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異界魔弓手 作者:sevenleft (已完成)

 
CYYE 2012-9-13 22:25:2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7 408382
CYYE 發表於 2012-9-29 00:47
第九十九章微光

光總是覺得它跑的比任何事物都快可它錯了因為無論它跑的多快黑暗總是先它一步到達并且等待著它的光臨。

特里譜拉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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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面被打理得很干凈。

沒有人。

紅色的巖石被整齊有序地碼在山洞深處,堆成一張簡易的床,床上鋪著厚厚的干草,躺上去的感覺不太差,很軟。

洞中間靠外面的地方有一個四方形小凹抬,應該是生火的地方。旁邊放著兩小捆劈好的木柴,每根柴棍都被仔細地分害成司樣的大小,十二個一組,正是容易點燃,拿到手里粗細也剛剛好的程度。

另一邊紅顏色的小陶瓷辯是密封著的,梁小夏打開,發現里面還留了小半辯的干麥粒。

梁小夏找了一圈,沒有找到水缸,想來這樣的條件下,水也是儲存不住的。

此洞的墻壁上,最顯眼的地方掛著一塊紅色石板,深深刻著幾個上古精靈文字:

“仁愛“勇敢“希望“

看得出來,雕刻者在篆刻這幾個字時是很用心的,字休方正,圓滑流暢,在轉折點帶一點堅硬。梁小夏甚至能想象出來,雕刻的人當時應該是什么樣的表情。

在這幾個大字的下方,還有一行小字:“舉手之勞,以助后人“

梁小夏手指摩挲著這行小字,思索著。

看來這里真的不是哪個人居住的地方,只是一個類似于驛站或者歇腳處的臨時居所。不過這里的人和環境相比倒是反差很大,光是看這間小山洞,都會讓人覺得是個充滿了人情味的地方。

他們使用的都是上古精靈文字,不知道這些居民會不會是上古精靈后甭。梁小夏將鏡月放到唯一的那一張床上,替他束好了散亂的發絲又給他蓋上一張薄毯子看著他那張閉上眼以后清俊的臉。

這一切,都得等鏡月醒來才能解答。

推動一塊紅色的大石板堵住山洞大門,確保門真的堵實了,又在小凹抬上生起火,她才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下休息。

蠻牛之力藥劑的藥效過去了,身體開始陷入虛弱狀態。梁小夏嘴唇發白,雙眼有點發黑,自然之心中綠色的霧氣開始緩慢游走全身,她掏出一小壺營養液,一邊喝一邊計劃。

不知道斯文和繆拉現在怎么樣在安息森林里的那一幕確實詭異,她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鏡月說過,他在這些所有的事件上都感受到了一股死亡之氣,無論是之前森妖的那個母親,還是最后活祭自殺而死的冒險者,可死亡之氣理論上是不應該出現在這牟世界的。隔著幽冥荒原和輪回峽谷,生和死之間巨大的鴻溝,千萬年來沒有一個人能夠跨越。

梁小夏當時感受得很仔細,在冒險者附近,再沒有其他操縱他們的人也就是說,這些冒險者很可能是被下了某種支配類詛咒或者執念要求他們完成那一系列的開啟儀式。一個要開啟傳送儀式,卻不守在身邊等待傳送的人,那他開啟傳送門,又是為了什么?

又是一件想不通的事情。

梁小夏半靠在床邊,兩只手里分別拿著金銀草和那顆她無意中得到的上古精靈遺物,來回翻看。

最開始,隱疾難除時,她想要得到上古精靈遺物,只是為了治好自己失明的右眼現在右眼在誤打誤撞中被綠色的霧氣治好了,受傷嚴重的雙臂也變得更加有力,不僅如此,她還得到了一大塊自然融塑晶石,時俟也開始有了復蘇的跡象。

那這顆不明作用的石球,還要不要融合下去?

火堆已經生得很旺了,爐子上坐著的小水壺里水煮得沸騰“噗噗“響頂著壺蓋翻起。梁小夏給自己沏了一杯最愛的綠茶,點燃了淡淡蘭香味道的煙草,沒有吸,只是盯著緩緩上升的煙霧凝思。

斯文和繆拉眼睜睜地看著梁小夏消失在一片紅光中她動作快得他們兩個根本拉不住。地面上巨大的法陣紅光耀眼,閃爍不停他們兩個誰都不敢踏進去。

“斯文,你說,她死了嗎……“……繆拉的聲音很輕,語氣里有些顫音,他不敢相信,一今年輕的生命,就在這一眨眼間,說沒有就沒有了。他那個古怪的,不合群的學生他再怎么樣看不習慣,也是他的學生。如果她真的是死了,這死法也太過荒謬和古怪了。

馬人比他的老師要鎮定一些,他在心里試著呼喚了一下梁小夏,無人應答。主仆契約還刻在他的額頭沒有消失,希么,梁小夏應該是被傳送進入了一個他暫時無法聯系的世界。

“老師,我猜,夏洛司學并沒有死,這個法陣看起來像一個傳送陣,她說不定是被傳送到哪里去了。”斯文斟酌著語句,猶猶豫豫地給繆拉自己的推測。他并不想向繆拉暴露自己和梁小夏之間的關系。

聽到斯文的話,繆拉盯著法陣看了兩眼,突然說:

“咱們趕緊走!不會有人吃飽撐著沒事干在這里放個陣鬧著玩的。這種大手筆的人,我們一點兒也惹不起。”

兩個人正準備動身離開時,一個陰沉的聲音叫住了他們。

“你們破壞了老師的法陣和召喚儀式,現在才想走,會不會是太晚了?”

安息森林深處的樹林里,走出來兩男一女。當先的男子全身披著斗篷,連臉都罩在斗篷里看不見面目,腰身有些佝僂,握著一根高大的白骨權杖,露在袍子外的手指細長突出,看起來只有皮包著骨頭,應該是一位年紀非常大的老者。

他身邊面色蒼白,雙眼突出的年輕人,正是說話的那位。這位年輕人面色很差像是長期呆在暗不見光的地窖中臉皮沒有正常人的那種紅潤光澤,而是白里透著黑青的病態。年輕人和老者一樣,一身黑色長袍,臉卻是露出來的,看起來像是老者身邊的一位學徒。

和這兩個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相比,他旁邊的女子簡直就是晨霧中走出來拯救他們的林中仙子。月白法袍,亞麻色系著小辮子的長發,水潤透明的眼睛和細致緊繃的皮膚。女子抿著嘴唇,似乎有些不滿她旁邊的年輕人說話的語氣和內容。

來著不善”兩位游俠對視一眼,迅速后退,舉著弓箭瞄準突然出現的這幾個人。

“在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么多蒼蠅老鼠一樣的存在,打擾到我和老師偉大的計劃。這樣阻礙歷史進程的人,都應該被碾成歷史的塵埃。話說,安息森林還真是一塊適合給你們養老送終的地方,環境清幽,無人打櫳只

年輕人嘴里淡淡說著,沒有抑揚頓挫的語調”就像在討論天氣一樣自然。左手卻舉起一根玫瑰權杖,一顆米粒大的紅點在杖端形成”仔細看去,那是很多條細小的紅色閃電凝繞絞纏在一起,快速游動。

“費恩!你要干什么?!“他旁邊的少女急忙拽住他的手臂勸阻,可費恩充耳不聞,單手一揮,那顆小光點就朝向斯文和繆拉濺射出去。

“費恩!你答應過我不再傷害無辜的!“泥球拽著費恩的胳膊,瘋狂搖晃。

“他們不是無辜,他們是破壞了老師法陣的死有余辜者。”費恩淡淡補充了這么一句。

斯文和繆拉扭頭就跑,這種不需要念咒就能發出來的法術他們都沒有見過。可是兩個人都知道”法術休積越小,危險程度就越高,將大量的能量凝縮在一個窄小的范圍內,爆炸出來的威力會更加驚人。

而且法術精煉凝縮,是法師四級和五級之間的分水嶺技能,面前這位看起來年紀不大的陰沉青年,搞不好就是一個天才五級法師。五級法師想要防護住兩個游俠的攻擊實在是簡單”除非他們兩個偷襲,不然沒有一點勝算。更不要說那年輕人身邊還站著另外兩個實力不明的人。

和他打,一點勝算都無,還是看能不能跑得過吧。

費恩很滿意對面兩個游俠臉上的恐慌和驚訝。

他捏緊了手上的玫提斯手杖”準備欣賞紅色閃電將對方擊打得皮開肉綻的景象。

逃吧,越逃才越精彩。他的紅色小寶貝可是很執著的”會追著他們不放,直到將兩個人完全擊倒為止。

死在這里,不要怨我,要怪就怪你們自己。實力弱小的人,活該被淘汰。這個世界,是只有強者才能生存下去的世界,不需要弱者的附庸。

曾經的他,也是一個一丁點法術都使不出來的廢柴混蛋,可是看看他現在。擁有了玫徙斯權杖,他就是神,是這個世界的霸主和主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滅殺任何人,沒有人能擋得住他奪命的紅色閃電,反對他的人,都會變成閃電下焦黑的尸休。

多么美好的一幕啊。

費恩閉上眼睛,打算聆聽對面兩個冒險者在死亡和痛苦時發出的悲慟哀嚎。他發射出的紅色閃電,卻被老者后發先至的一道黑光阻擋。老者只是抬了抬手中的骨杖,純黑光線從頂端的龍晶中冒出,瞬間就將費恩的閃電砸得粉碎成一片散亂的電弧。

“老師?!為什么?”費恩不解。

召喚法陣被破壞了,最生氣的應該是老師才對,他好心想要替老師出一口氣,他為什么要阻止自己?

