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宋私生子 作者:何昊遠(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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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chang95 2012-8-25 01:38: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4 849493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3:52
第040章 科場案發

        ···

        從第二天起,東京城到處在傳誦著那首《雁丘詞》,那些痴男怨女每提起李湘弦的表演,依然是熱淚盈眶,感慨連連!有些人甚至打聽起那對大雁所葬之處來,打算跑到汾水去拜祭一翻。

        一夜之間,楊逸在京城的名聲達到了巔峰,不但因為這首《雁丘詞》,同時還因為他是十萬貫豪賭的大贏家,名利雙收這個詞用在楊逸身上,此刻再貼切不過了。

        尹焞一時自然拿不出十萬貫來,東湊西借得到二萬貫給楊逸,算是付了第一批款,這事早已弄得滿城皆知,尹焞賴是賴不掉的,這年頭讀書人愛名甚於愛命,尹焞也不例外,給楊逸打了張欠條,灰溜溜的回家籌錢去了,至於他什麼時候能籌到,楊逸現在顧不得去管他了,因為兩場危機急待他去面對。

        一方面是來自彌勒教的,從花魁大賽第一夜的暗殺,再想起前兩天見到林可兒眼中那抹一閃而逝的寒光,楊逸心中也萌生了濃濃的殺機。

        想確定是林可兒,這個用一個簡單的排除法就能得到答案。

        當時紫荷領先李湘弦很多,在這種情況下,尹焞一個書生雇兇殺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於朱光庭更不可能,在楊逸想來,朱光庭現在忙著應付朝中的風浪都忙不過來,根本沒閒心思來對付自己,就是要對付自己,這些在朝中玩慣了政治陰謀的人,也絕對不屑於採取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誰若向他們獻上這樣的主意,估計他們也會覺得是對自己智商的一種污辱。

        彌勒教確實不好惹,殺機重重啊!

        要動林可兒,在她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想弄死她不難,但關鍵是如何才能不打草驚蛇,同時,立即弄死林可兒的話,她這條線很可能就斷了,這人是彌勒教中護法,被派到京城來執行什麼重大任務,知道的秘密一定不少,就這麼弄死了太可惜!

        這幾天楊逸一直在就此事作著佈置!

        讓他沒想到的是,另一場危機來得更突然,恩科考試經過考官的努力,終於閱卷完了!

        此時的科舉考試是要實行『鎖院』制度的,也就是說各個考官從臨時被任命為知貢舉起,就被鎖在『貢院』,不得與外界接觸,直到閱卷完畢,才能『開院』放榜!

        這個過程『貢院』中發生什麼,外間是無從知道的,而這一次,發生的事情就出乎趙煦的預料!

        這次科舉試題已經越過了舊黨的承受底線,所以他們絕不能退讓,在貢院之中,李清臣雖然據理力爭,但站在新黨一邊的只有他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最終上榜的竟然百分之八十是支持舊黨的考生,他們對新政作了猛烈的抨擊,就是這些人,竟然把一甲二甲的榜單都佔滿了,而楊逸是唯一一個進入二甲的『新黨信徒』!

        趙煦聽到這個結果後,氣得吐血,他是真的吐血了,把隨侍有太監宮女嚇得魂飛魄散,皇帝的身體狀況向來就是絕密之秘,為了防止消息走露,知情者往往沒什麼好下場,然而趙煦將嘴邊的血漬一抹,全然不顧這些,昂然的上朝去了!

        金殿之上,文武百官早等著他,參拜大禮行過後,趙煦那瘦弱的身驅坐在那寬大的御座上,肩背卻挺直如松,目光烔烔地望著滿朝大臣,不言不動。

        他還沒有發難,御使鄧中銘就先出班奏道:「陛下,臣彈劾禮部尚書李清臣枉顧朝廷律令,徇私枉法;據臣所查,此次加參恩科的考生之中,有一名來自杭州的考生叫楊逸,此人原叫李逸。

        李清臣長子李樂然在杭州仁和任縣丞其間,曾養有一外室楊氏,而李逸正是李樂然與外室楊氏所生,因此,作為此次主考官的李清臣與考生楊逸實為祖孫!

        令人驚詫的是,科舉前李逸突然改名楊逸,這分明是李清臣祖孫倆串通一氣,讓李逸更名以欺瞞朝廷,以達到徇私舞弊的目的!

        陛下,科舉乃是朝廷論才大典,李清臣利用職務之便,將科舉視同兒戲,行此不法之事,若不嚴懲,朝廷綱紀不存,且天下悠悠之口難堵,因此,臣認為當按朝廷律法,立即革去李清臣一切官職,交由大理寺查審!」

        鄧中銘話聲一落,殿中百官頓時嘩然,鄧中銘言之鑿鑿,而且一查便知事情真假,應該不會拿這等事來胡說,但就算許多舊黨大臣,出於對李清臣性格的瞭解,心裡也不相信他是真的串通自己孫子行此徇私之事的!

        然內情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新舊兩黨之爭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關口,這時候只要坐實李清臣與楊逸是祖孫便足夠了!在科舉考試中,朝廷有明文規定,只要考官與考生沾親帶故的,必須到朝廷另開的試場考試,避開這層親屬關係。

        而現在只要坐實李清臣與楊逸是祖孫,這就能治李清臣的大罪,李清臣現在算是新黨二號人物,此人一去,這將是對新黨巨大的打擊,甚至能動搖趙煦對元豐黨人的信任。

        因此,聲討李清臣的聲音立即充斥著整個大殿,人人臉上都是激憤萬分的樣子,彷彿不治李清臣大罪國將不國,天下就要大亂一般。

        剛剛出『貢院』(武成王廟),第一天來上朝的李清臣心裡也是驚愕萬分,他也隱約聽說過自己長子在杭州為官時曾養有外室,但這些年他一直貶謫在外,為了不連累家人,他與魏縣的家人連書信來往都極少,並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有個孫子在杭州!

        李清臣是高傲的,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他自持立身清正,甚至不屑去爭辯,臉上更沒有多少波動,任由滿朝元祐黨人高聲叫嚷,他就像一隻立於雞群的鶴,孤獨但絕不失掉自己高傲的本性!

        趙煦也任由滿朝元祐黨人叫嚷著,臉上也是一片平靜,就像九年來那般平靜!

        趙煦心裡明白,下面這些人要打擊不是那個考生楊逸,甚至也不是李清臣,他們真正要打擊的是自己,他們千方百計無非就是想讓自己改變心中的意志罷了!

        以前趙煦顯得平靜,元祐黨人覺得很自然,但現在,趙煦每次超乎尋常的平靜都讓元祐黨人心底陣陣發毛,朝堂上的叫嚷聲漸漸地小了下來。

        到此時趙煦才向李清臣沉聲問道:「李尚書,考生楊逸是否真是你的孫兒?」

        李清臣執笏出班奏道:「稟陛下,楊逸是否是臣的孫子,臣對此一無所知,至於鄧御使告臣串通楊逸行徇私舞弊之事,臣只能說絕無此事,但請陛下明察!」

        「荒謬!楊逸是不是你的孫子,你還能不知道?李清臣,事實具在,容不得你抵賴,陛下,朝廷自有律法在,考官與考生有親屬關係者,必須迴避,李清臣身為主考官,視朝廷律法如無物,陛下,此等奸佞若不嚴懲,鞏天下泱泱!萬千百姓怨氣難平!」

        右諫議大夫朱光庭再也忍不住,開始跳出來大聲駁斥李清臣,同時還對呂大防等人施以眼色,希望這些重臣一齊站出來向趙煦施壓,盡快將此事定案下來。

        還沒等呂大防等人站出來,趙煦就淡淡地問道:「朕說過不加以嚴懲了嗎?然李清臣乃一部尚書,若只憑鄧中銘一翻說詞就治以大罪,各位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朱光庭也沒指望這樣就能治李清臣的大罪,一聽趙煦口氣鬆動,立即接口道:「陛下聖明,便請陛下將李清臣與楊逸交由大理寺,查清此事來龍去脈,也好盡快還天下考生一個公道。」

        趙煦掃了朱光庭一眼,突然喊道:「刑部尚書蘇頌何在?」

        趙煦喊完,一個鬚髮斑白,但精神健朗的老臣出班答道:「臣,刑部尚書蘇頌,聆聽陛下聖喻」

        「李清臣一案就交由你刑部來審查,蘇尚書務必親力親為,盡快把案情查清。」

        「臣遵旨!」

        趙煦這一著出乎朱光庭等人的意料之外,正想據理力爭,趙煦接著做出了一個令全天下結舌堂皇的決定!

        他下旨此次科舉考試作廢,擇日重開恩科,所有考生到時重新考過!而考官也全部換人,雖然考官人選一時沒有定下來,但趙煦這麼大費周章,傻子也知道他要幹嘛了!到時考官人選怕是大部分由豐元黨人出任了!

        真個是強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啊!

        趙煦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這次的考題就像是他的施政綱領,結果錄取的考生全是攻擊新政的,這讓他情何以堪?讓他如何施政?讓他如何面對天下人?

        若不如此,趙喣將成為全天下人、成為千秋萬代的笑柄!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3:53
第041章 陰雨、雷霆

        這日天空陰霾密佈,不久就下起雨來,天邊偶爾有劃有一道閃電,驚雷炸地,震人心魄!

        廣福坊位於東京城的東北角,臨近封丘門,一輛豪華的馬車冒雨從廣福坊駛了出來,直往甘泉坊的上清觀馳去!

        車中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婦,相貌端莊秀麗,她就是當今皇后的親姊姊孟月娥,懷中抱著一個三歲大的孩子,看著孩子虛弱的病容,她臉上憂色比天空的陰霾還要濃郁。

        一邊坐著聽宣夫人燕氏,她四十多歲,原來只是個市井婦人,因孟皇后一下子成了京中貴婦,身上衣著華麗,給人一種暴發戶的感覺。

        見到孟月娥一臉憂色,燕氏安慰道:「月娥,您不要著急,胡御醫治不好璋兒的病,不等於沒人能治,上清宮的法端女冠,常常以符籙給人治醫,經她救治的病人無不康復,人稱女神仙呢!你就不用太擔心了!」

        孟月娥自小習得醫術,妹妹入宮前她就嫁給了戶部的一個小吏,曾在廣福坊開有一間惠和藥鋪,專為婦人與小兒看病,後來妹妹做了皇后,已不需要以藥鋪補貼家用,這才關掉!

        這些天她翻遍醫書,給自己的孩子開方抓藥,卻不見絲毫起色,無奈之下她又把孩子帶著告老的胡御醫那裡去診治,可用胡御醫的藥已經三天的,孩子的病情還是起色不大,孟月娥就這麼個兒子,怎能不急?

        聽宣夫人燕氏正在發愁怎麼讓法端取得孟月娥我信任呢,一聽此事,頓時找上門來,將法端誇得神仙下凡一般神奇。

        若是平時孟月娥未必會信這些,然關己則亂,兒子的病自己和胡御醫都沒辦法,聽了燕氏這麼誇法端,加上孟月娥也聽說祝由術在治病救人方面確實有一些獨到之處,懷著試試看的心裡,這才同意把兒子帶到上清觀去找法端醫治。

        由於下雨,今天上清觀裡香客不多,靜靜寂寂,透過濃濃的雨幕,可見迴廊盡頭處的涼亭中,林可兒一身丫環打扮,看樣子正在虔誠的聆聽法端的點化!

