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宋私生子 作者:何昊遠(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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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chang95 2012-8-25 01:38: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4 849522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6 01:07
第100章 陣前奪帥

        遼軍兵臨城下了。作為目前安肅城中官職最高的人,楊逸別無選擇,只得迎難而上。

        「交出楊逸!交出殺害蕭大人的元兇!否則,本將要踏平安肅城。」

        易州守將耶律仁在城北囂張地大吼著,這廝名仁卻一點都不仁,帶著三千人馬一路燒殺搶掠過來,站在城頭還能看到他軍擄有數十女子。

        目前安肅城中也有三千多人馬,但除了兩千廣信軍外,其它都是剛收攏的潰兵,且都頭以上的將領大部分被殺害,讓他們出戰並不明智。

        考慮到大宋的整體戰略,此時與遼國大規模開戰也不符合大宋的利益。

        儘管如此,並不代表楊逸就要忍氣吞聲,委曲求全。

        他讓趙錦留守城中,自己帶著九十八騎出城。

        隨著北門轟然打開,城外鼓噪的遼軍頓時安靜下來,數千雙眼睛注視著城門洞,只見楊逸第一個躍馬奔出,九十八騎邁著小碎步緩緩出城,沒有什麼豪言壯語,那視死如歸的眼神就足以說明一切。

        這一刻,城上城下寂靜一片,只有謝東昇手中那面宋軍大旗迎風獵獵作響。

        城上的宋軍看著這可能一去不回的九十八騎,默然不語;對面的遼軍看著這孤零零的九十八騎,那種不可置信的感覺也讓他們發了一會兒愣。

        近了,更近了,等楊逸逼到遼軍陣前,這九十八騎人數雖少,卻渾然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如同一人,那種凝重如山的氣勢,似乎蘊含著磅礴如濤的力量、無堅不摧的力量!

        面對遼軍森森的槍林,楊逸面不改色,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口氣喊道:「本官大宋集賢院直學士楊逸!請耶律仁上前答話!」

        「楊逸!你找死!」

        耶律仁大怒,這股怒氣來得連他自己都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或許,楊逸率九十八騎便敢逼到他陣前來,這本身就是一種赤裸裸的藐視吧!

        等耶律仁衝到陣邊,楊逸接著喊道:「耶律仁,宋遼兩國百年無戰事,涿州之亂乃有人故意嫁禍大宋,驛館的吏員可證明涿州叛亂與我使團並無關係,然貴軍一來就射殺我朝正使李光同,對此,貴國必須給我大宋一個交代,你耶律仁不辨是非曲直,擅自發兵入侵宋境,更是錯上加錯,若是引起兩國大戰,這個責任你承擔得起嗎?」

        「笑話!」

        耶律仁一捋他那滿腮橫須,提槍向楊逸一指大喝道:「楊逸,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沒有用,若不是你殺了蕭留守,你為何要逃?你逃出涿州城時,殺害我大遼數百士卒,今天,本將就要砍下你的狗頭為他們報仇!」

        「耶律仁,放了擄我大宋的百姓!」

        耶律仁不可置信的望著楊逸,不知他此時怎麼說出如此荒謬的話來,最後再也忍不住,仰天狂笑道:「大家看到沒有,大宋的狀元郎竟是個傻子!哈哈哈……」

        「衝!」

        楊逸突然大吼一聲,跨下的戰馬如同出閘的猛虎飛一般躍出。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九十八就是這十六字最完美的註釋,剛剛還巍然不動,隨著楊逸一聲令下,瞬間如同一陣疾風捲向遼軍大陣,那緊密的三角形,帶出摧山倒海的氣勢……

        遼軍懵了,若不是親見,打死他們也不相信,幾十宋軍敢向三千遼軍發起進攻,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楊逸再次大吼:「李一忠!」

        「喏!」

        李一忠回應一聲,強弓開如滿月,咄咄咄!三箭連發,恰若流星追月一般飛射而去!嚇得耶律仁一個哆嗦,但他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勁箭並不是奔他而去,卡嚓!他身邊高高飄揚的帥旗應聲而斷!三千遼軍人人為之色變。

        「殺!」

        「殺殺殺!」

        簡單的音節,噴薄的殺氣,隨著轟轟的蹄聲向遼軍罩去,九十八騎,摧動漫天飛捲的黃塵,印證了那視死如歸的勇氣,如同鋼鐵巨斧瞬間劈開倉促迎來的幾百遼軍。

        「擋住他們!擋住他們!殺了他們……」

        驚怒難定的耶律仁一邊向陣內躲避,一邊狂亂的大吼著,在千軍萬馬奔騰搏殺之際,能聽到他聲音的人注定有限;九十八騎如射出的一支巨箭,勢不可擋的鑿開遼軍大陣,把那些來不及提速的遼軍撞得人仰馬翻,死傷遍死。

        擒賊先擒王!

        楊逸又目一直緊緊鎖著耶律仁,所有阻擋的遼軍,都被馬漢卿和李一忠砍殺,這兩個悍將就像楊逸身邊的兩道鐵盾,讓他可以對身邊血肉橫飛的場面視若無睹。

        近了,近了,咄!楊逸追上耶律仁一剎那,長槍疾送,一下子刺在耶律仁的馬股上,戰馬受痛,長嘶一聲人立而起,猝不及防的耶律仁被仰摔後倒,楊逸收槍,飛快地抓住他的衣甲,將人給提了過來,然後切掌如刀,噗的一聲將耶律仁擊昏。

        「生擒耶律仁,楊學士威武!」

        「生擒耶律仁,楊學士威武!」

        「生擒耶律仁,楊學士威武!」

        ……

        九十八騎一面齊聲大吼,一面隨著楊逸斜衝出陣,鐵一般的事實讓三千遼軍嚇破了膽,竟然再沒有人敢逆其鋒,眼睜睜地看著九十八騎衝陣而出。

        漫天黃塵吹散時,九十八騎又在遼軍陣前不動如山,彷彿他們一直在那裡,從來沒有動過。

        但被楊逸擲落馬前的耶律仁,還有陣中垂死的哀嚎聲提醒遼軍,這九十八騎來過,他們真的來過!

        城上的宋軍剛才也看傻了,這一刻,不知誰先清醒過來,轉瞬之間,城上便被海嘯般的歡呼聲淹沒,隆隆的戰鼓也擂響起來,天聲一片沸騰!

        三軍陣前生擒敵軍主將,這一幕看似簡單,但楊逸是經過了精密的算計才達到的成果;

        第一,他只帶九十八騎,讓遼軍生出輕敵的心裡,對他們幾乎不設防;

        第二,他緩步接近,不讓遼軍產生警惕心裡,停下時其距離不遠不近,恰好足夠他們把馬速提起來;同時又能以最短的時間衝入敵陣。

        第三,用話將耶律仁激出陣邊來;為生擒他創造最好的條件。

        第四,選擇切入敵陣的角度極為講究,並不是正面切入,而是斜四十五度角,這是遼軍防守最薄弱的角度。

        第五,以李一忠這個神箭手瞬間射斷遼軍帥旗,給對方士氣致命的打擊。

        這每一個環節缺一不可,環環相扣,神話般的戰果並不是靠僥倖得來,這需要精密入微的算計,加上九十八騎強悍的實力。

        楊逸將槍一舉,等城上城下平靜下來,他才不疾不徐地說道:「本官最後說一遍,把擄去的大宋百姓全放了!」

        聲音不大,但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倒在馬前的耶律仁已經醒過來,他此刻是羞憤欲死,聽了楊逸的話後疾聲大呼:「不……」

        嚯!

        楊逸居高臨下,長槍飛快一送,冰冷而鋒利的槍頭刺入耶律仁的眉心,鮮血頓時順著他的鼻樑絲絲往下流;

        這一生,耶律仁第一次感覺死亡離自己如此的接近,嚇得全身不由一哆嗦,張開的嘴巴也忘了合上,彷彿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嚨一般,聲音戛然而止。

        楊逸練習青雲老道的吐納之術後,讓他的身手更為敏捷,手法拿捏得更為精確,槍頭只刺破了耶律仁的皮肉,頂在他的頭骨上。

        幾千遼軍看著主將被楊逸用槍尖頂在地上,因為耶律仁的聲音戛然而止,許多人還以為耶律仁被刺死了,不禁失聲驚呼起來,直到楊逸收槍,耶律仁軟軟的晃了一下身子,這些人才長聲吁氣,便在楊逸這邊也能遠遠聽到遼軍的吁氣聲。

        龍頭被斬,耶律仁手下的幾個將領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只能把擄去的女子放回來,近百個被擄婦女絕處逢生,悲泣著向楊逸這邊奔來!

        「謝東昇,引她們從旁邊回城,不得擋住攻擊路線!」

        「喏!」

        謝東昇飛馬而出,大喊著引導這群女子往旁邊行去,直到她們進城,楊逸才再次喊道:「把搶掠我大宋百姓的財物全部堆到陣前,退兵三里!」

        「楊逸,你不要太過份!」

        噗!

        這回長槍直接飛出,擦著耶律仁的脖子釘在地上,槍頭入地近尺,槍尾不停地晃動著,耶律仁整個人癱在了地上,差點小便失禁.

        楊逸再也不看他一眼,而耶律仁也沒有拔槍反抗的意思,或許是手腳癱軟讓他無力拔槍,或許是理智告訴他,這槍拔碰不得!一碰就是死。

        「唬唬唬!」

        「唬唬唬!」

        ……

        九十八騎如猛虎般低吼起來,什麼叫氣吞萬里如虎,這就叫氣吞萬里如虎!

        那噬人而食的眼神,那激盪天地的煞氣,加上方才鐵一般的事實,竟讓遼軍生不出一絲反抗的意志來,紛紛把搶去的財物堆到陣前,然後垂頭喪氣的退軍三里。

        「耶律仁,你回去告訴蕭達林,要戰便戰,我大宋並不懼怕,但蕭德光確非我宋軍襲殺,他若是執意率軍來犯,我大宋將十倍奉還,絕不退讓!」

        大宋馬匹珍貴,所以耶律仁是走回去的,三里距離,不遠!

        九十八騎回城那一刻,安肅城再次沸騰了!人們夾道歡迎心中的英雄凱旋,望向九十八騎的眼神是那樣的灼熱,恨不能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楊學士!」

        「楊學士!」

        「楊學士!」

        ……

        人們不停地高呼著,聲浪震天,沒完沒了!楊逸今天的表現,或許將成為一個傳奇,將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安肅人!因為,楊逸以活生生的事實告訴了他們:

        一直皆有可能!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6 01:09
第101章 我不是來求和的

        耶律仁退軍了,第二天蕭達林又再度兵臨城下,這次他帶來的不再是三千人馬,而是整整四萬大軍。

        蕭達林是遼國南院樞密使,經常性坐鎮遼國南京幽州府,幽州府是大宋的叫法,實際上遼國稱之為析津府,也就是後世的北京市。

        正常情況下,南院樞密使有權調動整個南京道的兵力作戰,這種權力構架使得遼軍在作戰時更具主動性,兵力協調,戰守決策也更為迅速有序。

        反觀大宋,則絕然相反,大宋在邊境上有大量軍州,象安肅軍、廣信軍、順安軍、保定軍等等,理論上這些軍州隸屬河北東西兩路,但事實上這兩路的經略使並無權調動這些邊軍。

        一但發生戰爭,邊軍奏報朝廷,經朝廷決議,派大臣出任招討使,並根據戰爭的規模,劃定招討使戰時可以節制多少軍隊;戰後軍權立即收回。

        這套作戰流程非常繁瑣、緩慢,在朝廷派出大臣節制三軍之前,各軍因為互不統屬,往往只能各自為戰。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歷經前唐和五代軍鎮之亂,大宋怕啊!

        前唐實行的是軍鎮節度使制度,一個邊境的都督府往往節制幾萬、甚至十幾萬的邊軍,而且節度使擁有財政、募兵權,這種軍權構架使得邊將權力極大,可以隨機應變,臨機決斷,造就了唐朝前期輝煌的擴張,也造成了後期軍鎮割據的亂局。大宋吸取了前唐的教訓,所以在軍權劃分上極為謹慎。

        現在楊逸面臨的就是各軍互不統屬,各自為戰的局面,彌勒教叛亂的急報現在估計才剛剛送達東京,楊逸也無權調動其它邊軍,前天廣信軍來援的兩千人,安順軍昨天馳援一千人,目前安肅城中守軍不足五千人,加上剛剛經歷彌勒教之亂,各級行政構架全部癱瘓,物資缺乏,人心不穩。

        楊逸全憑著剛剛積攢起來的那點威望,統轄著安肅城中軍民,若不是他在,面對城下鋪天蓋地的遼軍,安肅可能不戰自潰。

        蕭達林大軍一到,二話沒說,將安肅四麵糰團圍住,直接開始了攻城戰,城下黑壓壓的遼軍洶湧而來,氣勢磅礴,喊殺聲直透雲霄,反觀城上宋軍,留下一部分預備隊後,每面城牆不到千人,這些還不是要命的,關鍵是半個安肅城剛剛被焚,守城器械嚴重缺乏,楊逸是人,不是神,除了儘量發動城中青壯,並親自上城督戰鼓舞士氣外,一時也沒有太好的還擊手段。

        這一天遼軍仗著人多,輪流攻城,幾乎沒有間斷,兩軍雖然傷亡不算很慘重,但宋軍差點沒被累死。

        發覺蕭達林有些虛張聲勢之後,楊逸心中便有了計較,當夜派出使者往遼營送信,希望蕭達林能暫息干戈,雙方坐下來談判解決問題。

        蕭達林一口拒絕和談,第二天一早繼續攻城。

        中午時分,遼軍實施圍點打援的計策,成功擊潰保定軍來援的二千人馬,並俘獲千人,蕭達林也一改前態,同意了停戰,雙方先坐下來談判。

        但蕭達林同時提出了一個苛刻的條件,讓楊逸一個人前往遼營。

        楊逸原是使團副使,李光同一死,這談判的事情還真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的了,但這兩軍交戰之間,讓他一個人前往遼營,誰知道蕭達林用的是不是調虎離山之計呢,要知道現在安肅城全靠楊逸一個人統轄,一但楊逸被扣押或被殺,安肅很可能不攻自破。

        趙錦、張壽、李一忠等人紛紛勸阻,卻無法改變楊逸的決心,馬漢卿最後說道:「大人,讓屬下隨您一同前往吧!」

        「不,就我一人足矣!漢卿,你留下,萬一情況有變,你無論如何保護好清娘!」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命令!」

        安肅北門再次打開,前天還有九十八騎,今天,只剩下楊逸孤零零的一騎!