“費恩,我告誡過你很多遍了。你應該去嘗試尋找屬于自己的力量。

依靠外力,你永遠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施法者。”老者的嘴巴不動,聲音卻震顫心弦,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又仿佛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這是靈魂的聲音。

這一句話,就像一柄重錘,狠狠敲打在費恩的心房上。費恩嘴巴糯糯蠕動,張著嘴想要辯解什么,最后還是沒有吭聲。

他也知道,他離了玫徙斯手杖賜予的力量,什么都不是。這讓他無數今日夜惶惶不安,生怕哪天睡覺醒來”突然發現手杖不見了”他也會從那個高高在上的國王跌落到一名凡夫俗子。

可是他還能怎么樣?他能怎么辦?遺傳自母親的那該死的受詛咒的血脈拖殺了他所有的希望。他的身體留不住一丁點元素之力,也無法和元素產生共鳴,這注定絕了他想要當一名法師的夢想。他先天孱弱,日常生活行走無礙,卻根本負不得重,成為戰士的光輝大門也在他面前無情關閉。還剩下什么?藥師,醫師,盜賊,游俠…這一條一條的路,他不是沒有試過。只要是能夠成為強者的方法”他都嘗試了,都去做了,現實卻無情地扇了他一個又一個響亮的耳光。

整夜整夜冥想練習,結果卻是神經衰弱。整日整日鍛煉身體,結果卻是重傷吐血。大口大口喝調理身體的藥物,現在卻對藥劑有了抗性,吃什么都不再頂用。

哪怕他有那么一點點的能力,也不會甘愿被人叫做“玫徙斯的金草包“那么多年了。他恨,恨自己無能軟弱的母親,恨自己受到詛咒的血脈”恨不能得到力量的苦痛,也恨那些明明擁有很好的天賦”卻不知珍惜的人。

被費恩稱作老師的人沒有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老者手中的權杖一舉一揮,兩個游俠就像被看不見的繩索捆縛住一樣,掙扎著,被懸浮送到老者面前。

“費恩,這世上存在的任何一件事物,都有其存在的價值,尤其是生命。包括這兩個人,利用得好了”也是有益處的。”

老者手杖一松,斯文和繆拉就掉在了法陣上。

泥球趕忙跑過去,給這兩個無辜的冒險者治傷,這兩個人類意外闖入,打斷了召喚儀式,受到的無妄之災,不應當用自己的生命來買單。她無法阻止費恩的計劃”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兩個人又成為費恩手上的犧牲品。

斯文摸了摸身上被老者捆縛的地方。沒有傷口,那地方卻疼得好像要滲入骨頭。少女秀發垂下一縷,手指輕柔地撫摸過他被捆縛的地方,一陣白光閃過”疼痛感就輕飄飄地都不見了。

咦?又是一個看不清命運的人。

斯文很有興致地推一推自己的眼鏡,鏡片閃過一道精光。

泥球先給對方治傷以后”才抬頭看他的臉,在看到斯文額頭那個一閃而過的金色圓形符號時,泥球愣了一下,借著彎下腰的身子的格擋,擋住后面費恩和老者的視線,偷偷將一枚戒指塞進斯文手中。

嘴上做了一個“夏“的口型,泥球理了理自己的長發,假裝什么也沒發生,鎮定自若地走向另外一個在法陣中央倒地受傷的游俠。

“費恩,你對她還是抱有希望嗎?。”老者沉默地看著泥球給兩個無辜的游俠治傷,他沒有錯過那段時間里泥球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赫爾沙,她就是太善良了。…”費恩沒有注意到泥球的小動作,眼神難得溫柔地看著泥球,嘴里吐出的句子也軟軟的,帶著繾綣的柔情。

“不著急,我相信終有一天,她會臣服于我的。這是我們初次見面,命運就決定好的事情……”費恩招招手,讓泥球回到他的身邊。泥球站在他旁邊,又恢復了疏遠防備的神色。

“不要把女人當傻瓜,否則你會知道,誰是真正傻的那個……”老者最后這告誡的句話,是直接在費恩的腦海中響起來的。

“利用與被利用,誰又是知道自己是哪一個……”費恩毫不在意地擺擺手,他可以養著這女人,順便再利用她傳遞些他想要放出去的消息,迷惑一下他的對手們。這樣一箭雙雕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老者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他給已經能站起來的繆拉和斯文各扔了一顆純黑的,蘋果大的圓球。盯著他們吩咐,聲音沉穩而不可抗拒。

“裁上它,去遺棄神殿收集一萬顆惡靈種。如果你們還想活命的話。…”

現在還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嗎?一個是現在就死,一個是稍微晚一點死。繆拉苦笑一聲,和斯文相互點了點頭。

老者法杖一揮,一個血紅色人形從法陣上升起,正是之前將梁小夏吸入的傳送人形陣。

眼看著兩個人拿著惡靈珠,消失在惡靈傳送陣里,費恩不解:“老師,您就不怕這兩個游俠拿了東西,躲在遺棄之地永遠不回來?…”

“他們不會的只要他們見過遺棄之地是個什么樣的地方……”老者握著法杖的指節僵硬地彎曲了一下。

“還有老師,收集惡靈這種事情十分兇險,那兩個人死了也就是死了,可是惡靈珠丟了怎么辦?那么珍稀的東西,丟了會不會太可惜?”。

聽到這句話,老者帶著兜帽的腦袋偏轉,隔著一層布,直勾勾看著費恩。費恩看不見他的眼睛,卻也感覺到老者的目光像冰冷的針一樣扎在他的臉上。背上瞬間倘下一片冷汗。

老者接下來的話,更是將他扔進了冰窖。

“我的愛徒他們死了,不是還有你嗎?你死了,不是還有你身后這位小姑娘嗎?”。

費恩身體抖如篩糠,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師竟然是這樣絕情無義的人,或者說,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認清,老師的本質。

泥球咬著下嘴唇,借助費恩的身體擋住老者的視線。她有把握一點點消滅費恩,這需要時間和耐心可是對上那位老者,她感到本能地恐懼。

沙暴來了。

巨大而狂暴的紅色風浪席卷著遺棄之地的每一個角落。

拳頭大小的石塊被風卷起和風中其他的沙粒撞擊在一起,噼啪作響,眨眼化成一灘碎末。

遮天蔽日的沙暴紅得發黑,嗚嗚咽咽的風聲,夾雜著動物的哀鳴再一次摧殘這片荒蕪的土地。

梁小夏躲在山洞里,擋住門的巨大石板“哐嘟哐嘟。”震個不停,就像一位巨人在門外粗暴地毫無章法地捶打。冰寒銳利的風混合沙粒,試圖鉆入每一寸可以鉆入的縫隙,山洞里的溫度急劇下降沙子順著石板向里流動,洞里的篝火也被竄入的風吹得飄搖不定,明明滅滅。

冷!真冷!

梁小夏又給凹臺里塞了四五根木柴,瑟縮著身子,不斷揉搓自己的胳膊和四肢。這種干燥的,冰寒的冷,很快就讓她看見了自己呼吸中帶出來的白氣。陣陣寒氣順著地面向身體里滲透梁小夏跳起來,猛得跺了跺腳,圍著凹抬小跑了兩圈,還是覺得冷。

拿出一瓶燒酒梁小夏看了看,猶豫了好一會兒“咕嘟咕嘟。”喝了兩大口。

“噗!”。

真辣!

一股灼燒的感覺從嗓子眼直直流向肚子里。一口下去,梁小夏嗆得眼淚汪汪的,身上出了一層薄汗,倒真是暖和了一點。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忍受痛苦再來一口,就看見手中的燒酒瓶外,開始結一層薄薄的霜,瓶內的液體,也開始凍住了。

不是吧?這么冷?

仿佛是為了驗證她心里所想,凹臺中的火苗最后掙扎著蹦跳子兩下,爆出一個閃亮的火花,熄滅了。

一室漆黑,梁小夏除了自己的呼吸,門板“哐嘟哐嘟。”的震動和外面震耳欲聾的尖銳風聲,什么都聽不見了。

冷死了!冷死了!冷死了!

梁小夏跳著腳,哆哆嗦嗦撕開一張火元素使仆卷軸,恨不得和它擁抱在一起。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敗家不敗家了,她可不想當一個凍死的精靈!

火元素使仆剛現身,向梁小夏鞠了個躬,還沒來得及有更多的動作,就消散了。化為一片一片的紅色光點,連逮都逮不住。

怎么回事?這里連一個火元素使仆都招不出來嗎?梁小夏單手一揮,一個舞光術的小白光點在她指尖形成,凝聚了兩秒后,司樣化作無數元素點消失在空中。

這是禁魔之地!