        但此刻法端輕聲說的卻是:「咱們在京中人手不多,進展慢些教主應該能理解的,這等大事,若急於求成,反而引人起疑!」

        林可兒也知道法端說的有理,京城不比他處,是官府控制力最強的地方,若在京城大力發展教眾,官府很快就會察覺,所以彌勒教在京城只安排了少量精幹的人手,如此一來是避開官府的耳目了,但也造成了京中人力嚴重不足,使得許多事進展緩慢。

        「但教主的命令已下,你有膽去違背教主的命令嗎?此翻若是不再能取得孟月娥的信任,教主怪罪下來,你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一道閃電轟然炸下,天空中彷彿被劈開一道大口子,電光照在法端的臉上,看上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想起教中嚴酷的懲罰,法端也不禁脊背生寒,輕顫著說道:「屬下明白了,既然這事才是重中之重,林護法此時再去對付那楊逸,一個不好怕是要節外生枝啊!」

        林可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說道:「這事你少管,上次讓他僥倖逃得一命,至多兩天,我非要他死不可,李湘弦知道咱們不少的秘密,她已經對楊逸動了真情,此人不除,萬一李湘弦向他透露些什麼,對咱們終究是個大威脅!此人非除不可!」

        又一道閃電炸下,照在林可兒的臉上,剎那間那張臉變得異常的猙獰。

        法端聽了心裡有些不以為然,李湘弦自己以及她的家人幾乎都在彌勒教掌控之中,她敢為一個書生背叛彌勒教?法端清楚林可兒這人忌恨心極強,教中地位又在自己之上,所以她沒敢再說什麼。

        唐朝以前,六部九寺的官衙大部設在皇城內,而到了宋朝,由於皇城比較小,六部官衙不得不羅列於皇城正門外的御街兩側,這種規劃卻開啟了明清時期北京皇城南「千步廊」兩側安排中央六部衙署的先河。

        這次涉及到楊逸科場作弊的案子,就在御街邊的刑部開審;本來,李清臣現在是一部尚書,涉及到這種級別官員的案子,一般是由大理寺來審查,趙煦這回沒有讓大理寺插手,而讓刑部來審,原因很簡單:這些年來蘇頌是朝中唯一一個沒有捲入新舊黨爭的高官。

        當時朱光廷等人立即就要反對,趙煦接著就拋出了重開恩科的決定,這個石破天驚的決定砸出來,瞬間打亂了朱光庭等人的陣腳,趙煦這等於是在向滿朝元祐黨人宣佈,即便你們扳倒了李清臣,我施行新法的意志也絕不會動搖!

        楊逸被帶到刑部大堂時,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兩班衙役肅然而站,氣氛肅穆,堂上坐著一個七十出頭的官員,身著絳紫官服,腰纏玉帶,看上去精神非常鐫爍。

        堂上坐的正是刑部尚書蘇頌,而他下首左邊還坐著御使鄧中銘,鄧中銘是此案的揭發人,此刻相當於檢控官。

        蘇頌靜靜打量了楊逸一翻,不覺點了點頭,才一拍驚堂木問道:「堂下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楊逸躬身施了一禮答道:「學生杭州考生楊逸,拜見大人,敢問大人將學生傳到刑部大堂所為何事?」

        楊逸的名字蘇頌早有耳聞,坊間倒處在傳唱那曲《雁丘詞》,豈有不聞之理,不想他來到刑部大堂不但不慌,還反問起自己來了。

        蘇頌輕咳一聲接著問道:「楊逸!你可知罪?」

        「晚生不知罪從何來?」

        「本官來問你,令尊可是姓李諱樂然?魏縣人氏?」

        「大人,這個問題學生可以不回答嗎?」

        「這與本案有關,容不得你不答!」

        「回大人,學生從小就沒見過父親!乃由家母一人含辛茹苦掛扯大,因此學生只知有家母一個親人,至於父親,確實聽家母提過他姓李諱樂然,但現在學生已經改回母姓,自立門戶,與之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蘇頌聽了眉頭一皺,對楊逸的印象頓時大打折扣,百善孝為先,一個連父親都不認的人,再有才也為人所不恥。蘇頌還沒說話,堂下已經傳來一聲冷哼,李清臣一臉慍怒的從堂側走出來,冷冷地盯著楊逸。

        楊逸一臉淡然,躬身向他施了一禮,一言不發。

        李清臣向堂上的蘇頌施禮道:「蘇尚書,可否容本官問這孽障幾句話,若證實這孽障確係本官孫子,不勞蘇大人再審,本官願自領其罪!」

        「李尚書請便!」蘇頌對李清臣的節義操守很感佩,因此李清臣雖然是以被告的身份上堂,蘇頌卻沒有為難他。

        楊逸不傻,到此時也明白此案由來,他立即說道:「不勞李尚書動問,自去年學生改姓楊開始,學生與魏縣李家就再沒一點關係!」

        李清臣聽了鬚髮具張,大聲喝斥道:「你這不孝的孽障!如此有悖倫常的話你竟敢在刑部大堂大言不慚,老夫今天就先打死你這孽障,再去向陛下領罪!」

        楊逸的模樣依稀有幾分他年輕時的影子,加上長子原來在杭州養有外室的傳聞,更重要的是心中那縷說不清,卻確實存在的血脈相連的感覺,李清臣已經相信楊逸就是他孫子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暴怒!

        「李尚書,百姓家養頭牛還會每天照料一下,我母子在杭州這十多年,受盡別人的白眼,有誰問過我們的死活了?你李尚書聽說過世間有我這樣一號人嗎?你李家家譜之中有過我的名字嗎?

        這也就罷了!家母一個人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身為人子,我不惜以生命去捍衛她的尊嚴,誰若辱及她,就是我楊逸的敵人!您去問問你那長孫李開智,去年到了杭州都說了些什麼?李尚書,你沒資格說我不孝,有資格這麼說我的,只有我母親一個人,但她從來沒這麼說過。」

        李清臣沉默了,子不教,父之過,就算楊逸真的悖逆,也是無父教導的原因,何況從楊逸話中聽來,自己長孫還欺上門去了!李清臣慨然一嘆,對蘇頌拱拱手說道:「蘇尚書都聽到了,本官已無話可說!理應如何治罪,就請蘇尚書按朝廷律法辦吧!」

        「李尚書且慢!」楊逸說到這回頭問蘇頌道:「學生有禮了,敢蘇尚書!可是有人告學生與李尚書沒有例行朝廷科舉的親屬迴避制度?」

        「正是!」

        「蘇尚書,學生自去年五月,就正式改隨母姓,自立門戶,與魏縣李家之間,已經沒有什麼親屬關係!況且,李尚書根本不是道學生是哪根蔥,因此,學生認為自己並沒有觸犯朝廷的科舉迴避制度!」

        「孽障!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你說沒有關係便沒有關係嗎?」李清臣大怒!喝斥之聲如堂外劃過的電閃雷鳴!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3:53
第042章 強悍的人生

        皇帝以孝治國,百善以孝為先,孝字在這個時代已經深入到每個人的心中;楊逸知道,無論如何自己絕不能背上一個不孝的名聲,否則這一生走到哪裡都將受人厭棄。

        因此李清臣一喝斥完,他立即答道:「李尚書,您的夫人出身韓氏大族,將我母子視如草芥,去年五月,是您的夫人讓您的長孫到杭州,正式宣佈你們李家與我們母子再無一點關係,還出言污辱家母!家母一個弱女子,從小把我拉扯大不知歷盡了多少辛酸,我楊逸寸恩未報,難道你還讓我去認一個辱及家母的人做兄弟?

        李尚書,這世間的事,站在不同的角度就會得出不同的結論,站在你李家的立場,我母親只是一個卑微的外室,你們覺可以隨意欺負;而站在我楊逸的立場,是我母親懷胎十月生下了我,是她一口一口的將我喂養大,是她教會了我做人的道理,無論她原來出身多麼卑微,她都是我楊逸心中最聖潔的神抵!

        我楊逸從出生到成長,你們李家人不屑於來望一眼,現在還來辱及我的母親,事情到了這份上,李尚書還來跟我談彼此之間的關係,你不覺得可笑嗎?」

        楊逸說完,李清臣再次沉默了!若真是李家先不承認楊逸母子,此時他確實沒有資格去說楊逸不孝了,真論起來還是李家欠了這對母子的,李清臣是個極愛面子的人,此刻在這大堂上他有些呆不下去的感覺。

        堂中之人,包括蘇頌在內,彷彿看了一場離奇的大戲,一時都沒有說話,讓這場堂審也變得怪異起來。

        楊逸再次轉頭對堂上的蘇頌說道:「蘇尚書,學生楊逸自去年就自立門戶,與李家斷絕的一切關係,李家是李家,我楊家是楊家,這是不爭的事實,考場之上,我與李尚書之間再以不迴避來定罪,這未免太過牽強,不知蘇尚書以為然否?」

        之前蘇頌認為楊逸是個不孝之人,聽完了事情的經過,得知是李家先不認楊逸這對母子,看來倒是自己錯怪楊逸了!

        但這一來,此案卻變得更為複雜了,楊逸自立門戶,雙方之間斷了一切關係,聽起來在科舉時是不用迴避了,但李清臣與楊逸在血緣上卻是實實在在的祖孫關係,這無論如何是抹殺不了的。

        這種特殊的情況,大宋開國以來就從沒遇到過,也沒有這方面的法律條文,這下連蘇頌也有些為難了?

        「精彩!精彩!不愧是祖孫,這一唱一和的表演可謂是精彩之極啊!」

        這時一直坐在堂中看戲的鄧中銘站了起來,言語之中充滿了諷刺,他接著對蘇頌說道:「蘇尚書,李清臣作為主考,楊逸作為考生,不管他們家裡這些鬧劇是真是假,但有一點,他們是祖孫無疑!既為祖孫,下官認為蘇尚書可以按律嚴懲了!」

        在金殿中鄧中銘彈劾李清臣的內容中,主要是李清臣與楊逸串通一氣,改名換姓欺騙朝廷,以達到徇私舞弊的目的;鄧中銘可以說摸準了李清臣清高的性格,一見堂中形勢如此,他先是諷刺了李清臣一翻,讓李清臣無地自容,然後很巧妙的先避開祖孫串通一氣的罪名,以免李清臣強烈反抗,他的目的是先把李清臣沒有例行科舉迴避制度這個罪名定下來,至於兩人是否串通一氣,到時再加上去也為時不晚。

        果然,鄧中銘避開這一點後,李清臣沉默不語,大有默然認罪的意思,楊逸雖然對他一口一個李尚書,但聽了楊逸那翻話,清高如李清臣,難道還會為了保住官位,而站出來否認楊逸是他孫子?