        在這危難時刻,城上軍民默默地看著,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不知不覺間,楊逸已經成了他們的精神支柱,看著楊逸一人出城,獨對數萬遼軍,不知是誰先喊出一聲:楊學士保重!

        一時之間,滿城呼應,人們目光追隨著他的身影,一聲聲地喊著楊學士保重!

        楊逸在城下突然回馬,將手上那面宋字大旗高高舉起,對著城頭大吼道:「我在,城在!我不在,城也要在!」

        楊逸喊完,毅然決然縱馬而去!在安肅軍民朦朧的淚眼中,一騎黃塵捲向遼營,馬蹄聲聲如戰鼓,激盪著所有將士的心。

        遼軍營門大開,從營門到帥帳,兩排刀手駐馬凝立,寒光閃閃的鋼刀高高揚起,中間只留一條狹窄的通道,那逼人的煞氣能讓膽小的人望而卻步。

        楊逸灑然一笑,在營門稍稍停步!至此,蕭達林的心思楊逸已全部瞭然,這廝根本就是以打促和,一來就擺出強硬的攻勢,不過是想在談判桌上多訛些實際好處而已。

        「大宋威武!衝!」

        楊逸突然狂吼一聲,一手持旗,一手持劍,沿著狹窄的通道向帥帳猛衝,戰馬嘯嘯,大旗飄揚,一人的氣勢,竟讓遼軍數百刀手猝然色變,有些忍不住向後退縮著。

        楊逸衝到帥帳前,宋字大旗脫手飛出,咄的一聲,穩穩插在帳門正中,西風獵獵地翻捲的旗面,恍惚之間,給所有遼軍感覺就像是宋軍把帥帳佔領了!

        而那個持劍在手,躍馬揚蹄的身影,真是大宋的狀元郎嗎?狀元郎不應該都是弱質書生嗎?

        楊逸就在蕭達林的帥帳前橫刀立馬,不言不動,他不是來覲見,是來談判,蕭達林不出迎,他絕不下馬!

        數百刀手不時發出鏗鏘之聲,時而齊聲怒吼,楊逸恍若未聞,只是一動不動;

        雙方僵持了足足一盞茶功夫,蕭達林才從帳中大笑而出:「楊學士果然有些膽氣!本官有失遠迎,楊學士請!」

        「請問,來者可是南院樞密使蕭達林蕭大人?」

        「正是本官,楊學士既然來求和,那就請吧!」

        楊逸這才懶洋洋地下馬,那個橫刀立馬的形象不見了,瞬間變成一個弱不禁風的書生,因此下馬的速度那叫一個慢。

        「蕭大人,可否讓人扶本使一下!」

        蕭達林立在下面等著,聽了這話差點氣絕,一雙濃眉跳個不停!

        帳邊遼兵紛紛怒目而視,楊逸這分明是對蕭達林久不出迎的一種回敬,你讓我等,我也讓你等,你砍我一刀,我回你一劍,絕不吃半點虧。

        就在蕭達林頭髮根根豎起之時,楊逸才施施然下得馬來,順手將韁繩往旁邊一個遼將手裡一塞,對蕭達林一揖道:「蕭大人,請!」

        禮畢,起身,邁步,竟走在了蕭達林前面,赤裸裸的來了個喧賓奪主。

        「楊逸,你莫要太過分!」蕭達林終於忍不住,冷冷地說道。

        「人以禮待我,我以禮待人,人施我以刀斧,我還之以雷霆,蕭大人,您以禮相待本官了嗎?」

        契丹建國兩百年,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野蠻的遊牧民族,對邦交禮儀的注重程度,並不亞於大宋,今天的事真論起來,確實是蕭達林失禮在先,被楊逸這麼一反駁,蕭達林臉上有些掛不住。

        但遼國現在困難啊!災荒頻發,叛亂不休,吏治敗壞,民生困苦,涿州事件給了遼國一個非常好的藉口,蕭達林悍然興兵攻宋,目的就是想逼使宋廷多交些歲幣。現在大軍已到安肅城下,蕭達林豈肯就此罷休。

        「楊逸,遼宋本是兄弟之邦,我大遼以禮接待,你卻悍然殺害涿州留守蕭德光,整個涿州更是被你付之一炬,如今你還大言不慚來與我談禮儀,你先問問涿州枉死的萬千大遼百姓答不答應!」

        蕭達林剛剛在主位上落坐,立即高聲發難,他今年五十多歲,久居上位,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蕭大人,涿州留守是不是我軍襲殺,你心裡再清楚不過,蕭德光被害之時,我使團未有一人踏出驛館一步,當夜我大宋邊軍更沒有一人踏足貴國土地;而我安肅城當夜同樣發生叛亂,我有證據表明,是貴國軍民策劃了安肅的叛亂,致使我城中百姓死傷無數,蕭大人,我大宋還沒向遼國討要公道呢,你反而領軍犯境,這又是何道理?」

        蕭達林突然大怒,一掌擊在身邊的矮幾上,對楊逸大喝道:「楊逸,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你殺害涿州留守的事實,而且,你別忘了,你是來求和的,求和就該有求和的態度!」

        「錯!蕭大人,本官不是來求和,是來向遼國討要公道的!」楊逸揚眉作答,鏗鏘有聲。

        帳中十幾個遼將頓時對楊逸虎視眈眈,特別是曾被楊逸生擒的耶律仁,聽了楊逸的話霍然拔刀吼道:「蕭大人,此人根本不是來求和,分明是來向我大遼示威的,蕭大人,下令吧,先斬下此賊的首級,再發兵攻城,末將請為攻城先鋒,今日若不拿下安肅,末將提頭來見。」

        蕭達林橫目掃向楊逸,寒聲問道:「楊逸,你是來求和的嗎?嗯?」

        「蕭大人難不成年紀大了,耳朵背?」

        「來啊!給我拿下,帳前斬首祭旗!」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6 01:09
第102章 精忠報國

        蕭達林一聲令下,兩個親兵立即撲上來,等他們近身,楊逸突然暴起,提膝、旋身、飛肘,快若閃電,膝蓋撞在一個親兵小腹上,右肘幾乎同時撞在另一個面門上,兩個撲上來的親兵頓時倒飛出去。

        哧!

        火摺子迎風吹燃,楊逸迅速從帶來的布囊中取出兩個鐵疙瘩,點燃其中一個引信,頭也不回擲出大帳外,同時大喝道:「退出天雷十丈外,否則炸死休怪!」

        鐵疙瘩在帳外滾動,引信哧哧地冒著火花,有些膽小的遼軍退開了,有幾個則視若無睹。

        轟!

        一個睛天霹靂,火光爆起,煙塵滾滾,整個大帳被震得瑟瑟抖動,彷彿就要崩塌下來,幾個沒躲開的遼軍被炸飛,慘叫聲響徹遼營,外面原來威風凜凜的幾百刀手狼奔豕突,臉無人色。

        啪!一截斷臂飛到蕭達林的帥案前。

        「殺了他,殺了他!」耶律仁狂亂而驚恐的大喊著,大帳中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面對刀槍齊出,弓張駑拔的耶律仁等遼將,楊逸好整以暇的坐下,把另一個鐵疙瘩放在自己前面的小幾上,橫掃一眼臉色煞白的蕭達林。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之外。等剩下的親兵衝過去要保護蕭達林,楊逸卻輕笑道:「蕭大人,我楊逸好歹也是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擺幾個刀斧手就想嚇著本官,你不覺得可笑嗎?」

        蕭達林心有餘悸、聲色俱厲地喝道:「楊逸,你待怎地?」

        「本使說過,本使是來討要公道的,貴軍殺了我大宋禮部右侍郎李光同,蕭大人你復舉大軍犯我宋境,貴國必須給我大宋一個交待,否則!」

        楊逸說到這,目光再度停在小幾上的鐵疙瘩上。

        哧!火摺子再度吹燃,那火苗發著妖異邪惡的藍光。這一刻,大帳裡連呼吸聲都停頓了,落針可聞。

        「楊逸,本帥也不是嚇大的!」

        蕭達林推開幾個親兵,四平八穩的坐下,蕭達林能有今天,絕非僥倖,他很快想明白了,只要自己不動手,楊逸當不會做出同歸於盡的蠢事來。

        「明說了吧,大宋每年向我大遼多納三十萬貫歲幣,十萬匹絹,以賠償我涿州城的損失,否則,我大遼將起大軍到東京城去取。」

        楊逸看了看那幾個張弓瞄準自己的親兵,對蕭達林笑道:「歡迎蕭大人,到時本官一定會上奏我大宋皇帝,封蕭大人一個敗軍侯之類的爵位。」

        「楊學士無須逞口舌之利,本帥相信,西夏也一定樂意一同發兵的,到時貴國怕是難擋我遼夏兩面夾擊,楊學士以為然否?我大遼提出的條件,楊學士若是做不了主,就請回吧,別忘了把將本帥的原話轉告貴國皇帝。」

        「西夏?蕞爾小邦,跳樑小丑耳,何足道哉!本官作為赴遼副使,現在就可以答覆蕭大人,歲幣之事,不但不會增加,相反要每年減免十萬貫,作為貴軍殺害我禮部侍郎、犯境挑起戰事的懲罰;另外,蕭大人必須立即放回擄我大宋的軍民,包括西夏獻給遼國的那數百大宋百姓。否則!」

        「否則如何?」

        「否則等著我大宋向遼國宣戰吧!」

        「宣戰!笑話,楊學士別忘了,現在是我大軍兵臨貴國城下,而且,據本帥所知,大宋皇帝是個病殃子……」

        「住口!我大宋皇帝輪不到你說三道四,他就算體弱多病,但他只需要有一顆強健的心,就足夠了!」

        楊逸霍然而起,大袖一拂森然說道:「衝鋒陷陣,我大宋自有百萬雄師!我大宋的和談條件已經開出,絕不容打半點折扣!請蕭大人請示貴國皇帝吧,半月之內,我大宋必須得到答覆,否則,等待遼國的只有戰爭!告辭!」

        蕭達林桀桀大笑道:「好好好!楊學士請回,明日咱們安肅城再見!到時本帥希望楊學士還能這般強硬,哈哈哈……」

        楊逸走到大帳門口,突然舉起手上的鐵疙瘩,大帳內頓時又是緊張萬分,親兵的弓箭張滿了弦,鋒利的箭頭齊指楊逸。

        這下輪到楊逸仰天大笑道:「蕭大人,我手上的東西叫霹靂瓜,製作簡單,造價低廉,歡迎貴軍明天到安肅城下品瓜。安肅城中已備下足夠的數量,一定讓貴軍一次嘗個夠,而且,半月之內貴國若不做出答覆,我軍會把這霹靂瓜送到上京城去,給貴國皇帝嘗嘗,蕭大人要三思啊!」

        蕭達林臉色變幻間,楊逸出帳拔起宋字大旗,躍上戰馬,猛然一勒韁繩,戰馬先是嘶嘶人立而起,然後快如疾風般衝出去,捲起一路塵土飛揚,楊逸高舉大旗,大旗獵獵飛捲,只聽他放聲長嘯: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

        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

        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

        在狼群面前,你一定要表現比它們還要強悍,不則,你就等著它們撲上來撕咬吧!但表現強悍是一回事,真正的實力和應戰策略又是一回事,楊逸一回到安肅城,立即拋開滿城軍民響徹雲霄的歡呼,開始緊張地備戰著,那兩個『霹靂瓜』是他突發奇想,臨時做出來的,除那兩個之外,城中多一個也沒有。

        前世作為特種兵,弄點土炸彈對他而言只是小菜一碟,他一直沒鼓搗之些,一是之前沒接觸軍事,二是大宋的問題不是出在武器之上,若是能把大宋朝堂捋清,選拔出賢相良將,光憑現在有的武器也足以橫掃八荒。

        當然,還得有一個勇於進取的英明之君,否則,造出核彈來你也只有挨打的份。

        安蕭城中原料有限,楊逸帶人忙了一夜,也不過趕製出幾十個大炸彈,或許,這暫時夠了!

        第二天蕭達林果然再度發兵攻城,一開始安肅城的抵抗很弱,遼軍輕輕鬆鬆便攻到城下,連觀戰的蕭達林都認為楊逸是在虛張聲勢了!

