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宋私生子 作者:何昊遠(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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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chang95 2012-8-25 01:38: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4 849508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48
第080章 隆佑宮之暗流

        隆佑宮裡,向太后斜靠在軟榻上,榻前用一面鎦金屏風隔著,她頭不梳髻,長發有些零亂地披散著,身上只穿一襲薄薄的汗衫,鬆散的領口處露出一片白膩,向太后今年四十八歲,良好的保養使得她平時看上去還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但這次宣德門事件給她的打擊太大,此刻滿臉憔悴,幾日間彷彿蒼老了十歲。

        尚清仁正跪在榻前小心地給她喂藥,嘴裡輕聲勸解道:「太后不必多想,保重身體才是正理。」

        「唉!官家翅膀硬了,我也拿他沒轍了,想當初連神宗皇帝都不敢如此強硬,不想那個怯懦的女人卻生了這麼個倔強的兒子,世事難料啊!」

        「太后慎言,官家可是太后您的兒子!」

        「我的?」向太后臉上滿是苦澀和無奈,這種話說給外人聽聽也就罷,自家事自家知道。

        向太后喝完藥,慢條斯理的漱過口才接著說道「這回倒是小看了楊逸這個奸佞!自太祖開國,我大宋就與士大夫共天下,此乃立國之本,如今這奸佞推出的新法比王安石更甚,分明是要把我大宋基業毀了,此獠不除,國將永無寧日!」

        向太后說得大義凜然,尚清仁立即投其所好道:「太后,楊逸本是李清臣孫子,據韓治所言,楊逸為人悖逆不孝,對自己的祖母竟然動手打罵,如同禽獸……」

        「真有此事?」不等尚清仁說完,向太后便迫不及待的打斷他,原本灰暗的臉上竟多了幾分神采。

        尚清仁佝僂著身體答道:「太后,此事千真萬確,就在前些天,李清臣夫人到楊逸府上,數十隨從個個被打得鼻青臉腫,李夫人被楊逸大肆辱罵,從主位上拎下來,態度之惡劣聞所未聞,李夫人本想告到衙門,後來被李清臣阻止,韓忠彥之子韓治去探望姑母時,李夫人才一五一十的將此事說出,絕對錯不了!」

        「好好好!太好了!」

        向太后霍地站起來,神色十分亢奮,腰間衣帶未束,這時胸前洩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她都沒注意到,她連聲吩咐道:「清仁,你立即去找韓治,讓他替自己的姑母出頭狀告楊逸,此事鬧得越大越好,最好是鬧得天下皆知,清仁你再聯絡其它正直的大臣,一齊彈劾,我倒要看看官家怎麼保這個奸佞,記住,楊逸是受了章惇教唆,明白了嗎?」

        向太后越說越開心,最後忍不住大笑起來,尚清仁一邊上前幫她系衣帶,一邊說道:「太后說得是,此事正是章惇教唆,奸黨中李清臣與章惇聲望不相上下,章惇擔心李清臣與自己搶奪首相之位,因此刻意結交楊逸,並教唆楊逸背叛李家,極力給李家製造醜事,以達到打擊李清臣的目的,此事不容置疑,奴才相信天下人遲早會看清章惇的險惡面目。」

        「好好好!就這麼辦!清仁快快去辦!」

        看到向太后病情竟不藥而癒,尚清仁也是滿心歡喜,他本是入內內侍省都都知,結果趙煦剛親政,他就被趕下來,換上了原本從事雜役的焦守,他現在只有依靠向太后,才有可能奪回曾經的一切,因此辦起事來十分勤快。

        韓忠彥共有十子、十七女,很能生,不過不要緊,韓家近千里土地,差點沒把河北全佔了,多養幾萬人都沒問題,再過幾年,連小岳飛都得去幫韓財主家放牛了。

        韓治是韓忠彥第五子,韓家的若大家業本來輪不到他去繼承,能分幾十里田地就不錯了,但世事難料,生得早不如生得好,他的四位哥哥先後病死了,命好的韓治便順順當當的成了韓家長子,千里沃野一下子攬入懷中,按說韓大衙內本該是春風滿面,喜氣洋洋才對。

        此刻韓衙內摟著擷芳樓的頭牌弄月姑娘,卻是一臉的晦氣,他父親韓忠彥剛剛丟了樞密使的要職,他自己在這次大清查中也被查出貪污行為,被剝奪了吏部員外郎的官職,前途一片暗淡。

        「牧之兄,來幹了吧,咱們算好的了,像我三弟貶謫嶺南蠻荒之地,此生能不能回來尚屬未知,唉!」坐在對面的呂希績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也丟官了,同樣是滿懷感嘆。

        呂家從太宗朝的呂蒙正中狀元開始,家世便一發不可收拾,世代公卿,先後出過幾位宰相,家世比韓家有過之無不及。

        在這次對舊黨後人的大清查中,被貶謫或奪官者無數,韓家、呂家這樣的舊黨大閥首當其衝,司馬家最幸運,因為司馬光是天閹,無子嗣。

        兩人正唏噓著,雅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韓治心情不好,頓時大怒,但看清來人後,張到一半的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來,他回頭擺擺手,抱月和幾個姑娘連忙退了出去。

        尚清仁自己拉開張椅子坐下,才說道:「呂大人也在,正好,咱們就一起聊聊吧!」

        韓、呂二人連忙幫尚清仁斟茶倒酒,熱情地招呼著,尚清仁是向太后身邊的人,內外聯絡一向由他負責,韓、呂二人絲毫不敢怠慢。

        然而等尚清仁把來意道明,呂希績立即決定選擇作壁上觀,韓治也是沉默不語。

        告楊逸,聽起來簡單,但細想一下,你就會明白這不是個簡單的勾當。

        朱光庭等人也打過楊逸的主意,最後反而弄得土頭灰臉,加上向太后在宣德門事件中,剛剛被扇了個響亮的耳光,趙煦根本不顧向太后的臉面,還親自到楊逸府上請這個六品官,此舉聞所未聞,向太后也不足憑啊!

        新黨正在磨刀霍霍,這時去告楊逸,不是把脖子往人家刀口上送嗎?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僥倖把章惇也搞垮了,但新黨頭子其實並不是章惇,而是趙煦,你能把趙煦也搞垮?

        只要趙煦還是皇帝,你砍去他的左膀右臂,他只要還剩個腳丫子也能把你踩死,現在的趙煦就像一隻渾身是刺的刺蝟,章惇、楊逸等人就是他的身上的刺,誰敢碰一下,都會被趙煦視為對新政的挑戰,趙煦可不是神宗皇帝,這活不好幹啊!韓治和呂希績都是從小就接受系統『政治鬥爭』訓練的人,他們早被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官場格鬥士,豈會想不通一這層?

        「難不成韓大人怕了,楊逸忤逆不孝,證據確鑿,而且此事並非政爭,事涉人倫大禮,天下必將側目,太后也隨時可以親自出面說話,就算官家想護著楊逸等人,然大宋以孝治國,官家難不成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縱容這等忤逆之徒?兩位,這可是你們最好的機會,若是能驅逐章惇、楊逸一眾奸佞,被貶的正直大臣便能從新歸位,各位也必將成為天下景仰的人物!」

        尚清仁說得天花亂墜,其實都不足以打動韓治兩人,但他們心裡也清楚,向太后是舊黨唯一的指望,若是此時不按向太后的意思去辦,向太后很可能再也不管他們的死活了,若真如此,舊黨就永世再難翻身,而且,此事確實值得去一博,只要緊緊抓住『仁孝』這個大義,勝算還是非常大的,就算不能扳倒章惇,給楊逸定罪卻是沒問題的。

        扳倒一個楊逸,至少也能出出心頭的惡氣,因為他父親韓忠彥的罪名主要就是楊逸蒐集的,對於韓家來說,與楊逸之間已是國仇家恨,不共戴天!

        想到這,韓治決定放手一搏,為了舊黨、為了韓家、更為了他自己,同時他硬把呂希績拉了進來,三人在擷芳樓的閣間裡密謀了整整兩個時辰,把各種細節都理了一遍,才各自散去。

        楊逸與章惇上次密談之後,新黨的步調再一次加快,爭分奪秒的佈局著。

        清丈土地的工作加大了力度,動用了大量廂軍參與清丈,而且根據楊逸提出的策略,負責清丈土地的吏員大都採取異地對調的方式,甲縣的吏員調到乙縣,乙縣調到丙縣,儘量防止清丈過程中營私舞弊的行為。

        同時利用幾次大清算的機會,儘可能將支持新法的官員提拔到重要的職位上,進一步鞏固新黨的勢力,章惇不畏一身罵名,現在的情形是,誰反對新政,立即貶謫,章扒皮正擔心沒那麼空位給新黨成員呢;

        在這種高壓手段下,開始自是一片混亂,反對者群起而攻之,但趙煦和章惇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隨著時間推移,眼看反對無效,無數官員倒戈,或沉默;畢竟沒人想去嶺南安家,苦讀半輩子詩書得來的官職更沒多少人願放棄。

        與此同時對舊黨的打擊並沒有放鬆,章惇設立一個新部門,專門負責整理元佑年間臣僚的章疏,目的是把元佑年間所有攻擊新法、迫害新黨官員的章和疏都排比分類出來,以此為依據清算細帳,誰咬過咱們,現在不把你滿嘴牙拔光就不算完。

        而楊逸參與的《神宗實錄》編撰工作也在日以繼夜的進行著,國史館裡整夜燈火不息,這是新政的總綱領,新黨等著它給自己正名呢?為此楊逸也常在國史館熬夜,忙得天昏地暗的,根本沒有上值下值的時間概念,可以說大宋從未有一個時期、朝廷的運轉效率這麼高過。

        這天早上楊逸實在熬不住了,揉著惺忪的雙眼回到家,卻發現李清照這個小蘿莉守在門房等著他,娥眉緊蹙,那原本明亮如星辰的眼睛也變得暗淡無光,臉上滿是擔憂和難過,那模樣看得楊逸心肝兒一陣抽痛。

        小蘿莉聰明美麗,人見人愛,自從第一次來楊家後,楊氏把她當閨女般疼著,楊家許多新奇好玩的東西對李清照也有極大的吸引力,兩家離得近,經他娘親同意後,她自己也常帶著丫環跑到楊家來玩,楊逸見她竟不進家,而是等在大門,便知道出事了。

        「清娘,怎麼守在這裡?」

        一見楊逸,李清照雙眼頓時淚汪汪的,惶然無措的撲上來抱住他說道:「楊大哥,你怎麼才回來呀?楊大哥,求你幫幫我爹,救救我爹爹吧,大恩大德清娘永世不忘……」

        「清娘別急!」楊逸一邊幫她擦淚一邊說道:「先把事情說清楚,楊大哥能幫的,一定盡力而為,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聽了楊逸的保證,李清照有了依靠,終於平靜了一些,紅著臉鬆開抱著他的雙手,小姑娘知道害羞了!剛才只是太擔心因而失態而已。

        李清照知道的也不多,只從大人口中聽說她爹爹要被貶到瓊州去了,她自幼熟讀詩書,知道瓊州是十去九不回的蠻荒之地,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楊逸,這次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楊逸身上。

        昨天她就來守了一整天,結果沒見到楊逸,把她急得一夜沒睡,今天一大早又來了,李家現在一片愁云慘淡,她娘親王氏也建議丈夫來找楊逸,但被李格非拒絕了,他可以為蘇軾的事求楊逸,但為自己的事,他拉不下那個臉,王氏知道楊逸對李清照有種特殊的好感,也就默許了女兒往楊家跑。

        楊逸拍拍李清照的小腦袋,安慰道:「清娘先別急,你先和青葉進家去歇著,我這就去打聽一下,看看事情如何,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力保你爹爹沒事的。」

        李清照忐忑不安的站在門邊,目送楊逸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青葉勸不動她,她堅持守在門房等著。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49
第081章 忤逆大罪

        楊逸直奔尚書省找到章惇,才知道事情原委,原來章惇讓李格非出任新成立的編類局檢討一職,負責編類元祐時期朝臣的章疏,李格非拒不接受也就罷了,還上表彈劾章惇,再次翻出章惇身為『三奸』之一的舊事來斥罵章惇,認為編類局純屬章惇個人為了打擊異己,而違製成立的部門,用心險惡,總之言詞十分激烈!

        元祐年間,舊黨曾把司馬光、范純仁、韓維譽為『三賢』;將蔡確、章惇、韓縝斥為『三奸』,同時將王安石和蔡確親黨名單列入奸佞榜公佈,此舉對新黨而言,不只是政爭的問題,更是一種人格上的巨大污辱。李格非哪壺不開提哪壺,難怪章惇要把他踢到海南島去。

        楊逸得知事情經過後,沉默了,這個關鍵的時刻,章惇的權威絕不容挑戰,否則新法將舉步維艱,而且編類局是楊逸與章惇密談過後特意成立的一部門,它的用意絕不僅僅象表面上那樣,單純是為了打擊舊黨官員。這個部門承擔著一個絕密的、關乎全局的任務,它最終的目的是為了劍指中宮。

        章惇見他頂著兩個黑眼圈跑來問李格非的事,知道他定然又在國史館熬了一夜,便笑道:「狀元郎跟自己這個上司關係不錯?」

        楊逸搖了搖頭說道:「章相公不是徇私的人,我與李格非之間關係雖然不錯,但若是影響大局,那就算了!」

        章惇突然大笑道:「人人都說我章惇心狠,看來狀元郎有過之無不及啊!」

        「這不是心狠,無論是立身處世還是為政,自己必須先立於不敗之地,才有資格去同情、去憐憫對手,否則就是婦為之仁、是給自己挖墳墓,而現在新政草創,容不得絲毫心慈手軟。」

        章惇深思了一下說道:「小友先回去休息吧!此事我會妥善處理的。」

        楊逸一怔,然後躬身一揖道:「那就有勞章相公了!」

        楊逸再次回到景明坊,李清照還在著急的等在門前,見了楊逸她一時竟不敢開口詢問,臉上儘是患得患失的神態,面對李清照楊逸心裡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慚愧,他儘量讓自己的笑容自然些,和聲說道:「清娘別擔心,沒事了!你也餓了吧,來,隨哥哥先進去吃些東西!」

        「真有沒事了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楊大哥一定有辦法,謝謝楊大哥……」陽光出來了,大地上百花綻放,聞到的、聽到的、看到的儘是三月的明媚春光。

        楊逸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緩步向自家前廳走去,青葉早讓人張羅好蓮子粥等著,楊逸一邊把粥端給李清照,一邊說道:「謝不謝的先不說,清娘先把這碗粥喝完,讓哥哥放心,就是最好的回報!」