梁小夏懊惱地計算了一下,她身上帶的食物和水,只足夠自己吃一個月,這一個月里,她不能用法術,不能用卷軸,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又一個哆嗦,梁小夏跳著鉆進山洞里唯一的那一張床上,鏡月的被窩里。將所有的披風毯子都掏出來,緊緊裹住,頭埋在被子里,輕輕顫抖。
CYYE 發表於 2012-9-29 00:50
第一百章 相依

他柔和、謹慎、清冷、沉默,如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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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磚堆砌成的床並不太大。

    鏡月靠牆躺在側,梁小夏躺在床沿邊上,兩個人之間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孤男寡女躺在一張床上不太好吧?。”這樣的念頭在梁小夏腦海隻是閃過一瞬,就被她扔在腦後不再提起了。

    梁小夏和鏡月認識的時間,按照精靈的壽命計算,並不太長,兩年多。化成人類對於時間的觀念,他們互相合作,也不過就是堪堪一個月的事情。可就是這短短一個月,她覺得,自己可以毫無保留地信賴鏡月,就像信賴她的父親瑪塔基尼一樣。

    他和她之間始終保持著距離,一個互相守持秘密,卻又不會顯得太過疏遠的距離。

    鏡月無欲無求,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態度,才使得梁小夏對他放下戒心,逐漸將鏡月納入自己的圈子。

    梁小夏凍得牙齒咯吱咯吱打顫,裹在好幾層厚毯子,外麵的冷氣還是止不住向內滲透。

    全身縮成一個小小的球,圈起來,借助身體的弧度留住一些溫暖,腦袋彎著埋到被窩,卻還是抖個不停。

    誰來賜我一個太陽啊!

    梁小夏又縮了縮,手臂無意識碰上了平躺著的鏡月的胳膊。

    “嗯幾幾好暖幾幾”。

    連腦袋都被凍住,幾乎停止思考的梁小夏本能地向著那個熱源貼過去。像八爪魚一樣粘在上古精靈身上。側著身子半靠著,手臂搭在他胸口,腿也貼在他身體上。

    像小火爐一樣的熱度燙得梁小夏展足地呻吟了一聲,臉還在鏡月的肩膀上蹭了蹭。就是這點熱度,又讓她找回來了些理智。

    梁小夏猛地坐了起來,身上的毯子也“呼。”地一下,滑落幾張在地上。

    黑暗中,她盯著鏡月那張泛著不正常紅潤的臉研究了好半天”伸手上去摸了一下他的額頭。

    “唔”好熱”。

    手心傳來的溫度切切實實的,梁小夏將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感受了一下。手上殘留他的休溫,明顯比自己這副要凍僵的身體高。

    也許……大概…可能……

    鏡月是發燒了。

    精靈的休質比人類要強很多,梁小夏在森林生活的二十年,從來沒發燒過,也沒見過其他發燒的精靈。

    實際上,受到自然的恩賜和生命之樹的照拂,大多數精靈一生都不生病,不要說發燒感冒,她甚至沒見過精靈們咳嗽。隻有到了老年階段的精靈”才會因為自然衰老而出現腿腳不便,行動遲緩等問題。

    現在,比精靈更加強大的,連殺都殺不死的耀精靈鏡月,發燒了?

    誰來告訴她,怎麼醫治一個無法確定是活人還是死人,連呼吸都沒有的發燒病患?

    梁小夏一陣頭大,在這個禁魔之地,她無法使出任何一種治療型的法唱術,她身上也沒有攜帶治療發燒感冒的藥水。她一個不會生病的精靈”裝那些醫治人類疾病的藥做什麼?

    梁小夏頭疼無比,在自己的空間臂環翻找了一陣”想找到一些合適鏡月用的。最終也隻是找出兩支體力補充藥劑。

    “鏡月,對不起了~”。

    梁小夏兩隻手用力掰開鏡月的嘴,打開藥劑的瓶塞,將藥水整瓶倒了進去。

    他沒有呼吸,不用擔心藥水會嗆到他。淡粉色的藥劑在鏡月嘴巴緩緩下降,不一會兒就被他全部喝了進去。

    鏡月沒有血色的嘴微微張著,雙眼緊閉,五官俊逸,漂亮的臉上因為高熱染著緋紅”發絲也有些淩亂,幾縷調皮地粘在他的臉頰旁。

    看到這一幕,梁小夏的呼吸有些亂。

    現在的鏡月,沒有平時那麼冷冰冰的,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現在的自己呢?

    梁小夏自嘲一笑,現在的自己拿著藥劑,半跪在鏡月旁邊”捏著他的嘴。若是配上一身白大褂和一副口罩,完全就是個做活休實驗的變態醫生。

    拍拍腦袋,讓雜亂的思緒滾到一邊去。

    梁小夏給鏡月喂了剩下一支體力補充藥劑,將毯子全部都蓋在了他身上”開始一點一點給鏡月不停喂水。

    也不知道這招有沒有用,梁小夏實在是斡驢技窮了。

    上輩子的記憶中”人類好像都是這麼做的。不停地喝水喝水喝水,最後捂著被子,一出汗就好了。頭上還要敷一個什麼東西來著?記憶太過遙遠,很多細節都開始模糊了。

    鏡月有出汗那種功能嗎?

    梁小夏告訴自己“不要在意細節,在意也沒用””繼續扒在鏡月的臉旁邊觀察他的嘴,每當看到他口腔的水下去之後,再添上一些。

    就這樣,來回折騰了將近三個小時,外麵狂暴的風漸漸熄了,梁小夏冷得嘴唇發紫,臉色發黑,手指僵硬得難以伸展,話也說不出來,維持同樣一個姿勢趴太久,身上的骨節都“哢嚓哢嚓。”爆響。

    她最後模模糊糊支撐著剩下那點理智,縮進被窩休息。

    鏡月醒了。

    他似乎做了一個長長的,缺乏邏輯和條理的夢。

    零碎片段的記憶在他腦中閃回,像翻湧的,不斷冒泡的泉水,帶著灼熱的溫度,流入他的腦海。

    這些片段在時間上沒有任何順序性,有些是他小時候無意間聽到的一句話,有的是他在古日典籍上看到的記載,有的是他眼見的某個畫麵,有的是他自己某一時刻的某個想法。雜亂無章,像一大堆被撕碎的紙片混在一起。

    細長潔白的手指輕輕蓋住黑暗中晶亮的暗藍眼睛,手心遮住半張臉。他注意到了自己,開始有了像人類一樣的溫度。

    溫度很低,比一塊玉石高不了多少,卻讓他總是僵硬冰冷的身體舒服了很多。

    死人做太久,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活著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記憶的鬧門仍日吝嗇地合上”巋然不動。泄露出的一小部分洪水,統統是關於遺棄之地的信息。

    關於他所需要尋找的遺忘之地,腦海中依日沒有太多相關線索。

    這些就夠了。他很知足。

    一點點關於遺棄之地的信息,也足夠讓他理智冷靜的腦袋分析出很多信息。

    仔細咀嚼著腦中關於遺棄之地的所有消息,鏡月長歎一聲。

    “眾神已死………”。

    蓋著半張臉,他是笑著說出來這句話的,嘴角卻微微下掉,言語中夾雜著說不出的難過和落賓。

    單手撐住床麵,他想要坐起來,無意間碰到身邊一個瑟縮的小球。

    梁小夏。

    她整個人都抱成圓團”膝蓋縮到胸口,雙臂環抱,一條薄毯子緊緊裹在身上,看不見腦袋。就像一隻可憐的,在冬季無家可歸的小動物,依靠自己僅有的休溫取暖,在雪地將就著入眠。

    鏡月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攤著的好幾層毯子,嘴角翹了翹。

    揭開她身上蓋著的薄毯子,鏡月單手一撈,將梁小夏攬入自己懷”下巴擱在她長著淡金色軟發的頭頂,另一隻手輕輕來回撫著她的後背”他再一次閉上眼睛。

    記憶中的母親,就是這樣哄著他睡覺的。

    鏡月已經忘卻了母親的麵容,但這不妨礙他記住這種感覺。

    需要溫暖,需要安慰的感覺。

    若他終將離開,那在他離開前,能為她多做一些,便是一些吧。

    梁小夏冷凍瑟縮的身體漸漸舒展開來,腿還是蜷縮著,卻沒有最開始想把自己壓縮成一個點那樣緊繃了。

    雙手抓著胸前的那一塊毯子”梁小夏拱著腦袋又蹭了蹭。溫度適中,有淡淡的,很清爽的香味,她聞得出來,這是自己常用的那瓶森林夏風味道的沐浴精。

    一個難得的好夢。

    沒有殺戮之眼的教學課程,頭腦一片白色的清明安靜。

    她甚至還盤算著,再冥想兩個小時”就到了起床時間了。不知道父親瑪塔基尼今天早上會教她什麼課程,希望論文不要太難,不知道母親多蘭今天會不會做她喜歡吃的水果蛋糕,希望是她喜歡的樹莓夾心。

    她聽到了風穿林葉的聲音”被窩軟和溫暖,她真想再多賴一會兒。

    不到片刻”梁小夏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石板門“嘟嘟。”很有規律地震動,遠處的風聲像怨婦的哀嚎哭泣,嗚嗚咽咽,隱隱傳入她耳朵中。

    梁小夏眼皮底下的眼珠來回滾動了一圈,一下子被從甜美的夢境中拉回現實,想起自己現在是在什麼地方,以及自己的處境。雙耳低垂,懊喪地“嗷幾。”了一聲。

    然後,她看到了麵前,雙手緊抓著的那塊暗色的布。

    正確地講,是某人的衣襟。

    哦,不!!

    難道她睡覺這麼不老實嗎?在她睡著的過程中,她終於露出來自己從沒發現過的色狼一麵,將上古精靈大人怎麼樣又怎麼樣了嗎?她平時雖然很眼僂鏡月的那副好樣貌,可從來都是很兔製自己的啊?誰來告訴她,她現在怎麼會這麼曖昧地睡在人家懷?!