        然而就在黑壓壓的遼軍擠到城下時,楊逸一聲令下,一桶桶火油、一捆捆乾草推下城去,接著一個個製作簡陋的炸彈被點燃引信,一股腦的飛擲到城下。

        轟!轟!轟!

        一連串激烈的爆炸震得安肅城陣陣發抖,城下更是火光衝天,彈片飛射,將遼軍成片成片的炸倒!

        爆炸引燃原先潑下的火油,熊熊大火中,數不清的遼軍在翻滾慘嚎,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聽得人心頭陣陣發麻;

        驚天動天的爆炸、熊熊燃燒的大火,慘絕人寰的情景讓遼軍瞬間墜入阿鼻地獄之中,士氣一時落到了冰點!

        宋軍這時才展開全面反擊,城上箭如雨下,強勁的神臂弓能將火海之外的遼軍重甲射穿,城頭唯數不多的床駑也隨之發威,巨大的駑箭騰空而去,一下子能穿多個遼軍身體,帶起一蓬蓬的血霧,殺傷力極為驚人。

        遼軍經過這一輪慘烈的打擊,士氣大墜,蕭達林一看再強攻只會徒增傷亡,只下下令暫時收兵。

        遼軍陣後剛剛傳出鳴金之聲,安肅北門轟然打開,楊逸帶著八百騎兵,如狂龍出洞,飛一般向後撤的遼軍衝去!

        這突然的襲擊,打了遼軍一個措手不及,楊逸帶軍迅捷無比的衝入遼軍陣中,長長的馬槊挑出一路血雨,遼軍正在撤退,加上士氣大損,楊逸帶著八百悍卒,很快就衝開迎上來的兩千遼國騎兵,然後毫不停滯的殺入撤退的步兵之中。

        狂龍翻滾如浪,以楊逸與馬漢卿為銳鋒,在遼軍步兵陣中劈波斬浪,犁出一道道血肉舖就的坦途,無數遼兵哭爹喊娘的棄甲飛逃,躲避著無情的殺戮,但兩條腿怎麼能跑得過四條腿,轉瞬之間撤退就成了大潰敗,人人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耶律仁帶著兩千騎兵,在後面發瘋地追著楊逸,發誓定要將這八百人馬留在安肅城下。

        殊不知此舉更增加了遼軍的混亂,楊逸本來只有八百騎,現在等於平添了兩千騎兵跟著自己衝殺,他們在前面專往潰兵密集處衝殺,那些有幸躲過宋軍殺戮的步兵,眨眼間又迎來耶律仁的鐵蹄踐踏。

        楊逸八百人馬如飛龍卷騰,左右不定,耶律仁追之不及,反而踏死不少同袍,氣得他鋼牙咬碎,目眥欲裂。

        他追了兩圈終於不敢追了,停在潰兵陣外發狂的嚎叫咒罵。

        楊逸的八百騎就像坦克一般,在大片大片的潰兵之中反覆衝殺,輾出一片片的血海肉泥,殺得痛快淋漓;就在耶律仁在外圍停下之際,楊逸突然疾轉馬頭,向耶律仁的兩千騎兵殺去,根本不給他重新提速的機會。

        「李一忠!」

        「喏!」

        這兩聲熟悉的應答,聽得耶律仁兩股一顫,下意識的就想往後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不等他退去,嗡的一聲強弓弦響,他坐騎的右眼瞬間就被一支勁箭射穿,悲鳴著轟然倒地,楊逸隨之衝近,從飛馳的馬背伏身而下,硬是把摔得滾地葫蘆般的耶律仁擄上馬背。

        「楊學士威武!」

        「楊學士威武!」

        「楊學士威武!」

        …….

        楊逸一邊接著狂衝砍殺,一邊仰天狂笑!回應八百悍卒的高呼:「李一忠威武!李一忠威武!哈哈哈!殺……」

        被楊逸這一誇,李一忠臉紅了,不知是血染的,還是害羞了!

        一殺出這兩千騎兵,楊逸一個右旋,帶人飛快的馳入北門,安肅城轟然關上,只留下遼軍一地的死屍。

        這一戰,宋軍折損不到百人,卻至少收割了三四千遼軍性命。

        事實證明,百年承平之後,遼軍其實也就是只紙老虎,戰力並不比宋軍強,撤退時被楊逸突然犁入陣中,根本興不起一點抵抗,只知道亡命的潰逃。

        任蕭達林本陣的令旗劃得花花亂響,也無濟於事。

        而且耶律仁拚命追趕之後,竟在不遠去停下,速度就是騎兵的生命,耶律仁這不是壽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嘛!

        楊逸將他擲落地上,長槍一指,狂笑道:「耶律仁,你服不服?不服我就放你回去!大不了下次再擒你一回!諸葛亮七擒孟獲,我也擒你七次再說,哈哈哈……」

        耶律仁躺在地上,臉無人色,納納不能言,無數圍觀上來的大宋軍民狂笑不已,再也沒有比這更解氣的了!

        「李一忠,這次算是你擒到的,你把這廝提到城頭上去,讓蕭達林好好欣賞一下耶律將軍的英姿吧!」

        「喏!謹遵楊學士令!哈哈哈……」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6 01:10
第103章 易水之戰

        八百里加急的快馬一匹接著一匹馳入東京,一封封急奏直達章惇案頭;

        涿州之變,遼國涿州留守蕭德光被殺,大宋正使李光同被殺。

        安肅軍叛亂,知軍何泗宗投彌勒教,判官李格非殉國。

        楊逸領九十八騎殺回,通知邊軍備戰,平彌勒教之亂。

        楊逸九十八騎擊潰三千遼軍,生擒敵將耶律仁。

        遼國南院樞密使蕭達林起兵四萬,圍攻安肅城,保定軍兩千人馬被擊潰,被俘千餘。

        楊逸隻身前往敵營,著令蕭達林退兵,每年減免十萬貫歲幣,放回大宋被擄軍民!

        蕭達林怒,再舉大軍攻城,楊逸率安肅軍民奮起還擊,八百騎出城潰敵九千,殲敵三千餘人,再擒遼將耶律仁。

        每一份奏報送到東京,都會在朝堂上掀起一片巨浪,宋遼息兵百年,相安無事,誰料瞬息之間烽煙四起,兵戈爭鳴,楊逸戰績雖然驕人,但是換來的並不是一片稱讚,相反,彈劾他的奏章如雪片般飛向趙煦案頭。

        第一、楊逸擅開邊釁,破壞宋遼兩國和平;

        第二、楊逸未經朝廷授權,擅自向遼國提出苛刻條件,觸怒遼國,致使戰事擴大。

        第三,楊逸作為遣遼副使,越權調動邊軍,擁兵自重。

        舊黨認為他們苦心經營九年的和平環境,全被楊逸破壞了,因此,對他的彈劾無所不用其極,必欲殺之而後快。

        就是新黨也有些人對楊逸的所作所為不以為然,遼國不是西夏,輕易開罪不得,大宋對遼國有種整體上的恐懼感,大多數人都認為遼國是不可戰勝的。楊逸小勝幾場並不能代表什麼,因此,新黨也有許多人反對與遼國開戰。

        趙煦看著這些彈劾楊逸的奏章,沉默良久,事實再一次證明,他身體雖然虛弱,卻有一顆強悍的、絕不妥協的心!

        經與章惇等人一商議,加封楊逸安利軍節度使銜,賜百金、絹千匹。御使趙及、李越,工部左侍郎張大忠貶出京城,三人是彈劾楊逸激烈的。

        鑑於楊逸驕人的戰績,和卓越的臨機決斷能力,追回已經派出的兵部侍郎李維中,改授楊逸河北招討使,節制安肅、廣信、保定、保順等軍,全權負責與遼國戰和事宜。

        這道詔書一出,舉國震動,連范純仁等人都忍不住上表反對,但趙煦性格偏激,他相信一個人,可以相信到死,他下了決心的事,九頭牛也別想拉回,更別說還有章惇支持了。

        這次楊逸驕人的表現,給了章惇一個大大的驚喜,他本以為夠瞭解楊逸的了,但現在看來,楊逸的能力遠遠超出他的瞭解;

        章惇是領軍作戰過的人,他心裡亮堂得很,和平是打出來的!

        西南這麼多年承平是怎麼來的?還不是他當年一路從洞庭湖畔殺到大理國邊上,殺出來的!

        大宋停賜西夏歲幣,而遼夏一體,遼國遲早要向大宋施壓,等他做好準備,兵臨城下時,大宋未必能討得好去。

        現在正好,雙方都沒有準備,在楊逸大勝之下,絕對不能退讓。

        若是能先挫挫遼國的鋒芒,使之不敢輕舉妄動,則西北之事對大宋就異常有利,到時怎麼拿捏西夏,遼國也不敢再像以前那麼囂張了。

        朝堂的事有章惇頂著,楊逸無須多慮,一得到授權,他立即從各軍調兵遣將,選其精悍之士,得兵兩萬,立即殺出安肅城。

        自前幾天大敗之後,遼軍士氣低落,加上不知道安肅還有多少『霹靂瓜』,蕭達林只得暫時退兵容城,再向南京調兵。

        然而未等他調兵到來,楊逸反而帶軍先殺進遼境來了。

        槍陣如林,旌旗招展,楊逸領著二萬大軍只用半天時間,就兵臨容城,這倒不是他們都長了飛毛腳,而是容城就在宋遼邊境線上,離安肅也不過幾十里。

        楊逸現在可節制的總兵力多達五萬,但兵貴精不貴多,楊逸絕不會把那些歪瓜劣棗也拉來充數;只取精壯,戰力只增不減,而且容易調度。

        楊逸傳奇般的戰績,給他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威望,誰不服?你帶九十八騎於三千遼軍中生擒敵首試試,你帶八百大破四萬試試。

        再沒比活生生的戰績更能讓士卒心服的了。傳奇的狀元郎,傳奇的戰績,帶給兩萬精挑細選出來的悍卒無比高昂的士氣。

        望著城外躍躍欲試的宋軍,蕭達林有些傻眼了,這與大宋一向的作風判若雲泥,讓人難以相信,大宋一向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嗎?怎麼來了個楊逸,看樣子城下不過萬人就敢反攻大遼了?

        要知道就算安肅城下受挫,自己在容城還有四萬人馬啊!

        南院樞密使被人蔑視了!大遼被人蔑視了!

        蕭達林發怒了!

        別的不說,若是任由楊逸一萬人圍城攻打,自己四萬人龜縮不出,不管輸贏,他這個南院樞密使都做到頭了。

        大遼丟不起這個人!

        四萬遼軍很快就開出城來,不光蕭達林憤怒,四萬遼軍也憤怒了。兵力四比一,還被人欺上門來,大遼的驕傲被人挑戰了!沒得說,殺!

        雙方在城外開闊地帶開始排兵佈陣,楊逸看了看自己縮水了很多的軍陣,對趙錦吩咐道:「趙將軍,這首戰就交給你了,別的我不多說,殺他個夠本,然後…..!」

        趙錦一臉奸笑道:「楊招討放心,末將知道怎麼做,若是把事辦砸了,末將提頭來見!」

        「你最好提著蕭達林的頭來見!」

        「謝楊招討吉言!」

        布完陣,趙錦帶著八千人馬主動迎擊上去,楊逸帶著兩千騎兵在右側押陣。

        沉悶的步伐聲不斷向前推進著,隆隆的戰鼓擂得震天動地,讓人耳鼓發疼,就在此時,遼軍上萬騎兵疾衝而出,帶著鋪天蓋地的煙塵向宋軍壓來。

        宋軍立即止步,前陣那長長的拒馬槍轟然著地,槍尖遙指,森森林立。

        兩百八十步,嗡!

        宋軍陣中神臂弓首先發難,那嗡嗡的弓弦響成一片,漫天勁箭如蝗災來臨,遮天蔽日的向遼軍射去!