        這個天真無邪的少女,對楊逸竟是如此的信任,只聽楊逸說一聲沒事了,臉上的笑容就從未消失過,她乖巧地點頭說道:「楊大哥累了一夜,您也快吃!這次……」

        「噓!」

        「嘻嘻!」

        李清照眉眼兒笑得彎彎的,就像一雙月牙兒,不時撲閃兩下,顧盼之間透著無限的靈氣,小口小口喝著粥的樣子很嫻雅,只有從小接受良好的家教、再經詩書的浸潤過才可能有這樣動人的氣質,連楊逸都受她影響,吃得斯文多了。

        兩人喝完粥,楊逸才說道:「清娘,若不出意外,令尊不會貶謫瓊州了,但很可能會外放地方,你回去跟你娘說說,讓你娘親勸勸你爹爹,現在朝中局勢風高浪急,讓你爹爹莫再強出頭了,新政好不好咱們且靜觀其效便是,否則楊大哥也沒辦法了,清娘聽清楚了嗎?」

        李清照鄭重的點了點頭,斂衽向楊逸盈盈一福道:「清娘都記下了,謝謝楊大哥,楊大哥,若是爹爹外放,我以後豈不是見不到楊大哥你了!」

        「其實多出去見識一下,對清娘你未必沒有好處,清娘可以給楊大哥寫信,你作了好的詩詞便寄來給楊大哥分享好了,記住哦,多作些好詩詞來報答哥哥哦」

        楊逸好不容易哄得小姑娘再次露出笑臉,這才讓青葉送她回家去。

        等楊逸大睡一覺起來,李格非的處理結果也出來了,貶為安肅軍通判,這個結果相對流放瓊州而言,已經好了千萬倍,安肅軍地處宋遼交界,自澶淵之盟以來,宋遼邊境雖然小磨察在所難免,但一直沒有什麼大的軍事衝突,安全應該不成問題,王氏帶著李清照再次來到楊家道謝,順便辭行,楊逸出面稍稍聊了幾句,便由楊氏接待。

        韓治拉著呂希績一紙訴狀終是將楊逸告到了開封府,隨他們一起到開封府的,還有韓老太身邊的兩個僕婦,當天就是她們要上去給楊氏與韓碧兒掌嘴,楊家下人恨她們助紂為虐,當時狠狠地給了她們幾個巴掌,至今臉上的於青未消,為了更有說服力,她們此時腿上也裹著布條,呼天搶地的由人抬進了開封府。

        新任開封府尹許茂是個剛直不阿的人,是蘇頌之外很少幾個沒有涉入新舊黨爭的大臣之一,而且他本身是個孝子,十分注重綱理倫常,接到這樣的忤逆大案,許茂立即派人傳喚楊逸。

        楊逸剛到國史館,就有開封府的衙役找上來,得知事情大概後,他不動聲色的跟著衙役往開封府衙,路過御街時,卻聽到許多人已經在議論此事,有認識楊逸的人還對他指指點點,一個老大娘甚至敢把爛菜頭扔到楊逸馬下,然後對天大罵道:「忤逆不孝的東西,就算爬得再高,也不過是衣冠禽獸,這老天爺怎麼不開眼啊!一個響雷劈死這種禽獸才乾淨呢!」

        楊逸叫住要上去找老大娘麻煩的隨從,權當沒聽見,策馬快行而去,老大娘見楊逸如此,更加威風了,在後面罵個沒完,這年頭孝字當頭,百姓們都認這個理,只要聽說誰不孝,管你身份再高,一樣會引來一片唾棄和鄙視。

        此案還沒開審,街上竟已熱議紛紛,而且是一邊倒的對楊逸加以譴責,不想可知,對方這是要把事情鬧大,將自己名聲搞臭,製造一種人人唾棄的架勢。楊逸心中暗暗發恨,他輕聲吩咐了幾句,幾個隨從很快就散入街上的人群中去。

        楊逸剛進開封府大堂,許茂就冷哼一聲,韓治他們添油加醋地楊逸的『惡行』先描述了一遍,先入為主,許茂對楊逸的印象是壞到了極點。

        「升堂!」

        「威武……」

        列班的衙役賣力地喊著堂威,許茂重重一拍驚堂木喝道:「楊逸,你身為新科狀元,熟讀諸家百子,卻不知孝字為何物,今有韓治、呂希績告你毆打辱罵自己的祖母,情節惡劣,形同禽獸,你可有何話要說?」

        堂下的韓治倆人聽許茂這口氣分明是信了自己的說詞,心中暗喜;只要許茂不偏袒楊逸,他們人證物證具在,手握『孝』字大旗,必能將楊逸告倒,即便是趙煦也不好出面維護。

        楊逸冷冷地掃了二人一眼,向許茂施禮道:「許大人,敢問韓治與呂希績是何許人?此事與他們有何關係?為何是他們出面狀告下官?」

        韓治搶上前來長身一揖,不愧是出身韓家大族,他動作十分儒雅,盡顯謙謙君子之風,只聽他說道:「許大人,算來我還是此子的表叔,他不認表親也就罷了,但對自己的祖母橫加打罵,有失人倫,此舉世所難容,晚生實在看不過眼,這才替自己的姑母來擊鼓鳴冤,請許大人明察!」

        還表叔呢?若是自己討飯到他家,估計連點殘茶剩飯都討不到,楊逸淡淡地反問道:「你既然自稱是本官的表叔,就當知道為親者諱的道理,而且此事本是楊李兩家的事,我兩家自會解決,你不問原由便將本官告到衙門來,是何道理?」

        韓治一時無語,按世俗觀念,講究為尊者諱,為親者諱,這種事確實應該自家人內部解決,象韓治這樣不由分說告到衙門來確實不應該。

        堂上的許茂朗聲說道:「楊校理,百善孝為先,你毆打辱罵自己的祖母,悖逆人倫,豈能再包庇縱容?此舉理應公之於眾,讓天下人引以為戒。」

        「引以為戒?很好,許大人,敢問此二人可是官身?」

        此二人原來確實是官身,但就在前些天不是了,韓治倆人聽楊逸問起,臉色頓時大變,許茂濃眉一蹙,未及作答楊逸便接著說道:「據下官所知,此二人剛剛因貪污被朝廷奪去官身,如今是庶民身份,許大人,按律民告官理應作何處理,您不會不知道吧?許大人若不按律嚴懲,讓天下人引以為戒,今後天下庶民豈不是紛紛效仿他們以民告官?」

        許茂倒也不愧剛直之名,立即大聲喝道:「將韓治、呂希績二人拖下去先各打五十大板!」

        隨著一塊令牌啪的一聲落在大堂中央,韓呂二人頓時面如死灰,剛才長衫飄飄,儒雅君子的模樣不見了,二人都是高門大戶出身,從小被捧在手心裡呵護著,哪裡吃過什麼苦頭?

        若真挨個五十大板,非要去他們半條命不可,此時再顧不得什麼臉面和骨氣了,二人撲嗵一下跪地大聲求饒道:「許大人饒命啊!我等也是儒門弟子,豈能受此酷刑?許大人你就看在韓呂兩家的份上,饒了我們吧…..」

        許茂見二人竟是這麼一副軟骨頭,不由得心生厭惡,再次大喝道:「拉下去,行刑!」

        嚇癱過去的韓治和呂希績被拉了下去,如狼似虎的衙役不由分說扒下他們的褲子,露出白嫩屁股來,堂外無數百姓在看著,有許多還是韓、呂讓人暗中鼓動來的;還沒打,光是被當眾扒光褲子,韓呂二人就羞憤欲死了。

        可惜他們沒勇氣咬舌自盡,衙役將二人按倒,大板子高高舉起,然後啪啪連聲,衙役何曾有機會打這麼高貴白嫩的屁股過,打得那叫一個暢快啊!

        這可是大宋最顯赫的韓家與呂家的衙內!平時這些人高高在上,拿鼻孔子看人,如今卻像死豬一樣任他們大板子猛揍,這極大地滿足了衙役的虐待心裡。

        韓呂二人嚎叫如豬,二十板不到便痛昏了過去,衙役早有準備,拿冷水把二人潑醒繼續打,到了四十板時,許茂眼看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這才叫停。

        「下官常聞許大人執法如山,難不成許大人也要徇私嗎?」

        「哼!楊校理放心,律法並無規定板子要一次打完,餘下的十大板本官先記下了,過後再打!若是楊校理的忤逆罪審定,本官同樣會按律嚴懲,絕不姑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49
第082章 光芒太盛

        餘波原是跑江湖的,楊家選護院時他因功夫了得而入選,餘波為人靈活機巧,很得楊逸看重,暗暗試探幾回後,楊逸便讓他日常護衛左右。

        雖然做護院也是下人,但相對自由,待遇也好,特別是跟隨楊逸越久,餘波越是清楚這個狀元郎能量驚人,只要自己忠心跟隨,餘波相信自己遲早有出頭的日子,因此他非常珍惜今天的一切。

        街上譴責楊逸的百姓越來越多,楊逸是新科狀元,又是紹聖新稅法的制定者,倍受百姓關注,如今傳出他忤不孝之事,街頭巷尾的百姓爭相哄傳,有的起初不相信新科狀元是這樣的人,但隨著傳言越來越多,有的傳播者言之鑿鑿、說得口沫橫飛,由不得你不信。

        餘波得了楊逸的吩咐,和幾個護院散入人群中,尋找那些故意散佈謠言的人,果然不出所料,他們很快就留意到七八個人,都作市井小民打扮,每到一處必定會滔滔不絕地把楊逸忤逆不孝的事大肆宣揚,而且越說越離譜,到後來餘波竟聽到有人說楊逸讓自己的祖母從跨下鑽過,或是強迫自己的祖母吃屎之類的話。

        謠言就是這樣,越離奇越有人樂意議論和傳佈,此事很快就在東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幾乎是人盡皆知,唾罵聲越來越大,更多的百姓紛紛湧向開封府,觀看那裡的堂審。餘波他們綴上那些謠言製造者,一有機會立即將人控制住,悄悄的帶走。

        此事不但在街頭巷尾引發熱議,而且在朝廷各部門也奇快地傳播著,李清臣也很聽到了傳言,他心中暗怒,韓治將楊逸告上開封府,其用心絕不單純是為自己姑母討公道,這種做法不但讓楊逸臭名昭著,李家也必將跟著丟人現眼,李清臣一生清高,怎麼受得了韓治這種行為?

        家務事鬧到衙門去,鬧得東京城人人皆知,別人會怎麼看李家?又怎麼看他這個禮部尚書?他還有何面目留在這個禮部尚書的職位上?

        蘇頌聽到此事後,顯得憂心忡忡,蘇楊兩家的親事已經定下,楊逸卻突然成了天下人唾棄的忤逆不孝之人,讓蘇頌這個老泰山情何以堪?他倒沒有立即相信楊逸真是如此為人,數十年冷眼傍觀,蘇頌比誰都清楚此事深層次原因,無非新舊黨爭的一個衝突點而已,他擔心的是,楊逸總是被推到風口浪尖上,沒個安生的時刻,讓他心中的憂慮越來越深,難道自己的女兒真是無福之人?

        倒是章惇聽到此事,只是眉頭稍微皺了一下,隨即又埋頭到堆積如山的文牘中去!

        開封府大堂裡,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韓治和呂希績也豁出去了,被抬上堂來後,滿眼狠毒地看著楊逸,恨不得把楊逸剝皮抽筋方解心頭之恨!與肉體上的疼痛比起來,被當眾扒光褲子打屁股這種精神上的羞辱更讓他們難受,他們甚至連許茂都恨上了。

        「楊逸,你毆打辱罵自己的祖母,人證物證具在,你還有何話要說?」許茂心裡也極為不舒服,到目前為止,場面似乎反而被楊逸控制著,讓他這個主審十分不痛快?何況他對楊逸的忤逆行為也極為不滿,因此對楊逸再沒有絲毫客氣,直呼其名,語帶斥喝,顯得極為威嚴。

        楊逸淡然道:「許大人身為主審,似乎沒弄清楚一件事,下官並沒有祖母,何來毆打辱罵自己祖母之說?韓治一個被剝職為民的貪贓枉法之徒,以民告官也就罷了,竟還是誣告,許大人,不知這又該當何罪啊?」

        許茂一愣!甚感無語,對楊逸的鄙夷之色更濃,覺得此人是如此無恥,連祖宗都不要了!他非常想給楊逸也來五十大板,但理智告訴他,衝動不得,須依律辦案才行。

        堂下的百姓也是一片嘩然,對楊逸聲聲唾罵,誰能沒有祖母?在他們看來楊逸分明是睜眼說瞎話。

        李逸不慌不忙地接著說道:「下官是個棄子,自幼由家母一個人扶養長大,這世上只有家母一個親人,因此並不存在什麼祖母之說,韓治、呂希績二人連這一點都沒弄清楚,這是再明顯不過的誣告,請許大人依律嚴辦吧!」

        堂下的百姓再次嘩然,一時議論紛紛,楊逸說自己是棄子,這個概念比較模糊,不明實情的人聽來一定以為他是被父母拋棄路邊的棄嬰,以此論來楊逸還真沒有什麼祖母之說,既然如此,說他毆打辱罵自己祖母倒還是冤枉楊逸了。

        「他在胡說,他的親生父親叫李樂然,乃禮部尚書李清臣長子,他的母親楊氏是李樂然外室,我的姑母就是李樂然的母親,也就是楊逸的祖母,事實具在,他現在否認我的姑母是他的祖母,不過是為了掩飾他忤逆不孝的行為,請許大人明鑑!」

        韓治象只憤怒的母牛瞪著楊逸,生怕別人聽不到他的話一般,喊得那叫一個歇斯底里。

        許茂一啪驚堂木,把韓治震住,然後大聲對楊逸喝道:「楊逸,本官看你還如何狡辯,別以為本官好糊弄,數月前開封府曾審過你的案子,從血緣上算你確實是李尚書孫子,這容不得你抵賴!如今你毆打辱罵李夫人、也就是你的祖母,此事有人證物證在,你身為朝廷命官,做下這等傷風敗俗、大逆不道之事,本官說不得要依律嚴懲,以正視聽,以儆尤效!來啊,先給本官剝下他的官服……」

        楊逸上次在開封府表現得太彪悍,開封府的衙役猶有餘悸,一時竟沒人敢上去動他,許茂氣得一臉鐵青,楊逸搶先說道:「許大人既然知道得不少,那就應該知道下官是由家母一個人扶養成人,而正是這位出身韓氏大族的李夫人,從未承認下官母子的身份,李家也因此從未將下官名字錄入家譜,如今下官改隨母姓,另立門戶,早與李家沒有任何關係,這位李夫人仗著韓家勢強,竟然還欺上我楊家來,對家母任意的打罵,家母養育之恩無以為報,身為人子豈能看著自己的母親被人欺上門來打罵?即便如此,下官也只是對這位李夫人的幫兇作些懲戒而已,何曾毆打辱罵過她本人?若真有此事,李家人早就來狀告下官了,何須此獠來越俎代庖?韓治二人因貪污被剝職,對下官等懷恨在心,因此捏造事實,尋機報復,許大人難道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

        楊逸見許茂平時官聲還不錯,隱晦的點明這是新舊黨爭,希望他別往裡摻和,但此公顯然是個牛脾氣,對楊逸的提醒竟充耳不聞,猶自大喝道:「楊逸,本官來問你,你辱罵李夫人為狗,並將李夫人從坐位上提下來,可有此事?」

        楊逸見他如此不識進退,大怒道:「許大人,就算是你,敢欺上門去對家母打罵,別說是從位置上提下來,信不信下官敢一刀把你砍了?」

        楊逸森森然怒目而視,如猛虎撲食之態,連許茂都不禁為之心驚,他實在想不通如此凶悍的眼神怎會在一個狀元郎身上出現。

        「楊逸,你這是承認打罵李夫人屬實了?」

        「許大人,此事千真萬確,請許大人為在下做主啊!」韓治一看有機可趁,立即大聲疾呼,最後被楊逸冷冷一掃,才總算安靜下來。

        「許大人有欺上我家去嗎?」

        「本官何曾欺上你家門去?」

        「那此事便純屬虛構!」

        楊逸的回答讓許茂為之氣結!

