妃自己對這首詞也異常喜歡,自然是知道楊逸這個人。

        但正因為知道,才讓她感到為難,在大宋駙馬不得參政,所以但凡有些才華抱負的人,都不願意尚公主,何況楊逸是十七八歲的狀元,前程無量,而康國公主又非嫡出,楊逸若娶了康國,這一輩子就只能做個閒人,豈會甘心?

        更重要的一點是向太后對楊逸極為不滿,她若答應康國下嫁楊逸,趙煦必定會極力反對,因為楊逸是新黨的骨幹,趙煦不會願意失去這樣一個有力的臂助,宋貴妃在皇宮這個是非地生活了這麼多年,這些事不用細想心裡也一清二楚,即便在順利下嫁楊逸,自己的女兒只能成為一個政治犧牲品,這是宋貴妃最不願看到的。

        想通這些,宋貴妃又暗嘆一聲,這才入殿去,康國公主側躺在秀床上,臉色憔悴,一副病厭厭的樣子,看得宋貴妃一陣心酸,她坐到床邊輕撫著女兒的頭髮柔聲道:「傻孩子,你這樣讓娘親可怎麼活啊?」

        「娘!」康國公主順勢將頭靠到自己母親懷裡,疲憊的她便再也不想動一下。

        宋貴婦憐惜地撫著女兒的香肩,語重心長地勸道:「四娘,放棄吧,他就像天上的鳥兒,不是你的良配,你抓不住他的,聽娘親的,放棄吧,別再折磨自己了!」

        「娘,你說什麼呢?女兒聽不懂!」康國公主瞬間變得侷促不安,因為太窘迫使得她的臉頰浮上一抹不自然的潮紅。

        「傻孩子,娘親是過來人,你這點小心思還能瞞得了娘親?四娘啊,你年紀還小,許多事情你還都不明白,乖,聽娘的,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康國公主只覺得臉頰好燙,雙手緊緊抱住宋貴妃的腰肢,腦袋在她懷裡亂拱著,一副忸怩難堪的樣子:「娘,您都知道了?」

        宋貴妃慈愛的點點頭,康國公主接著嚅嚅地說道:「娘,女兒才沒想他呢,女兒現在覺得他特討厭、特可惡、特可恨,恨不得叫人揍他一頓。」

        宋貴妃見她這小兒女的模樣,心裡又是傷感,又是好笑,真是百味雜陳,她撫著女兒的頭髮笑問道:「真的嗎?」

        「哎呀娘,當然是真的了,您怎麼能不相信女兒呢?」康國公主有些心虛,又把頭埋到宋貴妃懷裡拱個不停,整個身子也儘量往裡擠。

        「你這丫頭淨會折騰,再這樣娘這老副骨頭快要散架了!」宋貴妃被她拱得酥酥麻麻的,身體有些難受,忍不住在她翹臀上打了一巴掌。

        康國公主揉著自己的屁股蛋,終於安靜了,不過她突然又抬起頭來甜甜地說道:「娘,您一點都不老,看著像我的姐姐哩!」

        確實,宋貴妃才三十三歲,加上保養得法,看上去就像二十來歲的女人,和康國公主倒真像對姐妹花。

        「你這丫頭少來哄娘,還想找打是不是?」見女兒情緒好了不少,宋貴妃終於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那成熟的風韻明媚無比,看得康國公主一陣發愣。

        在《神宗實錄》的重編工作中,各人分工明晰,楊逸主要是負責整理王安石的日常手扎和奏章;神宗即改革,而王安石是神宗改革的頂樑柱,所以這些東西就顯得極為重要,它將作為《神宗實錄》的主要史料之一。

        在一干人日以繼夜的努力下,加上時間只過去十來年,蔡卞等人還是當初新政的主要參與者,重編工作進展異常迅速,到八月分已經完成六成初稿,對此趙煦也是非常重視,這部《神宗實錄》可以說就是革新派的綱領性文件,也是革新派的戰略核武器,有了這份東西,革新派無論做什麼事才能名正言順,大義凜然。

        隨著手頭整理出來的資料越多,楊逸的心態越是謹慎敬佩,有時看到神宗與王安石的幾句對話,就能讓你感覺到那個波瀾壯闊的大時代撲面而來;

        當看到王韶的平戎策,你就彷彿看到了熙河開邊的金戈鐵馬,千里奔襲。

        看到了神宗的伐夏詔書,你會想起五十六萬軍民分五路高歌猛進的浩瀚場面,讓人為之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看到悍將劉昌祚帶軍披荊斬棘直撲西夏心臟靈州,猝不及防的靈州大門已經在宋軍面前敞開,勝利就在眼前時,你會拍案而起,大呼壯哉!