        楊逸卻不干了,他早已決心不認李家這門親,豈會再甘於去受此罪名,立即加以反駁道:「這位大人此言殊為不妥,你見過不同姓氏的祖孫嗎?我楊逸早已脫離李家自立門戶,連姓氏都改隨母姓了,與李尚書如何還談得上是祖孫?青雖出於藍,然請問大人,您能說青還是藍嗎?」

        「荒謬!不管你是青還是藍,總之從血脈上算,你們就是祖孫,這就夠了!」

        「這位大人簡直是欲加其罪,何竄無詞啊!請問朝廷哪條律法明文規定科舉迴避制度是按照血緣關係判定的?若是大人您被師門逐出了門牆,那麼你與你的恩師還能算是師生嗎?你的所作所為還能算到你師門上去嗎?不能!同理,我楊逸既然已經脫離李家另立門戶,又何來祖孫之說?又何須在科舉在避嫌呢?」

        鄧中銘冷冷一笑道:「笑話!你昨天能把李改為楊,又豈知他日考取功名後,不會把楊改為李呢?」

        「蘇尚書!學生能請教您一個問題嗎?」

        堂上的蘇頌一怔,輕咳一聲對楊逸說道:「你有什麼要問的,說吧。」

        「請問蘇尚書,學生方才說完那翻話,您想到了學生今後會改楊為李了嗎?」

        「這倒沒有!」

        「蘇尚書,您是個君子!學生在想,能想到這一點的人,那心底有骯髒、多齷齪、多無恥啊!」

        「楊逸!你……你竟敢當堂辱罵朝廷命官!你該當何罪?」

        楊逸絲毫不理會暴跳如雷的鄧中銘,接著說道:「而且按照大人您的推論,就算我今後有可能改楊為李,那也是今後的事,這事情還沒發生,大人豈能以此來定罪?您不覺得這樣太荒謬嗎?」

        鄧中銘此時深深地體會到腳趾頭很疼,剛才那句話根本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楊逸牟利的反擊,讓他一時無言以對!事情反而被越扯越遠了!

        李清臣在一旁沉默不語,偶爾還在輕嘆一聲;而堂上的蘇頌也彷彿聽而不聞,這場堂審弄成這樣,甚至可以說是蘇頌有意為之,他非常清楚,這不是一場普通的科場案,這是新舊兩黨的角力點,蘇頌只想盡自己的本分好好做事,他不想涉入這種黨爭之中去!若是李清臣與楊逸真有作弊行為,他自然秉公執法,但事情顯得不是這樣!

        此案的疑點很多,蘇頌思索了很久,暗嘆一聲,既然接手了這個案子,那就儘量把它查清吧!自己但求問心無愧便可,至於新舊兩黨到時怎麼去爭,都由它去吧!

        想到這,蘇頌振作精神,一拍驚堂木問道:「楊逸,鄧御使提供的錢塘縣檔案註明你是今年三月才改隨母姓的,而你卻說你去年五月改隨母姓了,你在說謊!」

        楊逸聽了先是一怔,接著打量起鄧中銘來,眼神充滿了詭異,讓鄧中銘不禁有些心虛,但表面上他還是對楊逸作出不屑一顧的樣子。

        楊逸十分無奈的攤攤手說道:「都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很不幸,學生在杭州還有幾分薄名,說家喻戶曉其實也不過份。」

        「楊逸,本官問你話,你要好好回答!」

        楊逸見蘇頌有些不樂了,趕緊謙恭的施了一禮道:「蘇尚書明鑑,學生要說的是,檔案可以改,但萬千百姓的悠悠之口卻改不了,學生在杭州還有幾分薄名,蘇尚書只要派個人到杭州問一問城中百姓,就知道學生是去年改姓還是今年改姓了!如果這樣還不夠,蘇尚書也可以派人去問問章相公,以章相公的人品,定然不會口出謊言。」

        鄧中銘一聽,不能沉默了,冷哼一聲說道:「別以為本官不知道,章惇以小友稱你,你二人過從甚密,此案是受誰授意尚示可知,章惇的話豈能為證?至於你口中的杭州百姓,難道官府白紙黑字的檔案不可信,幾個尋常百姓的話倒可以信了?」

        「很好!鄧大人今天能指鹿為馬,就不要怪別人今後指貓為狗!」

        「你在威脅本官?」

        楊逸大怒,身形迅捷如獵豹一般,霍然撲上去俯視著鄧中銘,往他臉上直噴道:「我威脅你又如何?你算個什麼東西!為了誣陷他人,你連朝廷的檔案都敢改,做下這等齷齪之事,你還配自稱朝廷命官?你連強盜都不如!讓你穿著這身官袍,簡直是對朝廷最大的污辱!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你若連這都不怕,我楊逸何懼來哉!」

        鄧中銘被吼得滿臉吐沫星子,剛好堂外的風雨聲中,突然電光閃閃,一聲驚天動地的霹靂猛然炸下來,鄧中銘嚇得雙腳一輕,竟然坐倒地上,整個人傻了似的。

        傻了的不止鄧中銘,整個刑部大堂之中,上到蘇頌、李清臣,下到站班的衙役,全部石化了!

        強悍!見過強悍的,沒見過這麼強悍的!

        楊逸吼完,這才一拂大袖退下來,強悍的人生不需要太多忍讓!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3:54
第043章 運籌帷幄

        趙煦在拱垂殿見完幾個臣子,出來時,外面正風雨如晦,焦守趕緊把傘給趙煦撐了起;焦守現在是入內內侍省的都都知,打傘這些事本用不到他自親來做了,但他依然如此堅持著,一老一少兩個身影就這麼步入風雨之中。

        走到寶文閣時,迴廊盡頭有兩個宮女正在輕聲哼著剛學來的《雁丘詞》,深宮之中,這些宮女無疑是最寂寞的,也是最渴望愛情的,這首《雁丘詞》一傳入宮中,就成了她們最愛哼唱的一首詞。

        趙煦這兩天已經不知聽了多少回,想到這首詞的出處,趙煦心中一動,楊逸是唯一一個進入二甲的『新法信徒』,這首《雁丘詞》他算是見識了,那麼他在策論上如何呢?趙煦突然很想一探個究竟,便對焦守吩咐道:「讓人去禮部把那楊逸考卷取來,朕要看看!」

        「官家請進殿,老奴這就親自去取!」

        等送趙煦到寶文閣門前,焦守躬身退出去,很快隱入茫茫的雨幕中,焦守才四十多歲,但兩鬢已經花白了,腰身也有些佝僂,趙煦看著心中闇然一嘆,焦守這九年來經歷了許多不幸,可以說也是他趙煦的不幸。

        自九歲登基開始,趙煦就無時無刻不生活在他祖母高滔滔的陰影下,白天上朝,趙煦被拉去當擺設;晚上睡覺,說來難以置信,趙煦貴為一國皇帝,整個天下名義上都是他的,但事實上這些年來他不但沒有自己的寢宮,連一張正式屬於他的床都沒有,每天晚上高滔滔要就寢了,內侍們會在高滔滔的床前擺個小榻,作為趙煦睡覺之處。

        這些年來,無論白天還是晚上,趙煦幾乎時時在他祖母的視線之內,直到他大婚之後,才有了自己可以安心睡覺的地方;

        高滔滔聲稱這是出於對趙煦的愛護,但只要是個人,估計都受不了這種折磨,很難想像趙煦這些年是怎麼走過來的。

        趙煦小時焦守幾個內侍就跟在身邊服侍,見趙煦委曲,稍稍安慰了幾句,結果立即被高滔滔打發去從事最苦最累的雜役,直到高滔滔去世,趙煦才給焦守他們復了官。

        過了一會,等焦守把楊逸的試卷取來,趙煦打開一看,不禁深思起來,楊逸的答卷不過百來字,但其中涵蓋的內容卻多得驚人,楊逸第一點提出清丈土地,擴大徵收面,使稅賦相對均平;這一點沒什麼新意,以前王安石的方田均稅中就包含了清丈土地這一條。

        關鍵之處在於第二條,楊逸在第二條中提出統一賦役,將賦役歸於地,計畝徵收,把力役改為僱役,由官府統一從稅賦中抽銀僱人代役,限制苛擾,使賦稅趨於穩定;

        因為第二條,使得第一條清丈土地的本意與王安石的方田均稅法便有了差別,王安石的方田均稅法內容主要是清丈、核定各戶佔有土地數量,劃分田地等級,制定地籍,依照等級規定確定農民納稅稅額。

        方田均稅法事實上還是以兩稅法為依託,兩稅法核心內容是,戶稅與地稅,每年分夏秋兩季徵收,在這一點上方田均稅法只是在兩稅制的基礎上改良;

        而楊逸提出統一賦役,將賦役歸於地,計畝徵收,這等於是徹底廢除了唐宋以來一直施行的兩稅制!

        兩稅制施行越久,其中弊端就越多的顯露出來,比如有些百姓原是三等戶,但因種種原因變成赤貧戶,而戶稅是根據戶等來徵收的,但朝廷戶等的調整需要層層審核,一些偏遠縣從報上去到中央審核下來,有時需要多些年的時間,在核定之前你就照樣得交三等戶的戶稅,這種產去而稅存的現象,最後結果就是逼得百姓不得不逃亡,甚至落草為寇。

        而若按楊逸提出的統一賦役,將賦役歸於地,計畝徵收的話,這些弊端就基本可以避免,不過這統一賦役的方法還有許多值得商榷的地方,楊逸是不知道,還故意沒有在試卷上細談?

        拿著楊逸的試卷,趙煦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呂相公府上,深深的院落盡然沐浴在瀟瀟的風雨中,呂大防的書房內靜靜寂寂,呂大防、朱光庭、給事中呂陶,尚書左丞梁燾相對而坐,久久沒有說話;這回蜀、洛、朔三黨在朝中的代表人物都到齊了!

        蜀黨自蘇家兄弟外放之後,呂陶就成了扛旗之人,大宋的給事中共設四人,正四品,分治門下省日常公務,審讀內外出納文書,駁正政令、授官之失當者,日錄奏章以進,糾治其違失,權柄很重。

        朔黨的黨魁名義上是劉摯,但前兩年呂大防指使御史楊畏等人彈劾劉摯,成功將他踢到青州涼快去了,朔黨在朝中扛旗的人就變成了劉燾,可以說蜀、洛、朔三黨之間,恩恩怨怨很難理清。

        但現在,隨著元豐黨人的威脅步步逼近,曾經狗咬狗一嘴毛的這些人又重新坐在了一起!

        窗外風雨如晦,房中冷寂無聲,過了許久呂大防才嘆道:「陛下雖然年輕,但心志極為堅定,咱們怕是要枉費心機了!」

        呂陶輕撫長鬚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敢問呂相公,咱們還有退路嗎?」

        「不錯,陛下畢竟年輕,就像一把初出鞘的利劍,等經些挫折這銳氣也就磨光了,元豐黨人中有足夠威望扛起大旗的,唯章惇與李清臣二人耳,咱們這次若能扳倒此二人,元豐一眾奸佞剩下張商英這些徒子徒孫,就成不了氣候,這殘局還不得讓呂相公和諸位大人來收拾!」朱光庭還在極力地鼓動著,他實在不甘心就此放開手中的權勢,呂大防若再去位,對於元祐黨人來說就成傾巢之勢。

        梁燾淡淡地答道:「難!此案若是交給大理寺來審還好,如今落到了刑部手中,蘇頌是什麼樣的人想必各位都清楚,想讓他配合咱們,難!」

        眾人又沉默下來,梁燾說的是事實,蘇頌當年反對神宗越級提拔李定,拒擬草詔,因此被短暫貶謫過,但元豐年間的朝廷改制,又幾乎是在蘇頌主持下完成的,他不附和新黨,也不涉入舊黨,但有自己的原則;

        只要他認為不合理的,管你是新黨舊黨,一律會反對,他認為對朝廷有利的,他就盡本心去做,自元豐始,無論是新黨執政,還是舊黨上台,對蘇頌這種老黃牛的作風都不忍心去打擊,而現在蘇頌幾乎成了朝中的一根道德標竿,誰去打擊他都會被映襯得極為卑鄙。

        「這科場作弊案可不光是朝廷的事,這涉及到天下萬千學子啊!若不能嚴懲徇私舞弊者,恐天下學生怨氣難平啊!」

        正所謂聞絃歌知雅意,呂陶彷彿無意間說了這麼一句,卻讓朱光庭等人眼前一亮,彼此交換了個眼色。

        眾怒難犯,這不失為一個可行之計啊!