        遼軍衝鋒的戰馬倒地一片,轟隆有聲,悲鳴不絕,倒地的士卒瞬間被身後的同伴踏成肉泥,化作來年春草最好的肥料。

        宋軍作戰,弓兵通常佔到六成以上,箭雨的殺傷往往成為抗擊騎兵衝陣的關鍵,遼軍冒著巨大的傷亡衝近,以弓箭還擊的同時,一波接一波的往宋軍大陣猛衝;

        戰馬那巨大的撞擊力,能將長長的拒馬槍撞得彎曲、折斷,這種撞擊是以生命為代價的,直撞上來的遼軍往往會被串在拒馬槍上,成為人肉串燒,慘烈之極。

        蕭達林早知同等兵力佔不到便宜,第一波人馬攻擊尚未過去,第二波再出一萬,從左翼對宋軍猛衝。

        戰況很快進入白熱化,雙方的喊殺聲穿透雲霄,每時每刻都有數不清的人斷送性命,鮮血浸透了黃塵,濕滑難以立足。

        蕭達林再出第三波,這回是步兵,向宋軍右則衝去,希望一鼓作氣踏平宋軍大陣。

        楊逸一見這般情形,帶著兩千騎兵飛沖而出,向這一萬步兵殺去,蕭達林早防著他,由遼將阿也得裡率領的四千騎兵立即迎向楊逸,很快也絞殺在一起。

        從天空望下去,方圓數里地儘是黃塵滾滾,殺聲震天,雙方死傷都極為慘重,宋軍硬扛了半個時辰,終於扛不住了,先是步兵大陣開始向後撤退,遼軍士氣大漲,全軍掩殺上來,根本不打算放半個宋軍逃脫。

        趙錦也是緊張萬分,宋軍折損已經超過三成,對於一般軍隊而言,這已經接近了崩潰的邊沿,他毅然頂在最後,一邊撤一邊指揮著士卒丟東西。

        遼軍見他們『丟盔棄甲』,更是玩命的追殺,然而衝近才發現,宋軍丟的可不是盔,更不是甲,而是鐵蒺藜。

        象下蛋一般,一個個鋒利的鐵蒺藜丟得滿地就是,許多遼軍避之不及,戰馬踏上鐵蒺藜便悲鳴倒地,恨得他們破口大罵。

        罵歸罵,除了小心躲閃,他們也無可奈何。

        楊逸帶著兩千騎兵擋在步兵一側,也在邊殺邊退,傷亡也非常大,這是一場硬碰硬的大戰,幾乎沒有什麼取巧之處,楊逸自己手臂上都挨了一刀,幸好只是皮外傷,但仍讓他看上去像個血人一般。

        遼軍追出幾里,剛剛殺過易水,突然發現宋軍不退了,反而轉身殺了回來;

        就在這此時,兩邊斜坡上同時戰鼓齊鳴,成百上千的大火球直徑有一人高,帶著熊熊的烈焰、和滾滾黑煙從坡上滾落下來,這些火球製作簡單,用竹片編成一個網狀圓球,用時在裡面塞上乾草破布,再淋上油脂等易燃物,點燃即可。

        成百上千的大火球滾入遼軍陣中,熊熊的大火連成一片,燒得遼軍大亂,大火球中間偶爾會放置一個炸彈,在遼軍中間激烈的炸開,火花四濺,彈片飛射!

        許多遼軍身上的衣服被引燃,成為火人,哭喊慘叫,四處亂滾,那驚人的場面把遼軍嚇得魂飛魄散,潰不成軍,加上坡頂宋軍一波波的勁箭疾射,如同傾盆暴雨一般,一片片地收割著遼軍的性命。

        被火光爆炸嚇瘋了的戰馬根本不受控制,掉頭就跑,給遼軍造成自我踐踏,死傷纍纍。

        殺!殺!殺!

        爆炸的硝煙未散,坡上宋軍如下山猛虎般衝下來,立即把遼軍分割成好幾段,肆意地砍殺著,遼軍再也興不起有效的抵抗,演變成了大潰敗,無數的遼軍狼奔豕突,那場面用言語難以形容。

        楊逸領著兩千騎兵,趁亂往蕭達林的帥旗方向直逼而去,一路砍殺,如入無人之境!

        「殺啊!生擒蕭達林,賞千金!」

        還未等楊逸衝到,不知什麼原因,蕭達林的帥旗突然倒了,到處是潰退的遼軍,失去了那面大旗的指引,楊逸帶人衝到帥旗原來的地點,除了那面倒在地上的帥旗,早沒了蕭達林的蹤跡,楊逸恨得直咬牙!

        「殺啊!蕭達林死了!殺!」楊逸氣得大聲造謠,身後數千士卒立即跟著大吼:

        蕭達林死了!

        蕭達林死了!

        ……

        遼軍雪崩般的潰逃著,易水入冬後雖淺,但足以減緩戰馬的速度,無數的遼軍不及逃過河去,就成了宋軍的俘虜。

        正所謂兵敗如山倒,這一戰別說是四萬對兩萬,就算是四十萬對二萬,同樣只有逃得了多少的問題。

        沒有人知道蕭達林的帥旗是怎麼突然倒下的,或許是撐旗的傢伙嫌帥旗太重,輕裝逃跑了,或許是蕭達林見機得快,下令棄旗而逃。

        但不管怎麼樣,即使蕭達林的帥旗不倒,也挽回不了遼軍的大潰敗,只會給楊逸指引出蕭達林的方向。

        這一戰,殲敵近萬,俘虜一萬四千,逃回去的遼軍不足兩萬,史稱易水之戰!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6 01:11
第104章 北國風光

        近百年來,易水之戰是宋遼之間暴發的、最大規模的一場戰爭,宋軍傷亡接近四千人,而遼軍傷亡九千多,被俘萬餘,包括阿也得裡等八名遼將,唯一可惜的是,讓南院樞密使蕭達林逃脫。

        心裡戰可以說是這場戰爭的主要組成部分,楊逸充分利用了遼軍一向自大的本性,以少量兵力突然欺上門去,徹底激怒了遼軍,再以一場真得不能再真的硬仗,讓遼軍相信他們是真的戰敗了,這才誘得遼軍入伏。伏擊地點的選擇也極為講究,最大程度的擴大了戰果。

        楊逸沒有繼續進攻,從安肅到容城只需要半天時間,他不用帶輜重,打得很輕鬆,但若再深入遼境,就得考慮輜重補給問題;說白了,大宋同樣沒做好與遼國全面開戰的準備。

        所以,容城之戰楊逸的本意仍是以打促和。

        先把遼國打痛了,打怕了,接下來的和談就會輕鬆得多。

        果然,大宋再度伸出橄欖枝後,遼國立即作出了回應,提出的條件也沒之前囂張了:宋遼互換戰俘,大宋交還俘獲的六千戰馬,遼國同意減少歲幣,具體減免多少,要大宋派使臣到上京商榷。

        戰俘可以交換,交還戰馬沒門,這一點楊逸直接給頂了回去,遼國也只好作罷,但堅持讓大宋派使臣到上京商談,死也保住一點大國顏面,這一點楊逸本來也不同意,遼國作為戰敗國,本應他們派人來東京談才對,憑什麼讓大宋派人去?

        但不知為什麼,東京卻同意了,並讓楊逸為使,親自到上京去談,給楊逸劃定的和談底線是至少減免五萬貫歲幣。

        這讓楊逸有些鬱悶,這大冷天的,遼東可一點不好玩,他娘的,咱可是勝利者,憑啥讓咱驅馳萬里呢?

        不爽歸不爽,趙煦聖旨已經下了,楊逸也只好起程前往上京。

        一入遼境,遼國立即派出五百精兵隨行,說是保護也好,監視也好,對楊逸的九十八騎是不離不棄呀!

        「清娘,冷嗎?」墊滿毛皮的車廂裡,楊逸幫李清照緊了緊身上的貂裘,火狐帽掩飾不了她蒼白的臉色,看得楊逸有些心痛。

        清娘搖了搖頭不說話,伸手將火爐搬離楊逸近些,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又底下頭去。

        李格非被朝廷追贈為光祿大夫,但這彌補不了清娘精神上的缺失,小姑娘變得沉默寡言,這陣子連楊逸都很少聽到她說話,那雙明亮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期的光澤,變得黯淡無神,這也是為什麼楊逸堅持帶她北上的原因,但願遼東那寬廣的天地,能給她心靈一些撫慰吧。

        窗外白色的雪花斜斜的飛舞著,天地一片蒼茫,車子走得不快,這時李清照突然說道:「楊大哥,我想騎馬!」

        楊逸看看侍衛們雪滿戎裝,再看看清娘蒼白的臉頰,搖了搖頭說道:「清娘乖,現在風雪太大,等天晴了,大哥再帶你騎馬好不好?」

        她再度沉默了,黯淡的眼瞼跟著垂了下來,楊逸一陣心軟,差點就答應她了。

        「清娘,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有一天,一隻狐狸來到一個葡萄園外,發現園裡一串串熟透的葡萄掛滿枝頭,紅得發紫的果實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狐狸饞涎欲滴,可是果園四周有圍欄圍著,只留一個很小的排水口;

        狐狸身體太大,試了好幾次,從那排水口總差一點才能爬進去,排水口是用石塊砌成的,它又扒不開,這可把饞嘴的狐狸急壞了,清娘,你猜猜,這隻狐狸最後怎麼辦?它能不能吃到園裡的葡萄?」

        李清照雖然還是沒有說話,但頭抬了起來,望向他的眸子帶著一絲期待,顯然,楊逸的故事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於是,這隻狐狸便幾天不吃東西,把自己餓瘦了一圈,這樣它終於可以從排水口爬進果園了,在裡面盡情的享受著美味的葡萄;

        它在果園裡一吃就是好幾天,結果又把自己吃胖了,眼看果園的主人隨時會進園來採收葡萄,狐狸只好又忍饑挨餓好幾天,才成功逃出果園。

        大多數人聽了這故事,都會笑話狐狸聰明反被聰明誤,出園時比進園前再瘦,白忙活一場,清娘,你呢?你怎麼看這狐狸?」

        清娘思索了一下,抬頭輕聲問道:「楊大哥是怎麼看的?」

        「清娘,其實生命的結局都是一樣的,關鍵是生命的過程,狐狸忍饑挨餓也好,它畢竟享受過葡萄的美味了,這才是最重要的,總比一輩子不知道葡萄是什麼味道的好。

        清娘,你爹娘犧牲了,但在犧牲前的剎那,他們散發出了無限絢麗的人性光輝,那令人欽佩的氣節,光耀千秋,他們的生命或許短暫,但生命的深度和厚度,是碌碌一生的人無法比擬的。安肅的百姓不會忘記,城危之時,是誰寧死不屈;朝庭不會忘記,是誰用生命捍衛的大宋的尊嚴,清娘,你明白了嗎?」

        「楊大哥!」清娘聽完,撲到他懷中放聲痛哭起來,嬌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給人弱不勝衣的感覺,楊逸輕撫著她的香肩,任由他哭得死去活來,最後昏睡過去。

        到了幽州之後,楊逸以旅途疲憊為由,在幽州逗留半天,帶著清娘滿城賞玩,城中除了漢人,更有契丹、室韋、回鶻各族百姓,摻雜進了不同於中原的異域風情。

        小姑娘經過楊逸這些天開解,和無微不至的照顧,變得開朗了許多,那雙眸子也恢復了一些光澤。

        或許遠方的風景,本身就是一劑醫療心靈創傷的良藥吧。

        幽州給楊逸的感覺是繁而不華,人很多,接肩擦踵,但民生很困苦,市井之中商品遠遠沒有大宋東京等大城豐富,街邊衣不遮體的窮苦百姓比比皆是,和那些契丹貴族的鮮衣怒馬形成強烈的反差,一斗米整整比東京貴了三十文,這是遼國各首這些年連遇災荒造成的,瞭解了這些,楊逸對談判心裡就更有底了。

        從一家茶樓下來時,街邊有個回鶻人撐著一個鳥籠,籠裡是一隻鸚鵡,頭頸為紅色,腹部是蛋黃色,翅膀到尾巴由淺藍到翠綠逐漸加深,毛色漂亮極了,還不時跟著回鶻人學舌:「賣鳥了!賣鳥了!」

        楊逸聽了忍俊不禁,這鸚鵡確實漂亮,就是有些傻,賣的就是你,你還跟著叫個不停!真應了那句話:被人賣了還幫著呟喝!

        楊逸發現清娘看得目不轉睛,眼裡亮晶晶的,粉臉上不知不覺浮上一抹笑意,於是問道:「清娘,喜歡嗎?」

        清娘立即點著小腦袋,明亮的眸子帶著幾分期盼。

        「清娘,它是你的了!」

        「真的嗎?謝謝楊大哥!謝謝楊大哥!」

        楊逸朗朗一笑,花了七十貫從回鶻人手中把鸚鵡買下,回鶻人還奉送了一些訓養鸚鵡的竅門,回驛站的路上,清娘非要自己提著鸚鵡,一副愛不惜手的樣子。

        楊逸和她說話,那鸚鵡就跟著『清娘清娘』的叫個不停,把小姑娘逗得咯咯直笑,一時陽光燦爛,冰雪消融,滿城春光明媚,這七十貫花得太值得了!