    一片紅暈迅速從梁小夏的頭頂蔓延至她脖子,粉紅色的臉頰和耳根讓她把頭埋得更低了,像鴕鳥一樣縮進被窩,隻露一撮淡金色的頭發在毯子外麵。
CYYE 發表於 2012-9-29 00:52
第一百零一章 希望

    希望是長著羽翼的生靈

    於靈魂中幽棲

    唱著無言的旋律

    永不停息

    ——艾米莉?狄金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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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鏡月半睜著眼睛,側躺著,眯眼看梁小夏露出來的那一小塊頭發。

    一隻胳膊被壓在梁小夏纖細的脖子下麵,繞過去輕輕環在她的背上,隔著衣衫,都能感受到她瘦弱的身體,和突出的,節節分明的脊椎。

    另一隻胳膊屈摟著她,他細長的手指在她柔軟的發絲間卷曲把玩,帶著她那一小撮金毛在他手指上打轉。

    梁小夏裹在被子,聞著他身上和她一樣的香味,心異常羞囧煩躁。

    早知道有今天,她以前就不會用自己的沐浴精,隨便揉搓那條絲帶兩下完事了。

    梁小夏緩慢蠕動著,向被窩越縮越深,恨不得用所有的毯子將自己捂死,身子也越拱越遠,漸漸和鏡月拉開距離,半個蜷縮的身體也懸在了床外麵。

    那團軟發離開了鏡月的手指,他的指尖在空氣中頓了頓。雙臂向上一提,將蜷縮的梁小夏從被窩挖了出來。

    四目對視,梁小夏臉上飛過一抹紅,很不自在地扭過身子,背對著鏡月,隻將自己白皙曲線的脖頸和紅透的耳根露給他看。

    她以前那麼多次調戲鏡月,他都涼涼的沒什麼回答。現在風水輪流轉,到他調戲她的時候。她一下子就扛不住了。

    可能上古精靈大人壓根就沒想到自己的行為屬於調戲吧?她現在這樣子怎麼看,怎麼是一個沒長大的小不點。

    一種說不清的,淡淡欣喜。又像失落的情緒慢慢爬過梁小夏心頭。

    “鏡月,你感覺有沒有好一點?”

    梁小夏用毯子蓋住臉,聲音悶悶的。糯糯的。

    “不好。我夢見有人想要用水淹死我。”鏡月盯著梁小夏脖子上白皙的皮膚,一板一眼地回答。

    梁小夏窒了一下。深吸了幾口氣,不斷催眠自己,我是成年人,我是成年人,我是成年人……

    轉眼冷靜,梁小夏眼神清亮,呼吸平穩。

    理性、自製、忍耐。成年人和未成年最大的區別。她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忘記自己最該做的事情。

    梁小夏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睜著,聽著外麵咆哮不止的風聲,問:“鏡月,你能變回去嗎?還有,這是什麼地方?”

    “這兩個問題我可以一起回答你。這是霍瑞茲荒原,你可以叫它遺棄之荒原,我們耀精靈流放犯人的地方。

    遺棄荒原,這,拒絕欺瞞與假象。也拒絕罪惡的滋生與成長。

    在這個地方,無法使用任何法術,無法做出任何形態變化上的欺騙,無論是我。還是你,都不能掩蓋自己的本體。

    在這個地方,人性中的善和惡都會被放大,善招善報,惡招惡果……”

    聽到鏡月的話,梁小夏掏出臂環那支被自己遺忘了很久的霍瑞茲權杖。這支從融金天堂贏回來的權杖,看來是鐵定和遺棄荒原有關係了。

    說不定她們脫離這的關鍵,還要落在這支權杖身上。

    坐起,下床。

    梁小夏重新生起一堆火,隨便啃了幾口幹糧填飽肚子。她拿著半塊餅,遞到鏡月麵前:“要吃一點嗎?”

    “謝謝,不用。”

    他雖然有了一點點溫度,卻依舊沒有心跳。他還是個死人。而死人,是不需要消耗糧食的。

    一個活著的精靈心不在焉地啃餅,一個死人沉默地盯著凹抬中的火苗沉思,除了木柴燃燒“嗶啵”作響的聲音和細細的咀嚼聲,屋子再無它音。

    “砰砰——砰砰——砰砰——”

    拍兩下頓一下,很有規律的拍門聲響起,混在雜亂的風聲中,清晰可辨。

    梁小夏放下手上的幹糧,將弓箭架在肩膀上,一支白色的箭凝成,對準了大石板門。鏡月頭微低著,看不見雙眼神色,身體卻也是繃著的。

    門外的人敲了幾聲,發現無人應答,開始緩慢推動石板,將駐點的門打開。

    一個不明種族的女子。

    她個子不高,比梁小夏還要矮一點,剪著短短的棕色寸發,圓臉,暗灰色皮膚,水亮的金棕色的大眼睛,比人類略長的耳朵,還有一枚有點像獅子一樣,倒三角形的鼻子。

    在這個女子身上,梁小夏發現了屬於暗精靈、矮人、人類的特征,她眼邊那一圈花斑紋,則是某些獸族才有的標誌。

    女子頭上戴著一個防風鏡,穿著一身材料不明的暗棕色硬殼甲,胸前掛著一個巨大的水囊,水囊上刻著法陣。

    實際上,除了水囊,她身上布滿了法陣,有些是刻在衣甲上的,有些是直接刻在她皮膚上的。梁小夏認得出來,這些法陣不是她們精靈現在使用的法陣,全部都是上古銘文陣。

    她推開石板,一抬頭就看到了用弓箭指著自己的梁小夏,以及在她身邊,清冷絕美的上古精靈鏡月。

    這名女子愣了愣,驚訝地臉上速飛過一道紅霞。

    她雙手向上伸舉,左右手先後收回,在胸前比了十二個梁小夏看不懂的手勢,最後雙臂回縮,搭在自己肩頭,向梁小夏和鏡月微微鞠躬。

    “以耀之眾神為信仰,遺棄罪惡的後代,菲林向兩位問候日安。願永不停息的紅風能夠盡早洗涮兩位身上的罪惡。”

    生長在極度缺水的風沙世界,她的聲音也同外麵的風一樣低沉暗啞,隻能聽出一點點屬於女子特有的甜美清亮。

    她說的是上古精靈語,行禮姿勢複雜,梁小夏學著鏡月的動作,向著那名女子做了一個生疏的回禮。

    菲林在對方打量自己的時候。也在不著聲色地打量對方。

    千萬年來,遺棄之地很久都沒有新的流放犯人出現了,菲林的爺爺沒有見過。她爺爺的爺爺也沒有見過。遺棄之地就像它的名字一樣,被眾神遺棄在了世界的邊角。

    這次意外遇到了新的流放犯人,是不是說明。他們還沒有被完全拋棄?他們還有洗清罪惡,重新回歸月神懷抱的希望?

    新的犯人。是一個俊美到讓人無法直視的耀精靈,和一個年幼的,不明種族的孩子。到底是犯下什麼樣的罪惡,能讓他們,一個神祇般的男子,和一個幼齡孩童,受到如此嚴重的懲罰。流放到這世界的邊緣,艱難生存的荒原?

    “不,我不應該以自己充滿罪惡的心,去揣測別人的意向。”

    菲林愧疚地低下頭,深深為自己內心汙穢的想法而感到自卑羞愧。

    “我想,你有些誤會。我們並不是被流放的犯人,隻是被傳送陣意外卷入這。”鏡月不開口,梁小夏沒辦法,放下弓箭,隻得硬著頭皮操著不太熟練的上古精靈語。和對麵的女子交流。

    梁小夏敘述地很詳細,菲林聽得也很認真,臉上一直掛著耐心的,善良的笑容。

    她聽到梁小夏是從遺棄神殿。惡靈的手中逃出來後,臉上驚訝的神色蓋都蓋不住,她從背後的背包抽出兩條粗布巾,示意梁小夏和鏡月將自己的臉像她一樣圍起來。

    “這件事我無法決定,我得去帶你們見長老。也許隻有他,才能給你們提供幫助。”

    重歸風沙的感覺不太好。

    梁小夏彎著身子,頂著大風,一步一步前進。

    鏡月跟在她身後,光腳踩在紅色的亂石灘上,尖銳鋒利的石片割過他的腳底,他卻毫無所覺,就像那雙腳不是自己的一樣,一步不停地平穩前進。

    鏡月是不是神經都壞死了?他感覺不到疼嗎?

    梁小夏最是護短,見不得身邊的人受到一點點傷害。

    她將麵無表情的上古精靈按下來,在他雙腳上紮了好幾撕碎的厚布,連著他的小腿都綁了幾圈,才心滿意足地放他起身。

    “他們是好人。”

    菲林看著這一幕,更為自己之前的猜測而感到一陣罪惡。

    如果他們真的不是流放的罪犯,那是不是意味著,也許他們是來拯救自己和族人的使者?