        「來啊,傳人證!」

        隨著許茂大喝,除李家的兩個僕婦外,竟然還有楊家的一個馬伕被帶上堂來,那馬伕叫常三郎,上堂來後目光閃爍,不敢看楊逸一眼,楊逸濃眉緊鎖,家中下人到楊家才幾個月,加上楊逸事忙一直沒時間管家裡的事,不想家裡竟出了賣主求榮之輩,看來韓治倆人這次還真下了一翻心思。

        常三郎和李家兩個僕婦當堂證實,當天楊逸確實曾罵李老太是狗,並當眾把李老太拎下椅子。

        對此楊逸沒有過多辯解。但他堅決不承認李老太是自己的祖母,只要這一點站得住腳,忤逆不孝的罪名就扣不到他頭上,楊逸擺事實說道理,然而許茂堅決認為:天下只有不是的兒孫,沒有不是父母長輩。

        也就是說,李老太就算不承認楊逸的孫子身份,楊逸也必須承認這個祖母,因此,他認定楊逸忤逆不孝的罪名成立,竟悍然將楊逸關進了大牢。

        事態的發展一下子向著有利韓治一方發展,許茂的奏章很快就遞到了趙煦的案頭,與此同時,數不清的彈劾奏章雪片地飛來,矛頭一致指向楊逸,彈劾者不無不是引經據典,象王祥臥冰求鯉等等,洋洋灑灑道來,把楊逸比得極為邪惡;御使王國昌更是直指楊逸為鬼魅,要趙煦下旨奪回楊逸的狀元出身,剝職充軍,以警醒世人。

        形勢對楊逸變得十分不利,孝之一字,重愈萬均,連趙煦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也不敢冒天下大不違,直接給楊逸脫罪!

        舊黨趁此機會,大肆給楊逸羅織罪名,但他們很默契的避開了楊逸的政治立場,彈劾的重點全集中在楊逸的個人品德上。

        除了悖逆不孝外,還說他未成婚先蓄妾,道德敗壞;

        在杭州期間把同窗強行灌醉扔到街讓羞辱,毫無同窗之誼;

        還天價賣藥,詐騙民財;

        上次在街上毆打遂寧王護衛的事也再次被提起,以證明他橫行不法。

        舊黨這次準備十分充分,把楊逸做過的事都被挖了出來,從方方面面舉證楊逸是無惡不作,道德敗壞之徒。由於彈劾者刻意避開了政治立場,目前攻擊點全集中在楊逸個人的品德上,許多新黨成員一時不辨真假,也無從幫楊逸說話,有的還加入了攻擊楊逸的行列中去,楊逸這段裡子太耀眼了,耀眼得讓人忌妒,十七八歲高中狀元,提出的新稅法得到皇帝採納,就讓他的光芒照得人眼花。

        趙煦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但他實在找不到幫楊逸脫罪的理由,只得把章惇招到寶文閣來商議。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50
第083章 計將安出

        章惇來到寶文閣,安然落坐後才平靜地問道:「陛下曾聞當年李定之事否?」

        李定是王安石的學生,因有才被越級提拔,守舊派對此極為不滿,特別是蘇軾更是妒忌異常,他文才橫溢,而一直默默無聞的李定一下卻竄到了他頭上,蘇軾因此寫詩加以諷刺,同時糾住李定不為母守孝的事大肆攻擊,弄得李定名臭天下。

        李定的母親仇氏原是一富戶的小妾,生下佛印和尚後轉嫁給李問為妾,生下李定後再次改嫁郜氏為妾,事過幾十年,仇氏去世時李定便沒有為仇氏守孝,這事被守舊派翻出來大肆炒作,把李定的人品貶得一無是處,以此影射王安石不辨忠奸,任人唯親。

        蘇軾在這件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他與佛印和尚過從甚密,從這渠道得知李家隱私,所以他對李定的攻擊是最熱切的。

        當時有一位朱壽昌的人與李定是揚州同鄉,他的生母劉氏是父親朱巽的小妾。朱壽昌3歲時,劉氏被轉嫁給黨姓人家。父親病故後,朱壽昌放棄官位去尋訪劉氏,歷經50年母子相見,從而為蘇東坡攻擊李定提供了另一種類型的道德模範。

        蘇東坡讚美朱壽昌的詩句「感君離合我酸辛,此事今無古或聞……西河郡守誰復譏,穎谷封人羞自薦」,就對李定進行了極力的諷刺。因此在後來的『烏台詩獄』中,蘇軾被李定大肆報復,怪誰呢?

        總之,李定之事守舊派也是在『孝』字上大做文章,當時神宗皇帝不納舊黨之見,對李定依然重用,章惇舉出這個例子其意不言自明。

        趙煦凝重地說道:「然楊逸之事與當初李定之事多有不同,李定之母棄子改嫁,李定不為之守孝倒也說得過去,但楊逸之事……」

        「陛下,韓氏曾讓其長孫到杭州正式宣佈李家與楊逸母子再無關係,對楊逸母子的身份拒不承認,既然如此楊逸便算不得李家人,既是兩家人,何來祖孫之說?楊逸孤兒寡母在杭州相依為命,十數年間韓氏勒令長子李樂然不得前往探視,對這母子倆不聞不問,楊逸感母恩深重,侍母至孝,如今別人欺上門去對其母橫加打罵,楊逸豈能眼看自己母親受辱?若是如此,請問陛下,楊逸是孝還是不孝呢?他是應該對拒不承認他們母子身份的韓氏盡孝呢?還是應該對生他養他的楊氏盡孝呢?」

        趙煦還在猶豫,章惇的說法看似有道理,但有一點卻是抹殺不了的,從血緣上算韓氏確實是楊逸的祖母,而韓氏與楊氏之間也是婆媳關係,也就是說韓氏對楊氏的打罵屬於情理之中,而楊逸對韓氏的悖逆卻是以下犯上,舊黨只要緊緊抓住這一點,在大義上還是佔著理的。

        事情結果如何全在趙煦一念之中,章惇一見趙煦猶豫,頓感不妙,接著說道:「陛下,這事是李家與楊家之間的事,然何李家沒人找楊逸理論,反而由韓治與呂希績出面狀告楊逸呢?」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韓氏既已嫁入李家,就是李家的人了,韓家本無權干涉李家的事,現在韓治越俎代庖,情理上是說不過去的,其目的趙煦也明白,只是對方握著大義的名分,所以明知韓治等人別有用心,趙煦也一時無法可想。

        就在這時,向太后突然駕臨寶文閣,趙煦和章惇只得上前拜見,雙方暗戰雖然從未斷過,但表面上趙煦和章惇對向太后還得恭恭敬敬的。

        相對來說趙煦已經算是好的了,當初神宗皇帝更為艱難,神宗一心改革,而當時的太皇太后曹氏卻認為祖宗之法不可廢,曹氏是仁宗的皇后,而神宗並非仁宗嫡系,神宗的父親英宗只是仁宗繼子,而且英宗在位幾年就死了,就當時而論,有曹氏在,她完全可以用神宗擅改祖宗成法的理由,聯絡韓琦、文彥博等仁宗舊臣把神宗給廢了。

        因此當時神宗皇帝滿懷壯志,卻步步如履薄冰,在曹氏哭訴下,不得不讓王安石罷相,導致新政勢頭幾度受挫,始終未能得到徹底的貫徹和認同。

        現在趙煦便沒有了這種顧慮,從英宗起他一這系已歷三帝,成了事實上的皇位正統繼承人,當初神宗對守舊派大臣只能用安撫的辦法,而現在趙煦卻敢於雷厲風行,在施行新政時誰反對就貶謫誰,態度強硬之極,甚至敢於在上次的宣德門事件中,暗暗打了向太后一個耳光,這事換了神宗是絕對不敢做的。

        總而言之就是一個大義的名分,趙煦掌握了大義的名分,他就可以隨心所欲,在楊逸一事上也正因為缺少大義的名分,才使得他顧慮重重。

        向太后也不就坐,一拂袖便說道:「官家,這個楊逸堂堂新科狀元,竟是這等忤逆不孝之人,這讓我大宋顏面何存?如今這事不但傳得天下皆知,便是這宮中也是議論紛紛,老身連個安生日子都沒了,官家,我知道這個楊逸甚得官家寵信,但此獠如此悖逆不孝,若不嚴懲何以正視聽?何以安天下?難不成讓我大宋成為遼夏等國的笑柄?」

        「娘親放心,孩兒正與章相商議如何處理此事。」

        「商議?此事還有何好商議?這等大逆不道之人官家若不嚴懲,豈不是告訴天下人我皇家提倡悖逆不孝?若是連綱理倫常都不顧了,官家打算把老身置於何地?老身不如自請廢為庶人算了……」

        向太后說著說著傷心難抑,先是掩面抽泣不止,最後竟嚎啕大哭起來,一副悲傷欲絕的樣子,她這話讓趙煦無言以答,向太后表達出來的意思很明白,我也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你能容得下這種忤逆的行為,對我還會客氣嗎?我不如識相點,主動讓開這太后之位算了。

        趙煦被動極了,楊逸之事本來他就覺得在大義不佔理,若是向太后再因此自請廢為庶人,趙煦立即就要被天下人唾罵,被青史判定為千古第一昏君;

        一旁的章惇見向太后竟以此相逼,濃眉緊鎖,他明白,目前雖然所有矛頭只對準楊逸一個人,但可想而知,楊逸只是一個突破口,一但楊逸罪名成立,這個口子就會被越撕越大,至少自己和李清臣必將被捲入其中。

        章惇淡然說道:「太后,楊逸是朝廷官員,此案朝廷自會妥善處理,請太后安心。」

        「安心,老身如何安心?若是朝廷政事,老身自不會胡亂插嘴,但這等有悖綱理論常之事,若不嚴懲,教老身如何安心?官家啊!百善孝為先,一個人若是連孝道都不盡,如何指望他盡忠,官家啊!老身別無所求,但求能安然度此殘生,官家難道連這個要求也不能滿足老身嗎?」

        向太后句句誅心,趙煦只得表態道:「娘親放心,孩兒一定盡快處理此事!孩兒聽說娘親這兩天身體有所不適,請娘親先回去安心靜養!」

        向太后又淒淒切切地哭訴了一下,這才回宮去。

        向太后一走,趙煦便說道:「章相先去吧,此事容朕想想。」

        「陛下……」

        趙煦擺擺手打斷章惇,章惇只得告退。

        現在形勢對楊逸越來越不利,這一點楊逸即使身在牢中也是清楚的,但他依然不慌不忙,他迎來第一個探監的人是韓碧兒,韓逸鎮定自若的神態讓韓碧兒頓時找到了主心骨。這回她是真的驚慌失措了,因為這種派係爭鬥她一個小妾根本無力插手,可謂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楊逸給她的任務只有一個,無論如何穩住楊氏,聽說楊逸的事後,楊氏急暈過去了,這也是她為什麼不能來探監的原因,對這個柔弱的娘,楊逸無可奈何,除是讓韓碧兒回去穩住她,別無辦法。

        第二個來看他的人是蘇晴,現在滿城的人都將楊逸視察為悖逆不孝之徒,蘇晴這個時候能來看他,沒有做出大難來時各自飛的事,很不錯,見她秀眉深鎖,滿臉擔心,楊逸趁機上前握住她的手,和聲安慰道:「十三娘別擔心,只要你不棄我而去,我就不會有事的。」

        「我們既已定下婚約,我豈會再棄你而去,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胡說。」

        「什麼時候?大刀架在脖子上我楊逸照樣仰天大笑,你信不信?」

        「你,你這人怎麼這樣?就不能正經點嗎?等爹爹回家,我就求他去幫你周旋,你自己不是和章相公素有交情嗎?讓他也幫你去向陛下說說情……」

        楊逸突然將食指擋在她的香唇上,蘇晴怔住了,竟沒有躲開,楊逸覺得自己的手指變得敏感異常,每一個神經末梢都傳來無比美好的觸覺。

        「娘子別急,更不用讓岳父大人出面,我自有妙計安天下,記住,娘子回去後一定要記得讓岳父大人別摻和進來,這天下唾棄我的人越多,我的計策效果才會更顯著,到時我不但會安然出去,而且我會讓韓、呂兩家十倍百倍的還回來,娘子,請相信你未來的夫君,不是什麼人都能動得了我的。」

        「你……」即便是這樣的時刻,蘇晴也禁不住嫣紅滿臉,因為楊逸不但稱呼上越來越過分,手指還在她的嘴唇上滑動起來,好奇的心裡最後戰勝了羞澀,她只稍稍退開便問道:「你有什麼辦法?如今滿城人都在罵你,你有辦法為什麼不早用出來,難道非要弄得自己污名滿天下嗎?」

        「到時我連名聲一併翻倍賺回來就是!我保證絕不讓你嫁個大逆不道之人!娘子你可以放心了吧?」

        「你胡說,不管別人怎麼看你,咱們既然定下名分,我生是楊家人,死是楊家鬼,此生不渝。」

        「娘子如此美麗賢惠,一生怎麼夠,我要生生世世做你的夫君!」

        蘇晴終於受不了,拉著抿嘴直笑茗兒落荒而逃。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50
第084章 眾生相

        六神無主的楊氏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稍稍回覆點氣力後,她能想到的就是去李家求韓老太,希望韓老太能放過兒子,幸好楊逸對這個娘有足夠的瞭解,很快打發韓碧兒回來。

        韓碧兒進家時,見她正吩咐下人套車準備出門,立即上前阻攔。

        「婆婆,你不能去!楊郎他讓我回來告訴你,要你別擔心,很快他就能出來,讓你放一百個心!」

        「碧兒啊,逸兒他都關進大牢裡去了,我這個做娘的怎能幹坐在家裡等著,這滿城都在傳他忤逆不孝的事,他能有什麼辦法?每次闖禍他都是這般哄我放心,結果呢?」

        「結果楊郎他不是每次都沒事嗎?婆婆啊!反正我不讓你去,楊郎他說了,若是我攔不住你,明天他出來就把我趕出楊家,除非婆婆你現在就把我趕出家門,否則我絕不讓你去!」

        韓碧兒也耍起賴來了,和青葉一左一右拉著楊氏不放,急得楊氏直跺腳!