        「清娘,以後我要帶你天南地北都走一趟,你說好不好?」

        「好!楊大哥不許騙人!」

        「當然,不過我有個要求,你要把自己在各地的所見所聞,包括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記錄下來,集成一本書,書名我都幫你想好了,就叫《清娘流浪記》!哈哈哈……」

        小姑娘認真地想了一下,然後很開心地應下了這個任務。

        第二天繼續北行,清娘換上一身男裝,打扮得粉雕玉琢,楊逸把她護在鞍前,縱馬飛馳,山野間白雪皚皚,戰馬過處,揚起雪花似楊花……

        「清娘,你要是想飛,就張開你的翅膀吧!」

        「可是楊大哥,我沒有翅膀呀!」

        「你有!只要你相信,你就有!張開了它,它就能帶著你的心靈翱翔九霄去外!」

        「楊大哥,我明白了,謝謝你!」清娘說完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任由迎面吹來的大風吹拂著衣襟,戰馬飛一般掠上山頭,彷彿直向九霄云外沖上去。

        來到長城時,楊逸帶著她再登長城,放眼望去,雪域晴空高遠遼闊,風飛云卷,駿馬奔騰,清娘眼角那抹沉鬱不復存在,她讓楊逸扶著她站上城碟,在高高的頂鋒遊目四顧,盡情的呼喊著,清越的聲音在峰巒溝壑間迴蕩不息。

        看到她真正擺脫父母離開的陰影,楊逸由衷的高興,一時豪情滿懷,朗聲高誦道:「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像,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紅妝素裹,分外妖嬈。」

        「楊大哥,真是難得的佳作,快接下去呀!」清娘粉臉紅撲撲的,聽得興奮不已,連聲催促著。

        「清娘啊!按慣例這下半闕就由你來接上好了!」

        「不嘛,我要聽楊大哥的!」

        「呃,好吧!,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哎喲,我肚子疼!不行了,不行了,吃壞東西了!」

        「咯咯咯!楊大哥耍賴!楊大哥耍賴……」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6 01:11
第105章 草原之夜

        從密雲出長城之後,就是莽莽無邊的大草原,一提到草原,大多數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草色連天,野花遍地,風吹草底現牛羊的情景。

        但楊逸看到的卻是北風凜冽,千里冰雪覆蓋,走半天也不見人煙。據說若是草原上的『白災』來襲時,狂暴的風雪吹得人站立不穩;一夜之間積雪能達三尺厚,帳蓬門都被封住,室外滴水成冰,寒風吹到面上,就像刀片一般鋒利。

        還好,這個季節積雪還不算太厚,只沒馬蹄,氣溫也還能忍受,楊逸一行也加快了速度,這夜在柳河上游的一處山包下宿營,位置大概相當於後世的木蘭圍場附近。

        半夜時分,山包上傳來陣陣的狼嚎,營中的馬匹開始變得躁動不安起來,隨行的遼將莫桑有些緊張,讓人起身查看情況,並在營帳四周點起了一堆堆篝火,希望借此嚇退狼群。

        楊逸也被驚動了,起身向莫桑詢問,他猶豫了一下如實說道:「是大股狼群,很大,目前一時難以判斷有多少,但咱們的馬匹都是上好的戰馬,若不是狼太多,它們不會如此躁動不安的。」

        莫桑的聲音不知是冷的還是緊張,有些打顫,誰知楊逸聽了不但沒緊張,反而興奮異常,狼群啊!成千上萬的草原狼聚在一起,那該是怎樣難得一見的情景啊!

        楊逸前世也見過狼,但那最多只是幾隻一群,成千上萬的狼聚在一起,別說見過,聽也沒聽說過。

        「莫桑將軍,既然這麼多狼,咱們守在這裡也無濟於事,不如咱們衝出去看看!」

        莫桑一聽,連忙擺手阻止,神色焦急地說道:「不行,不行,今夜是月圓之夜,正是狼群活動最猖獗的時候,太危險了,楊學士千萬去不得!」

        「怕什麼?你不去我去!」

        「不行,我負責楊學士的安全,遇到這種事,您必須聽我的安排。」

        「楊大哥,我也要去!」一聽這聲音,楊逸滿腔豪情頓時化成繞指柔,只見李清照站在帳蓬門前,身上裹得嚴嚴實實,清澈的月光照在她臉上,看不出有絲毫緊張。

        「清娘,別淘氣,這狼好可怕的……」

        「楊大哥,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你說過無論如何不會丟下我的,你忘了嗎?」

        眼看小姑娘臉色慢慢黯淡下來,楊逸不禁脫口說道:「好!無論上天入地,楊大哥都會帶著你!馬漢卿、李一忠!」

        「喏!」

        「咱們今夜不睡了,立即拔營出發,本官非要看看這草原的狼群不可。」

        楊逸對狼群有種無法抑制的好奇心,狼是一種可怕又可敬的動物,當虎豹這些大形的兇猛動物都被草原淘汰之後,狼卻在這寒潮肆虐的惡劣環境生存了下來,成了草原上的霸主,也成了無數草原民族的圖騰。

        據楊逸所知,在蒙古人的心目中,狼是騰格里(長生天)派下來的使者,所以蒙古人死後都不會埋葬,而是將屍體放到狼群出沒的野外,讓狼群將肉身吃掉,只有這樣,他們的靈魂才能升上長生天,回歸騰格里的懷抱。

        在漢人看來,狼是兇殘、邪惡的象徵,它們狡猾兇狠,他們會偽裝、會打埋伏、會圍攻、會突襲,只要跟上你,不死不休。

        然而在草原人看來,狼卻代表了另一種含義:堅韌、機智、團結、耐心、兇猛、狡詐、果敢、永不滿足,不斷進取!

        那個不可一世的黃金家族,以狼為榜樣,以狼為圖騰,正是由於他們具備了狼的這些特性,並能在一次次軍事活動中,淋漓盡致的將狼的這些特性加以運用,使得他們豎起的那面狼旗所向披糜、橫掃了整個歐亞大陸。

        楊逸等人剛出營地不足一里,四周便出現無數雙綠幽幽的眼睛,看來狼群早以將營地包圍了,它們正在調兵遣將,尋找機會發動攻擊。楊逸心中大感慶幸,若是守在營地裡,如此龐大的狼群,一但發起進攻,眾人怕是有死無生,此刻在飛馳的戰馬上,反而安全多了。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馬匹也越來越不安,不斷的嘶鳴著,楊逸將清娘摟在懷裡,向莫桑問道:「莫桑將軍,這樣的狼群在草原上是不是經常會遇到。」

        「不不不,一般的狼群通常都是百來只,多到幾百隻,像這樣大的狼群連我也沒見過,應該是多個狼群聚到一起才形成的。」

        楊逸更加好奇:「據我所知,每群狼都有自己的頭狼,狼群與狼群之間互不從屬,還經常會互相爭鬥,它們怎麼可能聚到一起來呢?」

        莫桑一邊緊張地張望著四周,一邊答道:「也不一定,若是出現了特別強大的狼王,它就能夠讓各個狼群都聽其號令,楊學士,咱們今晚肯定是遇到狼王了,狼太多了,太多了……」

        莫桑越看越心驚,隨著一聲聲的狼嚎在曠野裡迴蕩,四周綠幽幽的眼睛越來越多,就像一串串鬼火在月光下閃動,視線所及的雪原上,儘是幽靈般的灰影在竄動。

        「楊學士,咱們還是趕緊遠避吧!太多了,太多了,楊學士你一定要記得,若有不測的話,一定要記得讓戰馬順著風向跑,這樣馬速會更快,狼群也不容易尋著氣味追趕。」

        莫桑忐忑不安的神情,更加重了大家緊張的心態,氣氛竟變得凝重無比!

        嗷!

        只聽山包上傳出一聲特別長、特別雄壯的狼嚎聲,原本在四周潛行的狼群全部『唬唬』地低吼起來,那聲音都是從喉嚨根部逼出來的,聽起來讓人頭皮發麻;

        接著一隻隻野狼仰頭向天,嚎叫幾聲,然後默不作聲的向楊逸他們撲過來,那身影在月光下快若離弦之箭,懷裡的清娘終於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清娘別怕!有楊大哥在呢!」

        「嗯,清娘不怕……」

        「擒賊先擒王,兄弟們,狼王肯定就在山包上,咱們衝!」楊逸大吼一聲,急催戰馬向山包衝去!

        莫桑在身後焦急萬分的大喊道:「楊學士,去不得,去不得,攻擊狼王,所有的狼都會拚死的衝上來的,而且它們從上躍下,能直接躍到馬背上對人撕咬,去不得啊!」

        果然,越往山包方向,圍過來的狼群越多,月光明亮,雪光輝映,即便是夜晚,視線依然良好,一匹匹野狼跑得尾巴筆直,飛一般向馬群衝來。

        嗡嗡的弓弦不斷地響著,一支支勁箭紛紛箭出,被射中的野狼翻倒在地,發出淒厲的嚎叫,更多的狼則悍不畏死的衝上來,飛撲向戰馬,楊逸揮刀砍死兩頭,立即有十幾頭向他撲過來,彷彿要為同伴報仇一般。

        楊逸要護著李清照,轉動不便,頓時有些應接不暇,馬漢卿和李一忠飛沖上前,長槍橫掃直刺,殺出一片腥風血雨,總算暫時化解了他面臨的危機。

        楊逸一看果如莫桑所言,只要往山包沖,狼群就會前仆後繼的衝上來,絲毫不懼死亡,楊逸一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得掉頭轉向。

        幾百全副武裝的鐵騎,一般情況下狼群是不敢來攻擊的,但現在它們竟然悍然圍攻上來,可見它們有多麼兇狠,或許狼群也仗著『人多勢眾』,或許是眾人無意中冒犯了狼王的領地,至有這樣的結果。

        真的太多了!月光下到處都是飛奔的惡狼,楊逸放眼望去,目力所及的範圍就絕對不少於三千頭;

        它們不斷的遊走,一有機會就撲上來,越是跑在後面的戰馬越危險,在你難以轉身發力的死角,狼群只要追上,就會撲咬不休,已經有兩個遼軍的戰馬被咬破肚皮,倒地後那兩個士卒還沒站起身,就被撲上來的狼群撕成碎片。

        屍山血海的戰場都衝殺過來,竟被這數千頭惡狼追得滿地跑,楊逸心裡大感不是滋味,這他娘的算什麼事!那狼王,若不鬥斗那狼王,真不甘心啊!

        「向北!向北!」

        楊逸大吼起來,帶頭逆風向北飛馳而去,其實只有剛才衝到山包腳時,狼群才會悍不畏死的從前面加以阻擊。現在轉向後,狼群數目雖然多,但它們絕不會再擋在戰馬前面,楊逸帶隊一沖過去,它們就會向兩邊避開,然後在兩邊和身後綴著,有了空隙才會突然撲擊上來。

        狼的耐力極好,往往是追得獵物累得跑不動了,才好整以暇的發起致命的一擊。而且它們極為聰明狡詐,能不以性命相搏它們絕對不會和你拚命。

        據說他們還會利用『冰箱』儲存獵物,冬天雪大時,在一些山坳會自然形成深深的雪窩子,狼群會充分地加以利用,將黃羊群之類的獵物往這些雪窩子裡驅趕。

        慌不擇路的黃羊群一陷進這些雪窩子,便彈動不得,越陷越深,最後被大雪封凍起來,狼群就可以慢慢享用美餐了,有的甚至能保留到春天冰雪消融之後。

        對狼這種狡詐的動物,你絕對不能輕視它們的智慧,否則你會死得很慘,楊逸帶隊一直逆風狂奔出十里,把大部分狼都引出來後,才突然下令兵分兩路,開始沿著兩個巨大的弧形轉向,不能急轉,否則立即就被追在身後的狼群發覺自己的意圖。

        莫桑先是不肯,奈何拗不過楊逸,只得讓副將阿圖拉克帶領兩百人馬轉向另一邊,他則死守著楊逸。

        「清娘,你沒事吧?」

        「我沒事……」小姑娘聲音有些打顫。

        楊逸哈哈一笑道:「走!大哥帶你去看狼王!」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6 01:12
第106章 白狼王

        狼群一直追在楊逸等人身後,不時發出悚人的嚎叫,眾人結成了緊密的陣形,相互支援,不時向後來一次集體漫射,阻止狼群從後面撲上來;

        隨著越來越多的狼被射死,狼群也變得越來越謹慎,它們開始採取疲勞戰術,遠遠的綴在弓箭射程之外,一但你的馬速慢下來,它們又會一次次的佯攻,逼使你逃竄不休。

        楊逸帶人不知不覺地轉了個大彎,等到轉成順風向南時,楊逸一聲令下,戰馬突然發力,飛一般往原來山包的方向衝去,狼的爆發力不及戰馬,加上如今變成了順風,馬速更快,奔出兩里就暫時把狼群甩在了後面,楊逸等人一刻都不松懈,依然抽打著戰馬,奮力地奔馳著,爭取把狼群甩得越遠越好。

        原來狼群追在後面時,很少大聲嗥叫,但現在或許是發現中計了,曠野裡的長嚎聲連成一片,真是驚心動魄。

        楊逸的誘敵、分兵、迷惑、最後直搗敵巢,把狼的習性、戰馬的優勢、風向風速都考慮了進去,終於取得了預想中的效果。

        接近山腳時,楊逸讓莫桑帶著他的人馬先衝過去,把山包剩餘的狼群再度引開,他才帶著自己的侍衛突然往山包上衝,山包上的狼已經很少了,在李一忠等人精準的射殺下,再也阻擋不了楊逸等人。

        衝到半山腰時,就見一頭體型特別大的狼,立在山頂一塊大石上,似乎在招呼手下的狼群回援。

        從下向上望去,圓盤似的月亮就在它的頭頂,那高大的身影正在仰首對月長嗥,那畫面既唯美又神秘,蒼茫的大地、灰色的身影、透明的月亮、它張開大嘴長對月長嗥時,彷彿是在與天上的神靈交流,又像是在用它那血盤大口吞噬月亮,散發著一種悚人的妖異感。

        狼王!一定是狼王!

        楊逸一面向上衝,一邊下令:「李一忠!」

        「喏!」

        李一忠立即從背後的箭筒抓出三支勁箭,只等進入射程那一刻,然而等眾人衝到山包上,卻失去了那狼王的身影,大石上空空如也,山上除了少量凸起的亂石,並無樹木,月光雪光輝映,視線良好,九十八騎把整個坡頂都佔住了,那狼王卻就此神秘的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就在楊逸準備放棄、帶人順風遠遁時,不遠處的石塊後傳出兩聲奇怪的聲響,就像狼崽的叫聲,楊逸立即讓人圍過去,但石塊後面什麼也沒有,潔白的雪花舖滿地上,就算上面落片樹葉也能看清。

        突然,石塊邊又傳出兩聲怪響,眾人都聽到了,絕對不會錯,但石塊邊一目瞭然,明明什麼也沒有,這詭異的一幕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真是活見鬼了。

        「射!」

        楊逸大吼一聲,他吼聲剛落,石塊邊突然竄出一頭碩大的狼,沿著亂石飛逃,李一忠倉促的三箭竟都被它躲過了。

        楊逸恍然大悟,原來這頭狼是用雪花把自己的身體掩蓋了起來,地上的積雪很薄,剛沒馬蹄,使得眾人下識意地忽略了這種可能,現在才發覺,由於被石塊阻擋,落在石塊邊的積雪特別厚;

        而且眾人經過時,都會下意識地讓馬匹離石塊遠些行走,因此無法發現這個秘密,這頭狡詐的狼王把這些因素充分地利用,從而避過了眾人的搜索。

        若不是那兩聲怪異的聲音……

        不對啊,這冬季竟然有狼崽?