        看到劉昌祚已經身先士卒衝進靈州城門洞,決定伐夏勝負的時刻只在毫釐之間,卻被意欲搶功的外戚高遵裕叫停,以至錯過千載難逢的良機,五路伐夏因此全面失敗時,你會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高遵裕、也就是高滔滔的十代祖宗都挖墓鞭屍!

        編史是個枯燥的差事,但當你全身心融入了那個時代,卻能帶給你暢遊歷史的感覺,特別是神宗朝這樣一個波瀾壯闊的大時代,對外是一場場浩世大戰,對內是一條條經天緯地的大改革,身處那個時代,是一種榮幸!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47
第079章 隱憂

        這天楊逸例行到寶文閣做『起居舍人』,發現劉婕妤也在,正給趙煦喂藥,楊逸眉頭暗暗一蹙,他倒不是擔心劉婕妤對趙煦不利,而是出於對趙煦身體的憂慮。

        趙煦很好色,對於皇帝來說這一點本來沒什麼大不了,皇宮裡就數女人不缺,漢武帝也好色,皇后嬪妃換得人眼花繚亂;唐太宗也好色,傳言他連隋煬帝的蕭皇后都沒放過;問題是你趙煦沒人家那樣的好身體,你折騰不起啊!

        這陣子他做起居舍人,得知趙煦還不時招些寵妃到寶文閣來臨幸。楊逸當初說出肺結核會傳染,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希望趙煦病好前少近女色,現在看來沒什麼效果,楊逸心裡不禁暗嘆,你不管這些嬪妃的死活也就罷了,可你總不能不管自己的死活啊,俺可是把寶全押你身上了。

        見到楊逸到來,趙煦有些訕訕然,因為楊逸曾委婉地進諫過他幾回,他搶過劉婕妤手上的藥三兩口喝完,然後對劉婕妤說道:「清菁先下去吧!」

        劉婕妤頓時一臉幽怨,流露出來的那種依依不捨的媚態,讓趙煦心兒發軟,一時真捨得不趕她走了,他有些心虛地瞥了楊逸一眼,楊逸裝著什麼也沒看到,坐到角落的桌案前開始寫起居注。

        劉婕妤一見趙煦心軟,立即抽出手絹幫趙煦擦嘴,那十指細長如玉,她有意無意地靠上去,動人的酥胸貼到趙煦的手臂上,溫軟中透著幽香,讓趙煦的目光流連於她那無限美好的身段上,許久捨不得移開,殿中靜靜的,而楊逸坐在帷幔那邊看不到這邊的情形,倒讓趙煦莫名的生出一種刺激的感覺,忍不住伸手在劉婕妤的香臀上撫了一把,換來劉婕妤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吟,媚態萬千的雙眸水汪汪的一片。

        劉婕妤名叫劉清菁,很小的時候就入宮,隨著年齡漸大,她越長越動人,如今雖然只有十六歲,卻已具備一代尤物的本錢,身材高挑、明豔無比,一副天生的媚骨,是那種讓男人一眼看到便聯想到床的女人;

        劉清菁因此成為趙煦最寵愛的女人,地位從普通宮女一下子提到了婕妤,楊逸在寶文閣碰到她已經很多次了。

        好不容易等趙煦把劉婕妤打發走,劉婕妤走過楊逸身邊時,還俏生生地盼了他一眼,如同一枝解語花,楊逸垂下眼簾施了一禮,等她出去後便到趙煦面前再不客氣地進諫:「陛下自己的家務事,臣本不該多管,但臣作為郎中,有必要提醒陛下珍惜自己的身體,您現在病情雖然有一些起色,但尚不宜過多流連女色,否則後果難料,臣這是實話實話,請陛下勿嫌忠言逆耳。」

        趙煦正了正神說道:「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楊卿一翻好意朕明白;神宗實錄修得怎麼樣了?」

        見到趙煦把話題岔開,楊逸也不好再說什麼,但心裡的那份隱憂怎麼也抹不去,自己把寶全押在了趙煦身上,這太危險了!