    爺爺告誡過她,不要放棄希望。希望是他們僅存的東西,放棄了希望,他們就算是真的行走在末日了。

    可是她從出生到現在,從沒看到過哪怕一丁點的希望。她和族人們孤獨地行走在狂風中,不斷禱告,向眾神祈求寬恕和原諒,卻沒得到過一絲回應。

    在血紅的太陽照耀下,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就會這樣貧瘠,艱難地死去。

    菲林折回去,扶了一把在沙地上被大石頭絆著,趔趄一下的梁小夏,向她露出一個燦爛而友善的笑容。

    “我們住的地方並不太遠,但是咱們的速度得加。離下次沙暴還有一天,天黑前我們必須得趕過去。”

    三個嚴格講,都不算是人的人,在風沙中走了整整一天。

    鏡月不是活人,這些路走下來,沒有一點變化,長發束著,整個人像飄一樣,以絕對嚴格平穩,一分不差地步子勻速向前,身體沒有一點搖晃。

    梁小夏不吃不喝,身體有綠色的霧氣幫助,在行走的同時,綠色氣體在身體中緩緩流動,整個人就像植物一樣,緩慢而綿延不絕地散發著生機活力。

    菲林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環境,調整自己的呼吸,穩步前進,困的時候用地上的粗砂搓搓臉,喝一點水,再打起精神向前。

    在天空血紅的太陽落下前,一行人來到一座巨大的紅色山體前。

    菲林帶著梁小夏和鏡月在山石間繞了將近兩個小時,最後挪開一塊巨大的岩石,將梁小夏和鏡月請進了山洞。

    整個山體都被鑿空了。

    巨大的岩石後麵,是一個灌滿風的小廣場。

    沿著廣場的一圈火把將廣場中間,那塊矗立著的,紅色的巨大石板照得通明。

    石板上的小字,用上古精靈文字,密密麻麻刻滿了名字,石板周圍圍著一圈荊棘花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萬人塚的墓碑。

    菲林跪在石板前,雙手合十,低頭輕輕說著什麼,看起來像是在懺悔和禱告。

    一會兒以後,她站起身,臉上有些尷尬,帶著一種自卑情緒對梁小夏和鏡月解釋:

    “這是最早被流放的犯人,我們的祖先。罪惡的後代是不配有姓氏的。我…我也隻能用這樣的方式緬懷他們,祈求在冥河的彼岸,祖先的靈魂能夠得到寬恕的安息。”

    菲林沿著廣場盡頭一溜盤旋而上的石刻階梯,將梁小夏和鏡月引進一間小石室,石室門口的牌子上,寫著“菲林之家”幾個字,仔細看去,這幾個字都是雕刻的小花組成的,很用心。

    梁小夏坐在幹草填塞的軟墊上,雙手捧著一個紅色粘土燒成的杯子,打量屋的環境。

    房子簡單,卻充滿情趣。靠床的整麵牆繪製著一幅壁畫,是大片綠色的草地,淡紫色夜空,和奇怪的,一坨一坨巨大的黃點。梁小夏猜測,那應該是菲林想象中的星星。

    床單和床罩都是粗布,繡著上古精靈常用紋飾,還鎖著邊,恰好遮住下麵鋪墊著的爛草。

    菲林在儲物櫃翻找了一陣,端出一大托盤不明物質的肉幹和糊糊。托盤像是某種甲殼類動物的殼,泛著詭異的熒光綠色。

    “對不起…寒舍鄙陋,我隻有這些東西招待你們了。”

    菲林的腦袋低得都要嵌入胸口了,她覺得自己怠慢了客人,實在是罪過。

    梁小夏看著杯子渾濁的,有些泛黑色的水,又看了一眼菲林滿心呈上來的食物。她還能說什麼嗎?

    向鏡月擠了擠眼睛,鏡月理都不理她。梁小夏趕忙自己抓起一塊幹糊糊,塞進嘴,邊嚼邊說“好吃!好吃!”

    這塊幹糊糊比一整塊鐵沙餅好不到哪去,又澀又硬,咬碎了以後還咯牙,不知道是什麼沙子,在槽牙間嘎吱作響,讓人滲得慌。

    梁小夏趕緊就了一口杯子的水,水隱隱有股臭味。一口連著不明固體和液體艱難地咽下去,她再也咬不下第二口了。

    “這的夜晚不太平,兩位最後不要到處走動,聽到響聲也別出來。請在寒舍將就一晚,明天早上我就帶你們去見長老。”

    菲林安頓好客人後,抓起一根靠在門邊拴著鐵鏈的長矛,轉身出門。
CYYE 發表於 2012-9-29 00:53
第一百零二章 良善

善良人在追求中縱然迷惘,卻終將意識到有一條正途。

——《浮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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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林深吸一口氣,匆匆離開了自己的小石屋。

她很想貪婪地停留在那兩個精靈面前。她無法阻止自己不去看他們——那一大一小兩個俊美的精靈,看起來和她自己是如此的不同。

他們漂亮如同神明畫像一樣的容顏,清脆低婉的聲音,以及舉手投足間,卓越不凡的風姿,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從出生到現在沒有接觸過的。

這兩個客人平易近人,卻帶著一種疏遠與驕傲。這樣的驕傲,完全符合她從爺爺口中聽來的,關于耀精靈性格中矜持那一面的描述。

他們兩個,代表了菲林眼中的另一個世界,她從沒去過的,甚至以為這輩子也不太可能去的那個絢爛多彩的美好世界。

聽爺爺說,那個世界沒有漫天的狂沙和無盡的風暴。

那個世界,山水清澈,有吃不完的食物,不用擔心衣不遮體,食不果腹。

那個世界,天空是干凈的藍色,大地是希望的綠色,少女的皮膚雪白,聲音如夜鶯般清亮動人。

有那么一瞬間,菲林想永遠將兩位神秘的客人藏在自己的小屋中,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只有她一個人,可以傾聽外界的聲音。只有她一個人,可以獨占。吸收她無比陌生,又無比向往的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又一場大沙暴過去了。

菲林用力擠了擠自己的金棕色大眼睛,跟隨長老吹響的號角和族人們前進的腳步。算上她自己。一共九百五十六人,每一個族人她都熟悉,每一個族人她都認識。希望今天過后,她熟悉的面孔不會消失在這片染血的土地上。

她站在隊伍里。攥緊手中的長矛,守衛在巨大的紅色山體前,盯著遠方紅得發黑的一片云。

那片緩緩移動的黑云并不是由沙石組成的,仔細看去,一個個黑紅色的小點在云中上下跳竄,快速煽動半透明的翅膀,發出尖細的“唧唧”聲。

這些組成黑云的怪物。每個都有成人高,長著一身暗紅色硬殼,甲克后的雙翅撲閃著,沒有頭也沒有眼睛,腹部裂開一條像口器一樣的嘴,尖利的兩排牙齒隱隱可見。雙臂雙腿揮舞著,在沙地上不斷飛跳前進。

黑云的移動速度很快,不到半個小時,就從一望無際的紅色荒原移到眼前。

長老發須均紅,五官埋在頭發里看不清楚。他披著一個畫滿銘文陣的巨大暗紅斗篷。肌肉虬結的古銅色胳膊高舉一只巨大的金色長號角。號角頂端戳入紅胡子里,對著遠方的黑云“嗚嗚”吹響。

號角聲低沉厚重,就像是一個貼著地面行走的巨人,舞著重錘。闖入黑色的,甲蟲組成的云。

甲蟲怪聽到號角聲有些慌亂,黑云蕩起一片混亂的漣漪。像一大堆沒頭蒼蠅,沖撞著前進。

長老看到距離差不多了,放下右手舉著的號角,舉起左手一根粗大的杖,大喊道:

“進——攻——!”

菲林聽到長老粗獷有力的聲音,低吼一聲,雙眼通紅,胳膊和雙腿都膨脹了一圈,個子也拉高了一點。

伴隨著“嗖”一聲響,她手中的長矛被用力投擲出去。長矛柄上的銘文陣快速劃過五道白光,飛翔在空中的矛硬是又快了幾分,在空中劃過一道紅白相間的弧,扎入當先的一只甲蟲怪腹部。

矛沉力重,被扎中的甲蟲怪連著在沙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撞到它身后的另一只怪物,才停下來。

除了菲林的矛命中之外,還有另外五百多根矛射出去,最近的一只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四歲大的孩子扔出去的,矛在空中短短飛了一會兒,扎中了一只甲蟲怪的翅膀。

這里的人生來就會戰斗,不會,也得學會。

兩團人馬已經戰在了一起。

長老舉著大棒子,棒頭幾十個銘文陣流光閃爍,他每棒揮舞,都有一只甲蟲怪物倒飛出去。

菲林單手一揮,剛剛她投擲出去的長矛便回到了自己的手中,一槍刺出,矛頭狠狠扎入右側甲蟲怪的口腔,蟲子不停顫抖,高舉的像鐮刀一樣的手臂還是慢慢垂落下來,半圓身體倒在沙地上抽搐。

“守好洞口!”

長老一邊戰斗,還得一邊指揮一小批人守住山體的入口。

這些蟲子來狙殺他們,不僅是為了他們這些人肉,還是為了糟蹋他們在山洞里種植的那一片幽暗小麥。無論如何,不能放一只蟲子進去,不想靠蟲肉過活,他們就得死守住這一季的收成。

另外幾名族人退守到了洞口,不斷放箭射擊天上飛過來的蟲子,卡住山洞前的那片空地不讓一只蟲子落下。

菲林扭身一個肘擊,將她左側張著大嘴的蟲子撞出去幾分,又揮舞著矛刺了過去。

殺戮,殺戮,殺戮,這樣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盡頭。

一矛刺出的力度過強了,心不在焉的菲林用錯了矛上的銘文陣,“嘭”一聲過后,蟲子連著腹部和四肢都被炸成了爛泥。

“菲林,你怎么能這么對待我們的口糧?炸成這樣,你還怎么吃?”在她身邊,一個個子幾乎是菲林兩倍高的狼頭人舉著弓箭,又一箭射中了一只甲蟲。

“哦,對不起。”

菲林盯著那只蟲子的尸體發呆,嘴里的話是下意識說出來的。

狼頭人膝蓋屈起,重重撞在菲林身后一只蟲子的嘴巴上,將蟲子的嘴砸得血肉模糊。

“哦!真夠勁兒!”