        楊逸突然不追了,快速策馬回到石塊邊尋找,果然,狼王躍出的雪窩裡,找到了一隻毛茸茸的小傢伙,它還很小,在雪窩裡縮成一團,身上的毛色竟是全白的,使它和雪花融在一起,不仔細找還真發現不了。

        楊逸立即將這狼崽抱起,向李一忠等人追下去,懷裡的清娘突然說道:「呀!楊大哥,它好可愛!」

        清娘用手指一碰,小崽子就發出幾聲低低的叫聲,還伸出舌頭來舔著她的手指,楊逸立即警告道:「清娘小心!」

        「不怕的,它還沒長牙齒呢!嘻嘻!」

        這丫頭,見了這麼可愛的狼崽子,連危險都忘了。

        李一忠等人追殺著狼王,但它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不時轉向,飄忽不定,眼看就要追丟了,可不知為什麼,那狼王突然轉回來,嘴裡發淒厲的嚎叫,不要命的撲回來與眾人拚命;

        李一忠又是三箭連珠,都被它敏捷地躲過,縱身撲向一匹戰馬,往馬脖子狠狠一咬,戰馬頓時倒地,馬上的侍衛揮刀一砍,它那碩大的身體卻迅捷無比,呼的一下便躲過刀鋒,幸好馬漢卿身手不凡,長槍疾刺,使得它無法再攻擊倒地的侍衛。

        嗡嗡嗡!李一忠又是三箭連發,但這狼王就像有神助一般,依然快速無比的躲過,它一邊低吼著,一邊拚命的往楊逸這邊衝來!

        「齊射!齊射!」

        李一忠緊張地大吼著,侍衛們干脆讓開一個空檔,然後全部引弓齊射,一陣陣的箭雨無差別的罩去,噗噗有聲;

        也不知是誰的箭矢,終於射傷了狼王的一條後腿,李一忠再度連發三箭,受傷失去了靈敏的狼王避無可避,終於被射翻在地,臨死還長聲嚎叫著,它倒地的位置離楊逸已不足五丈,一雙綠幽幽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清娘懷裡的小狼崽。

        狼王一死,山下無數的草原狼頓時仰首對月長嚎,彷彿在怮哭一般,久久不絕;

        這奇特的一幕看得眾人心裡發毛,這不會激起狼群不顧一切的攻擊吧?

        要知道成千上萬的狼已經追到山包底下,一雙雙綠幽幽的狼眼如同夏夜的螢火蟲,漫山遍野流蕩著,若是它們真的全部衝上來拚命,眾人是必死無疑。

        「向南!衝!」

        楊逸一聲大吼,帶頭從南面衝下山包,轟隆的向狼群壓去,但令人意外的是,狼群雖然長嗥不絕,卻沒有再撲上來攻擊的意思,相反楊逸等人一沖到,它們就遠遠的逃開,楊逸等人不敢大意,一路狂奔出近二十里,確定狼群真沒有追來,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狼!成千上萬的狼!今夜算是見識了,或許正是因為這只特別的狼崽,在大家無意闖入狼王的領地時,狼王才會悍然下令狼群發起攻擊,若不是因為這隻狼崽,眾人根本奈何不了那隻狡詐無比的狼王。

        「楊大哥,你別殺它好嗎?它這麼小,好可憐的!」

        「呃!我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楊逸看那狼崽不斷地舔著清娘的手指頭,身上毛茸茸的就像一團雪球,有如一隻可愛的小狗崽。

        「楊大哥!」

        「好好好!大哥答應你,咱們養著它好了,但是,清娘你可要記住東郭先生的故事,等它長大一些了,可不許再這樣和它親近。」

        「謝謝楊大哥!謝謝楊大哥!」

        「哈哈哈!」

        楊逸放聲大笑,笑過之後在飛馳的戰馬上高聲唱起來: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走在無垠的曠野中,

        淒厲的北風吹過,

        漫漫的黃沙掠過,

        我只有咬著冷冷的牙,

        報以兩聲長嘯,

        不為別的,

        只為那傳說中美麗的草原……

        「呀!這小曲兒好聽,楊大哥,快教我唱!快教我唱!」

        「好好好!沒問題,清娘聽好了,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走在無垠的曠野中……」

        「咯咯咯……」

        朝陽升起在東邊的地平線上,紅色的陽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瑰麗的光芒,隨著戰馬前行不斷變換角度,那五光十色的光線也不斷的變幻著、交織著,如同仙女的綵帶飛舞,美不勝收。

        莫桑帶人也重新匯合了過來,他們因要掩護楊逸等人,這一夜共犧牲了十多騎,莫桑沒有怪罪楊逸的意思,反而還有些感激,若不是楊逸堅持拔營,他們守在那簡陋的營地坐等狼群圍攻上來的話,恐怕沒有多少人能活下來,楊逸的好奇心反而救了大家一命。

        說起昨夜的事,莫桑等人還心有餘悸,即使他們長年生活在草原上,也從來沒見過這麼大股的狼群,竟敢對幾百全副武裝的士兵發起攻擊;

        對楊逸俘獲的那隻小狼崽,莫桑也充滿了好奇,據他所說,草原上白色的狼不是沒有,但極為罕見,他看了也不禁嘖嘖稱奇。

        楊逸笑道:「《周書》卷十五突厥傳中有這樣的記載,突厥人本是匈奴人的別支,姓阿史那氏,在部落征伐戰中,阿史那氏部落被鄰邦打敗,部落族人被殺戮殆盡,最後只剩下一個十歲的小童,士兵不忍殺他,但為了防止他復仇,砍掉了他的雙足,棄之荒野,有一頭白狼救了這個小童,將他帶回狼窩後用肉喂養他,小童長大後,與這頭母狼交合,母狼生下十子,這就是突厥人的祖先。」

        突厥人莫桑等人聽說過,但有關白狼的這段故事聞所未聞,聽了感嘆不已,對楊逸俘獲的這只白狼更加好奇,甚至有幾分敬畏起來。

        楊逸暗暗好笑,這事雖是史書明確記載,但史書又豈足為信?

        史書上關於每位帝王,都會記載他們出生時,有滿室紅光的異象發生,這些鬼話不過是為了增加帝王的威信,使天下人相信他們是天命所歸,潛台詞就是說平常百姓出生時沒有滿室紅光,你們就別折騰了,你沒帝王之相,老老實實做你的平頭老百姓吧!

        在莫桑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從百姓家找來一隻黃狗給狼崽哺乳,使之不至於餓死。

        青娘變得更快樂了,一路北上,她身邊多了一狼一狗一鸚鵡;狗叫小黃,狼叫小白,鸚鵡叫小翠,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全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6 01:12
第107章 香車行

        楊逸一行到達上京,才得知遼主耶律洪基並不在上京城,而是在距離上京幾百里的藕絲淀。楊逸暗嘆一聲命苦,只得繼續跋涉前往藕絲淀。

        藕絲淀是遼國的冬季捺缽地,位於永州東三十里。捺缽一詞是契丹語,意為行帳、行在所。

        遼國把全部國土分為五道,各置一京;但事實上,遼國的政治、軍事中心自始至終不在哪個京,而是在四季捺缽地。

        自建國以來,遼國從未有一位皇帝是死在上京城,就是因為遼國的捺缽制度造成的。遼國皇帝有一支直屬軍隊幹魯朵,即宮衛軍。這支宮衛軍是由契丹本部的貴族組成,皇帝帶著他們春趨水、夏納涼、秋獵於山,冬違寒,四季遊牧漁獵,比武、競射,或者你說他們是遊山玩水也行。

        反正他們就是隨著季節變化,不停的從一個捺缽地向另一個捺缽地遷徙。而遼國的政治中心、中央決策機構也隨著皇帝不斷游弋。

        如果說中原王朝是『城國統治』的話,那麼北方的遊牧民族執行的就是『行國統治』,遼國皇帝這種四季遷徙遊獵看似是在玩耍,事實上有著它深層次的意義,皇帝的『捺缽』所到之處,方圓千里的官員都要來覲見、匯報地方治理情況、進獻寶物。

        就算是進獻寶物,其本意也不只是供皇帝賞玩,它同樣有著更深的含義,象女真部需要進獻的是海冬青,這鳥難獵,看我不累死你?看你還有精力造反不?

        這種捺缽制度,既能讓皇帝對自己的國情更瞭解,同時隨行的宮衛軍又是遼國最精銳的軍隊,他們所到之處,對四方的少數民族也起到一個震懾的作用。

        隨大宋使團一同前往藕絲淀的,還有越國公主和西夏使團,一聽說西夏使者是梁定山,楊逸悔得腸子都青了,怎麼就忘了把都亭西驛的花二郎給帶來呢?要不然這該多有意思啊!

        剛出上京城,就見莫桑過來相請道:「楊學士,越國公主請您過車一談!」

        一談?自己是來解決兩國紛爭的,和遼國公主有什麼好談的?楊逸剛想找藉口拒絕,卻發現梁定山掀起車簾,在那邊探頭探腦,對越國公主相請楊逸一事似乎很在意。

        楊逸立即改變主意,我就去,我氣死你!

        越國公主的車子非常寬大豪華,由六匹駿馬拉著,彷彿一座移動的宮殿,車門剛打開,一股暖融融的氣流撲面而來,還有一縷幽幽的香味兒飄散出來,楊逸在車門邊長身一揖道:「外臣楊逸拜見越國公主!」

        「綠蟻新醅酒,泥紅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這首絕句被越國公主以柔婉的聲音尾尾誦來,別有一翻韻味,倒讓楊逸聽得微微怔神。

        「公主說笑了,外臣粗鄙之人,同案共飲恐怕辱沒了公主!」

        「楊學士才名滿天下,允文允武,一首雁丘詞讓多少痴情兒女感慨萬端,何故在本公主面前倒裝起俗人來了,難不成楊學士真不屑與本公主共飲一杯?」

        車廂裡鋪著毛茸茸的雪狐皮,裝飾得美輪美奐,越國公主坐在內裡,看上去二十七八歲,體態修長豐滿,她的母后蕭觀音據說是契丹第一才女兼第一美女,大概是良好的基因遺傳,越國公主五官十分精緻美麗,一雙明眸水潤水潤的,特別是那股歷經時光沉澱後散發出來的成熟風韻,著實讓人一見難忘。

        楊逸不敢多看,盤腿在小幾前坐下,旁邊的侍女嫻熟地給他倒了一杯醇酒,他這才笑道:「說實話,外臣擔心公主設下的是鴻門宴。」

        越國公主聽了咯咯嬌笑起來,最後露出一付嬌媚的樣子望著他說道:「那好,本公主現在就大喊你非禮我,然後讓人把你拉出去治罪,你怕不怕?」

        非禮你?大概是男人都想,不過咱家有嬌妻,還不至於淪落到好色不要命的程度,楊逸微笑著端起灑杯說道:「公主,請!」

        越國公主收起嬌笑,以長袖掩唇與他共飲了一杯,罷了說道:「我聽說楊學士的老家在錢塘,美若人間仙境,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我在想,或許也只有這麼美的一片山水,才能孕育出楊學士如此文采風.流的人物吧!」

        「公主又說笑了,外臣是家母懷胎十月所生!」

        「咯咯咯……」

        越國公主無法自抑,笑得軟倒在錦墊上,兩個侍女連忙去扶,還嗔怪的白了楊逸一眼,越國公主好不容易才止住笑,直起身時已是一臉嫣紅。

        「真沒想到,三軍陣前斬旗奪帥的楊學士竟是這般風趣之人,這讓本公主對錢塘更加嚮往了!」

        楊逸呵呵一笑道:「其實公主無須羨慕外臣,錢塘是古越國首府,公主既封越國,當算錢塘人氏,不知公主以為然否?」

        越國公主輕顰淺笑,舉杯相邀道:「既然楊學士這麼說,那咱們就算同鄉之人了,請楊學士滿飲此杯!」

        「公主,請!」

        楊逸剛放下杯子,越國公主又對傍邊那俏麗的侍女說道:「鶯兒,還不快給楊學士滿上,你也來陪楊學士飲兩杯吧,可別怠慢了貴客!」

        「是,公主!」那侍女輕應一聲,果然聲如黃鶯,帶著一絲幽香,坐到楊逸身邊慇勤侍酒。

        越國公主接著說道:「楊學士萬里行來,當有佳句問世吧,不知本公主可有幸得聞?」

        那鶯兒一邊勸酒一邊附和道:「楊學士可千萬別推託,我家公主最是喜歡您的詞作呢,那首雁丘詞每每誦來,公主都會感懷落淚,痴迷不已呢!」

        不知不覺間,鶯兒越坐越近,美目盈盈,粉臉含春,那壯觀的酥胸貼著楊逸的手臂,一觸之間,自有一翻旖旎微微蕩漾,楊逸悄悄向越國公主望了一眼,只見她恍若未見,臉上美態萬千,那成熟的風韻彷彿一杯醉人的醇酒。