        楊逸在刑部大堂將御使鄧中銘噴得跌坐在地,他自己因此被關進了刑部大牢,覃子桂帶著一堆吃用之物來到牢中探視他,卻被眼前的情景弄得有些發愣。

        牢房很乾爽,楊逸和牢頭對坐在木板床上喝著小酒,酒香四溢,他手上捧著一隻黃燦燦的燒雞,那模樣……

        總之覃子桂懷疑自己是走錯了地方!

        「楊公子,既然你有朋友來探望,在下就先告退了,李公子有什麼需要,隨時吩咐一聲就是!」

        等牢頭退去,覃子桂納納地說道:「楊兄,這…….」

        「有錢能使鬼推磨,子桂不會連這話都沒聽過吧?廢話少說,既然來了就陪愚兄喝兩杯,這可是豐樂樓的眉壽酒。」楊逸繼續啃著手上的燒雞,向旁邊的空位示意一下。

        覃子桂坐了下來,卻一臉擔心地說道:「楊兄,你這是何必呢?這咆哮公堂,辱及朝廷命官,難道楊兄就沒想過後果嗎?」

        「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擊水三千里,子桂啊,且放開心懷,來,喝酒……」

        「楊兄!小弟都快急死了,去求見蘇尚書,蘇尚書又不予接見,章相公又未曾回京,小弟現在是一點法子也想不出來了!您倒好,還跟沒事的人似的,你就不怕令堂接到這消息受不了嗎?」

        楊逸一看覃子桂一片赤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有些不忍心,便說道:「子桂,別擔心,愚兄心裡有分寸的,放心吧,愚兄一定不會有事!」

        「這人都進大牢了,你還說沒事?」

        「子桂別急,愚兄這麼做另有用意,你聽我細細道來就明白了。」

        「還能有什麼用意,楊兄快說!」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3:56
第044章 接踵而至

        楊逸所在的牢房單獨隔開,輕聲說話不怕被人聽到,他給覃子桂倒了杯酒才說道:「子桂聽我說,這根本不是什麼科舉作弊案,是新舊兩黨在較勁罷了,從上次那道試題就可以判定,陛下是鐵了心要施行新法,既然如此,此案陛下就輸不起,現在朝中支持新法的人本來就少,若是李尚書因此案倒下,陛下就等於是斷了一臂,甚至有可能牽連到章老頭,這就像兩軍才擺下陣形,就折了兩員大將,對士氣軍心的打擊將是致命的,陛下絕對無法忍受這種打擊,所以愚兄是不會有事的。」

        「可是楊兄,就算你能順利度過科場案這道難關,但咆哮公堂,辱及朝廷命官的罪名總是免不了的啊?」

        「陛下現在難啊!元祐黨人四面圍攻,象藤蔓一樣緊緊裹著他,讓陛下舉步為艱,為兄相信陛下現在最渴望的是一把披荊斬棘的利刃,當然了,章老頭自然是首選,但對於陛下而言,只要是利刃,多幾把豈不更好?」

        覃子桂聽了這話,差點沒傻丟,楊逸現在連正式的功名都還沒有,竟把主意打到皇帝那裡去了,讓他覺得彷彿在聽神話故事一般。

        「楊兄,萬一陛下沒看上你這把利刃怎麼辦?」

        「該出手時就出手,若事事瞻前顧後,那你這一輩子什麼事也做不成,子桂你別忘了,莫說一個御使,右諫議大夫為兄也把他罵暈過,那又如何?就算如你所說,陛下沒看上我這把利刃,不是還有章老頭嘛!我這可是幫著新黨罵舊黨,章老頭若連這點事也不能幫愚兄擺平,來日見了愚兄,我讓他避著三條街走,哈哈哈!」

        聽了楊逸的話,想到章惇與他的關係,覃子桂也稍稍放下心來,接著說道:「朝廷重開恩科的日子已經公佈出來了,就在八天之後,楊兄,小弟就怕到時你的案子未了,趕不上啊!」

        「這麼快?難不成章老頭要回京了?」這下楊逸感覺也有些失算了,照他設想,如今在京的元豐黨人就李清臣能扛大旗,但他現在瓜田李下,恩科的事不可能再插手,為了防止再出現類似的變故,趙煦重開恩科應該要等章惇回京坐鎮。

        「禮部大門及各處都張出佈告來了,確實是八天之後,楊兄?怎麼辦?」

        可別弄巧成拙才好!楊逸不禁在房中踱起步來。

        他心思飛快地轉著,依他猜想,上次考試他是唯一一個進入二甲而支持改革的考生,而且那首《雁丘詞》一出,他在京中也是名聞遐邇,加上這場官司,趙煦十有八九會找他的試卷來看看,那麼『才情』這方面就算順利傳遞給趙煦了。

        而在刑部大堂以義正詞嚴的姿態大噴鄧中銘,就是要在『性情』上投趙煦所好!

        問題是若想為李清臣脫罪,刑部總得派人到杭州去徹查一下自己改姓的具體日期,以確定自己沒有和李清臣串通一氣,因為去年五月李清臣還在窮鄉僻壤裡蹲著呢,若說他祖孫倆那時就串通謀劃,鬼都不會相信。

        可這東京與杭州按正常情形,八天時間也只夠來回,算上查案的時間,萬一拖一下,就真來不及了!

        楊逸想了一會,心裡暗罵一聲:操!這個時候想這麼多有屁用,命運就像賭博,寶押下去了,誰又能保證一定就會贏呢?現在自己的做法已經穩賺不賠,給趙煦的餌已經下了,哪怕錯過了這次科舉,也一定會有所收穫,差別在於多少而已,何況若章惇真的提前回京,到時未必就沒有辦法可想。

        「來!子桂喝酒!這事著急也沒用!

        「楊兄,怎能不急呢?」

        「京裡出了這麼大的事,章老頭估計是不得不提前回京了,到時便見分曉!」

        想起章老頭,楊逸滿心暢快,他給章惇下的餌也夠多了,自從那次論及青苗法之後,章惇就不時旁敲側擊,想知道他有何法辦改良青苗法,可楊逸一直避而不談,可謂是吊足了章惇的胃口,相信他是不願再等三年的。

        兩人正喝著,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只見由一個獄卒帶著,李湘弦那美麗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前,或許是不習慣這裡黴變的氣味,她用一塊手帕掩著口鼻,身後跟著那林可兒。

        見到牢中的情形,李湘弦顯然跟覃子桂一樣,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花靨上寫滿了驚訝,她手上提著食盒,林可兒手上提著錦被,這三月的天氣,又是陰雨連綿,入夜後還是挺冷的。

        「湘弦,你怎麼來了?」

        李湘弦將食盒打開,將裡面的菜餚一樣樣的拿出來,還有一壺潘樓產的玉液酒,她不說話,就像個小媳婦地伺候著,覃子桂一看這情形,很快告辭出去。

        「湘弦,你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李湘弦幽幽地望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你會沒事,外間都在傳說你是禮部李尚書的……」

        「停!湘弦你弄錯了,我是我,與李尚書一點關係都沒有!」

        李湘弦聽了嫣然一笑,她寧願楊逸出身平平常常,便沒有去反駁他,舉杯說道:「我陪楊郎喝一杯吧!」

        「那敢情好,在這刑部大牢之中,竟得東京城的花魁娘子相陪對酌,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哈哈哈……」

        楊逸笑聲未落,又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接有有人說道:「早知如此,我就不來打擾楊公子的雅興了!」

        楊逸的笑聲戛然而止,望著門前娉娉婷婷站著的蘇家小娘子,愣住了,她今天穿得非常素淡,就像一株蘭花草,但那種清雅的韻味卻愈發讓她美得不可方物。

        「小娘子,你……你怎麼來了?」楊逸看看蘇家小娘子,再看看李湘弦,腦子有點運轉不暢,納納而言!

        「不打擾楊公子了,我這就走!」她向身後的茗兒一示意,茗兒和另外一個丫環將手上的東西一股腦的往裡一堆,臨了還給楊逸翻了個白眼,便退出去!

        「小娘子說什麼話,您能來看我,確實令人驚喜萬分,來!」楊逸說著竟上去牽過她的手,把她拉了進來,這麼做有些失禮,蘇家小娘子反抗道:「你……你要做什麼?還不快放開我!」

        「坐下!」

        楊逸的口氣就像在命令,很霸道!蘇家小娘子臉上紅通通的,卻不敢違抗,生怕他再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只好乖乖的坐下來,這一幕看得李湘弦、茗兒她們一愣一愣的!

        「來,先陪我喝一杯再說,不許說不!」楊逸一邊倒酒,一邊說著。

        蘇家小娘子侷促不安地絞著手帕,直到楊逸把酒遞過來,她也沒敢去接,誰知楊逸不容分說的扳開她細長的手指,將酒杯往她手裡一放,自己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向她照了照。

        「你……」

        「我這登徒子是不是?你能來看我,若是就讓你這麼走了,我又成什麼了?與其那樣,我寧願你說我是登徒子,小娘子請!」

        楊逸認為,這種時候對女人分辯太多沒用,得先把她們鎮住才行,否則她什麼也不會聽你的!果然,楊逸這翻施為,蘇家小娘子雖然窘迫,也只得乖乖的把酒喝了。

        「湘弦,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蘇家小娘子,至於家住何處,閨名叫什麼,我也不知道,最好你能幫我問出來,哈哈哈……」楊逸囂張之極,讓兩個美人面面相窺,一時無語。

        「湘弦見過蘇小娘子!」

        「湘弦姑娘免禮,快請起!」

        一邊的林可兒心裡很不是滋味,她本想這兩天對楊逸下手的,不想這傢伙這麼能攪事,突然把自己攪進刑部大牢來了,這下子她便是想動手也不行了,她退在門邊,偶爾暗暗掃向楊逸的目光充滿了寒意,楊逸似無所覺,若無其事地與兩個美人喝著酒,室內幽香撲面,嬌顏相映,著實教人心懷大暢。

        蘇家小娘子突然說道:「楊公子倒是百事無憂的樣子,你知不知道外間鬧成什麼樣子了,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許多士子冒雨聚到禮部,群情激憤,要求朝廷嚴懲科場作弊者,現在人怕是越聚越多了!這分明是衝著你與李尚書來的。」

        「放心吧,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輪不到我去發愁,來來來,兩位……」

        「你這人怎麼這樣?」蘇家小娘子好意說與他聽,不想他竟是這般反應,不免有些失望。

        「小娘子你不明白,有些事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再說了,外間怎麼鬧,我能去制止嗎?作弊?笑話!我楊逸問心無愧,豈怕他天下泱泱?」

        「我有什麼不明白的,可這些士子畢竟是天下的精英,恐怕陛下也不得不顧及一下他們的感受,到時你怎麼辦?」

        「不怎麼辦?若是當今陛下就這麼輕易妥協,我楊逸還真不屑於去考什麼功名了,如今我也是腰纏十萬貫,何處去還不照樣過得逍遙自在?哈哈哈哈!」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3:57
第045章 雨中上清宮