又射出一箭,命中一只天上飛著猛撲過來的蟲子。狼頭人不解地問:“我說,菲林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嗯?哦!”

菲林重新提起矛,撲向一只遠遠靠過來的蟲子。將蟲子撲個滿懷,單手砸在蟲子的腹部。

她沒有看到自己背后,對著她背心沖過來的蟲子。蟲子舉起刀鋒狀泛著暗紅色的黑手臂。眼看就要對著她的頭砍下去。

“菲林!”

狼頭人大喊一聲,對著那只想要偷襲菲林的蟲子拉弓射箭。黑色的箭震顫著尾羽。叮在蟲子背后最硬的殼上。

破不開!

狼頭人大吼著向前沖,想要將那只可惡的蟲子撞開。菲林,他最喜歡的姑娘,他絕不允許菲林死在他面前!

一只白色的,像光一樣的箭,后發先至,穿過狼頭人右肩上。“嗡”一聲帶著閃電般的氣流和轟鳴,將那只甲蟲射了個對穿。

箭支力量強勁,在射穿甲蟲后并沒有停下,繼續沿著直線對著菲林的背飛過去。眼看著光箭就要將菲林也扎穿,箭卻在高速運動中輕巧地拐了個彎,扎在遠方一只甲蟲身上,將它扎得翻了一圈。

狼頭人嚇壞了,腿一軟,跪在了硬硬的沙石上。

順著那支神奇的白色光箭,狼頭人看見了一個小姑娘。個子和菲林差不多高,她睜著一對水亮的大眼睛,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淡淡笑容,手下卻果斷地射出一只又一支箭。

她一共只射出去了十支箭。這十支箭一模一樣,每支都是白色的一道光。可是這些光就像有生命一樣,在她身邊游走,見到甲蟲就向上扎,不到片刻,就將她身邊的甲蟲清肅干凈,留下來一大片只有尸體的空地。

“嗷嗷嗷嗷!好樣的!”狼頭人真的像狼一樣,對著空中嚎了兩聲,趕緊跑到梁小夏跟前,滿臉笑容。

“小姑娘,你箭法真好!年紀這么小就突破了七階,真了不起!”

這里的人,和這里的環境形成了一種近乎荒謬的反差。梁小夏看著他兇惡的狼嘴咧開的沒心沒肺的笑容,和他那清澈干凈,沒有一絲嫉妒防備的眼睛,只覺得上古精靈果然選了一個流放犯人的好地方。

梁小夏再回頭看著三人一組,密切配合的殺蟲隊,猜想,也許,這就是上古精靈們將犯人扔到遺棄之地的目的。在險惡艱難的環境下,不斷錘煉人性中的高尚和忠貞,讓他們意識到互助與友愛的重要性。

“要和我比比嗎?”

梁小夏舉一舉手中的弓問狼頭人,身邊的白色箭矢還在飛舞,不斷戳死一個又一個企圖從天空或者地面靠近的甲蟲。

狼頭人連連擺手,對著她呲牙一笑:“其實我更喜歡用咬的,可這些蟲子的殼實在是太硬了,會崩掉我的牙。”

“我的客人,你怎么出來了?這里很危險的,您還是趕緊回去吧。”菲林看到梁小夏,終于從今日不斷走神的狀態中醒了過來。

“待在房子里沒什么意思,所以出來散散步。”梁小夏笑了笑,兩只眼睛細細彎成半月形的縫,看起來像一只狡猾的狐貍。

“來找你商量點事,你身上穿的這種有銘文陣的皮甲,能不能賣我幾套?”梁小夏將菲林拉到一個稍微偏一點的角落,嘀嘀咕咕道。

菲林還沒有開口,那個狼頭人就硬硬插入兩人中間:“你要這皮甲?沒問題,菲林身上的這套還是我給她做的呢。老狼我做皮甲的水平一流,平時我說是第二,沒人敢說第一的。”狼頭人拍拍自己長滿狼毛的胸脯。

“菲林擅長的是制作空間裝備,你要是做皮甲,那真是找錯了人。她可是是天才,做空間裝備的真正天才!”狼頭人又摸了摸頭,刺著狼牙,很自豪地夸獎菲林,比夸獎他自己還得意幾分。

空間裝備!

梁小夏驚訝地張大嘴,恨不得現在就把菲林扒光,看看她身上藏了幾個臂環戒指。

菲林被狼頭人贊美著,被梁小夏閃著的星星眼注視著,有些不太好意思。像豹子一樣的金眼睛低垂,聲音又啞又小地解釋著:“其實很簡單的。只是將空間定向和擴展陣法嵌套,刻畫在目標物體上而已。能伸展的空間也不大,最多只有兩千立方米。”

兩…兩千立方米?!

梁小夏甩了甩長長的耳朵,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她從黃金城意外得來的寶貝到死的臂環,在外面的世界中,已經算是能夠招人眼紅嫉妒的好東西了,二百立方米,擠擠挨挨塞滿了梁小夏的全部家當。

現在,有人能做出兩千立方米的空間裝備,比她自己用的那個大了整整十倍!!她一直戴在身上的臂環是什么?垃圾嗎?

梁小夏的雙眼閃爍著比狼頭人還純正的狼的光澤,雙手緊緊揪著菲林的胳膊:“你說的空間裝備有多少?多少我都跟你買!你要什么?黃金?寶石?武器?價碼隨便你開…”

“兩千立方米的,我也只成功了一個。剩下的都是一千五到一千八左右的,不知道你要不要。”

菲林沒有先考慮開價碼的問題,她生怕自己的東西不夠好,對方聽了以后誤會了什么就不太好了。

“那我呢?我呢?我鍛造的鎧甲,你又要多少套?”狼頭人伸著毛茸茸的巨大的頭,迫不及待地問。

甲蟲怪物像潮水一樣涌來,又像潮水一樣褪去了。

菲林的族人們分工配合,直接在紅色的沙地上肢解這些甲蟲,剔出可以食用的腿肉,剝下來堅硬的殼,盛著戰利品。處理掉沒有用的部分,分批將甲蟲的尸體運走。

這些族人和菲林一樣,看不出種族。梁小夏在一個人身上,最多能找到二十幾種不同的種族特點。在這禁魔之地,他們都不會使用魔法,卻將上古銘文陣的功能發揮到了極致。從臉上包的頭巾,身上穿的鎧甲到腳上蹬的鞋,無一處不繪滿了銘文。

遺棄部落的族長盤腿坐在一塊凸起的高大紅巖上,一邊臂膀露在外面,肩膀上的肌肉健康有力,大喇喇地接受狂風的洗禮。他撥拉了一下自己臉上那堆亂糟糟的紅色長毛,露出一雙黑色小眼睛,仔細觀察著同樣盤腿坐在她對面的梁小夏。

和梁小夏手里,那把兩米多高,金燦燦的霍瑞茲權杖。

“和我來吧,我帶你去神殿,另一座,真正的神殿。神會證明,你是不是我們的主人。”
CYYE 發表於 2012-9-29 00:54
第一百零三章 易主

    恐懼讓你淪為囚犯。希望讓你重獲自由。堅強的人隻能救贖自己,偉大的人才能拯救他人。記著,希望是件好東西,沒準兒是件最好的東西。而且從沒有一樣好東西會消逝!忙活,或者等死。

    ——《肖申克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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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月待在菲林的房間,不肯出來。他並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菲林在接到梁小夏的訂單後,很是忐忑地拿著一袋金幣去尋找其它製作空間裝備的能手去了。梁小夏要得實在是太多了,她不得不找人合作,才能完成她訂下的數額——有多少要多少。

    對梁小夏來說,每個空間裝備的價格便宜得驚人——隻需要一瓶標準普卡一百倍濃縮的保濕露,或者一點同等價值的金屬。

    而且,還支持賒賬。遺棄的民眾腦子沒有“欠債不還”那樣出於罪惡原點考量的顧慮。

    梁小夏則被簇擁著,受到了遺棄石城最好的招待——新鮮的,剛剛割下來的蟲腿肉。不是經過風幹處理,帶著沙子的肉,而是飽浸豐富汁水,有筋有血的肉。

    這種長條形的肉被遺棄的原住民們切成均等大小的條,在銘文陣火上小火慢烤,要烤到肉的油脂開始“噗茲噗茲”冒泡,肉色變得焦黃,才算是最好味道。

    她坐在那塊巨大的,刻滿了姓名的石碑不遠處。旁邊維滿了人。有長耳朵的豹人,高個子的矮人(毛發濃密),雙手不斷燃燒火焰的蜥蜴人。等等。

    每個人都像個單純的孩子,風削刀刻的臉上,掛著好奇和崇拜。

    他們族上一個箭意級別的弓獵手死在了三年前的大沙暴中。那個人已經六十五歲了,這樣的年齡。在遺棄荒原上,算是絕對長壽級別。

    坐在她們中間的這個小小的外來者,也是一個箭意級別的高手。她皮膚水嫩,眼睛也水汪汪的,仿佛整個是一個水做的人。她有點驕傲,下巴微微揚著,卻不討厭。

    梁小夏實在沒辦法。淺淺嚐了一口狼頭人遞過來的烤蟲肉,便不再吃了。她一向不喜歡參加這樣人多的聚會,尤其是當她為焦點的時候。這讓她有些緊張,全身不太自在,無所適從。

    “夏爾,肉也不吃,水也不喝,怪不得你這麼瘦小。”狼頭人說話沒有惡意,他自己呼啦呼啦吃光了紅陶盤所有的肉,又大口灌了一口水。

    “我們精靈是吃素的。真的。”梁小夏無辜地看著他,最後用雙手將自己的耳朵提起來,壓著長耳朵兩邊,蹲著蹦了一下。“就像是兔子一樣,吃素。”