        楊逸接過鶯兒遞上來的美酒一飲而盡,呵呵笑道:「在下才疏學淺,只怕污了公主尊耳!」

        「楊學士莫要自謙,快快誦來!本公主側耳恭聽!」

        楊逸就著三分酒意,輕聲誦道:

        胡馬嘶風,漢旗翻雪,彤云又吐,一竿殘照。

        古木連空,亂山無數,行盡暮沙衰草。

        星斗橫幽館,夜無眠,燈花空老。

        霧濃香鴨,冰凝淚燭,霜天難曉,長記小妝才了。

        一杯未盡,離懷多少。

        醉裡秋波,夢中煙雨,都是醒時煩惱。

        料有牽情處,忍思量,耳邊曾道。

        甚時躍馬歸來,認得迎門輕笑。

        越國公主聽得入迷,楊逸聲落,她沉醉其間須臾,才由衷讚歎道:「楊學士果然是多情之人,如此佳作意之所發,感人致深,南朝華彩詞章,果然名不虛傳,今日本公主有幸聞之,無憾矣!」

        說完她又向楊逸邀飲,意之切切,情之脈脈,旁邊的的鶯兒也痴痴地感嘆道:「能成為楊學士的妻子,該是幾世才修來的福分啊,便是日日依門而盼,也是值得的。」

        兩人一邊稱讚,一邊頻頻勸酒,半個時辰過去,楊逸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車聲轆轆,暗香漸濃,鶯兒那豐潤的嬌軀婉轉廝磨,玉潤溫香;

        楊逸醉了,渾然不覺身在何處,望向越國公主的目光帶著迷離的灼熱,感覺越國公主就是一個熟透的蘋果,散發著誘人的香味,那挺拔的酥胸盈盈一顫,楊逸的目光隨之澹蕩難抑,右手不禁從鶯兒的纖腰滑向豐臀,輕輕一握……

        「楊學士醉了,尚能飲否?」

        「公主你……你錯了,我…..我……沒醉,鶯兒,酒來……」

        楊逸舌頭打結,醉得言語都有些含糊不清了,說完左手竟攀上鶯兒那豐滿的酥胸,好一翻揉捏,盡顯一付醉鬼無忌之態,鶯兒被他把玩得渾身酥軟,癱倒在他懷裡。

        坐在對面的越國公主不但未加阻止,臉上還禁浮上一片潮紅,不自在的扭了扭身體,等鶯兒又用檀口給楊逸渡了一杯酒,她才輕聲問道:「楊學士,我聽說貴國陛下龍體欠安,可有此事?」

        「哦,公主不……不僅美麗,還……還這麼聰明,你……猜對了,陛下他確實身……身患重症!」

        越國公主聽了頓時臉露喜色,而善解人衣楊逸,此時已經將鶯兒弄得衣衫半解,雙手上下探索,把鶯兒弄得鼻息休休,玉體不住的扭動。

        「不……不過,在下自小……精研醫術,把……把陛下的病治……治癒了!」正在鶯兒身上尋尋覓覓的楊逸,突然又斷斷續續的加了一句。

        越國公主眉秀不禁一蹙,轉而驕笑著親自上來向楊逸勸酒,目光在他那俊逸的臉上流動,盈盈如漣漪蕩漾。

        楊逸又喝了好幾杯,再也坐不穩了,搖搖晃晃的歪倒在越國公主懷裡,雙手習慣性的攀上她那高聳的雙峰,美美的揉捏著,越國公主驚呼一聲,待要將他推開,卻又推不開,身上那電流般的感覺,讓她雙手變得異常痠軟。

        眼看楊逸就要昏睡過去,她顧不得推開楊逸了,連忙抓緊問道:「楊學士,若是我大遼不同意減免歲幣,貴國難道真會不惜發動大戰嗎?」

        「我……我不能告訴……訴你!」

        楊逸雙手彷彿帶著無窮的魔力,一翻撫弄下來,越國公主沉重的鼻息中已不可抑制的帶出幾聲輕吟,三十如狼,身體的反應使她不但沒有再去阻止楊逸的雙手,反而有意無意的迎合起來,那成熟豐潤的玉體軟得像一泫春水。

        「乖,快……快說哦,說了本公主有賞!快說不減歲幣,貴國可會大舉興兵?」越國公主這才發覺,自己的聲音竟有些發顫,這個傢伙,明明喝醉了,這雙手還能讓人像著了魔似的……

        她哪裡知道,這是楊逸以無數理論加實踐練就的手法!

        「好…..好吧,我……我說,陛下他……他剛親政,章惇也……也剛做上宰相,都要……要樹威信,他們不會妥……妥……妥協的,不……減歲幣,必……必戰到……底!」

        「貴國真的有很多霹靂瓜嗎?」

        「當……當然了,多不勝數!」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6 01:13
第108章 君知妾有夫

        李清照磨好墨後,輕輕攤開紅箋,一行行娟秀的小楷便從圓潤的筆尖流淌出來,寫到『越國公主邀飲,大醉而歸』時,她不禁輕蹙秀眉,看了看還在沉睡的楊逸,發現被子已經被他踢開,便擱下筆,小心的幫他掖好被角。細嫩如蔥的十指稍稍停了停,接著又在他額頭上輕輕一指,小嘴裡發出一聲輕哼。

        帶著幾分埋怨、幾分俏皮,楊逸被她一指,睡夢中眉頭立即皺了起來,嚇得她連忙縮手,丁香小舌吐了吐,盡顯少女可愛的心性。

        回到小幾邊,寫完今天的《清娘流浪記》後,她閒來無事,又把以前的詩詞一併抄錄下來,邊錄邊低聲吟誦:「常記溪亭日暮……」

        「常記溪亭日暮!」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清娘一跳,抬頭才發現是掛在車角的鸚鵡在學舌,清娘忍不住咭咭地笑起來,婷婷而起,拿筆頭穿過籠子逗起小翠來:「沉醉不知歸路。」

        她一唸完,小翠立即跟著念:沉醉不知歸路!沉醉不知歸路……

        小翠學舌那聲音說得很快,又很清脆,還愛重複著念,特別逗人喜歡,清娘見它竟會跟著念詩,樂得沒邊了,一邊嘻嘻直笑,一邊教它念詩,等一首《如夢令》唸完,清娘忽然想起什麼來,連忙在嘴邊豎起一跟玉指,噓!

        「小翠,小聲點,別吵醒楊大哥!」

        結果小翠學得興起,得意洋洋地大聲念個不停:「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呀!小翠你怎麼不聽話,等下楊大哥被你吵醒了!再這樣,清娘不理你了!」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爭渡!爭渡……」小翠依然樂此不疲。

        看著清娘無可奈何的噘著小嘴,早已醒過來的楊逸再也忍不住,暴出幾聲大笑!

        李清照轉過身來,一副做錯事的小可憐模樣,明亮的眸子不甘的瞪了瞪還在鼓噪個不停的小翠,嚅嚅地說道:「楊大哥,你醒了?都怪小翠它,老是爭渡個沒完……」

        「哈哈哈!」

        楊逸大笑著,伸手撫了撫她的小腦袋,寵溺地說道:「沒事,大哥若是不醒,那可錯過這終生難忘的一幕美景了!」

        「楊大哥說什麼呢!又取笑人家!」

        「呵呵!來,我看清娘寫了什麼!」楊逸說完坐起身,拿過小幾上的紅箋細看,清娘不愧天下第一才女,尚未長成,行文卻十分清麗華美,真是文如其人,可是……

        「清娘!什麼公主邀飲,大醉而歸!你寫這幹嘛?呀呀呀!這是《清娘流浪記》還是《楊逸流浪記》?」

        「嘻嘻,可這確實是人家的所見所聞呀!」

        「不行,得改,一定得改!」

        「楊大哥是怕將來蘇晴姐姐看了生氣是嗎?」

        「說什麼呢?我會怕她?不過飲酒而已,我又沒做什麼……」

        「咯咯咯!楊大哥臉紅了!」

        「你知道什麼呀!大哥我酒還沒醒,這是酒紅,對,這就是酒紅!」

        「其實楊大哥臉沒紅啦,你用不著緊張嘛,嘻嘻!哈哈……」

        「好啊!你個小丫頭片子,敢詐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

        路上歇息用餐時,夏使梁定山帶著幾個護衛向楊逸這邊走來,見他正在逗弄一隻沒長牙的小白狼,沒好氣地說道:「喲,楊學士這酒可醒了!」

        楊逸大感意外,梁定山這話問得好沒道理,怎麼聽起來有股酸溜溜的感覺?要吃醋也應該是人家駙馬蕭特末吃醋,你梁定山來摻和啥呢?

        「公主的酒非常香醇,便是喝醉了也無礙,倒是梁大人,我聽說您在東京時患有昏厥之症,不知治好沒有?本官略通醫道,要不我給梁大人開劑良藥?」

        楊逸一句話把梁定山說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鑑於楊逸大敗蕭達林的威名,一時又拿他沒法,只得冷冷地地說道:「楊逸!你……好!咱們走著瞧!」

        梁定山說完拂袖而去,楊逸感覺自己可太冤了,這關心人也有錯嗎?

        楊逸隱約聽說梁定山是替可憐的李乾順來向遼國求親的,為此楊逸挺好奇的,李乾順算來虛歲才十三,這就打算抱媳婦了?

        當然,現在大宋在西北緊鑼密鼓的備戰,態度咄咄逼人,不排除梁太后出於擔憂,因此想利用李乾順的婚姻來加強一下遼夏關係,要知道西夏這些年之所以敢這麼囂張,全因遼國在身後給他撐腰啊!

        如今遼國在南京道也吃了敗仗,遼國為了自身利益,會不會拋棄西夏這個小國?很難說!對遼國而言,西夏對大宋是很好的牽制,但宋軍在南京道神話般的大勝,使得一切都變成了不確定因素。

        楊逸沒有破壞李乾順婚姻的意思,國與國之間的利益若是能建立在一樁婚姻上,公雞早就能下蛋了!當然,有機會的話,他也不介意給西夏人添添堵,本著知己知彼的原則,楊逸讓馬漢卿等人儘量多斥探些梁定山那邊的消息,或者能有些意外收穫說不定。

        第二天越國公主又來請楊逸過去飲酒論詩,很意外,她今天還真的只談詩詞文章,別的一句沒問,她在詩詞文章方面也挺有造詣,對楊逸推崇不已,雙方把酒暢談,倒也其樂融融。

        但有了昨天的親密接觸,楊逸目光偶爾落在她身上時,便不時會想起那美妙的觸感,她娘的《十香詞》寫得好啊:

        咳唾千花釀,肌膚百和裝。無非瞰沉水,生得滿身香。

        紅綃一幅強,輕闌白玉光,試開胸探取,尤比顫酥香。

        解帶色已戰,觸手心愈忙;那識羅裙內,銷魂別有香。

        ……

        no!no!no!不能再想她娘的十香詞了!

        楊逸輕咳幾聲,自是一副道貌岸然,喝到六分酒意時,楊逸便告辭下車,越國公主目光如水,在他身上流淌了一下,也沒有再多作挽留。

        關於香豔無比的《十香詞》,據說因為耶律洪基整天在外遊獵,一代豔后蕭觀音孤枕難眠,於是寫下這《十香詞》寄予耶律洪基,此詞一出,頓成豔詞的巔峰之作,時人不識十香詞,便稱英雄也枉然!

        楊逸一邊輕笑一邊回車,越國公主則在香車上掀簾目送,目光有些複雜。她在遼國素有豔名,或許這與她不幸的婚姻有些關係。

        她本名耶律特裡,是耶律洪基與蕭觀音最小的女兒,十三歲時就嫁給了外戚蘭陵郡王蕭酬斡,當時蕭酬斡是十四歲,越國公主美麗動人,蕭酬斡英俊挺拔,加上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這段婚姻帶給她許多幸福。

        可惜好景不長,沒幾年蕭酬斡他娘燕國夫人,和他姐姐惠妃在皇宮玩起了巫蠱,事敗後被耶律洪基處死,並讓越國公主和蕭酬斡離了婚,將她轉嫁給了蕭特末。

        她對蕭特末沒什麼好感,夫妻之間隔膜甚深,以至於她在外面多有風.流韻事傳出,耶律洪基感覺虧欠她良多,對她的行為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第三天,藕絲淀終於到了,楊逸不禁感嘆,遼國皇帝真會享受啊!藕絲淀並沒有藕,它外圍是大片大片的草原,中間是一些山巒和沙漠,多生榆柳,裡面又是一片長約二十里,寬十里的草地,草地間散佈有溫泉,由於地熱的原因,這裡冬天非常暖和,終年不結冰,接近溫泉的地方甚至草色如新,翠綠盎然。

        難怪遼國皇帝會選這裡做為冬季捺缽地,楊逸一面坐車往裡行,一面張望,心裡感嘆著造物的神奇,這裡的溫泉不少,有大有小,散落草地間,氤氳的熱氣瀰漫開來,讓這片世外桃源就像仙境一般;

        由於遼國的四季捺缽地已基本固定下來,這裡也建起了一些行宮,供皇帝與重要的人員居住,宮衛軍的士卒和牧民則在外圍搭起一個個大帳蓬,拱衛著行宮。

        楊逸也有幸入住一個小院,而侍衛只得住在小院四周的帳蓬裡。耶律洪基對楊逸的到來頗為重視,他到藕絲淀的第一天,便得到了耶律洪基的接見。

        楊逸由遼國官員相引走進省方殿,大殿以木為柱、竹為榱,以氈蓋頂,柱子繪有金龍,錦為壁衣,加緋繡額,地上也鋪著繡龍的毯子,裝飾得極為豪華。

        耶律洪基時年六十有三,整個人顯得還挺健朗,身形高大、微胖,令楊逸意外的是,耶律洪基並非一般胡人那種滿臉橫須的形象,他的帝王服飾既有契丹民族特色,又融入了一些唐裝的風格,安然坐在御座上,神態很是儒雅。

        先由引路的遼國禮部官員介紹了一下,楊逸才長身一揖道:「外臣楊逸拜見遼國皇帝陛下!」

        「宋使免禮!」

        耶律洪基一出聲,楊逸便順勢直起身來,他隨李光同出京之前,就專門到禮部學過出使禮儀,這種場合務求做到有理有節,不卑不亢。

        「遼國皇帝陛下,這是我大宋的國書,請陛下御覽!」

        等太監過來接過國書,楊逸才有機會觀察一下殿中情形,兩列文武大臣肅立著,大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有好奇、有疑惑、有感慨、也有怒色,楊逸下意識地讓自己的腰板站得更挺拔些!