        雨已經下了兩天了,依舊沒有放晴的傾向,數千士子冒雨聚在禮部衙門前,喊著嚴懲恩科考試中徇私舞弊的李清臣,楊逸也沒能倖免,這段時間他太耀眼了,耀眼得讓人妒忌。

        所以嚴懲這對祖孫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呂大防、范仁純等人先後出面安撫這些士子,不但沒有安撫下來,情形還有愈演愈烈的傾向,雨傘在禮部門前連成了一片。

        寶文閣裡,焦守正在輕聲地把這個情況向趙煦細說,趙煦神色非常平靜,平靜得彷彿在聽一件遙遠的事,這些年的經歷讓他養成了一個習慣,靜若處子,動則必是雷霆萬鈞;連焦守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聽完了焦守的話,趙煦又拿過蘇頌的奏報細看起來,有關於李清臣與楊逸的案子,蘇頌還沒有結案,只是將第一天堂審的過程如實地報了上來,看完之後,趙煦向焦守吩咐道:「讓蘇尚書不必派人到杭州去查了!」

        「官家吩咐的,老奴一定會照辦,只是……老奴斗膽說一句,蘇尚書為人清正,案子交到了刑部,有沒查清之前,官家出面干涉是否有些不合適?」

        「朕自有分寸,你無須多言。」

        此時殿外小黃門報說張商英求見,張商英今年五十一歲,個子不高,身形有瘦小,但為人極為剛硬,而他又不像李清臣那樣清高,非常善於團結身邊志同道合的人。

        張商英進殿之後,沒等他說事,趙煦便把蘇頌的奏報給他看,然後說道:「一但向章相證實楊逸確是去年五月改隨母姓的,你便讓人到錢塘縣去查查檔案的事情吧。」

        張商英沒想到突然有此收穫,心裡非常高興,若是查實是鄧中銘讓人修改檔案,故意陷害李清臣與楊逸,到時恐怕能牽出不少大魚來,張商英打擊舊黨的決心絕不在任何人之下,否則也不會上封查各部九年所有檔案的奏章了,有這樣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陛下,臣已經查明,王荊公過世時,蘇軾受命寫《王安石贈太傅敕》,其中多有諷喻之語;另外在《呂惠卿責授節度副使》制文中,首句便以『凶人在位,民不奠居』始,通篇對先帝施行的新政極盡誹謗之能,最後以『稍正滔天之罪,永為垂世之規』結尾,將新法及一干施行新法大臣定下滔天之罪,陛下,象蘇軾這等奸佞之徒,必須嚴懲……」

        趙煦打斷他道:「此事先緩一緩,等章相回京後再交到朝堂上去議處吧,目前最緊要的是恩科,絕不容再度出錯!」

        對此張商英沒什麼異議,恩科那道試題就像是元豐黨人的施政綱領,若是連施政綱領都被否定,就等於失去了大義上的支撐,這無論如何是不行的。

        「陛下,數千士子聚於禮部門前,要求嚴懲李尚書,臣懷疑背後有人故意煽動!」

        「朕心裡有數!」

        事實上趙煦與張商英等元豐黨人之間也還處在一個磨合期,是以張商英也沒再多說什麼,便退了下去。

        趙煦自個深思了一會兒,對焦守說道:「你去安排一下,朕要見一見楊逸此人!」

        楊逸坐著馬車經過禮部門前時,數千士子黑壓壓的站成一片,許多人幹脆連傘也不打了,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風雨中,迷濛的雨幕讓他們的身影看上去像一座座雕像,這些士子改變了策略,他們不再大聲疾呼,而是以沉默抗議,靜靜地堅持著,彷彿不嚴懲徇私舞弊者,他們永遠也不會離去。

        看到這一幕,楊逸眉頭微微一蹙,這些人沒有直接沖刑部去,而是選擇禮部,這樣既能給蘇頌施加壓力,又把事態準確地定位在『文』的框架內,比直接跑到刑部去更高明,尺度的掌握極為巧妙!

        這不像是沒玩過政治的士子的手腕!

        同車的皇城司內押班梁從政笑道:「楊公子似乎很擔心!」

        皇城司管的是皇宮安全,出入憑證、衛士值班、宮門關閉等事都歸他們管,梁從政到刑部來帶出楊逸時沒有隱瞞他的身份,卻沒有直說帶楊逸去幹嘛!

        「梁大人說笑了,我沒什麼好擔心的!我現在只是船上的乘客,風暴來了,怎麼把船安全的駛過去,那是舵手與水手的事!我儘管安心睡大覺便可。」

        梁從政笑笑,沒有再說什麼,馬車駛過雨中的街道,很快駛入上清宮內,上清宮是京城的皇家道觀,當年真宗皇帝極為崇道,糜貫國用無數,修建了許多道觀,上清宮也是其中之一。

        雨點打在殿瓦上,濺起一層薄薄的輕煙,繚繞不去,讓上清宮多了一份神秘感,簷下點點滴滴,花木被雨水洗得黛綠如油,深沉的亭閣層院,寂寥而清幽。

        楊逸隨著梁從政來到一面池塘邊的八角亭,亭內香茗兩杯,素食幾碟,石桌邊坐著一個年輕人,他給楊逸第一個感覺是瘦,下巴尖尖的,眼睛卻透出一種超乎年齡的深邃,身上一襲樸素的儒衫。

        梁從政輕聲說道:「楊公子,要見你之人更在亭中,在下告退!」

        楊逸進亭一揖道:「杭州楊逸有禮了!」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連風吹殘荷尚有餘香,真讓人嚮往啊!楊賢弟坐吧,今日請你來,只是隨便聊聊!」

        其實彼此的身份各自都心知肚明,只是故意沒有去點破那張薄紙而已,楊逸明白,趙煦這樣做是希望自己暢所欲言的意思,楊逸也不矯情,在對面安然落坐。

        「風雨如晦啊!」趙煦望著亭外的風雨若有深意的輕嘆一聲。

        「不經風雨,怎見彩虹?」

        「楊賢弟身陷牢獄,難得還如此豁達!」

        「牢籠困住的是我的身體,而卑鄙佔據的卻是那些陰謀者的心!」

        「說得好!哈哈哈……」

        趙煦朗笑著,卻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他別過身去,掏出手帕掩住嘴巴,守在亭邊的焦守趕緊上來給他端茶撫背,幫著順氣,趙煦咳完之後,輕快的將手帕收入袖中。

        楊逸彷彿什麼也沒看到,只是真誠地說道:「這三月天氣冷熱交替,很容易感染風寒,最是需要注意。」

        「我聽說楊逸弟醫術極為精湛?」

        「謠傳而已,在下不過涉獵些皮毛!」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3:58
第046章 劍氣沖霄

        孟月娥的孩子喝下法端的符水後,病情竟真的大好了,加上聽宣夫人燕氏不斷的在耳邊講述法端的傳奇事蹟,讓孟月娥對道教更多了幾份敬畏,信奉之心也虔誠了許多,這天她冒著雨來到上清宮,準備給上清宮捐獻一筆香油錢,同時當面向法端致謝。

        法端手拿拂塵,與孟月娥走到一道迴廊,迴廊外掛著一道道雨線,明淨晶瑩,法端將孟月娥引到一間居士室後,奉上香茗。

        兩人隔桌落坐,法端輕宣一聲道號說道:「風雨瀟瀟,孟居士實在不必專程趕過來致謝,積德行善本是我道家要義,貧道不過是做了自己應做之事而已。」

        法端女冠那種謙和淡泊的樣子,讓孟月娥覺得十分親切,她真誠地說道:「這次多虧了法端道長,我兒才能轉危為安,不瞞法端道長,我自幼研習醫術,以前還不怎麼相信符籙能治病,現在才知道自己乃是坐井觀天,今後還望法端道長多多點化!」

        法端又宣了一聲無量壽福才說道:「道家學說,含天地造化,法於陰陽,能窺一斑者已是不容易,孟居士未入道門,不解道家精義,以前不信也不足為怪!」

        窗外雨絲綿綿,兩人就在靜室之中細談了起來,法端的話高深莫測,孟月娥越聽越覺得自己淺薄無知,法端為了證實自己所言不虛,期間還給孟月娥施展了一次法術。

        她將一個茶杯置於桌面上,輕聲念了一幾句術語,然後將右手伸到桌子下邊,神奇的一幕出現了,隨著她的手掌在桌子下移動,桌面上的茶杯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跟著緩緩移動起來,而且十分平穩,杯中茶水連輕微的動盪也沒有。

        孟月娥看得目瞪口呆,對法端這回是徹底的信服了。

        「道長法力無邊,我今日算是長見識了!」

        「無量壽福,孟居士與我道家有緣,貧道才略施小術,讓孟居士一觀!世人對我道家法術多有不解,有些人甚至認為此乃歪門邪道,其實,我道家崇尚道法自然,修心積德,豈有害人之心!相反,這些道術其實都可以替凡俗之人消災解難,渡厄化劫,比如有夫妻不和者,喝下我們的符水,就能讓夫君回心轉意,感情和好如初,凡此種種,不一是足!」

        孟月娥對法端已經深信不疑,聽了這話心中一動!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妹妹來,妹妹剛入宮時,與官家的感情很好,夫妻恩愛,但現在時過兩年之後,官家已經很少來妹妹的寢宮,而后妃劉婕妤仗著官家的寵愛,對妹妹這個皇后越來越不敬!

        這皇宮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妹妹出身小戶人家,加上性格內向,也不知道如何運用自己作為皇后的權力打壓別人,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官家的感情,但現在,這唯一的依靠也沒有了,那皇后的位子不知多少人在窺伺著,孟月娥為此擔心不已,生怕妹妹有個不測!而妹妹是整個孟家的依持,沒有了她,孟家的風光也必將隨之逝去。

        「道長的符籙真的能讓男人回心轉意?」

        一聽孟月娥這話,法端心裡一陣暗喜,終於,魚兒要上鉤了!