    “兔子是什麼?好吃嗎?”狼頭人迷惘的神色,引來周圍一片哈哈大笑。

    大家都不知道“兔子”是什麼,可是這不妨礙他們理解梁小夏想要傳達的善意。

    石板下麵,圍坐的近千人有男有女,在銘文火光的照耀下,麵孔明暗交替。

    火光照得他們的尖牙越發地白,長滿絨毛的臉猙獰可怖,大家張大了嘴,笑著,跳著,慶祝今日的大豐收,歡迎新來的客人,不斷勸著梁小夏多吃一點,多喝一點。

    人群圍著篝火,最後組成了一條長長的隊伍,跳著上古精靈時代流傳下來的翡翠舞,手拉著手,肩磨著肩,在寬闊的大廳,邊唱邊跳。

    梁小夏從沒見過翡翠舞,受到氣氛的感染,她也被吆喝著拉入其中,和大家一起笑鬧,不一會兒就玩成了一團。

    群魔亂舞的盛會。真實,熱情,坦誠相見。

    “讚美眾神!”

    舞蹈中打頭陣的長老長袖一甩,高呼一聲。

    “讚美眾神!”

    後麵跟著的人附和喊道。

    舞會持續到了深夜,跳累了的人或趴或躺,圍在梁小夏身邊,聽她講故事。年齡稍小的孩子們被困倦的母親牽著手領回去,狼頭人和幾個壯漢倒在篝火邊,呼呼大睡。

    包圍梁小夏的圈子卻依舊沒有縮小多少,她講了不知道多少個故事了,聲音有些啞,嗓子也幹得冒煙,可看著那一雙雙清澈渴慕的眼睛,她實在是不忍停下來。

    “好了,好了。時候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後半夜,天都亮的時候,長老像趕小雞一樣,一手拎一個,揪著狼頭人的衣領,將聽眾們全部趕回去睡覺。

    今日一別,不知何年再見。

    “有一種鳥兒是永遠也不會被關住的,因為它們的羽毛,太過閃光耀眼。”

    梁小夏長長噓了一口氣,她是真心喜歡這些人。他們長得不好看,眼睛卻像她最喜歡的寶石一樣透亮,隻有心幹淨的人,眼睛才會有這種水透,這樣的淳樸,她在人類社會中,沒見過一個。

    長老試著解開一個小壞蛋給他胡子上打的結,糾結了半天都沒有成功,看見人群散得差不多了,舉起他那根像大棒子一樣的權杖,示意梁小夏跟他走。

    “和我來吧。”

    血紅的太陽在漫天的風沙中升起,像一個巨大的暗色蜂巢,圍繞著一群殺人蜂,給這片土地帶來混亂和災難。

    梁小夏又遮了遮蓋在臉上的麵巾,跟著長老來到另一塊紅色高崗上。

    鑒於上次在遺棄神殿的事情,梁小夏沒有帶上鏡月,她打算先一個人看看情況。

    長老站在高崗上的紅岩石上,舉著手中的權杖,邊跳邊念大段的上古精靈咒文,不一會兒,滿風的高崗上,空氣中裂開一道紅色的大門。

    “拿出你的霍瑞茲權杖吧,拿著權杖走進去。隻要你能夠獲得眾神的認可。便是我們的主人了。這道門,通向真正的遺棄之殿,門的背後有什麼。我也不清楚。所以,萬事小心。”長老瞪著一雙沒有眼白的小黑豆眼睛,目光灼灼地囑咐梁小夏。紅色的長發和胡子隨風狂亂飄舞。

    “長老。我一直想問你呢,金子和銀子。你選哪個?”梁小夏空空的手上,分別多出一小塊金子,和一小塊銀子。她盯著長老的小眼睛,笑眯眯地問。

    長老愣了一下,他迅速拿過梁小夏手的金銀,對她一笑:“金子和銀子都是好東西,我不會拒絕好東西的。我的朋友。”

    “再見。我的朋友。”梁小夏舉著霍瑞茲權杖,重新踏入紅光的傳送門中。

    一座幾乎一模一樣的神殿。

    同樣的白耀石地板,同樣的被捆縛的二十六個囚犯雕像,同樣的上古精靈女神。一切和她逃出來的神殿都一樣,除了地板沒有成千上萬的惡靈和滾熱岩漿。

    第二次來到這樣的神殿,梁小夏依舊感到自己的渺小。她看著大殿正中,自己幾百倍大的女神像,微微彎曲身體,表示自己的敬意。

    霍瑞茲權杖向她傳來一段又一段信息。梁小夏在腦中讀著這段條件觸發的特定記憶,勾了勾嘴角。

    “一座遵照指令自動運行的無神之殿。”

    手指一動。不明性狀的,從森妖身上繳獲的石球被梁小夏含入口中。她想要將整個遺棄神殿據為己有,多提升一些耀精靈血脈濃度是很必要的。

    “維斯的智慧之腦。”

    梁小夏腦中一片空白,前世的二十幾年。今生的二十幾年,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腦中閃過。那些曾經她不明白的事,她看不透的東西,到現在全部都想通了。

    冥冥中一道亮藍色的泉衝刷過她的記憶,將碎片組合,連接,分析前因後果,將事物以一種更加合理的方式呈現在她的眼前。

    智慧之腦的傳承比其他上古精靈遺物的感覺好很多。她沒有任何不適,幾乎很地就將那顆石球消化吸收,腦袋中涼涼的,梁小夏甜甜一笑,摸著自己的頭發,難掩得意的情緒。

    她這下算是連中了兩注**彩了。

    將權杖插入女神麵前的白耀石地板,巨大的黃金權杖逐漸消散,融入地板中再看不見。

    神殿中紅光大作,震顫搖晃。幾萬道互相嵌套的銘文從地板中顯現,閃爍亮紅色的光輝,銘文互相交織傳遞,不一會兒就爬滿了整個神殿。

    也爬滿了梁小夏的身體。

    劇烈的震動讓梁小夏勉強扶著女神像的基座才能站穩,她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斷被抽出,灌入,再抽出,再灌入。

    體內的紅色閃電和綠色霧氣不安地在自然之心中遊走,她勉強安撫著這兩股力量,同時盡量保持心平氣和地接受遺棄神殿的傳承。

    在接受智慧之腦後,她變得冷靜了很多,對待難以預料的危機,不再慌慌張張手足無措,而是平靜下來,分析所有可能的線索,得出一個更加合理的答案。

    傳承結束了。

    紅色的銘文陣沒入她的身體,消失不見。大殿中的銘文也重新隱去。巨大的耀精靈女神像緩慢地崩塌,碎裂,迅速化為一團白粉。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和梁小夏一樣高的,也和她有相同麵容的小雕像。

    梁小夏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雕像。雕像有和她一樣的鼻子,一樣的嘴,連身後背著的時俟,都分毫不差地重現在雕像身上。

    和之前的女神像相比,她現在的塑像可真小,就像神殿中的一粒塵埃。

    她不喜歡被塑像,這有一種她已經死了,需要被追憶和悼念的感覺。而且,她不是神,也不想當神,她不需要人用這樣的方式崇拜她。

    這耀精靈時代,眾神的遺作,就這樣被梁小夏據為己有了。實際上,隻要同時滿足擁有耀的血脈和霍瑞茲權杖兩個條件,任何人都能將之據為己有,隻要他或她打得過耀精靈時代的眾神。

    梁小夏緩慢地走過大殿,手指輕輕觸碰二十六個石柱,經過幾萬年,殺戮左眼傳達著石柱中淺淺的悔恨、愧疚與苦痛。

    “她選擇在這懲治你們的惡,鞭笞你們的罪。甚至你們的後人,也世代生活在這,麵朝風沙,膝跪紅石,替你們贖罪。”梁小夏慢慢開口,自言自語。

    “我選擇寬恕你們——在這麼多年後。你們,可以安息了。”

    手指慢慢揮舞,一陣紅光閃過,石柱上的雕像和那座女神像一樣,崩塌粉碎。隨著白色的煙塵,空氣中傳來幾聲歎息。梁小夏也閉上眼睛,清淡地笑了一下。連神都沒有了,他們再贖罪也沒什麼意義了。

    “謝謝你!”