        「碧兒啊,你還不放開,咱們若是能求得李家原諒,或許逸兒還能沒事,快,你快放開我!」

        「婆婆,你不能去,楊郎說了,你若是去了,就等於承認他真的是忤逆不孝了,那楊郎就真的沒得救了!」

        「我就算豁出這條命,也要求得李家原諒就是……」

        韓碧兒眼看自己橫說直說楊氏就是不聽勸,她心思一轉,稍稍向青葉吩咐一句,青葉立即提著裙裾向後院跑去,很快,在楊家內院建起道觀的林道長就出來了。

        只見她身著道袍,手拿拂塵,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輕誦一聲無量壽福後說道:「楊居士不必驚慌,貧道剛剛算了一卦,卦象顯示,狀元郎明日必能安然脫困,楊居士此時只須停觀其變即可,若是胡亂施為,反而衝亂天道運數,無量壽福!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楊居士一生行善,禍事縱然上門,也必能逢凶化吉!」

        楊氏還真吃她這一套,聽了林道長的話,頓時平靜了許多,上前合什為禮,向林道長細細的詢問起卦象來。

        於是呼!林道長玄之又玄地賣弄起自己的道學,把楊氏哄得一愣一愣的,看得韓碧兒在後面偷偷直笑!沒想到家裡養個假女冠,平時多費幾根蘿蔔青菜,關鍵時刻還有這般效用!

        韓府書房裡,韓治和呂希績俯趴在軟榻上,等丫環上完藥,用一張薄衿蓋住下身,這才讓等在外面的王國昌進來。

        新黨雖然極力清除舊黨在朝中的勢力,但終究不可能全部掃光,真那樣的話,朝中怕得有半數官職出缺,象王國昌這樣中下層的舊黨官員尚有不少。

        王國昌一進書房便欣然說道:「二位,太后她老人家已經找到陛下,向陛下言明,若是不嚴懲楊逸這忤逆不孝之徒,太后將自請貶為庶人,此舉一出,陛下就是想護楊逸也不可能了,本官剛剛得到消息,陛下不招李清臣,不招張商英等人商議,卻把吏部尚書許將招到寶文閣,由此可見,二位這次的苦絕不會白受。」

        「許將?」韓治輕問一句,臉上也難得露出了一絲笑容。

        許將這人是狀元出身,不管新舊兩黨誰當政他都混得不錯,除了他自身挺有能力外,主要是此人左右搖擺不定。

        新黨當政,他大政上會附和新黨,但又常會抓住機會為舊黨說幾句話;

        舊黨上台,他也如是施為。

        此人為官及進諫極有技巧,別人難以抓住他的錯處,數十年來在一場場政治風暴中,許將不但安然無恙,還步步高陞,這樣的人絕不會為楊逸強出頭。

        「既然如此,那就請王御史準備下一步行動吧!一但楊逸定罪,立即發動對章惇和李清臣的彈劾,這次咱們證據充分,不信此二獠不倒,若能清除這兩個權奸,大事可定矣!」

        韓治越說越興奮,彷彿已經看到了韓家重回朝堂光景。向太后以自請廢為庶人相壓,加上己方準備充分,掌握著大義的名分,此次若是不贏簡直沒天理了!

        韓治與呂希績對望一眼,眼中儘是笑意,在呂大防等舊黨要員被遠謫的情況下,他們二人卻力挽狂瀾,一舉倒轉乾坤,將來必成舊黨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這次受些皮肉之苦也值得了。

        就在韓治興奮難抑之時,家人來報,說到市井中散佈楊逸忤逆言論的人失蹤了多個,韓治聽了心中微微緊張,很快又放鬆下來,大局將定,這些人現在已經無關緊要,即便被抓去也不見得有什麼大問題。

        他只吩咐多派人手查找,便沒將此事放在心上,接著和王國昌、呂希績商議起下一步的行動細節來。

        李清臣回到家後,怒不可遏,找到韓老太,平生第一次給了她一個耳光,若不是李憐兒及時拉開,韓老太估計非掉一地牙不可。

        「老夫當初怎麼娶了你這個蠢貨,真是家門不幸,你不經我同意,私自將他們逐出李家也就罷了,這對母子哪裡礙著你了?以至讓你去苦苦相逼?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畢竟是你孫子啊!現在好了,我李家名聲被你弄得臭不可聞,你舒心了吧!滾!你給我滾!滾回你韓家去,我李家容不下你這樣的毒婦!」

        李清臣一生清高,極其愛惜名聲,楊逸是他的孫子,本來祖孫倆相繼考中狀元,是一段難得的佳話,李家的門楣可見必能在楊逸身上發揚光大,楊逸對他一直十分尊敬,時間久了這祖孫關係未必不能修補,李清臣一直是這麼想的。

        可如今這一切都成了泡影,因為這老太婆的不明事理,一再相逼,不但弄得楊逸臭名遠颺,李家出了這種事情,同樣臭不可聞,這一切比殺了他讓他還難受,李清臣的辭呈已經交上去,禮部掌管天下禮儀,這事簡直是對他這個禮部尚書最辛辣的嘲諷,他還有何顏面留在這個位子上?

        韓老太被扇了一個耳光,愣了許久,再經李清臣這一翻斥罵,她終於回過神來,立即嚎啕大哭,開始尋死尋活,其間除了李憐兒左右相勸,李府下人個個噤若寒蟬,竟沒一個敢上來勸阻。

        「來人!那兩個煽風點火的惡奴呢!立即以家法嚴懲,打死為止!」

        李清臣怒氣難息,把管家叫來,將那兩個到開封府作證的僕婦拉下去,用荊條狠抽,李府之中隨即嚎叫不絕。

        「憐兒!不必理她,她要死就讓她去死,這樣的毒婦死了到乾淨!」

        「阿翁,阿翁,您消消氣,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麼事咱們慢慢商量……」

        「她做了這麼多好事,何嘗與我商量過?她何嘗把自己當是李家人過?滾!滾!滾!讓她滾!」

        李清臣越說越氣,忍不住再次給韓老太來了一個巴掌,啪的一聲,韓老太安靜了,不可置信地望著李清臣,李清臣鬚髮具張,象只暴怒的獅子,讓韓老太心肝兒一陣發顫,這麼多年,她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

        啪!

        又是一個巴掌,李清臣邊打邊怒斥道:「你就是死,也不配進我李家祖墳!有本事你回韓家要塊墳頭去!去啊!」

        韓老太不但不敢再哭喊,整個人也開始瑟瑟發抖起來,李清臣這些話比打在臉上的耳光更讓她害怕,嫁入李家幾十年,她從未見到李清臣這麼暴怒過。

        年輕時她就一直任性,李清臣從不屑與她計較,更別說動手打她了,所以她一直認為在李家是由她說了算,特別是近十年,李清臣貶謫在外,若大的李家凡事全由她一言而決,沒有人敢頂撞半句,更加深了這種意識。

        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李清臣才是一家之主,這個家到底是由李清臣說了算,李清臣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心中也是有底線的。

        若是李清臣這個時候真休了她,恐怕韓家也會將她視為最大的恥辱,畢竟年近六旬被休,充分說明韓家教出的、是怎樣的一個好女兒,真那樣,別說去韓家要塊墳頭了,韓家認不認她還兩說呢。

        這一刻,韓老太真的怕了!

        皇宮裡,康國長公主一聽說楊逸的事,不禁大驚失色,連頭也顧不得梳,吸著繡鞋便往寶文閣跑,宋貴妃聽到動靜追出來時,早沒了她的蹤影,急得宋貴妃也跟著追了出來。

        康國長公主連通報也等不得,徑直衝進了寶文閣。

        「六哥,六哥,我聽說你要把楊逸發配充軍是不是?你怎麼能這樣!他不是你的左膀右臂嗎?對了,他還在幫你治病呢,你把他發配去充軍了,誰來給六哥你治病?六哥,楊逸他不是那樣的人!你莫聽別人胡說……」

        噗的一聲,趙煦忍不住將一口茶噴到康國長公主的裙襬上,殿裡的宮女連忙上來擦拭,康國長公主卻渾然不覺,還在連珠炮地訴求著,那樣子急得都快要去糾趙煦的衣領了。

        「停!停停停!四妹!你瞧瞧你現在什麼樣子,堂堂長公主頭不梳髻,衣衫不整,像什麼話?趕緊回去……」

        「我不!六哥!你聽我說,楊逸真不是壞人,你想啊,能做出《雁丘詞》這樣情深義重的詩詞,他怎麼可能是忤逆不孝之人呢?我可是聽說了,他們母子倆在杭州時,孤苦伶仃,他侍母致孝,這個狀元還是她為了滿足母親的心願才來考的……」

        「嗯?四妹啊!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反正我就知道,我……我恨死那傢伙了,自然要把他的底細打聽清楚,六哥!」

        康國長公主自以為能自圓其說了,殊不知害得趙煦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直笑得咳嗽不止。

        「六哥,你怎麼這樣,人家跟你說正事呢!反正你不許把他充軍,人家還有賬沒跟他算呢!六哥!求求你了!」

        「哈哈哈!我家四妹終於長大了!」趙煦看看她那副亂七八糟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正色地說道:「四妹,此事關乎綱理倫常,由不得你任性,而且,你知不知道?楊逸已經與蘇家訂親了。」

        「訂親了?」康國長公主心裡突然像被刺了一下,很快就又接著說道:「他訂不訂親與我有什麼關係?反正不許六哥你發配他,人家還有賬沒跟他算呢……」

        康國長公主說著說著,不知為什麼,眼淚開始噗噗往下掉,她本就滿頭亂發,此時看上去更是花容慘淡,聲音也小了下來,那越來越虛弱的樣子,彷彿隨時都會萎靡倒地。

        「快,快扶長公主坐下!」

        趙煦剛吩咐一聲,向太后卻適時出現在殿門口,身後跟著大群太監宮女,還有嚇得面無人色的宋貴妃。

        向太后厲聲喝道:「四娘!你鬧夠沒有?平時見你一副乖巧模樣,沒想到啊!你太令我失望了!來啊!把康國長公主押回宮去,從今天開始禁足半年,不許離開寢宮半步。」

        向太后說到這,轉頭對宋貴妃冷哼一聲道:「你倒是教出了個好女兒!都瞧瞧,這像什麼樣子?還嫌我皇家臉面沒丟光嗎?」

        宋貴妃嚇得撲嗵一聲跪倒,惶恐地說道:「請太后責罰!請太后責罰……」

        「娘!」

        一見自己母親跪地討罪,康國長公主連忙跑過來,要護住自己母親,向太后立即對身邊的宮女喝道:「還不快把長公主拉下去!」

        「娘……」康國長公主哭喊著,淒切無比,想上去扶起自己的娘親,幾個宮女卻不由分說把她拉走了。

        向太后接著對宋貴妃斥道:「你教女無方,這次就暫且罰你半年用度,若有下次,決不輕饒!」

        「謝太后,謝太后!」宋貴妃磕頭不止,滿臉愴惶。

        趙煦站在旁邊冷眼旁觀,心裡突然被刺了一下,彷彿看到了另一個女人跪地求饒時的情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51
第085章 過牆梯

        寶文閣裡,吏部尚書許將平靜地說道:「陛下,韓治、呂希績確實有越俎代庖之嫌,且不論此二人動機如何,但所告之事卻並無錯處,楊逸忤逆不孝如今已是滿城皆知,若不嚴懲,則綱常淪喪,因此,臣建議按律法辦!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趙煦無言地點了點頭,楊逸若不處理,難堵天下悠悠之口!在此事上,他一承受了太大的壓力,一直猶豫不決,確實,韓治等人動機不純,趙煦也能猜到他們要幹什麼,李清臣的請辭奏章已經被他撥回了,趙煦的意思是,此事到楊逸為止,絕不讓事態再行擴大。

        至少楊逸,先冷一冷再說吧!等天下人轉開視線,到時或許能想出別的辦法,到時再從新啟用便是。

        送走了許將後,趙煦激烈的咳了起來,焦守連忙上去按住他的厥陰俞穴,這是楊逸教他的方法,很管用,按了一下,趙煦的咳嗽便停了下來,焦守遞過茶水給他漱口後,輕聲說道:「官家,何不先看看楊逸的奏章說些什麼?」

        趙煦想了想說道:「拿過來吧!」

        許將來之前,剛接到楊逸從牢裡上奏的章疏,趙煦想來,楊逸應該是上表求情來了,因此他連看的心思都沒有。

        當趙煦靠在軟榻上打開楊逸的奏章,看到的內容卻大出他意料之外,楊逸不是來求情的,這是一份辭呈或者說是請罪表,但這請罪表章也非常特別,趙煦忍不住細看起來:

        臣的母親出身卑微,性格柔弱,凡事皆是逆來順受,從不與人爭執;因她是一個外室,而臣的身份也一直得不到家族承認,因此受盡世人冷眼,十數年間,臣母子倆在杭州孤苦伶仃、無依無靠,臣不知道家母這樣一個柔弱的婦人,是如何把臣拉扯大的,期間受盡了多少委屈;

        臣依稀記得,小時候有鄰家的孩子罵臣的母親是沒人要的賤婦,家母默默不語,含淚飲泣,臣氣不過,衝出去打了辱罵家母的孩子,結果惹出了大禍;

        孩子的長輩找上門來,當時家母一個人死死將臣護在懷裡,求告無門,只得跪地請求別人寬恕,當時看著家母忍受著別人的辱罵,一下接著一下的磕著頭,額頭都磕出了於青,惶惶然而無助之態,臣心裡彷彿被人用刀剖開了,血淚淋漓。

        於是臣不顧一切的沖上去和別人拚命,結果被別人打得鼻青臉腫,家母哭喊著衝上來,用她那柔弱的身子護著臣,任由別人的拳腳落在她身上,臣心痛難忍,母子兩抱頭痛哭不休……

        後來,鄰家的孩子再來罵臣的母親,臣照打,一直打!打到左鄰右舍的孩子都不敢再辱罵家母為止,其間不知有多少孩子的長輩找上門來,不知家母磕了多少頭,受盡了多少屈辱。

        逢年過節,別人家熱熱鬧鬧,只有臣的家中冷冷清清,家母這時總是盡心地滿足臣的要求,為了哄臣開心,她傾盡所有給臣賣好吃的,好玩的,希望多給臣一點溫暖,那時臣不懂事,向她問起自己的父親在哪裡?家母當時沉默了一下,接著強笑著哄臣,到了夜裡,臣卻發現家母一個人躲在暗處偷偷的哭,哭得比孩子還無助,從此,臣就再沒敢詢問過自己父親的事。

        直到臣十四歲那年,通過了州試,左鄰右舍對微臣母子的冷遇才得以改觀,家母終於過上幾天安心的日子。

        然自臣出仕以來,幾翻入獄,還險遭不測,家母因此日日擔驚受怕,夜不安寢,這次臣再次入獄,不知家母何等哀絕?