        上清宮的另一邊,兩個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已經交談了許久,話題也已轉到了朝廷的稅賦徭役上,亭外的雨水點點酒在池塘的水面上,濺起一圈圈細碎的漣漪,垂柳沐浴在煙雨中,身姿阿娜如水邊的少女。

        楊逸喝了口茶接著說道:「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大宋城鄉之間的反差越來越大,城中越來越繁華,商業及手工作坊之發達是歷朝歷代所不能比擬的;而鄉下農戶卻越來越凋敝,許多百姓都是家無恆產,衣不遮體。

        我大宋的土地兼併問題比歷朝歷代都要嚴重,加上繁重的稅役,使大量鄉下百姓不得不逃亡,許多人逃入城中,變成城中小販,或僱傭於城中商行、作坊,這也是我大宋市井極為繁華的一個主要因素;但城中所能接納的百姓數量總是有限的,超出了這個量,其餘的百姓就只能流落無依,最後化為亂民。而造成上述種種現象,可以說正是朝廷的政策及賦役造成的。」

        趙煦聽了沒有立即表態,思索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大宋的稅法是繼承前唐的兩稅法,前唐的問題是外重內輕的軍政政策失當,造成了地方割據,與兩稅法關係不大!」

        楊逸笑了笑說道:「先不論兩稅法好壞,問題在於我大宋除了正稅之外,立國一百多年來,又先後附加了許多雜稅,例如丁口稅、牛皮稅、鹽稅、曲稅、進際稅、農具稅、義倉稅等等,還有和買、和糴、支移、折變、頭子錢等等也變相成為了雜稅,這些雜稅徵收混亂,各地不一,但總體而言,現在這些雜稅全部加起來往往達到正稅的兩三倍;

        而稅種越繁雜,地方官員及稅吏剝削的途徑與手段就越多,也因為繁雜混亂,地方官吏更容易隱瞞、截留,這也是為什麼百姓負擔著越來越沉重的賦稅,而朝廷收上來的稅銀卻越來越少的原因之一。」

        不算不知道,細算起來不禁讓趙煦眉頭緊蹙起來,光楊逸算出來的雜稅就有十幾種,趙煦雖然長在深宮,但九年來的冷眼旁觀,不但對各種政務已極為熟悉,同時也讓他習慣了獨立思考,別人說什麼,通常他都會先在心裡消化一下。

        有些東西不用去切實查證,也能得出正確的結論,比如楊逸說的稅種越繁雜混亂,官吏就越容易隱瞞截留稅款,這根本就是一個常識問題,勿庸置疑;

        大宋的冗官、冗兵、冗費這三冗問題已極其嚴重,幾乎讓朝廷喘不過氣來,若是按照楊逸試卷上所說,統一賦役,那麼對冗官與冗費這兩點是很有補益的。

        等趙煦想了一下,楊逸才接著說道:「隨著大宋土地兼併越來越劇烈,地權高度集中,加以官紳包攬、大戶詭寄、徭役日重、農民逃徙,裡甲戶丁和田額已多不實,稅收也在不斷減少;

        地方官員為了應付朝廷定下的稅額,只得將那些包攬、詭寄、逃徙的稅額轉嫁到剩餘的田地和農戶身上,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稅賦不斷加重,逃亡的百姓就不斷增多,反過來,逃亡的百姓越多,轉嫁到剩餘百姓身上的賦稅就越重,他們遲早也不得不逃亡;

        按這個情形發展下去,到最後,田地將全部集中在官僚、豪紳、胥吏、地主這些形勢戶身上,或是變成寺廟田產或隱田,最終導致朝廷的稅收日漸縮減,最終枯竭。」

        楊逸說的這些大體上趙煦也是知道的,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否解決又是一回事,趙煦思緒萬千,望瞭望楊逸說道:「這就是你提出統一賦役,將賦役歸於地,計田徵收的原因?」

        楊逸灑脫一笑說道:「我提出的辦法,其實只能解決一部分問題,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最終田地還是會不斷的向那些形勢戶手裡集中,朝廷的賦稅依然會不斷減少,這是必然的趨勢,要想撤底解決問題,那麼需要當今陛下有一顆勇敢的心,堅忍不拔的精神,敢為天下先!」

        說到這裡,楊逸端起茶來細汲了一口,才接著道:「過了,呵呵,在下如今只是一個囚徒,關於這些大政,陛下自的決斷,朝中自有能臣輔佐,今日在下信口開河,還望兄台不要當真!」

        誰知趙煦突然冒出一句:「我聽說楊賢弟這囚徒做得還挺愜意,似乎有些樂不思蜀是吧!」

        「哈哈哈!兄台說笑了,在下被人陷害,當時實在是忍不下那股窩囊氣,衝動是魔鬼啊!」

        趙煦也跟著輕笑起來,一陣風來,捲入幾滴雨絲飄到他的身上,細心的焦守立即移步上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上風口,池中偶爾有錦鯉躍出水面,泛起一片白色的水花,岸邊草色青青,映著遠處朦朧的殿宇,如一幅濃淡相宜的水墨畫,這一切讓人心情也變得寧靜安適起來。

        「也難怪章相會以小友稱呼楊賢弟,今日楊賢弟所言確實發人深省,聽了教人受益良多!」

        「其實知道這些問題的,絕不只是下在一人,有些人不說,是因為他們知道說出來會得罪太多人,有的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有的是因為他們覺得說出來也改變不了什麼!

        所以說,要想改變大宋的種種弊端,首先還是要改變這些人的觀念,再好的法令,也需要有人去實施,若是實施的人都抱著守舊的思想,一切變法都成了笑話。

        可惜了,先帝與王荊公花費了一生心血,三舍法、貢舉法都是要從根本上改變讀書人的觀念,可惜才初見成效便被廢除了!常言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朝廷培養人才,必須要有連貫性,否則就像現在,一切又幾乎回到了先帝改革之前的樣子,這次科舉考試的結果,就是最好的證明。」

        楊逸的話,再一次勾起了趙煦心中的恨事,他對自己的父親有著無比的崇拜,父親一生的功業他一心想去繼承和發展!

        然而九年來,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父親一生的心血被人一點一點的毀掉,最後,如蘇轍之流還把毀掉這一切的罪名強加到了他頭上,想到這些,趙煦的目光不禁露出幾分寒意,彷彿亭外的料峭春寒。

        楊逸說需要他有一顆勇敢的心,堅忍不拔的精神,趙煦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形勢之家與寺觀不用納稅,當田地大都集中到了他們手上,朝廷還找誰收稅去?

        而楊逸剛才雖然沒有直接點明,但無疑是讓趙煦對這些特權階層下手,統一稅賦後,將稅賦歸於田畝,只為田不認人,這樣一來,不管田地轉到誰的手中,朝廷的賦稅都不會減少,同時利益攤薄之後,這些形勢之家對土地兼併的熱情也自然會減下來。

        今天楊逸說話間云淡風輕,卻拋出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命道,這一但實施,便要將天下官紳都得罪完了啊!趙煦最後忍不住深深望了楊逸一眼,彷彿間,趙煦感覺楊逸就一柄出鞘的寶劍,劍氣沖霄!

        ps:長期坐著碼字,這兩天頸椎很痛,狀態不佳,正在上藥!

        碼字不容易,請各位多多支持!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3:59
第047章 夜色中的殺機

        上清宮的會面過去兩天後,身在穎昌府的章惇將一份證詞送進京,證明楊逸確實是去年五月改隨母姓。蘇頌根據這份證詞,判定李清臣與楊逸之間並不存在串通一氣,徇私舞弊的嫌疑。

        而另一個問題來了,楊逸脫離李家自立門戶,這樣在科舉考試時是否就不用迴避了呢?

        新舊兩黨就這個問題在朝會上吵了一天,僵持不下,又過了四天,張商英突然拿出了錢塘縣丞和幾個書吏的證詞,還有一本廢棄的舊戶籍名冊,證明楊逸確實是去年五月到錢塘縣衙改的姓。新黨將矛頭一轉,十來個人一擁而上彈劾鄧中銘偽造證據,誣陷大臣。

        與此同時,沉默了幾天的趙煦突然說話了,並且是一錘定音,楊逸已脫離李家自立門戶,因此沒觸動朝廷律法,楊逸無罪出獄,李清臣以治家不嚴罰俸三個月,此案就此了結。

        同時讓張商英等人參與審查鄧中銘偽造證據誣陷他人一案,盡快查個水落石出。

        對此,朱光庭等人提出一大堆理由來反對,趙煦卻不顧一干舊黨大臣反對,強行結案,這讓呂大防與朱光庭等人心中沉重萬分,這件事上,就算你懷疑是舊黨在背後做推手,也不能如此『蠻幹』啊!

        朝廷上的事,不管你如何懷疑對方,都必須佔據義理上的制高點,才能向對方下手,但趙煦現在顯然不按這『潛規則』來,他的做法根本不談什麼義理上的制高點,只要皇權這個制高點就夠了,根本不再與你多作糾纏。

        這才是呂大防他們感到絕望的原因,大宋文人士大夫地位很高,但事實上相權與前唐相比,差了很多,他們唯一能制衡皇帝的,就是道義,而趙煦一但無視這一點,他們就只能望洋興嘆了。

        不管朝堂上如何紛爭,這和楊逸關係已經不大了,他出了刑部大牢,望著外面明媚的陽光深深吸了幾口氣,長笑一聲道:「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楊兄,這出獄與周公瑾赤壁大戰沒什麼可比性吧?再說你的小喬也沒個影啊。」覃子桂在一旁笑道。

        「子桂啊,你不明白,周公瑾怎麼說手下也有幾萬人馬可供驅使,為兄此翻全憑一已之力橫掃千軍,還是能比一比的嘛!至於小喬,哈哈哈!湘弦也不差嘛!」

        楊逸望著走下馬車的李湘弦哈哈大笑,聽了他的話,李湘弦臉上多了一抹羞澀的喜悅。幾人寒暄之後,楊逸上了李湘弦的油壁車,直驅狀元樓而去。禮部外聚集的士子已經散去,恩科就要重開了,真正放得下那分名利心的又有幾個呢?就算有些人放得下,也抵不住家人殷切的期望。

        楊逸回到狀元樓剛剛沐浴過,就有一個老僕找來,讓他到禮部尚書府去一趟,被楊逸一口回絕後,門外的馬車上很快走下來一個少女,正是杭州時口口聲叫他『四哥』的那位,相貌很清麗,行動之間盡顯大家閨秀的風姿,可惜,當天她在一邊看到她大哥辱罵自己的母親,沒有出言勸阻一句,楊逸對她的印象極差。

        楊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後的老僕,淡淡地說道:「這算不算先禮後兵呢?」

        「四哥,我……」她先是紅著臉低下頭去,接著抬起頭來說道:「四哥,是小妹不對,小妹剛才就應該親自下來請你的,只是,這客棧之中,小妹不好拋頭露面,請四哥原諒。」

        楊逸自認不算個刻薄的人,聽她如此解釋也沒有在此事上糾纏,但原則上的東西他一定會堅持,於是接口道:「我說過我姓楊,你姓李,我不是你哥哥,楊家與李家的恩恩怨怨我不想再提,從今往後咱們兩家各走各的道,你回去告訴李尚書,他盛情邀請,在下受不起,再說瓜田李下,在下更不方便登門,就這樣吧!」

        「四哥,阿翁今天已經責罰過大哥了,咱們始終是一家人,你就不能原諒大哥他一回嗎?」

        「哦,你那祖母同意我們母子進李家了?」

        「這……四哥,有阿翁做主,祖母會同意的。」

        「呵呵!我只是隨口一問,我已姓楊,她同不同意已無關緊要,讓李尚書不必忙活了!還是那句話,今後我母子與李家再無關係!」

        「四哥!」

        「回去吧!我好友等著我宴飲,就不奉陪了!」

        楊逸說完轉身離去,剩下李家小娘子在原地怔怔地望著他,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處,才黯然一嘆,失魂落魄的回去。

        閣間裡,楊逸、覃子桂、李湘弦三人合桌而坐,桌上擺滿佳餚美酒,除了楊逸一個人開懷暢飲外,覃子桂倆人都是淺嚐即止,最後李湘弦還是忍不住說道:「楊郎,你這又何必呢,李尚書再怎麼說也是長輩,既然請你過去,你還是先過去吧,咱們這酒,改天再喝也一樣。」

        楊逸放下筷子,望瞭望覃子桂與李湘弦,笑道:「當年霍光、上官桀與李陵是發小好友,後來霍光做了漢室大將軍,上官桀做了左將軍,便派李陵的另一位舊交任立政使匈奴,希望說服李陵回歸漢朝。

        任立政到了匈奴,對李陵說:漢已大赦,中國安樂,主上富於春秋,霍子孟、上官少叔用事,可還歸漢也!

        李陵默然,過了很久,撫摸著自己披散的頭髮說:我已胡服唉!