        由於自己的出現,許多事情已經不是原來歷史的模樣,楊逸也不知道下一刻會出什麼意外,看來必須提醒章惇,有些事情的步調一定要加快才行,否則趙煦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這一幫人怕是死得很慘。

        出於這種憂慮,一下值楊逸就直奔章惇府上,章惇的家人如今已經跟進京來,熱鬧了不少,他的長孫章瑤十四歲,相貌堂堂,性格與章惇比較相似,甚得章惇喜愛;

        章瑤代祖父出來迎客,對楊逸以晚輩自居,執禮甚恭。

        楊逸見他叫自己叔叔,大覺有趣,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小瑤啊!我大不了你幾歲,你叫我叔叔這可是叫錯了!」

        章瑤連忙謙恭地答道:「楊叔叔是狀元出身,且與我阿翁交情深厚,小子豈敢踰越以兄弟相稱。」

        楊逸詭異的一笑:「誰讓你以兄弟相稱了?既然你知道我與你阿翁交情不淺,那你知不知道我與你阿翁是平輩論交?雖然,我大不了你幾歲,但是,你得叫我叔翁才對!你嘀明白?」

        章瑤愣住了,有些憋屈地說道:「可是……可是家父都快四十了,我若叫你叔翁,家父豈不是也得叫你叔叔,那可不行!」

        「不行也得行!要怪你就怪你阿翁去,誰讓他和我平輩論交呢?」

        為了父親的顏面,章瑤還想分辨,廳中適時傳出章惇的聲音:「痴兒,還不快把客人引進廳來。」

        章瑤終於回過神來,沒錯呀,惡人還得惡人磨!呃,不妥不妥!自己的阿翁怎麼能說是惡人呢?罪過罪過!

        章惇已換上常服,坐在太師椅上微闔雙目喝著茶,楊逸大笑著走進廳來,他連瞥都不多瞥一眼,楊逸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才說道:「章相公,您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章惇雙眉一豎反問道:「你把自己當客人了嗎?」

        「呃,這倒也是,我是小瑤的叔翁,還真算不得什麼客人;小瑤啊!這次叔翁來得匆忙,沒帶什麼見面禮,這樣吧,明個兒你到叔翁府上,叔翁教你幾式『乾坤大挪移』的絕世武功,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青雲老道那兒得來的絕學,這事你阿翁是知道的,男子漢大丈夫,要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才行,你嘀明白?」

        看到自己長孫被楊逸忽悠得不分東西南北,章惇為之氣絕,想起當初楊逸欺負明月、明智,還有覃子桂的情形,章惇有些憐憫地看了看自己的長孫,悠悠一嘆!

        「狀元郎這次不是專程來欺負小孩子的吧?」

        「當然不是,是這樣!最近我手頭有點緊,這次來主要是想……呃,咱們都不是外人,就不用我說得太直白了吧?」

        「那狀元郎就請隨我來吧!」

        看著自家阿翁把楊逸帶往書房,章瑤還在廳裡發愣兒,虧自己對他還那麼尊敬呢,敢情是來打秋風的!

        章惇讓人遠遠地守著自己的書房,緊閉起門窗,楊逸才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擔憂說出來,關於趙煦的身體狀況,對外是絕密,別說舊黨儘量瞞著,就連新黨之中瞭解情況的也只有楊逸與章惇二人,如今趙煦還能堅持五日一朝,奏章也能照常批閱,對外宣稱是染了風寒還能瞞得住人。

        「章相公,找機會你也必須去勸勸陛下,他身子久病本來就虛弱,若是在女色上再不節制一點,恐有不忍言之事發生,咱們輸不起啊!」

        章惇稀罕地長嘆一聲道:「實話跟小友說吧,此事老夫勸過了,聽小友道來,在此事上看來老夫的話也無甚作用。」

        倆人說到這都沉默了下來,色之一字,多少英雄好漢都過不了這一關,趙煦壓抑了這麼多年,一朝脫開束縛,在這方面難免放縱一點,而且這麼多年養成了他偏激的性格,他認準的事,別人很難左右得了。