        臣深感母恩深重,不願家母再為臣擔驚受怕;同時臣知道陛下對臣一直愛護有加,此翻臣任性胡為,讓陛下承受朝野重壓,臣深感不安,為了不讓陛下為難,臣特此上表請陛下將臣剝職為民,允臣回鄉侍奉家母,以報生養深恩於萬一。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天下的母親都一樣,臣最後再鬥膽進諫一句:請陛下以臣為戒,善侍自己的母親!

        噗!一聲輕響,一滴熱淚滴在了奏章上,侍候殿中的焦守惶然跪倒,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趙煦掉眼淚,心中詫異萬分,趙煦將楊逸的奏章重重一合,心中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燒,往事一幕幕浮現心頭!

        他清晰地記起,自己的母親在高滔滔與向太後面前跪地求饒的情景,他那個同樣出身卑微,性格柔弱的母親,一樣只知道逆來順受,每次受到責罵,都是那樣的愴惶無助,磕頭不起,像個奴僕一般任人呼來喝去,而自己當時都做了些什麼?

        楊逸可以為自己的母親出頭,一次次地,把鄰家的孩子打到怕為止,楊逸從未屈服過,而自己呢?

        身為皇帝,自己都為那柔弱的母親做了什麼?

        沒有!自己甚至連一聲安慰話也沒敢說過,只能遠遠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被人無理的訓斥喝罵!

        是楊逸悖逆不孝嗎?或許,自己更加不孝吧!

        趙煦整個人彷彿處於一種癲狂狀態,心中一股無名之火幾欲噴薄而出,他不再徵求任何人意見,直接提筆寫下了一道中旨,楊逸無罪出獄!

        並給楊逸的母親楊氏賜了一份三品誥命。

        趙煦這個舉動,與其說這是給楊逸的母親加以補償,倒不如說是給自己的母親作一種變相的補償,因為,二者是如此的相像。

        同時,趙煦還破天荒地做了一件事,讓人把楊逸的奏章摘要抄錄多份,然後蓋上皇帝的大印,讓焦守派人滿城張貼;

        做完這一切,趙煦一刻不停離開了寶文閣,虔誠無比的、去給自己的母親朱太妃請安去了!

        皇帝親自定案了,朝中一時風色大變,章惇正在盡力搭救楊逸,忽聞此訊,不禁撫鬚冷笑兩聲,好!既然這些人總不安生,那就收拾到你們安生為止。

        楊逸無罪,那狀告他的韓治等人就有罪!

        韓大衙內和呂大衙內正在家中等待下一步行動,卻不想等來的卻是如狼似虎的刑部捕快!

        捕快不由分說,將兩個連路都走不了的衙內扔到了刑部大牢。為什麼不是開封府?很簡單,何世寬是新黨成員。

        這次蘇頌遷尚書右僕射,何世寬因剿殺彌勒教有功,被章惇順勢提到了刑部尚書的位子上,自己人辦事方便啊!既然舊黨賊心不死,無所不用其極,章惇也沒什麼客氣的,這次韓呂兩家不被連根拔起,也要脫幾層皮。

        楊逸的奏章蓋著鮮紅的御印,一經貼出,滿東京城的百姓爭相圍觀,真個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楊逸頓時成了一個悲情人物,這麼悲慘的童年,這麼摧人淚下的不幸經歷,不知贏來多少市井婦人、深閨少女憐惜的熱淚;

        東京城的青樓姑娘甚至來了個集體行動,連續十天只唱楊逸的《雁丘詞》,別的曲兒一律不唱,以表達對這位『家殘而志堅』的狀元郎的支持。

        很快,李家人出面澄清楊逸並無忤逆行為,一切都是別有用心之人造謠。

        誰造謠?很快東京城的百姓就知道了!

        前兩天那些散佈謠言最熱切的人被衙役押上街頭,經確認,這些人中大部分是韓、呂兩府下人,才兩天時間,大多百姓還記得這些人的面貌,他們當初說楊逸的壞話說得最響亮,別人想忘了他們都不行。

        東京百姓恍然大悟,感情是韓呂兩家為了誣陷狀元郎,故意派人出來散佈謠言的,就說嘛,狀元郎都是文曲星下凡,豈會是大逆不道之人?

        衙役們押著這些人滿大街遊行,而且讓他們把誣陷楊逸的事大聲說出來,這還沒完,包括韓呂兩家的許多見不得人的事,比如兩家利用權勢巧取豪奪了多少土地,強霸了多少民女,草菅了多少人命,也讓他們一併現身說法!

        這是楊逸的意思,你不是要將我搞臭嗎?老子不十倍百倍的還給你們,就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百姓。

        這下子,百姓們終於知道韓呂兩家是怎樣的情形了,不是上千畝,是上千里的土地啊!這得有多少啊!

        許多百姓一輩子腳步不出百里地,若是被扔到韓呂兩家的田地裡去,估計連方向都找不著!仇富心裡每個時代都有,何況許多百姓確實是衣食無著,艱難度日,這下子言論大變,討伐韓呂兩家的聲音充斥著東京城。

        韓治和呂希績為什麼要誣告楊逸,很簡單,他們家土地多,本來都不用納稅,現在楊逸提出統一賦稅,計畝徵收,他們家也要交納大量的賦稅,韓呂二人因此懷恨在心,誣告楊逸!

        那麼,是不是他們個人行為,絕對不可能!於是,對韓呂兩家的大清算、大盤查再次開始了。

        韓、呂兩大衙內在刑部大牢裡,相信很快便會交代清楚,他們受何人指使的。

        除了韓、呂兩家外,還有什麼黨羽?

        查!一查到底!

        楊逸含笑走進家門時,很意外,竟沒看到自己的娘親迎出來,打聽後才知道,楊氏正在林道長的『道觀』裡上香呢!這次林道長那一卦靈驗無比,徹底把楊氏折服了!如今她對林道長尊敬無比,就像供三青祖師似的供著林道長。

        韓碧兒邊說邊笑,楊逸聽了卻是哭笑不得,瞪了韓碧兒一眼,說道:「你還笑,都是你惹出來的!」

        「奴家當時勸不住婆婆,只能用這法子了,楊郎,你就饒了奴家吧!奴家這就去跟婆婆說清楚就是!」

        「算了,別說了,這樣也好,今後再有什麼事的話,你就讓林縹緲出面就行了,她吃咱們的,住咱們的,還在咱們建起了道觀,總得為咱們家做點貢獻才行!」

        「嘻嘻!楊郎說得是!楊郎,婆婆去焚香感謝三清祖師,一時怕是不會出來,不如……奴奴侍候楊郎先沐浴吧,奴奴讓人把水都放好了!」

        「不錯,這是個好主意!」

        楊逸瞄了一眼她那婀娜多姿的身體,高聳的酥胸隨著呼吸輕顫著,那挺翹的粉臀……嗯,關了兩天,這是怎麼了?

        看來是應該放鬆一下了,想起韓碧兒那花樣百出的姿態,豐滿溫軟的蛇兒身,楊逸心中一暢!

        他那突然熱烈的目光,讓韓碧兒感覺渾身一陣酥軟,自己彷彿一絲不掛的站在他面前似的,想起個郎平時要命的勁頭,這時隔幾天,自己一個人如何經受得住?

        心虛的韓碧兒悄悄向青葉使了個眼色,青葉姿色俏麗、青春妙齡,而且行事『任勞任怨』,是韓碧兒理想的外援,接到示意的青葉頓時潮紅滿臉,在楊逸哈哈大笑聲中,先向沐室跑去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51
第086章 內外都要硬

        這次楊逸因禍得福,三品誥命夫人啊!突然之間,楊家最大的官兒不再是楊逸,而是楊氏了。

        楊氏做夢也沒想過這輩子自己也能領朝廷的俸祿,而且這可不光是俸祿的問題,這代表著無比的榮耀,老家錢塘縣是要將此事載入縣誌的。

        韓碧兒硬是讓楊氏穿起嶄新的三品命婦服飾,然後招集一家人過來參拜,楊逸哈哈一笑,第一個上前拜道:「下官拜見三品誥命夫人!」

        「逸兒,你休要作怪!看娘親不收拾你!」穿上命婦服飾的楊氏很不適應,有點坐立難安,若不是被韓碧兒拉著,她怕是不好意思見人了!

        「碧兒拜見三品誥命婆婆!」

        「碧兒,你也來作怪!好了,好了,我可就不陪你們折騰了……」楊氏臉皮薄,終於不堪取鬧,趁著韓碧兒下拜的當口跑回房去了,再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常服,臉上的神情這才自然些。

        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圍成一桌吃了個晚飯,楊氏笑著說道:「兒啊,你和十三娘的婚事就在八月二十一……」

        啪!

        楊逸手上的筷子落在了桌上,立即換來楊氏一個暴粟!

        「瞧你!兒啊,怎麼每次說到婚事你就這樣子,難不成十三娘還配不上你?」

        「沒有,沒有,娘,這筷落、快樂!孩兒這是快樂哩!」

        楊氏這才重新露出笑意說道:「算你還會說話,兒啊,十三娘是個好姑娘,娶進門來我兒可要善待她,還有碧兒,你也別爭風吃醋,如今我們楊家就逸兒一根獨苗,自然是要多娶幾房妻妾開枝散葉的,我這個做婆婆的也不多求,只要你們啊、能相安無事,別弄得這個家雞犬不寧,再給我多生幾個孫子,我也就別無所求了。」

        韓碧兒趕緊起身,表示自己一定守好本分,楊逸遲疑地問道:「娘,怎麼這麼急……」

        「還急?娘親我早就巴望著抱孫子了,還有碧兒,你也要抓緊點!」

        韓碧兒又趕緊起身,不過這回她卻不知說什麼好,眉眼兒繞著楊逸圍了一轉,再看看自己的肚子,有些洩氣的感覺。

        「娘,我是說這婚期不到二十天了,您怎麼不早跟孩兒說呢?」

        「跟你說什麼?你公事繁忙,有時整夜不回家的,這事啊,有娘親操辦著,你等著做新郎就行了,又不用你來摻和,再說咱們家也沒什麼親朋,我兒那些同僚,婚期前幾天再發帖子也不晚,對了,逸兒,你看……」

        「娘!這是咱們楊家的事,與他們李家沒關係,用不著跟他們說,到時孩兒請李尚書來觀禮便罷,別的,拒絕登門!娘親你這次還沒受夠嗎?」

        一見兒子態度堅定,楊氏便沒再說什麼,說來這次她也真有些氣,李家若是針對她,哪怕是打罵她都不敢有半句怨言,但這次李家卻差點讓楊逸臭名遠颺,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若說楊氏心中還有一點底線的話,楊逸就是她最後的底線,只要這個兒子沒事,她怎麼樣都行,但對方傷害到楊逸,這就是觸動了她心底最後一道防線。

        楊氏竟然不聲不響的把婚期都定下了,或許自己這段時間真是太忙了吧,《神宗實錄》的編撰工作佔去了他大部分時間,除是三天兼一回起居舍人,其餘時間幾乎都泡在了國史館。

        楊逸真沒想到婚期這麼快,他不敢想像,蘇晴進門後,楊家會不會被弄成實驗所,或者機械製造車間什麼的,到時不知楊氏是什麼表情,一心靜修的林道長又是什麼表情,想到這,楊逸倒有些期待起來了!不管如何,這院裡的水車可不能讓她給拆了,俺這還要留給清娘賞玩呢。

        一想到李清照,楊逸倒真有些懷念這個充滿靈氣的小姑娘了,不知她在到安肅沒有。

        章惇抓住這次機會,迅速清理了一幫人,象御使王國昌等,因與韓、呂兩家串通一氣,誣告楊逸,意圖阻撓新法,一概被貶到了嶺南。

        還有更狠的!

        韓忠彥作為幕後指使者,貶為秘書監,謫化州。原來韓忠彥即使貶謫地方,他身上依然有個二品虛銜,現在好了,連虛銜也變成了小小的秘書監。

        呂公著死了,這也沒完,他的長子呂希哲也跑不掉,貶謫嶺南惠州,刑部派員對兩家進行大盤查,凡是兩家強行兼併來的土地及產業一律沒收,兩家到底強行兼併了多少土地,不是一時半會能查清的,太多了!多得讓人頭皮發麻,沒幾個月怕是沒法結案。

        呂希績和韓治既然早已被奪職為民,那更沒什麼好客氣的,二人的利用價值被挖完後,發配滄州充軍。

        韓、呂兩家在這次事件中,被貶謫、流放者不可細數。

        其間范純仁再次上表進諫趙煦,希望他能溫和處理,不納。

        這事看似形同兒戲,但卻無不是為了新政這個宗旨,韓、呂兩家是舊黨核心,盤根錯節,不將他們連根挖起來,遲早會春風吹又生,通過這些打擊,這兩家數是半殘了。

        同時這也是在殺猴給雞看,章扒皮連猴子都砍了,剩下的幾隻雞你們看著辦吧?誰再有膽玩弄陰謀反對新政,你們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韓、呂兩家強勢吧!

        強悍的新黨貶人隨時都有理由!

        新黨對內狠厲,對外當然不能卑躬屈膝,章楶一到西北,立即積極佈置,派出大量細作偵察夏軍動向,這些年來由於舊派對外軟弱無能,宋軍都是據城而守,眼睜睜地看著夏軍肆無忌憚的燒殺搶掠,夏軍來時大搖大擺,走時滿載而歸。

        這次兩千夏軍依然無所顧忌的來犯,輕鬆得彷彿去自家後花園賞花,提前偵知夏軍行動的章楶在沒煙峽設伏,結果得意忘形的夏軍被一網打盡,一個都沒逃出去。

        這一次勝利算不得重大,但朝廷對此卻十分高調的予以重賞,章楶升涇原路經略使,帶兵設伏的折可適賜百金,官升一級。凡有功將士,一個不落。

        不如此不足以振奮西北萎靡的士氣!