        任立政安慰道:唉,少卿受委屈了!霍子孟、上官少叔都問候你,請少卿回歸故鄉,毋憂富貴。

        李陵再次沉默,後答道:少公,回歸當然很容易,只怕再次受辱,奈何!」

        李湘弦聽完楊逸的話,發了會兒怔,才接著勸解道:「楊郎,這與李陵之事如何相同呢?李陵乃國事,楊郎只是家事,一家人,磕磕碰碰難免,彼此諒解一下就過去了!」

        楊逸端起酒壺狂飲了幾口,才仰天一嘆道:「國家國家,國事與家事有許多共通之處,天下皆知我楊逸已改姓楊,如今再入李家,別人會怎麼看我?就算不管天下人的眼光,李家那位祖母與長孫,本就看不起我母子,我們再入李家,你猜他們會怎麼想?會怎麼待我們母子?」

        李湘弦聽了再也沒說什麼,李清臣與楊逸被告串通一氣,徇私舞弊,此案已經鬧得天下皆知,此時李逸再回歸李家,天下人難免會議論紛紛。

        而楊逸自己確實也不想回歸李家,李開智那天把他母親罵成那樣子,他怎麼也忘不了,現在脫離李家,他可能盡自己的能力去保護這個柔弱的母親,若是進了李家,李家那個韓老太婆以長輩的身份責罵自己的母親,自己還怎麼去保護?當面頂撞便成了許逆不孝,為整個天下不容。楊逸自認絕對無法適應這種大家族的種種臭規矩,看著自己的母親受辱,不可能忍得住不頂撞。

        「來來來,喝酒!想那麼多干嘛!」楊逸灑脫的一拂大袖,彷彿要把所有亂緒都拂去,抄起酒壺把各人的酒杯斟滿。

        「為楊兄脫困賀之!」覃子桂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將杯口向楊逸照了照!

        「哈哈哈!其實他們從來沒困得住我過!」

        楊逸也大笑著幹盡杯中酒,桌上氣氛頓時熱烈起來,李湘弦偶爾喝一杯,更多時候是在一旁幫楊逸挾菜斟酒,活脫脫像個小媳婦!

        楊逸突然回過頭來笑道:「有湘弦在,再好的佳餚都會變得色香味皆無啊!」

        「楊郎,休要胡說!」

        「子桂,你說我胡說了嗎?」

        「楊兄句句皆是至理名言!」

        「哈哈哈……好兄弟!沒得說,今科這榜眼是你的了!」

        林可兒一副小丫環打扮,一直在門邊靜靜地看著,彷彿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

        席散之後,李湘弦有些依依不捨的回異香院去了,楊逸在房中細細指點了一下覃子桂,提醒他在考試時側重些什麼,並把各種變法的利弊向分析了一遍,直到三更時分,才回房睡覺。

        三月底了,息掉燈後,窗外夜黑如墨,楊逸趟在床上睡到朦朧之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點輕微的響聲,就像夜貓落地,由於窗外多少還比屋內亮一點點,透過紙糊的窗格,一個黑影輕靈的落在窗角,楊逸彷彿一無所覺,立即放長呼吸作沉睡狀!

        該來的終究來了,窗裡窗外,一股殺機在夜色中無聲地瀰漫著……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3:59
第048章 燃燒的怒火

        幽暗的夜色中,楊逸側身對著後窗,雙眼眯成一線,留意著窗外的動靜,只見窗戶紙被輕輕地捅破一個小孔,接著伸進一根竹管來,窗外之人十分謹慎,一切做得悄無聲息,只有那抹黑影偶爾投在窗紙外,看上去如同半夜敲窗的冤魂野鬼。

        一見這情景,楊逸悄悄從床頭取出一塊藥片,含在舌苔下;玩毒玩迷香!前世玩得還少嗎?他心裡的殺機在一點點地增加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至自己於死地,那就讓她先去死吧!

        他靜靜躺著不動,窗外之人又等了一陣,才打開窗戶,輕靈的攀進來,楊逸始終開啟著一線眼瞼,把夜行人的每個動作都真切的看在眼裡,被子下的手腳都處在最佳攻擊的狀態,心裡默默地計算著暴起一擊的時機。

        來人如幽靈般閃近床榻後,矮身床邊,然後伸手輕輕推了推楊逸的肩膀,楊逸一動不動,身體每個感知卻都調到了極致,靜靜地等待著,他鼻子甚至能分辨出平日林可兒身上的那種脂粉味兒!

        然而令楊逸意外的是,來人推了他兩下見他沒反應後,便飛快的閃身出去,連窗子都重新關好起來,影子隨即消失在窗外,整個過程非常快,楊逸還沒等到最佳的發動時機,來人便消失了。

        楊逸一時有些迷糊了,按說來人就算不在這裡動手,也會將他擄到合適的地方下手,否則費這麼大的勁來下迷香幹嘛?難不成只是想讓他今夜睡得安穩些?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楊逸不死心,他依然躺著不動,對方這麼做原因何在一時猜不出來,但有一點,對方絕不會這麼輕易就離開,一定會再來的。

        誰知楊逸等來的卻是一場大火,等他感覺不對勁時,樓下的房間被人引燃,火勢迅速上竄,二樓的地板全是木板鋪就,很快就成了最好的燃料,楊逸大恨,沒想到彌勒教如此歹毒,為了對付他一個人,竟不惜放火燃掉整個客棧,他顧不得多想,飛快的躍起來,一把提起自已的包袱,就衝出門去。

        這時樓中已經有許多客人的驚呼聲傳出,楊逸一腳踢開覃子桂的房間,他才被驚醒起來。

        「子桂快起來,樓下著火了!」楊逸不由分說,一把拽起他來!

        「啊!著火……」覃子桂大驚失色,他還想去拿書箱,楊逸捲起重要的錢物拖著他就往外跑,這短短的時間裡,火勢已經蔓延上二樓來,楊逸原來睡的房間已經被熊熊大火吞噬,連走廊也已經火苗亂竄,滾滾的濃煙嗆得人喉嚨發燙,肺葉彷彿要裂開一樣。

        楊逸他們住的房間在走廊的尾端,火勢蔓延上來後,想從走廊經樓梯下去已經是不可能了,這時樓中到處是衣衫不整,奔走逃命的客人,驚叫聲,哭喊聲四處都是,覃子桂一見走廊被大火封住,也是驚叫連連。

        「子桂別慌,越慌你死得越快,蹲下…….」楊逸往他肩頭一按,自己又沖回覃子桂的房間,一把扯下床前的羅幔,同時抱起床上的被子,又沖了出來,他先將被子往樓下一扔,然後把羅幔一頭綁在走廊的欄杆上。

        「子桂,我先下去,你緊接而下,我會在下面接著你!」

        「哦!楊兄……」

        沒等六神無主的覃子桂說完,楊逸已順著羅幔一滑而下,接著仰頭喊道:「子桂快滑下來!」

        覃子桂一介書生,這時身在絕境,楊逸怎麼說他只能怎麼做,楊逸看他縮手縮腳的樣子,心裡大急,火勢如此大,這種木製樓閣保不準什麼時候就塌下來!

        「快啊!」

        楊逸大喊一聲,嚇得覃子桂雙手一鬆,猛然滑落,口中發出一串長長的驚叫,好在楊逸早有準備,一把接住他。

        這時下面已經亂成一團,店家帶著小二還有一些先逃出來的客人提著水桶在救火,呼喊聲驚動了整坊的百姓,在東京城遇到火災發生,通常官府是不要百姓參與救火的,百姓難以指揮,亂糟糟的反而容易誤事,官府在每坊巷隔300步,就設一「軍巡鋪屋」,每鋪五名鋪兵,夜間巡警。一遇失火,則由馬軍奔報軍廂主、馬步軍、殿前三衙、開封府,各部門領軍士撲滅,不勞百姓。

        楊逸與覃子桂衝出狀元樓時,街上已經衝過來數百軍士,手上提著各種各樣的滅火工具,如水桶、水囊、灑子、麻搭、斧、鋸、梯子、火杈、大索、鐵錨兒、唧筒之類,應有盡有,楊逸顧不得看這些了,他心裡的殺意已經盛似身後的熊熊大火,他和覃子桂披著被子衝出來,就是不讓人看清他們的面目,他估計放火之人尚未遠走,大概還在暗處觀看自己的傑作。

        來到街邊一個暗處後,楊逸對覃子桂說道:「子桂,沒事了,你先在這裡等著,為兄有急事離開一陣,若是別人問起,你就說衝來時與我走散了!明白了嗎?」

        覃子桂驚魂未定,楊逸說完在他臉上拍了幾下,才讓他回過神來,雖然不明白楊逸要去幹嘛,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異香樓後院養有狗,到晚上就會放來出,也常有護院巡邏,但楊逸第一次來時並沒有遇到這些,楊逸猜想林可兒每次夜間翻牆進出,都會先把狗關起來,以免暴露他的行動,這次楊逸翻上牆頭時,果然沒有狗吠聲響起。

        楊逸摸到那間小屋子後,從小窗翻進屋內,裡面漆黑一團,但能摸到裡面堆放了許多柴草,他調均呼吸,就在裡面靜靜地等著,他不確定林可兒回來沒有,也不確定她還會不會像上次一樣,進這柴房來換下夜行服,但這是楊逸發動襲擊的最佳地點。

        從心裡學的角度來說,人一回到自己地盤的那一剎那,心情都會自然的放鬆下來,警惕性也會降到最低,而這間小屋,外面亮些,裡面漆黑,人剛從亮處進入暗處,視覺上也需要一個適應過程,若能在這裡動手,楊逸能保證瞬間將林可兒擊暈,但到目前為止,這一切都還只是楊逸一廂情願的設想!

        現在需要的是耐心,楊逸有的是耐心,前世訓練隱伏襲擊時,有時一伏就是一整天,不言不動,蚊叮蟲咬,甚至是毒蛇爬近,也要堅持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像木頭人。

        大概過去了半柱香時間,小屋外傳來了輕微的動靜,就像是夜風吹動樹葉,接著一串極輕的腳步聲出現在門外,楊逸早以屏住呼吸,隱身在門邊就像牆壁的一部分,很快傳來開鎖的聲音,接著房門無聲的打開來!

        隨著門外一道淡淡的天光透入,一個嬌小的身影閃身進來,就在這一瞬間,隱在門邊的楊逸出手如電,右掌狠狠地擊在對方的腦後,左手同是摀住對方的嘴鼻!

        林可兒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間空房之內,房中一燈如豆,光線被刻意的擋住,不至於洩出房外,她正在打量著房中的情形,身後突然有人說道:「是不是覺得這地方有些熟悉?」

        「是你?竟然是你?你沒死!」聽到楊逸的聲音,林可兒驚詫萬分,也難怪,她一直以為楊逸只是個文弱書生,現在,一切不用多說了,這麼久以來楊逸分明是在扮豬吃老虎,林可兒此刻心中是百味雜陳,甚至連眼前的危險都被驚訝沖淡了許多。

        楊逸轉到他面前,淡淡地笑道:「想起來這兒是哪裡了嗎?」

        林可兒手腳被捆得結實,只有頭部還能活動,她正想重新打量這房間,楊逸已經接著說道:「宣平坊,羅燁家中,前些天羅燁就是死在你躺的這張床上,你難道這麼快就忘了?」

        昏暗的燈光中,聽了楊逸的話讓林可兒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失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你要幹什麼?」

        「可兒,你真好玩,但你要記住,現在有權力提問的是我,你只有答與不答的權力。」

        林可兒此刻心裡已經是翻起了滔天巨浪,她自以為做得乾淨利落,但從楊逸的話可以聽出,他分明知道羅燁是自己殺的了,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

        「是李湘弦那個賤人告訴你的是嗎?這個賤…….」

        啪的一聲,楊逸狠狠的給了她的巴掌,讓他半邊臉很快變成了豬肝色。

        「都這時候了,輪不到你來囂張!林護法,我有一千種方法來收拾你,你是現在自覺把彌勒教的事說出來,還是等我好好招待你一翻再說呢?」

        「你……你竟然都知道了,果然是那個賤人,你別得意,就算我死了,自會有人幫我報仇的,會讓你全家,還有那個賤人全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楊逸根本沒指望她會這麼輕易說出彌勒教之事,見她死到臨頭還如此囂張的威脅,心裡殺意更濃,他一言不發的轉到屋角屏風後,將剛熬好的藥倒出來!