        大宋的國書其實非常簡單,除了一些邦交問候之外,就是明確要求遼國每年減免十萬貫歲幣,餘下的歲幣也不再是『納』,而是『贈』!一字之差,但這個很重要,關係到一國的顏面。

        納!說出去大宋就低了遼國一等!

        贈!大宋就可以說是吃剩了,拿點喂狗!

        在這個時代,大義很重要,名份很重要,你若把這看成虛榮或自欺欺人,那就大錯特錯了!

        耶律洪基看完國書,他沒有當堂反駁,只是表示兩國戰和事宜,擇日再談!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6 01:14
第109章 宮宴文鬥

        遼帝的壽寧殿之中,耶律洪基、燕王耶律延禧、宋王耶律和魯斡,北院樞密使耶律斡特剌、新任南院樞密使蕭特末,參知政事呂嗣立、樞密直學士耶律儼等人都在坐,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宋遼談判事宜。

        大宋的和談條件已經在國書上寫得一清二楚,接下來就要看遼國作何應對了。

        從越國公主探來的情報證實,這回宋國是絕不打算退讓了,在遼國君臣看來,這個情報的可信度非常高,因為這符合趙煦親政、章惇出相後對外一貫強硬的國策,加上蕭達林為了減罪,極力地誇大了宋軍現在的戰力,和『霹靂瓜』的可怕,使得耶律洪基在戰和問題上猶豫難決。

        主戰派中以蕭特末為首,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堅持要與宋國硬拚到底。

        而北院樞密使耶律斡特刺、和宋王耶律和魯斡則主和,理由是現在遼國自顧不暇,近年來草原上的各個部族叛亂越來越頻繁,從前年起,阻卜部的磨古斯殺官造反,二室韋部、拽剌部、北王府、特滿群牧司、宮分等軍紛紛陷沒;西北路招討使耶律撻不也戰死;

        烏古札、達裡底、拔思母等少數部族聯軍都攻打到倒塌嶺了,離上京城不到兩百里,到現在還沒平定叛亂呢!

        不光如此,排雅、僕裡、同葛、虎骨、撲果等部也紛紛叛亂,阻卜部長轄底前幾天才大掠西路群牧司,草原上現在用烽煙四起來形容絕不為過。

        與此同時,現在遼國窮得都快當褲子了,各道災荒不斷,連上京城都得年年救濟,現在再與大宋全面開戰,哪來的錢啊?

        對於遼國來說,這注定是一次艱難的抉擇!大宋已決心不惜一戰,遼國呢?這場最高級別的討論雖然沒有得出明確的決議,但主和的聲音佔了大多數,這讓主戰的蕭特末感覺很鬱悶,他剛走出行宮,便見夏使梁定山迎上來,恭恭敬敬地拜道:「外官拜見南院大王!」

        「起來吧,你找本王有何事?」蕭特末心裡正悶得慌,對梁定山愛理不理的,說完繼續往前走。

        「沒,沒事,外官這裡有一個解酒良方,用之飲酒再多也不會傷身,特意拿來打算獻給越國公主,外官不好冒昧求見公主,因此想請大王您代勞。」

        「公主飲酒一向有節制,用不著你費心,貴國求親之事,本王也幫不了你,就這樣吧!」

        蕭特末以為梁定山來獻慇勤是有求於他,誰知梁定山一臉詫異地答道:「不會吧,外官此翻與公主車駕同來藕絲淀,見到公主日日將宋使楊逸請到車上暢飲,幾翻酣醉,這才想起把這良方獻給公主的……」

        蕭特末聽了梁定山的話,本就陰鬱的臉色頓時冰凌四射,嚇得梁定山不敢再往下說,或許,他也無須往下說了。

        蕭特末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梁定山站在原地暗暗吁了一口氣,然後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楊逸,這回有你好看的。

        當夜耶律洪基在行宮設宴款待宋夏使者,楊逸到來時,遼國文武重臣,皇親貴戚已齊坐一堂,外面是一大片的篝火,到處是歡聲笑語,一隻隻全羊烤得黃澄澄的,濃香四溢。

        眾人各據一案,內侍們將烤肉切好之後,送到各人的盤中,美酒佳餚,殿下美人跳著契丹舞蹈,婀娜多姿,陣陣絲竹盈耳,好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

        耶律洪基高坐上首,左手邊是太孫耶律延禧,他二十上下,據說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了;右手是耶律和魯斡,他是興宗二子,今封宋王。下面是遼國文武,看上去也算是齊齊多士了。

        楊逸不禁在想,就算別國攻陷上京城,那也沒多大用處,因為遼國中樞首腦全在捺缽地,你得到的不過是一座名義上的都城罷了。

        宴席開始不久,殿中君臣多是論些詩詞歌賦,遼國上層受中原文化影響很大,象遼主耶律洪基本身就精通音律,善書畫,愛好詩賦,與臣下有「詩友」之交,常以詩賜戚臣。

        上有所好,下必從焉!

        遼國群臣在詩畫方面下的功夫絕不比大宋的臣子少,楊逸看看殿中引經據典、高淡闊論的場面,若不是他們身著契丹服飾,楊逸真懷疑自己赴的是大宋的瓊林宴呢?

        楊逸一開始就成了他們討教的重點,夏使梁定山才學有限,很快就被邊沿化了,乾巴巴地看著眾人轉向楊逸,臉色訕然。

        這種討教帶有比試的意思,關係到兩國的聲譽,楊逸不敢大意,儘量地應答著。

        遼臣之中,耶律儼最為活躍,他是狀元出身,才學甚為出眾,遼國方面一時便以他為首,向楊逸不停地發難,這種場面比的就是雙方的學識功底、知識面、機智靈敏。對方提問,你若答不出,那你可就『為國爭光』了。

        雙方比試了許久,耶律儼轉而問道:「楊學士,孟子頌揚孔子云:『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曝之,皓皓之不可尚已。』夏陽比秋陽之光更為熾熱,孟子為何不用夏陽而贊呢?」

        楊逸答道:「過剛易折,儒學之道謙和而並蓄,夏陽一味過烈,而秋陽既不失熱烈,又不失謙和,正合儒學之道,孟子以秋陽頌揚孔子,正得其所哉!」

        耶律儼笑了笑說道:「當年我出使大宋,曾向蘇東坡蘇學士請教過這個問題,蘇學士答:當今天下用夏曆,而《孟子》一書用週曆,所以孟子所謂秋陽,其實是指夏曆中五、六月時之烈日。楊學士與蘇學士都是一時之才俊,同樣的問題,卻有截然不同的答案,對此楊學士不知又作何解釋?」

        耶律儼的話聲一落,在坐的遼國君臣頓時嘩然,不少人開始竊笑起來。

        楊逸不理眾人譏笑,淡然答道:「這正是儒學博大精深之處,同樣的問題,可以有多種解釋,同一事物,也有其多面性,我與蘇學士的答案就像兩條溪流,看似一南一北,但只要行得通,最終還是會趨於大同,共匯於大海之中;這也是為君者為何須研習儒學,為君者若不懂得兼收並蓄,聆聽不同的聲音,則國難大治!不知各們以為然否?」

        沒錯啊!楊逸與蘇東坡維護孔孟的本意是一致的,而且兩人的說法雖然相反,但卻又都有道理,從這一點上說,楊逸與蘇軾的目的都達到了,而且從儒學的角度來看,楊逸的答案更接近儒家本質。

        這下沒人敢再竊笑了,耶律儼起身一揖,由衷佩服地說道:「南朝文物風華,果然是奇葩競放,多謝楊學士指點,本官受教了!」

        楊逸剛起身謙遜兩句,坐在對面的蕭特末洪聲說道:「宋使口才確實不錯,只是不知可有何佳作獻與我國陛下?」

        蕭特末把『獻』字咬得特別重,這是有意限制楊逸詩作的內容,既是獻給耶律洪基的,你就不能不著邊際的寫,就如同科舉時的應制詩一樣,因受到題材限制,古今難見佳作出現。

        耶律洪基停杯望來,跟著說道:「楊學士才名滿天下,當不吝于贈詩一首吧?來人,筆墨伺候!」

        所有人的目光又全聚到了楊逸身上,耶律洪基金口已開,楊逸再推託那就說不過去了,那等於是承認了蕭特末所說,楊逸只會耍嘴皮子,並無真才實學!

        殿中宮女已經將墨磨好,潔白的宣紙也已鋪開,楊逸只得起身,走到殿中先向耶律洪基一揖道:「外臣獻醜了!」

        說完他提筆就紙,殿中所有人都停了下來,靜悄悄的,萬眾注目之中,只見楊逸在白紙上寫下:

        昨日喜得賦,細剪金英,題作多情句。

        楊逸寫一句,旁邊的宮女就念一句,遼國君臣一聽宮女念出的詞句,頓時一片嘩然,原因無他,楊逸這分明是在剽竊耶律洪基的詩句,耶律洪基曾有《題李儼賦》一詩:昨日得卿賦,碎剪金英填作句。袖中猶覺有餘香,冷落西風吹不去。

        楊逸當著耶律洪基的面剽竊他的詩句,還有比這更無恥的嗎?楊逸不理眾人的鼓噪,繼續寫道:

        冷落西風吹不去,袖中猶有餘香度。

        至此蕭特末等人再也坐不住了,開始高聲嘲弄起來,盡道南朝無人,倒是耶律洪基看出門道來了,楊逸雖然用了他的詩句,但這麼一分拆,倒成半闕《蝶戀花》了,詩詞整體含意不變,但細想來,你又不得不佩服他拆得巧妙,耶律洪基止住蕭特末等人,靜等楊逸下文。

        這時楊逸已經迅筆疾書把下闕寫出:

        滄海塵生秋日暮,玉砌雕闌,木葉鳴疏雨。

        江總白頭心耕苦,素琴猶寫幽蘭譜。

        下闕一經宮女念出,殿中諸人無不議論紛紛,這下闕充分承接了上闕的意韻,毫無生澀之感,洋洋灑灑之間,與上闕構成了一首絕佳的《蝶戀花》,菊花秋雨、素琴日暮,一下子將耶律洪基的原詩推上了更高的層次,令人回味無窮。

        別人聽了還罷了,最多只是打心眼裡敬佩,耶律洪基卻已經忍不住站了起來,楊逸以他的詩為藍本加以創作,等於是撓到了他最癢處,這種恭維,境界之高如露過荷葉,不著一絲痕跡,讓耶律洪基渾身舒泰無比!

        他連聲高讚道:「好!好!好!果然不愧狀元之才,衝著楊學士這份才情,南朝所請年減十萬貫歲幣,餘者改納為贈之事,朕今日一併允之!來,為此佳作,與眾卿共飲三杯!」

        耶律洪基朗笑不止,殿中遼臣聽了他的話卻都愣了一下,十萬貫就這麼減去了?不是吧?連價都不還一下?

        楊逸也有些發怔,很快躬身答道:「多謝大遼皇帝陛下,說來並非外臣有才,實在是陛下的詩句意境絕佳,贈人佳卉,袖有餘香,陛下情懷之高潔,外臣不及萬一!」

        「哈哈哈!楊學士不必謙虛!你這曲《蝶戀花》可謂深得吾心啊!」耶律洪基異常高興,就像找到了知音一般,給楊逸賜下了許多珍玩。

        珍玩賜下楊逸不好不收,但心裡暗暗警惕,看來回去得立即如實上報上行,否則這些東西就會變成鳩毒,把自己給毒死。

        而且楊逸很快便想明白了,並非耶律洪基老糊塗了,把國事當兒戲,他在晚宴上,以一種嘉獎的形式,同意了減免大宋十萬貫歲幣,餘者亦改納為贈;這根本就是遼國給自己找的下台階。

        若在正式談判中與大宋爭個面紅耳亦,最後又不得不同意減免歲幣,不管減免多少,遼國都將顏面無存;倒不如以這種形式,說出去就像耶律洪基出於對楊逸詩文的喜歡,作出的一種獎賞一樣。

        這樣遼國的顏面不但保住了,而且還顯了遼國非常大氣,根本不把十萬貫歲幣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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