        這些年來,在舊黨苟且偷安的政策下,西北軍隊糜爛,士氣底落,明明是猛虎,卻被舊黨養成了病貓,大宋唯一一支歷經大戰洗禮的軍隊、都成夏軍任意調戲的小媳婦了。

        幾乎與捷報同時到達的,還有西夏使者梁定山,梁家人在西夏隻手遮天,來到大宋同樣囂張得很,他這次是來抗議的。

        近十年來這一招屢試不爽,在邊境上打不過就來抗議,舊黨為了安撫西夏,便將敢於抵抗的邊將調離或嚴懲。

        象前幾年章楶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把小梁太后打得褲子都掉了,結果西夏一來抗議,章楶便被舊黨貶到南方去。

        梁定山這次來得躊躇滿志,以為很快又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結果,卻碰了一鼻子灰;

        他入住都亭西驛三天了,連個七品芝麻官都沒見著,宋廷彷彿忘了有夏使來朝。

        梁定山在驛館暴跳如雷,囂張地喊著要立即見大宋皇帝,否則,西夏將起舉國之兵攻宋。

        眼看梁定山身在東京城,竟敢大喊發兵攻宋,狂到沒邊了,一個叫花二郎的驛吏吸了吸鼻子,很慎重地問道:「梁大人,敢問可是貴國梁太后再度領兵?」

        「你一個卑賤的小吏,問這個幹嘛?」

        「這個嘛!小的年近三十,尚未娶妻,更沒見過女人脫褲子,若是貴國梁太后再度領兵前來,小的立即申請調往西北,說不定有幸一飽眼福,了卻畢生心願。」

        梁定山聽了花二郎的話,頓時倒地不起,暈厥了整整一個時辰;

        此事很快傳出來,花二郎一時成了名人!

        楊逸聽了這事,笑得幾乎岔了氣兒,人才啊!楊逸決定有機會的話,一定把這樣的人才挖到身邊來。

        梁定山醒後那叫一個恨啊!發誓一定要宋廷嚴懲花二郎;問題是他能見到的最大的『吏』便是花二郎,要投訴也只能找花二郎投訴,花二郎這老光棍恨不得他把小梁太后也拉來一起『訴』個夠呢,梁定山他敢嗎?

        到了第五天,梁定山終於等來了一個大官兒——中書舍人林希。

        梁定山正準備大肆抗議,林希卻先拿出趙煦的聖旨宣讀起來,聖旨內容很簡單:大宋正式與西夏斷交,關閉榷場,停止賜西夏歲幣、絹布。

        梁定山傻了,哪裡還記得投訴花二郎,拉著林希的袖子不讓走,希望雙方能坐下來好好淡淡,林希冷哼一聲,不顧梁定山的懇求和威脅,拂袖而出。

        碰了一鼻子灰的梁定山回西夏了,西北的氣氛也隨之緊張起來,朝廷命令章楶守涇原路,呂惠卿守鄜延路,包括蘭州方向的熙河軍,都開始積極的備戰起來。

        西夏這些年囂張慣了,人人都以為大宋軟弱可欺,這次大宋主動斷交,停賜歲幣,就像一根鋼針刺在老虎屁股上,怎不叫它暴跳如雷?

        西夏很快就通過了發兵十萬攻宋的朝議,小梁太后在朝會上大喊:哀家要把歲幣打回來!

        在領兵人選上,小梁太后選擇了嵬名阿吳和仁多保忠,這倆人是她的心腹愛將,兵權交到他們手裡,放心!僅僅是放心而已嗎?

        嵬名阿吳和仁多保忠領著十萬大軍,兵出米脂,浩浩蕩蕩的向鄜延路殺來,呂惠卿採取了堅壁清野的策略,先期據城而守,打算先把夏軍拖成疲兵,同時向章楶請求增援,等援軍一到,再大舉反攻。

        結果章楶的援軍還沒到,夏軍在城外放了幾把火,搶掠一翻後卻突然退兵了,就在宋軍一頭霧水的時候,卻突然傳來西夏國舅梁乙逋被嵬名阿吳和仁多保忠誅殺的消息。

        大宋這才發覺被戲弄了一回,小梁太后這分明是聲東擊西,打著攻宋的旗號,調動兵力,卻是為了剿殺國舅梁乙逋,這回不得不承認她玩得漂亮。

        西夏國政非常詭異,自李元昊之後,幾乎都是女人加外戚在掌權,梁家掌握西夏軍政已經幾十年,老梁太后死了又輪到小梁太后,現在的西夏皇帝叫李乾順,西夏天安禮定元年(1086年)七月登基,當時還不滿3歲,政權就落到了小梁太后與國舅梁乙逋手上。

        梁家兄妹倆執政期間,努力擴大梁家勢力,對西夏的舊臣和其它勢力嚴酷打壓排擠,為了轉移國內矛盾,於是不斷地對宋朝用兵。

        剛好這九年大宋也是一隻老母雞執政,加上舊黨對外採取的是婉轉承歡的政策,梁家兄妹蹦跶得那叫一個歡實,九年時間對宋發動戰爭接近50次,有時一年就攻宋七八次,其囂張程度簡直是史無前例,真不知道高滔滔是怎麼『承歡』下來的。

        大宋的軟弱進一步助長了梁家氣焰,看吧!連大宋都被我們打得喘息不定,你們誰敢反對我梁家執政?

        在這種心態下,梁乙逋權欲大漲,於是打算先控制自己的妹妹,然後一舉奪權篡位;

        小梁太后卻不高興了,她現在就是事實上的西夏國主,權力的快感讓她爽到了極點,讓你奪權之後我還有得玩嗎?

        於是兄妹之間開始分裂,展開長達幾年的暗戰,這次梁太后玩了一出聲東擊西的好戲,一舉將梁乙逋剷除了。

        這本是西夏內務,但梁太后為了討好遼國,竟把這次俘去的數百大宋軍民獻給了遼國。

        這種無視大宋的行為,讓東京十分憤怒!

        西北備戰的力度再一次加大!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52
第087章 婚禮進行時

        楊氏這陣子非常忙,從進入八月開始,連中秋節都沒個閒空的時候,楊逸和蘇晴的婚禮已經進入實質的操辦階段,先是議定禮、報定時要準備珠翠、首飾、金器、銷金裙褶、緞匹茶餅,牽送兩隻羊,還有裝上大花的四罐酒蹲,用綠銷金酒衣或羅帛帖套花酒衣蓋上,酒擔用紅綠緞繫上,送往女家。

        蘇家則備些紫羅匹緞、珠翠須掠、篋帕鞋鞍等回定禮物,再用兩隻空酒罐,放滿清水,投入四條金魚、一雙筷子、兩棵蔥,作「回魚筷」送往楊家。

        接著是下財禮,這更是隆重,楊家要準備『三金』即金釧、金餅、金帔墜,還有銷金大袖或紅素羅大袖緞、黃羅銷金裙、緞紅長裙、珠翠團冠、四時髻花、上細雜色綵緞匹帛、花茶果物、團圓餅、羊酒等等,樣樣都有講究,馬虎不得。

        而蘇家也要用雙匹綠紫羅、金玉文房玩具、珠翠須掠這樣的女工禮物答回,而且還要送給媒人緞匹、盤盞、紙幣、花紅禮盒等。

        楊逸光看著就有種暈眩的感覺,還好這些都不用他去操辦,楊氏雖然忙得暈頭轉向,但也忙得笑口常開,這些大禮她樣樣要自親經手才安心,除了李貴夫婦這對得力幫手外,還請了好幾個媒人幫著打點,韓碧兒也會幫著操辦一些,只是楊氏怕她心裡有想法,沒好太勞動她。

        到了十八這天,楊家又開始向蘇家送催妝禮,如花髻、銷金蓋頭、花扇之類的物品,連送三天;蘇家也準備一些羅花幞頭、綠袍、靴笏等物品作為回禮,直到迎親前一天才結束;

        而迎親前一天則是蘇家來『鋪房』的日子,一大早,莫氏就親自帶著蘇晴的嫁妝,還有一大幫親友浩浩蕩蕩的來到楊家,鋪設房奩器具,張幔設褥,羅列珠機金玉。

        這個時代舉行婚禮比較有意思的就在這裡,女方的嫁妝並不是到迎親當日才隨新娘一起送過門的,而是提前一天送到男家擺設好,這一天女方要遍邀自家的親朋好友,一起來男家參觀自家的陪嫁,這是女方炫耀的機會,這個過程中幾乎沒男方什麼事,坐看即可。

        其實楊逸也知道,自己與蘇晴認識也有半年時間了,在這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來說,成婚算不得倉促了;時下大部分人的婚姻從媒人牽線到迎親拜堂,往往一個月內就完成。可楊逸還是覺得太快了點,總覺得自己心裡沒準備好。

        不管他怎麼想,在母親楊氏的操辦下,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迎親的日子如期而至。

        這天一大早,喜鵲叫個不叫,楊家張燈結綵,人人臉上喜氣洋洋,楊逸天沒亮就被拉起來,先是沐浴更衣,再由幾個婦人翻來覆去的擺弄了一個時辰,等青葉轉過鏡子一照,一向強悍的楊大官人差點沒暈倒,身上披紅掛綵也就算了,臉上還抹了粉,染了腮紅,打扮得又白又嫩,又紅又粉,跟個小娘們似的。

        母親楊氏在一旁看著,不時滿意的點點頭,笑得合不攏嘴,楊逸小意地求道:「娘,您兒子本來就夠英俊的了,再這麼打扮豈不是畫蛇添足,我看……」

        「不行!」一向好說話的楊氏這回異常堅定,不等他說完,立即把他的心思掰斷在萌芽中,「今天可由不得你,一切得聽娘的,這裡,這裡,再上點粉……對了,嘴唇再塗脂……」

        「娘,時辰不早了,該迎親……」

        「你休想作怪,有專人看著時辰呢!這事娘還能誤得了,不行不行,粉抹得還是薄了點……」

        楊家沒什麼親戚,不過楊逸把覃子桂、還有集賢院的同僚都叫來了,就算這樣,迎親的人數還是少了些,於是楊逸把留京的同年也都邀了來,這下隊伍總算壯觀了不少。

        等扭扭扭捏捏的新郎官被幾個婦人推出來,一班同僚哄然笑鬧,劉宇滿帶戲謔的朗誦道:「三月戴紅花,八月又成家,粉白香腮嫩,脂紅落雙頰,春風滿花靨,唯缺碧玉釵!新娘羞下樓,愧無郎色嬌……」

        楊逸聽了這打油詩,差點站不穩,我這是迎親還是出閣啊!

        一幫同僚個個笑得肆無忌憚,覃子桂怪笑道:「楊兄,小弟彷彿看到了老家西子湖上盛開的荷花……」

        「花什麼花?趕緊準備好,出發!」

        楊逸豁出去了,昂首闊步,胸掛大紅花,騎上高頭大馬,走在迎親隊伍前列,一路吹吹打打的往明殿坊蘇家而去。

        壯觀的隊伍引來街邊無數的百姓圍觀,好不熱鬧,等到了明殿坊,楊逸才發現自家的隊伍是如此的『勢單力薄』。

        蘇家這邊的場面那才叫壯觀,賀客的車馬擠滿了明殿坊的大街小巷,到處是衣著鮮豔的人群,歡聲笑語不絕於耳,楊家的迎親隊伍進了明殿坊,就像泥牛入海,眼看就被淹沒了。

        「吹起來,吹起來,用力吹起來,人人有賞!快快快!」管家李貴急了,連忙吩咐樂隊使勁吹,這氣勢可不能弱了。

        蘇家之中,身著大紅嫁衣的十三娘由父母引著,先到自己的堂中拜祭祖宗,蘇頌對這個最小的女兒多有不捨,十三娘與他愛好相近,最有共同話題,這些年帶給了他最多的快樂。

        眼看女兒終要出嫁了,蘇頌只能強顏笑道:「十三娘,先給祖宗上柱香吧!讓祖宗保佑你們家庭和美,一世平安!」

        「爹,娘……」

        「乖女兒,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許哭,快給祖宗上香!」莫氏一見女兒淒然欲泣,連忙勸解,自己卻偷偷拿手帕抹起眼角來。

        十三娘燃香拜倒,輕聲念道:「今朝我嫁,未敢自專。四時八節,不斷香煙。告知神聖,萬望垂憐。男婚婦嫁,理之自然。有吉有慶,夫婦雙全。無災無難,永保百年。如魚似水,勝密糖甜。」

        這套禱詞十三娘本來早已默熟於心,但此刻由於心裡難受,唸得斷斷續續。

        好不容易等她唸完,莫氏立即上去扶起,連聲吩咐左右:「快快快,快扶十三娘回妝樓,好好打扮……」

        莫氏這麼著急,是因為迎親的鼓樂聲已經進了蘇家,前院一片笑鬧聲,那喜慶的樂聲和笑聲頓時把堂中的壓抑氣氛沖散不少。

        蘇晴被扶回妝樓,在一幫姊妹和婦人的嘻笑聲中,鏡前巧妝畫,鋪兩鬢,黑似鴉,調和脂粉把臉搽。點朱唇,將眉畫,一對金環墜耳下。金銀珠翠插滿頭,寶石禁步腰邊掛。妝成細看,嬌如三月春花,恰若瑤台仙子把凡下。

        蘇晴的閨密之一、工部韋郎中的千金韋晶忌妒地說道:「好啦,好啦,夠美的啦,再打扮下去,等下揭蓋頭時把新郎官看傻了怎麼辦?不過,我聽說新郎官也是英俊非凡,不知今天打扮起來是個什麼樣子,新娘子等下可別看傻了才好!」

        「你還說,我看你還說,有你出閣的那天,看我到時怎麼羞你……」

        蘇晴羞得行不,剛要起身追上韋晶打鬧,她十二姐一按她的香肩嗔道:「十三娘,現在可亂動不得,以後再收拾這小妮子好了。」

        樓上笑鬧不休,樓下的楊逸也是笑得臉都有些僵了,到蘇家後,蘇家設宴款待,他得一個個上去給蘇家長輩敬酒,蘇家的長輩多,尊貴的賀客更多,楊逸臉上一直得帶著親善的笑容,他真擔心笑多了自己臉上的粉往下掉,還好,楊氏置辦的脂粉應該不是山寨貨,質量還行。

        因為還有重要的儀式要進行,這個過程沒人逼他喝,楊逸敬酒時可淺飲即止,否則蘇家這麼多長輩尊客,楊逸非得倒在蘇家不可。

        宴飲差不多時,克擇官報上時辰,茶酒司儀互念詩詞,促請新娘子下樓登車。

        在熱烈的禮樂聲中,蘇晴由兩個伴娘扶著,打著紅羅傘,身著銷金大袖吉服,緞紅長裙走下妝樓,紅蓋頭擋住了她的面容,但光是那婀娜的身姿就不知羨煞多少人。

        好不容易把新娘子迎上香車,楊逸卻絲毫不敢放鬆,他的重頭戲才開始呢,一路上街邊數不清的百姓在看熱鬧,人人都會說兩句吉利話祝賀,楊逸得在馬上不停的拱手答謝。

        等回到楊家,迎親的人已經欄在門前,這道攔門禮不難過,有錢開路就行,接著是陰陽人撒谷豆,鎮三煞。媒人端飯到新娘子面前,輕喚一聲:「小娘子,開口接飯。」

        『含飯』之禮過後,新娘子跨馬鞍,過稻草、秤上過,坐虛賬,楊逸則被請到堂中『上高坐』,他坐在馬鞍上,由蘇晴的母親等人輪流上來敬酒請他下來。

        這個儀式即隆重又喜慶,賓客親朋爭相圍觀笑鬧,章惇、蔡京、張商英等人都到了,楊逸無意中看到李清臣也在賀客當中,他身邊只帶著李憐兒,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對李清臣輕輕頷首示意,他雖然不打算認這門親,但李清臣確實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到楊逸與蘇晴拜堂時,就再沒見到李清臣了,或許他是故意避開這個比較讓他尷尬的環節吧。