        藥水還滾燙著,楊逸就一把捏開她的嘴巴,猛地灌下去。

        「鑑於你嘴巴不太乾淨,心腸太惡毒,我先給你洗洗!」

        林可兒想吐,但嘴巴被楊逸捏開著,滾燙的藥水穿喉入肚,燙得她痛苦萬分,兩眼都凸了出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4:00
第049章 林可兒之死

        楊逸灌完藥水,看到這妖女一嘴的水泡,心裡沒有一點憐憫,這妖女要殺自己也罷了,今夜竟放火燒客棧,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今夜的大火中,讓她死一百回也不足惜。

        即便如此,林可兒也沒有點屈服的樣子,她翻動著麻木的舌頭,有些含糊不清地說道:「楊逸……終有一天……我們彌勒教會讓你全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楊逸有些厭惡地掃了她說道:「也許你說的有可能發生,但估計你是看不到了!」

        「你給我喝的是什麼?」

        「等下你就知道了,放心!不會是什麼陰陽合歡散之類的,就你這姿色,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這奸賊……你休想從我口中問出一丁點東西來!」

        「不錯,挺聰明,不過問不問得出,等下就知道!」

        林可兒神態變得有些猙獰,冷哼一聲別過臉去,從身體不時抽搐可以看出,那一碗滾燙的藥水讓她很受傷,過了一會兒,當她漸漸感覺腦中有些昏沉之時,就聽到楊逸充滿蠱惑的聲音傳來:「林可兒,看過來,看著這裡,來!」

        林可兒回過頭來,臉上竟帶著一絲嘲弄的表情,讓楊逸十分驚詫,只聽她說道:「楊逸,你枉費心機,你休想從我口中得到些什麼!你休想……」

        楊逸反應過來,立即捏開她的嘴巴,但一切已經遲了,這妖女牙齒裡竟藏有毒藥,大概是別過頭去時,就已經咬破毒藥吞了下去,此時目光已經開始渙散了!

        「他娘的!」

        楊逸不禁暴了一聲粗口,牙齒間藏毒以前只在小說中聽說過,沒想到今天竟真遇到了,而且自己還沒動大刑,這妖女便毅然決然的服了下去,讓楊逸徒呼失策,這妖女竟然就這麼死了!竟然讓她就這麼輕易死了,這個結果讓楊逸懊惱萬分。

        看來與這些邪教斗,絲毫大意不得啊!

        楊逸把林可兒的屍體埋到後院的花叢下,這棟宅子自從羅燁莫名被害家中,至今案子未曾破獲,羅家的人已經扶靈回鄉,宅子被四鄰視為凶宅,如今一直空置著。楊逸埋好屍體後,再在上面植上花草,如今正是多雨的春季,過不了幾天,這裡便全無痕跡。

        最後他再把房中的痕跡一一清除之後,才悄然離去!

        由於撲救及時,狀元樓的火勢沒有向四周蔓延,楊逸回來時,看到整個狀元樓已經燒燬了,旁邊的兩棟房子也被拆掉了,連牆壁都被強行推倒,形成了一道隔火帶,這大概才是火勢沒有大肆蔓延的原因。

        天差不多亮了,火場裡餘煙裊裊,開封府的人還在查勘,據說燒死了七個人,現在甚至連火勢怎麼起來的都無從查起了。

        楊逸在角落裡找到了覃子桂,還有他那兩個隨從也安全的逃了出來,不過書僮一邊頭髮被烤焦了,捲起來像個雞窩似的,還好沒燒傷皮肉。覃子桂依舊包著那床被子,此時他的神情已經恢復鎮定,楊逸輕聲對他問道:「子桂,方才有人問起我嗎?」

        「官差只是來確認你有沒有逃出來而已,別的沒問什麼!」

        楊逸點點頭說道:「那就行了,萬一有人再來說細問,你就說我一直與你在一起就行了,明白了嗎?」

        覃子桂心裡雖然好奇,卻識趣的沒有多問,這段日子以來,楊逸就像他的大哥,處處幫著他、護著他,今夜還救了他一命,楊逸的這點小要求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

        如楊逸所料,在科舉考試前一天,章惇終於進京了!從呂大防、范仁純,到朱光庭、呂陶、梁燾等人,上百官員到城門迎接章惇!一個個誠惶誠恐,小心翼翼!

        楊逸在客棧中聽了這事,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還讓覃子桂的老撲跑去核實了一回,得到確認之後,楊逸與覃子桂坐在桌邊,久久不語,他是真無語了!

        除了感嘆章惇一把『神兵』駭人的鋒芒之外,更對元祐這些君子生出滿心的鄙視,說心裡話,他一直對范仁純有著一份好感,覺得他有他父親那種真正的君子之風,但這回,他竟然也和呂大防等人一起去城門迎接章惇,讓楊逸對他不免看低了幾分。

        兩派勢力鬥了這麼久,九年來元祐黨人打擊元豐黨人無所不用其極,蔡確死在了嶺南,章惇等人也都被一貶再貶,一一被列為奸佞,這些人甚至敢於金殿上翹著屁股對向趙煦,事到如今,誠惶誠恐的跑出來迎接,奴顏婢膝就想過關?

        都說君子若竹,竹有節!而呂大防這些君子有的卻是『折』啊!

        楊逸撂下筷子,對覃子桂說道:「子桂啊,見識了吧?寧做真小人,莫做這偽君子啊!瞧瞧這些君子的氣節,真讓人佩服啊!難怪……」

        楊逸本來想說難怪金兵打到東京城下,這些君子跑出去又是獻金銀,又是獻女人,最後連一國之君都跑出去給人下跪了,還好他剎住了話頭,以幾聲嘿嘿冷笑代替。

        覃子桂到底不如他一樣性格剛毅,只是笑笑,沒說什麼!

        「不管這些,子桂吃完好好思量一下明天怎麼答題吧,為兄去也!」楊逸說完獨自出門而去!

        「喲!楊郎,你可來了,可想死奴家了!」

        「楊郎!還有奴奴,你都好些天沒來看奴奴了……」

        「……」

        異香院看上去沒什麼異樣,楊逸一進門,姑娘們紛紛擁上來,酥胸粉臀撕磨著,一個個眼含秋水,眉散春情,恨不能立即把他據為己有!

        楊逸左擁右抱,上下其手,樣子極為放浪形骸,哈哈地笑道:「我也想你們啊!可你們鴇母怕是不歡迎我啊,這花魁一到手,她就把我扔過牆了!各位美人大概都知道,那尹才子還沒付我賭資呢!」

        「哎呀,楊郎,你來,奴家不要你資財嘛,只要楊郎你高興就行……」

        「不妥,不妥,我楊逸可是昂揚男兒,各位美人又不是沒見識過,怎能吃軟飯呢?」

        一群美人兒想起他床上的勁兒,一個個媚眼如絲,有的伸手就向他敏感部位摸來,楊逸眼明手快,先來個當胸一捏,換來一串串嬌吟!

        「各位美人兒,今天算了,本郎君要養精蓄銳應對明天科舉!」楊逸一邊說著,一邊擺脫這群鶯鶯燕燕,向裡院走去!

        「楊郎乃狀元之才,我們姐妹預祝楊郎高登榜首!」

        「好,借各位美人吉言,等本郎君高登榜首,再來登各位美人的床頭,哈哈哈……」

        楊逸帶著一串大笑,好不容易擺脫那群熱情似火的美人兒,來到後院時,李湘弦聽到動靜,已經在小院門笑盈盈地等著。

        「楊郎……」李湘弦很自然的伸出柔荑,牽過他的左手,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依戀。

        倆人並肩往樓上走,楊逸留意她樓中的情形,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但現在林可兒那條線斷了,也只能多留意李湘弦身邊的人,他相信隨著林可兒莫名其妙的失蹤,彌勒教一定還會重新在李湘弦身邊安插人手的。

        表面上他雖然一如既往,實際上楊逸心中對李湘弦的戒心也重了起來,倆人進入房間後,楊逸不經意地問道:「可兒呢?怎麼不見人影?」

        「哦!她有事兒!」

        李湘弦在撒謊方面並不高明,答得有些勉強,楊逸住的狀元樓失火,起初她並沒有多想,只是一心為楊逸擔心,得知楊逸沒事了,林可兒卻莫名其妙的沒了蹤影,讓她感覺到狀元樓的這場火災有些不尋常了,這些日子,她與楊逸接近,也感覺到林可兒因此有些不滿,但現在林可兒失蹤了,一切都只能憑空猜測。

        「楊郎,以後多小心些,奴家擔心你呢!」李湘弦終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楊逸能感受到她是真心的,抬起她的手親了一下笑道:「有什麼好擔心的,不就是一場火災嘛,我楊逸五行具全,火來克火,水來克水!美人兒來了我……降美人!」

        「楊郎又胡說……」

        李湘弦雙手抱向他背後,柔軟的嬌驅自然的貼入他懷中,香腮兒輕輕擦著他的臉頰,楊逸聞著她身上那熟悉的幽香,反手緊緊抱著她的纖柔的腰肢,他與李湘弦之間,除了未真個合體之外,其它的已沒有多少避諱。

        李湘弦今天的表現讓楊逸有些意外,她將楊逸越抱越緊,還主動的抬起頭來吻他,迷離的眸光裡碧波蕩漾,在這種事上,楊逸從不會被動承受,一下子吸住她的香舌,熱烈的回吻起來,雙手同時在她嬌軀上游動起來,一手從腰肢下滑,覆在那渾圓挺翹的粉臀上,一手上游到胸前,一把握住那飽滿的玉峰,肆意的撫弄起來!

        「楊郎……」

        李湘弦被他撫弄得鼻息休休,渾身綿軟,只能像條軟身蛇兒纏在他身上,不覺間羅衣半解,肚兜斜滑開來,那雪白的雙峰裸露在楊逸眼前,那傲然挺拔的風姿,頂峰上小小的紅櫻桃隨著急促的呼吸不停的起伏。

        這個絕世尤物,身上真是無處不美,楊逸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的衝動,許久之後,他長吁了幾口氣,才強制自己停下來,此刻李湘弦臉上染著了深色的桃暈,被楊逸盡情的肆虐一翻後,一雙玉腿緊緊地絞在一起,躺在羅床上的樣子風情無限,媚若妖姬。

        楊逸坐起身後,這回李湘弦沒象原來一樣羞澀地扯過衣服掩蓋胸前的無限風光,而是再次反抱著他,幽幽地說道:「楊郎,要了奴家吧!奴家要把一切都獻給楊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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