        就像現在他認準了新政,就絕不會像他父親神宗皇帝那樣顧慮重重,誰反對,立即貶謫誰,嚴厲打壓,絕不會退縮或手軟,他的偏激對新政、對新黨極為有利。

        但有利就有弊,在女色上就是如此,楊逸已經當面說得很明白,但趙煦看上去沒有絲毫動搖的意思,偏偏他那副身子骨經不起這種折騰,令人擔憂萬分,趙煦就是新政的核心支柱,他一倒,後果想都不用想,原來的歷史上,正是由於他突然死了,連繼位詔書都沒留下,使得向太后有機會控制住局面,章惇一干人等再次被貶謫,直到鬱鬱而終。

        「章相公,時不我待,必須再加快佈局,以防萬一,否則……」

        章惇雙目烔烔地看著楊逸,沉聲問道:「小友有何見解?」

        楊逸收起凝重的表情,淡淡地說出三個字:「朱太妃!」

        章惇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楊逸出了章府,回家的路上細想朱太妃的為人,突然發覺這個女人在性格上、與自己的母親楊氏幾乎同出一轍,一樣的出身貧賤,一樣的柔弱,一樣的逆來順受,都屬於那種典型的賢妻良母。

        這樣的女人缺少主見,容易左右,若能成功將她扶起來,即便趙煦真有個三長兩短,新黨也足以控制住局勢。

        但光將朱太妃扶起來還不行,還得把另一個人打下去,向太后不倒,即便朱太妃成了兩宮太后之一,也無濟於事,朱太妃在向太后淫威下生活了半輩子,加上她向來不問世事,萬一趙煦有個不測,掌握局面的還會是向太后。

        而要把向太后打下去,這不是件容易的事,向太后沒有臨朝視事過,一時找不到她的死穴,沒有充分的理由、大義的名分,想動她絕不可能;她與高滔滔一脈相承,想打擊她只能從高滔滔身上著手,而要掀翻高滔滔的牌位,這更是一件難比登天的事,這需要足夠的耐心來佈局,同時還需要一個良好的契機才有可能達成目的。

        機會不會坐等你上門,必須得自己去挖掘、去創造。

        楊逸回到家,意外地發現馬漢卿回來了,他連官服也顧不得換便把馬漢卿叫到書房。

        等楊逸坐定,馬漢卿一抱拳道:「大人,在下跟著譚願從京城到安肅,一路上並未發現他與什麼人有接觸,到了安肅後,譚願落腳在一個叫趙財生的茶商家中,其間深居簡出,極少露面,經在下細查,趙財生是譚願的表兄,十多年前從滄州搬到安肅,一直從事茶葉生意,主要是從江南一帶進貨,然後銷往遼國,在當地人面極廣,與安肅知軍何泗宗也素有來往。」

        趙財生既然做越境生意,與邊境官員有來往很正常,這算不得什麼線索,楊逸蹙眉問道:「就這些嗎?沒查到有關彌勒教的線索?」

        馬漢卿一臉慚愧地答道:「沒有,譚願到安肅後基本沒出門,在下只能轉而跟蹤趙財生,但趙財生除了與當地官員應酬外,其餘的就是忙於生意,在下實在沒法查到什麼可疑之處,請大人責罰。」

        楊逸期待了許久,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心裡不免大感失望,他擺了擺手接著問道:「譚願呢?可是回京了?」

        「正是,因為沒有大人吩咐,又找不到什麼疑點,在下沒有動他,便一路跟著他回京來。」

        楊逸也有些拿不準了,譚願那次試探自己,難道真的只是偶然?自己的讓小廝去探問時,王詵府上的人明明說譚願是回滄州老家,那他為什麼又跑到安肅去呢?難道只是臨時改變主意?

        楊逸不死心,對馬漢卿說道:「辛苦漢卿了,你先歇兩天,然後繼續盯著這個譚願,看看他在京裡都與些什麼人接觸,我總覺得此人非常可疑。」

        「在下遵命!」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weichang95

LV:7 大臣

追蹤
  • 20

    主題

  • 12224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