        只有李憐兒一直跟隨著,看新娘子用同心結倒退著把楊逸引回新房,後面的撒帳、合髻、喝交杯酒等儀式李憐兒就一直在旁邊看著,一有機會就乖巧的上來說兩句吉利話,這大喜的日子,楊逸也不時回以一個微笑,光這樣也很讓她心滿意足了。

        婚禮進行到這裡,新娘子要留在新房換妝了,楊逸悄悄地在蘇晴耳邊笑道:「娘子,你可別為難夫君哦!」

        蘇晴溫婉地瞄了他一眼,神態宜嗔宜喜,覃子桂等人立即上來說道:「新郎官,現在可不是和新娘子說悄悄話的時候,趕緊到中堂去!」

        劉宇、萬世芳等人一擁而上,不由分說將楊逸『押』到中堂,堂裡堂外,擠滿了親朋好友,一見新郎官被『押』到,個個起鬨道:「新郎官快做催妝詩!好教新娘子快些下來給大家敬酒!」

        蘇頌與莫氏也在堂中,含笑而坐,這也是女家考量新郎的重要儀式,女家要向新郎索要催妝詩,若是新郎官做不出令人滿意的催妝詩,新娘可能會拖很久不下樓,會讓新郎很尷尬。

        楊逸一夥人推攘著,他故作不滿地嚷道:「別推,別推,子桂啊,小心愚兄臉上的粉,愚兄可沒機會回去補妝……」

        堂中親朋聽了都笑得直不起身來,他母親楊氏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怎麼生了這個兒子,都這時候了還來作怪。

        唇紅齒白、漂亮得一塌糊塗的楊逸在堂中央輕咳一聲,大家立即靜下來。

        嗯!效果不錯,很有張飛橋上一吼,曹軍萬馬齊喑的氣勢!

        一見他顧盼自雄之態,劉宇等人氣不過,又要擁上來收拾他。

        「我念了啊!別別別,我可要念摧妝詩了……」

        劉宇等人只悻悻的退下去,楊大官人這才廣袖一舒,朗聲念道:「花想衣裳月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不行,不行!身為狀元郎,怎麼能用前人之詩?」

        「不算,不算,重來,重來……」

        眾人才聽兩句,又立即嚷嚷起來,堂中亂鬨哄的,熱鬧非凡,章惇撫鬚道:「新郎官,你再戲耍大家,可要小心敬酒時大夥不含糊了!」

        「對對對,等下他少喝一杯也不行!」

        「別別別!章相公,各位親友,方才只是口誤,只是口誤!」

        正玩得開心的楊大官人頓感事態嚴重,章扒皮就是章扒皮,太狠了,命脈一下子就被他拿住,楊大官人只得團團作揖,連聲告饒。

        「快念來,若是詩做得好,大夥或者還能饒了你這一回。」

        楊大官人終於老實了,朗聲念道:

        喜氣擁朱門,

        光動綺羅香陌。

        行到紫微花下,

        悟身非凡客。

        不須脂粉涴天真,

        嫌怕太紅白。

        留取黛眉淺處,

        畫章台春色。

        這首《好事近》一出,舉座讚歎,皆道新郎官不愧狀元之才,楊逸暗暗偷笑,還來一首都沒問題,跟你們這些老古董沒法說!

        堂中為楊逸的催妝詞讚歎不已,趙煦也差焦守送來了賀禮,多是些金玉綾羅,這也罷了,他還特意給楊逸賜了一個字:任之。

        字一般是到二十歲行冠禮時才由長輩賜予,現在楊逸成家了,趙煦提前賜字倒也說得過去。

        一個人的『字』通常都是『名』的解釋;象章惇,字子厚;就是把惇字解釋為惇厚之意。

        楊逸的逸字確實有放任,不受拘束的意思,同時還有隱遁、超凡、安閒這幾個意思,趙煦不選超凡、不選安閒,偏偏選了個放任的意思,聯想到之前楊逸被告忤逆,趙煦突下中旨釋其無罪,這個『任之』的賜字難免讓人浮想連篇。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53
第088章 戰略問題

        賓客相繼散去後,明淨的下玄月已經掛上牆頭,八月的夜風微涼,一陣陣的桂花香味流動在夜風中,讓人忍不住想深深吸幾口氣。

        楊逸由丫環扶著回到新房,蘇晴稍稍猶豫了一下,便上前來將他扶進去,同時吩咐茗兒道:「快去拿些蜜糖水來!」

        楊逸靠在椅子上,今天他確實被灌了很多酒,整個人處於半醉之間,他目光落在蘇晴的粉臉上,輕笑道:「名花香於半開時,美酒妙在微醉後,見到娘子,我此刻就像神遊於瑤台仙境,真不願醒來!」

        燈下看美人,何處不堪憐?蘇晴肌膚細膩白皙,此刻看上去就像個粉嘟嘟的水晶娃娃,加上那星眸顧盼之間滿帶羞澀的風情,著實讓人不忍將目光移開。

        「夫……夫君說什麼呢?」

        「反正我堅決不會說自行車的事,哈哈哈!」

        蘇晴嬌嗔一聲,實在不堪他的取笑,蓮足輕頓、紅著臉躲到羅床那邊去了!

        茗兒拿來蜜糖水,楊逸大口喝完,向茗兒揚揚眉,她裝著沒看到。

        楊逸接著佯怒瞪了她一下,這丫頭才嘻嘻笑道:「祝姑爺與娘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說完纖纖十指伸到楊逸面前,這骨節眼上,楊逸只得認了;可摸了摸身上,摸不出一樣合適的東西來打賞;

        茗兒又嘻嘻笑起來,嬌俏地說道:「姑爺,先記下了,記得哦,姑爺欠人家的二十貫賞錢哦!」

        什麼?這賞錢有自己定數目的嗎?

        這分明是訛詐!看著她輕盈閃身出去,房中只留一縷少女的幽香,楊逸不禁呵呵一笑,這丫頭有意思,人又長得嬌俏美麗,身姿婀娜,確實很討人喜歡,呃,想什麼呢?

        楊逸甩了甩頭,房中紅燭結綵,寂然無聲,他走進裡間時,蘇晴已經側身躺在羅床上,面向著牆壁,只留一頭秀髮在外,楊逸輕喚一聲:「有人在家嗎?」

        除了身體輕顫兩下,蘇晴一聲不響。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裡,兩小無嫌猜,十四為君婦,羞顏未曾開。低頭向暗牆,千喚不一回。娘子,你快十八了吧,怎麼還千喚不一回呢?」

        失敗!依然沒有回聲,看來戰略方向有問題!

        楊逸掀起羅帳,讓夜風柔柔的吹進來,然後輕輕坐到蘇晴身邊,從急促的呼吸可看出,她心裡一定非常緊張,細嫩的粉頸都染上了淡淡的嫣紅。

        「娘子,不服侍為夫寬衣,這可有違婦道哦!」

        「你……無賴!」

        「哈哈哈!」楊逸笑得很開心,終於有回聲了!

        蘇晴不知說什麼好,卻又不得不坐起身來,螓首都快低到酥胸上了,也不敢看他,雙手輕顫著伸過來在他腰間摸索,半天也沒摸到衣帶。

        楊逸暗暗好笑,一把捉住她的雙手,這雙蔥白兒的玉手美得讓他忍不住放到嘴邊輕吻一口。

        蘇晴象只受驚的兔子,雙手觸電似的往回縮,這才發覺皓腕上多了一副瑪瑙手鐲,手鐲在燈下流動著淡淡的光芒,把她的皓腕襯得更加柔美。

        「娘子,這手鐲我讓林道長開過光了,戴著它,一定能保佑你一生平安,無災無難,喜歡嗎?」

        蘇晴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來瞟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問道:「夫……夫君,林道長是誰?法力很高強嗎?」

        「呃,這個嘛,你很快就會知道的,此人出生時滿室紅光大放,半歲能語,兩歲能默道經,三歲時數千喜鵲飛繞她身邊久久不去,疑似仙體投胎,鄉人無不頂禮膜拜,八歲時其鄉發生瘟疫,她口吐青氣,鄉人染病者不藥而癒……」

        「夫君騙人!哪有這麼神奇的,我怎麼沒聽說過!」蘇晴開始還靜靜地聽著,雙眸燦若晨星,聽到後來忍不住橫他一眼,千般風情,盡在橫波澹蕩間散開來。

        楊逸一把抱住她纖細的腰肢,哈哈大笑道:「傳說雖然不足信,不過林道長道法確實高深,上次為夫出事,她掐指一算,說為夫第二天定能安然無恙,結果為夫第二天果然轉危為安,娘親還因此封了個三品誥命,不信明天你問問娘親去。」

        「真的呀?啊……」

        蘇晴本來還想細問一下,卻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落入了個郎懷中,香臀上還有一隻魔手在游動,禁不住驚叫一聲,婉轉的嬌軀不安地扭動著!

        楊大官人暗呼一聲要命啊!

        這丫頭根本不知道,自己如水蛇般扭動著綿軟的嬌軀讓人有多消魂。楊小官人被她這一廝磨,瞬間堅若鐵石,昂然的頂在了那雙修長的玉腿間!

        新娘子被這一頂,口中嚶嚀一聲,渾身頓時癱軟下來,再也不敢動彈一下。

        「晴兒,我的好娘子,能娶到你,是我楊逸此生最大的福分……」

        楊大官人輕聲撫慰著,臉頰不時在她香腮上廝磨一下,溫情脈脈;

        等她神情放鬆下來時,才噙住她那嬌豔欲滴的香唇,深深的吻下去,蘇晴先是下意識的躲閃,許久之後才生澀地回應著他的索取;

        房中瀰漫滿了暗香,楊逸雙手在她身上柔柔的滑動著,蘇晴的嬌軀纖柔合度,曲線玲瓏,雙手遊蕩於那峰巒幽谷間,讓人流連忘返。

        新娘子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身上滾燙一片,渾然不覺今夕何夕,等軒窗外一陣夜風吹來,身上微涼,她才發覺自己已是一絲不掛。

        「夫君,把燈吹了好不好?」

        美人婉轉哀求,楊大官人不忍拂其意,吹滅燭光,窗外一簾月光灑進來,半床銀輝流轉,新娘子美得如同玉雕般的身體,在月光下散發著瑩瑩的晶光,峰巒起伏,玉腳緊絞在一起,咻咻的鼻息和偶爾逸出的一聲輕吟就像最動聽的天籟之音。

        「娘子,如此良辰美景咱們可不能辜負了!」

        「你還說……」

        「好,不說,只做!」

        「呀!」

        月光下,楊大官人輕輕覆上那具溫軟的嬌軀……

        夜鶯輕啼,滿室幽香,無限春光讓月兒都羞得躲進了輕云之中!

        第二天一早,楊氏就滿臉喜歡的等在廳中,蘇晴梳著同心髻,娥眉淡若遠山,雙頰如梁桃暈,由茗兒扶著來到廳中,丫環早就準備好香茶。

        蘇晴奉上茶,盈盈一拜道:「請婆婆喝茶!」

        楊氏見她蹲下身子時秀眉緊蹙起來,若不是茗兒扶著,怕是站不穩身子了,楊氏趕緊接過茶輕汲一口,然後掏出紅包笑道:「願你們夫妻倆能和和美美,早些給咱們楊家添子添丁。」

        楊氏心疼新媳婦兒,說完立即將蘇晴扶到椅子上坐好,這才回頭瞪了兒子一眼;

        楊逸尷尬地憨笑著,心中卻暗道,這事能怪我嗎?娘親你分明是又想馬兒好,又想馬兒不吃草,兒子若是不加把勁,您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接著是韓碧兒端過茶,上前輕盈一拜說道:「大姐請用茶。」

        蘇晴怔了怔,然後接過茶喝了一口,摘下身上一塊佩玉說道:「妹妹快快請起,這是給妹妹的見面禮!」

        等韓碧兒接過,蘇晴眼波兒不著痕跡的橫了楊逸一眼,楊大官人臉皮再厚,也不禁訕訕然;

        當然,他心裡卻是另一翻想法:娘子啊,你剛進門就有人給你敬茶,收了小妹、做了大姐大,應該高興才是啊!

        第三天回門禮一過,楊逸又得上朝去了。

        寶文閣裡,坐著章惇、蘇頌、曾布、李清臣等一幫重臣,而楊逸作為起居舍人,坐在角落裡承擔記錄的職責。

        趙煦看上去狀態好了不少,用了楊逸的藥,本原灰暗的面色也新了一些,只是整個人還是那麼消瘦,眼窩深陷,不時咳幾聲,更加重了他那弱不禁風的感覺。

        然而這副虛弱的身體下,卻跳動著一顆強悍與偏激的心。

        今天商議的是西北戰略,趙照態度十分強硬,一開始他就主張像他父親一樣,積極準備,時機一到便起舉國精銳,滅掉西夏。

        當初神宗五路伐夏,就差那麼一步即可滅掉西夏。

        而最後失敗,根本原因是神宗用人不當,當時種諤和劉昌祚都是能征慣戰的邊將,然而幾十萬大軍的節制權,卻落到了一個太監,一個外戚手裡,血的事實證明,五路伐夏敗就敗在高遵裕這個外戚手裡。

        可以說現在宋軍無論是武器,還是單兵戰力,對夏軍都佔著絕對的優勢,只要將帥用對人,要滅掉西夏並非不可能。

        西北是盤大棋,眾人都顯得非常慎重。

        蔡京作為戶部尚書,先從錢糧方面提出自己的意見:「陛下,拋開軍事方面不說,要想再度大舉伐夏,三兩年內怕是不可能了,如今國無餘財,新稅法雖有望讓稅賦增加一倍以上,然光清丈土地用時就超一年,這其間人力物力耗費極大。若無數年積蓄,起大軍伐夏糧草將無以為繼。」

        在坐的大臣中,章惇是唯一有戰陣經驗的人,他接口道:「陛下,神宗五路伐夏失敗,雖然任帥不當是主因,但補給線漫長,輜重跟不上,也是重要原因之一,這問題不解決,縱然糧草齊備,再舉大軍伐夏也不足取;且自元祐以來,禁軍疏於訓練,士氣低糜,這也需要一個恢復過程,就目前而言,西夏應徐徐圖之為宜。」

        坐中大臣都還算清醒,新遷為樞密使的曾布,也不支持大舉起兵伐夏,就連強悍的張商英,也主張先內而外,先將內國新政落實,然後再圖西北。

        李清臣說道:「西夏是我大宋心腹之患,長期拖下去也不足取,臣贊同章楶之策,對西夏步步蠶食,先取橫山,再取定難五州,若能實現這些目標,西夏便不足為患矣!到時再發動最後一擊,也能解決補給線過長的問題。」

        趙煦見沒一個人支持大舉用兵,還有些不甘地問楊逸道:「楊卿有何見解?」

        楊逸也不推辭,答道:「陛下,堡壘往往從內部最易攻破,西夏王權旁落已久,內部各派勢力互伐嚴重,近數十年來,梁家已成為西夏的實際掌權者,為了達到長期有效控制西夏政權,梁家對異己嚴厲打擊排擠,而党項原來的那些部族頭領及貴戚、對梁家仇恨日深,現在梁乙逋雖然被誅,但當權的還是梁太后,梁家人依然牢牢把持著西夏政權,咱們大宋完全可以對此加以利用,扶持弱者,誘以重利,讓西夏內部爭鬥不休,一點點削弱西夏。時機一到,滅夏又有何難。」

        楊逸前世是干特種兵的,這種內部破壞、拉攏、分化的手段自然是爛熟於胸;

        而且西夏各族成分複雜,叛亂不休,內部矛盾極為尖銳,梁家作為外來戶,卻實際控制了西夏政權幾十年,這對其它党項部族而言,忍耐性已到了極限;

        只要拉攏得法,下的餌足夠香,分化成功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趙煦沉吟地問道:「外部蠶食,內部滲透?」

        「陛下聖明!」

        章惇不管趙煦用的是疑問的口氣,立即接口道:「陛下總結的這八個字,正是目前最適宜西北邊事的策略;外部蠶食,即可練軍,又可慢慢增強軍心士氣,同時耗費上朝廷也負擔得起;內部滲透,則可分化党項各族,使其在內耗中進一步疲弱。」

        對這八字策略,大家一致認可,未來幾年時間,應對西北邊事的戰略方針就此定了下來。

        一直很少說話的蘇頌這時撫鬚道:「陛下,西夏一直附從契丹,如今我大宋與西夏斷交,停賜歲幣,而西夏將俘獲的大宋軍民獻於契丹,想來其意不外乎討好契丹,讓契丹一同向我大宋施壓,朝廷應及早作好準備,最好能遣使契丹先作勾通,若能要回我被俘軍民更好!」

        蘇頌的意見比較老成持重,但顯然並不合趙煦胃口,他不單單打算對西夏強硬,對遼國也絕不想低頭,蘇頌說完,他只是稍稍頷首,不置可否。

        楊逸一邊記錄,一邊附和道:「臣也贊成遣使契丹,契丹如今雖然國勢糜爛,不足為懼,但我大宋若兩面開戰,則顧此失彼,實為不智,還望陛下能暫忍一時之氣!」

        趙煦看了看這對翁婿,笑了笑說道:「遣使契丹之事不急,朕以為不防先看看契丹作何反應再說!」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5 17:53
第089章 簡單的幸福

        楊逸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回到家時就聽到東跨院特別熱鬧,進去一看,發現這個空著的小院,已經被蘇晴製造成一個作坊了。

        蘇晴進門後的幾天時間,還能老老實實的跟著楊氏學針線,幾天朝夕相處下來,她發現楊氏比娘家父母還疼她寵她,但有所求無不應允。這下蘇晴心思頓時活了,變著法兒的哄楊氏開心,才幾天時間竟讓她拿下了這處跨院。

        楊逸走進小院時,發現母親眉開眼笑的坐在廊下,旁邊的小桌上擺著果點,蘇晴正慇勤地在旁邊端茶倒水,茗兒則扭著小蠻腰,指揮幾個工匠組裝一輛自行車。

        楊逸覺得那車很醜,但從院裡丫環小廝熱切的眼神、和嘖嘖稱奇的聲音看來,他們應該是覺得這輛自行車很美、很神奇的。

        楊逸沒心思去探討古人的審美觀,因為蘇晴的話差點沒讓他暈倒,只聽她侃侃而道:「婆婆,夫君他說了,咱們大宋缺少牛馬,若是能把自行車造出來,能頂一頭小毛驢用呢,這可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大事,也是為了咱們楊家積德,夫君說這是他畢生最大的心願之一,但他公事繁忙,無暇顧及,兒媳剛好在這方面略知一二,就想著幫夫君了卻這個心願,造福天下兒媳不敢想,只望著給咱們楊家積積德,讓夫君平平安安,婆婆祝壽綿長,兒媳就心滿意足了。」

        楊氏笑得合不攏嘴,連聲說道:「好好好,晴兒啊,缺什麼你就跟我說好了,看著你們倆能夫唱婦隨,恩恩愛愛,我這老婆子啊就什麼也不說了,嗯,若是晴兒你能快點生個大胖小子那就更好了……」

        「婆婆!瞧你,這話怎麼能到處亂說呢!」

        「好好好,是老婆子不對,不說了,不說了!」

        楊逸聽了真個是氣急敗壞,家裡已經建起了一座道觀,如今又建起一個作坊,這個且不說,林縹緲那個假道士上次打著自己的旗號招搖撞騙,把咱娘騙得團團轉,現在蘇晴這丫頭又來這一招,製造自行車什麼時候成了自己畢生最大的心願了?還夫唱婦隨呢?俺根本沒唱,全是這丫頭在自導自演罷了。

        「婆婆……」

        蘇晴突然發現楊逸一臉詭笑的站在院門口,話聲頓時戛然而止,俏臉上浮起一片窘迫的嫣紅,她很快調整過來,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裊裊婷婷的迎出來:「夫君你回來了!你快看,你的自行車奴家幫你快做好了。」

        她背對著婆婆楊氏,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滿帶哀求的神色,楊逸輕吸一口氣,把風中那縷幽香深吸入肺腑之中。

        很好,敢打著我的旗號招搖撞騙,今夜有你好看,非要你割地賠款,簽訂一系列城下之盟不可。

        楊逸的目光從她溫潤的紅唇、移到那婀娜的身姿上,感覺真是春光明媚不勝收啊!

        蘇晴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忍不住噘起小嘴來抗議,小夫妻倆經過一翻眉目傳情,楊逸這才一臉正經地說道:「嗯,我來看看這不但能造福天下、還能給咱們家積德的自行車造得如何了!」

        蘇晴抿著嘴跟在他身邊,活脫脫就是一個做錯事被抓住的小媳婦,臉上儘是忸怩之態。

        楊逸心中其實挺佩服蘇晴的執著,不過這種心態堅決不能露出來,否則這丫頭更不會消停了。

        自行車在三個工匠的組裝下,正慢慢地成形,楊逸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輪子無法充氣,蘇晴讓人在外面包上了一圈厚厚的皮革,其耐磨性值得懷疑,但總比讓鋼圈直接著地的好。

        整體雖然簡陋,但毫無疑問,它是世界上第一輛自行車!

        楊逸檢查了一下,確信騎它上路絕對沒問題。

        他靠近蘇晴小聲地問道:「娘子,這車子造價應該超過三頭毛驢了吧?」

        「哎呀夫君,人家現在只是試做嘛,貴是貴點,應該不到三頭毛驢的價錢啦。」

        「對了娘子,你知道一頭毛驢多少錢嗎?」

        「不知道,夫君問這個幹嘛?」

        「我納悶啊!你連一頭毛驢多少錢都不知道,怎麼知道這自行車造價抵不上三頭毛驢呢?」

        蘇晴很尷尬,他哄楊氏說這自行車能頂一頭毛驢用,可按這造價都可以買三頭毛驢了,這還算不算造福百姓呢?有待商榷啊!

        楊逸一再揭她的老底,又讓她有點氣不過,齜牙咧齒的上來扭楊逸。楊逸被她可愛的小模樣迷惑,等腰間一痛,才了現這丫頭竟對自己伸出了『鹹豬手』。

        坐在簷下的楊氏沒聽到小夫妻倆說什麼,但倆人的小動作卻是看到了,臉上浮起一抹安詳的微笑。

        楊逸上去給她請安,她欣慰地說道:「你們一個忙於公務,一個忙於造這什麼自行車,難得有空閒說說話,先歇著吧,眼看這天色不早,娘去讓廚下給你們做些好吃的。」

        蘇晴趕緊搶著說道:「我去,我去,婆婆您歇著!」

        「晴兒啊,你剛進門,還不知道逸兒喜歡吃什麼,你們倆歇著吧,這事呀,我去就行了。」

        蘇晴臉上多了一抹愧色,進門之後,她一心想著怎麼恢復自己的研究,還真沒問過自己夫君喜歡吃什麼。

        而楊氏第二天就把她的喜好打聽得一清二楚了,在娘家時,她母親莫氏總是管著她,她對母親的話總是聽不進去。而楊氏這種滿帶體貼和寬容的話語,反而讓她有點無地自容,最後她堅持隨楊氏下廚去了,一路上細心詢問著楊逸的喜好。

        柔弱與善良也是一種力量,這一點楊逸早就在自己母親身上深有體會了。

        晚飯過後,楊逸推出那輛組裝好的『蘇晴』牌自行車,楊家的丫環小廝一齊圍上來,他們議論最多的是,這兩個輪的車子騎上去怎麼才能不摔倒,

        就是蘇晴對自己的新產品也有些信心不足,楊逸邀她坐後架,她含笑晃著腦袋,楊逸只得轉邀韓碧兒,這狐狸精也一個勁的往後躲,嘻嘻地笑道:「楊郎,你先騎著試試嘛!」

        太不給面子了,楊逸決定向林道長發出邀請:「林道長,你武功高強,道法高深,不會也怕摔著吧?我帶林道長轉一圈如何?」

        林縹緲對他把自己的武功排在道法前面很不滿,但為了證明自己不同凡俗,她還是接受了楊逸的邀請。

        等她在後架上坐好,楊逸卻發現她凝神屏息,分明是做好了隨時跳車的準備,不禁暗暗好笑。

        他擺出一副凝重的表情,起步時故意搖搖晃晃的,但這卻興奮壞了家中的丫環和小廝,一見楊逸真的成功把車子騎起來了,四下頓時發出一陣陣的歡呼,只有楊氏還在一聲聲地叮嚀著:「兒啊,當心些,當心些……..」

        事實證明林道長不是嚇大的,楊逸一看她沒有跳車,更沒有抱自己腰的傾向,心有不甘地喊道:「林道長坐穩了,咱們來點高難度的。」

        說完她立即加速,這車子雖然有些干澀,但經楊逸拚命的踩,速度還是很快提了起來,呼的一下駛入花木間的鵝卵石小路,林道長坐在後面的硬鐵架上,起初還能強忍著,後來不得不用雙手撐著車架,悄悄把香臀抬起來。

        楊逸哈哈大笑道:「林道長,有沒有一種得道飛昇的感覺?」

        「無量壽福,貧道確實有點暈!」

        楊逸正想接口打趣,林道長緊接著來了一句:「但恐怕不是要飛昇,是要下地獄了!」

        「哈哈哈,林道長說笑了,就您這麼高深的道法,入了地獄閻王爺也得歸你管!」

        「哼!」

        背後一聲冷哼,車子也跟著輕了下來,楊逸回頭一看,林道長已經氣定神逸的立於花木邊,清風拂過她那寬大的道袍,別有一翻出塵之美!

        「姑爺,快看前面,撞……」

        哐!

        出交通事故了!非常嚴重!肇事者似乎已經逃逸。

        茗兒氣喘噓噓的跑上來,找了好一會,才見楊大官人從薔薇花叢裡鑽出來,幞頭也掉了,衣裳上滿是薔薇枝葉,剛鑽出來就氣急敗壞地嚷道:「茗兒,立刻在此豎塊警示牌,駕車時嚴禁看美人兒!」

        誰知茗兒叉著小蠻腰,對摔得衣衫不整的楊大官人沒有絲毫憐憫,杏眼兒翻起一片白雲,嘟著嘴巴埋怨道:「姑爺,你太不小心了,我家娘子好不容易才把車子做好,你騎一回就撞壞了,哼!一點都不心疼我家娘子。」

        楊逸聽了兩眼直往外鼓,真想伸頭往薔薇花叢再撞一回,茗兒不再理他,心疼地把車子扶起來,左看看,右看看,杏眼兒地上亂盼,生怕掉了什麼零件兒!

        不遠處的林道長稀罕地笑出聲來,嘻嘻哈哈,笑聲挺悅耳的!

        「茗兒,車子沒事,快快幫我整理一下,否則讓我娘看到我這樣子,下次保準不讓騎了,快快快!」

        「哦哦!」

        楊大官人是家中唯一的駕駛員,缺了他誰也玩不轉這車子,茗兒這丫頭總算分清了主次,急忙把車子一丟,湊上來幫楊逸整理衣衫,結果背後又傳來哐的一聲,心疼得這丫頭差點掉眼淚兒!

        還好,有花木擋著,楊氏與蘇晴她們看不到這邊的情形。

        等茗兒幫他理好衣衫,楊大官人張口便道:「林道長,快上來,否則會露餡的!」

        林縹緲象只高傲的丹頂鶴,對他不屑一顧,立於秋風中,彷彿要乘風歸去!

        「上?還是不上?上,吃青菜蘿蔔;不上,吃雞鴨魚肉,你自己選!」

        林道長狠狠地瞪了他了眼,拂塵一擺,飄然而去,笑得旁邊的茗兒好似嬌鶯恰恰啼!

        「啊!姑爺你幹嘛!快放我下來……」

        茗兒懷疑自己得道飛昇了,飄飄忽忽飛到了車樑上,被楊逸護在兩手間,等車子駛起來,這丫頭不知是真怕還是假怕,驚叫著一個勁往自家姑爺懷裡鑽!

        「茗兒,放鬆些!放鬆些!姑爺我喘不過氣來了!」

        「不放不放,除非你放人家下來……」

        不放就不放,先讓你佔點便宜,將來我再利滾利!

        楊逸帶著她在池邊轉了一圈,然後回到,有了林道長與茗兒做榜樣,楊逸不由分說,把蘇晴和韓碧兒捉上車來,一前一後,在家中下人嘻笑聲中,蹬車而去。

        到了池邊,夕陽把他們三人的身影投到水面上,晚霞飛上兩個美人的臉頰,迎面風來,髮絲輕拂,一縷馨香……

        幸福有時很簡單,它就是露水灑在花葉上,是蝴蝶輕盈地飛過黃昏的院牆,是與愛人在晚霞中吹一縷清風,絮絮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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