    很多道近乎透明的白光圍著梁小夏轉了幾圈,逐漸散開。這些光並不是靈魂,勉強隻能算是執念。在她釋放後,這些痛苦的執念也終於能夠去自由尋找靈魂,減輕他們的痛苦。

    白耀石石柱上隻剩下幾條空蕩蕩的雕像鐵鏈,梁小夏手指輕輕一點,這些石柱就開始變得半透明,成千上萬個像螞蟻一樣縮小的惡靈在白耀石柱中上下攢動,撕扯攀咬。

    石柱底部,熾紅流岩不斷向上竄起,焚毀它接觸到的一切惡靈。化作粉末的惡靈沉入熔岩之中,重新組合,誕生成為新的惡靈,繼續向上攀爬。

    非常巧妙的構思。

    作為這座神殿的新主人,梁小夏很明白,這些惡靈並不能源源不斷地再生,它們實際上都是惡念,遺棄荒原上,某個人某一時的某個惡念。

    這些惡念被自動抽出,投入二十六個惡靈殿中,形成惡靈們的養料,喂養,壯大惡靈。粉碎惡靈的紅色流炎,則是另一個強大的關聯銘文陣,惡靈愈多,流炎愈熱,外麵的紅色風暴也刮得更加爆裂。

    說道遺棄之地的原住民,也許隻有那些甲蟲怪才算。它們是真正誕生在這片土地上,靠紅土和沙石為生的居民。

    這些東西還是太深奧了。她勉強能夠懂得遺棄之地的運作原理,卻無法想象連善惡都能抽出人體的眾神是何等得強大,更別說將惡念等等再轉化為實體惡靈了。光是神殿的銘文陣和禁魔陣法,就夠她研究一輩子。

    梁小夏睜大眼睛,臉幾乎貼在白耀石上麵,仔細觀察著白耀石關押的惡靈和流動的火焰。

    “罪惡的立式魚缸。”

    咦?一個立柱中,兩個完全不同於惡靈的,掙紮的小人引起了梁小夏的注意。

    她右臂上出現一道銘文紅光,下一刻,梁小夏整個人出現在了異樣的惡靈殿中。
CYYE 發表於 2012-9-29 00:54
第一百零四章 美救

    對眾人一視同仁,對少數人推心置腹,對任何人不要虧負。

    ——莎士比亞

    =================================================================================

    斯文和繆拉猜想,那個看起來就很陰沉冰冷的老者交給他們的,絕對不會是什麼輕易完成的任務,幾乎可以確定,收集一萬個惡靈那樣的事情,是需要他們兩個用命來換的。

    可是他們沒想到,這個任務完全就是十死無生。

    “斯文,你是馬人!”繆拉一聲驚呼,還來不及細想,就對著眼前破洞地板中想要鑽出來的惡靈射了一箭。

    地麵上平整的白耀石地麵被下麵掙紮的惡靈砸出好幾個洞口。最開始,斯文和繆拉勉強還可以利用那顆黑色的圓球挨個收服惡靈。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地上破裂的地方越來越多,湧出來的惡靈也一茬接著一茬,在互相撕咬中前進,逐漸將兩個人活動的空間包圍,縮小縮小再縮小。

    繆拉將自己的學生護在身後,馬人被他頂著站在立柱的凸台上,自己拿著惡靈珠擋在他前麵。

    被一個惡靈咬在腿上,連著腿上的褲子咬掉一塊肉,繆拉低低痛呼一聲,手中的惡靈珠砸向那個準備爬上來的惡靈的腦袋。

    黑光閃過,抱著繆拉的腿準備咬第二口的惡靈化作一道黑煙,被吸入惡靈珠中。

    “斯文,趁著這時候趕休息一會兒吧。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不過兩個小時,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作為老師。繆拉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原則。在真正的危險來臨時,他必須保護自己的學生,直到自己徹底筋疲力盡。不管他的學生到底是馬人,還是別的什麼種族,這是他的底線。

    “老師。你真的沒問題嗎?”

    斯文四個蹄子踏在一個受難者雕像下的高台上,舉起背後的弓箭。一箭射倒了一隻想要從柱子後麵爬過來的惡靈。箭袋中的箭支根本經不住他消耗,不到半個小時,斯文揉著磨出血泡的手,將空空的箭袋對著遠處的惡靈狠狠丟了出去。

    這些惡靈就像迅速繁殖的濃綠色黴菌,不斷不斷從白耀石地板的裂縫中爬出,向繆拉和斯文擴展,迅速侵蝕整個大殿。

    咬了兩大口幹糧。斯文也不和繆拉客氣。他站在石柱下麵,假寐了兩個小時,稍微緩過來了一點。繆拉則守在他身前,確保沒有惡靈衝得離兩個人太近。

    聽到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呼,斯文猛得睜開眼睛,迅速衝下高台,一腳踢翻了幾個隻剩下半張臉的惡靈,將繆拉托舉著頂上石柱的雕像,掛在荊棘藤環上。

    繆拉舉著惡靈珠的右手臂上血肉模糊,從破爛的袖口中。可以看見被咬斷的青筋和臂骨。不僅是手臂,他身上很多個地方的肉,都是被惡靈生生撕咬下來的。他忍耐著,沒有高喊。也沒有尖叫,隻是咬著牙忍著,想要自己的學生多休息一會兒。

    這位遊俠導師的意識已經模糊了,隻是憑著自己最後的本能死死抓住手中的惡靈珠,任憑斯文怎麼掰也不鬆手。

    老師,我欠你一次。

    斯文左手一個手刀,砍在繆拉後頸上,又費了點勁,將繆拉手的惡靈珠扣了下來。他扯下繆拉身上僅剩的幾塊完好的布,草草替他紮了一下傷口,死死地夠著,將繆拉係在一個雕像的胳膊旁邊。

    這一係列動作,斯文做得非常。馬人將繆拉剛好塞入一個荊棘環中,抹了一下他腹部滲出的血,“老師,我依舊相信,你不會就這麼死掉的。命運的火,並沒有熄滅。”

    斯文摘下臉上一直戴著的眼鏡,雙眼閃過一道爆芒。精致的銀邊眼鏡被他單手捏了個粉碎。

    四蹄有力地站在完好的一塊白耀石地板上,斯文握住惡靈珠,目光灼灼地盯著急不可耐向他撲上來的惡靈。

    強健地白色後退抬起,斯文一腳揣穿了一個打算咬在他屁股上的惡靈。單手揮出,有力的強拳將另一個惡靈甩成兩瓣。

    “如果你們以為,馬人隻是如此簡單的話,那也太小看我們了!”

    斯文低吼一聲,頭發無風自動,像流竄的火焰一樣筆直升起。白色馬身上的鬃毛也轉向一種鮮明的橘紅色。他下半身的四個蹄子轉為金色,每次踐踏都在白耀石地板上磕得錚錚響。斯文的雙眼在此時也變成了銳利的金色,閃爍著灼人的光芒,死死盯著圍住的成片惡靈。

    沒有智慧的惡靈根本不管斯文變成什麼樣,這些純粹惡念形成的實體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和恐懼。

    一個隻有半顆腦袋的惡靈縱身一躍,騎在了斯文背上,張大那口黑綠色的尖牙,對著斯文的後頸咬了下去。

    “哢嚓——”

    沒有預想的大塊血肉,斯文被咬到的地方堅硬無比。惡靈崩掉了自己的一口牙。他的身體,就像真正的鑽石一樣,硬得惡靈連斯文身上的一根馬毛都咬不下來。

    “你竟敢,你竟敢騎在我背上!”

    斯文的聲音低沉壓抑,整個身體顫抖著,明顯是暴怒的前兆。

    馬人嘶鳴一聲,高高揚起前蹄,猛地將他背上的惡靈揪下來,憤怒地扔了出去。他的前蹄重重地踐踏在兩個惡靈身上,將地麵的惡靈又踩死好幾個。

    “找死!”

    斯文抓起一隻惡靈,幾乎是以對撞的方式將惡靈塞入惡靈珠,在大廳中衝撞奔跑,瘋狂地弄死一隻又一隻的惡靈。他跑過的地方,被清出一道空地,不到片刻,又被其他惡靈填滿,密密麻麻占據每一寸土地。

    惡靈幾十隻幾十隻地撲上來。抱住斯文的腿,張大嘴咬在他的四肢,胳膊和身體上。斯文毫不留情地一甩。將惡靈甩了一地,手中惡靈珠閃過片片黑光,那些膽敢冒犯他的惡靈就都被吸入了惡靈珠。

    斯文咬著牙。金色的眼睛凶狠地盯著入目所及的每一個惡靈。他四蹄敞開奔跑著,又踢掉了幾隻準備爬上石柱偷襲繆拉的惡靈。單手揚起,將惡靈腦袋砸得粉碎。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斯文不斷清理著大廳中的惡靈。他眼中的金色在逐漸散去,他像火焰般衝天的頭發也開始恢複本來的顏色。握著惡靈珠的手臂酸麻得都失去了知覺,看著源源不斷爬出地麵的惡靈,一種無法抑製的淡淡絕望蔓延在斯文心頭。

    又兩個小時過去了。

    斯文早就變回了自己本來的馬身,長著四個蹄子的他,連爬到柱子上躲避危險都做不到。他隻得退守在神殿最中央的女神像下麵。利用高大的神像擋住自己身體的一麵,減少些惡靈偷襲的可能性。

    手中的惡靈珠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斯文沒法計算自己到底殺死了多少個惡靈,有沒有一萬個。可是看這個情況,再多殺一百個,對他來說都是無比困難的事情。

    斯文已經在喘粗氣了。汗水順著馬人白色的身體一滴滴下落,在他身前匯成一小片水灘。他臉色慘白,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猛烈蹦跳的心髒讓馬人的身體抽搐得難受。

    一個惡靈抓住這個機會,屈膝一衝,一口咬在斯文肩頭。它的牙齒紮破了斯文的衣服。深深紮入他的肌肉。惡靈扭頭一撕,一大塊肉就從斯文的身上脫離。

    “啊!”

    斯文痛呼,手中惡靈珠一砸,那個偷襲的惡靈又被吸入其中。

    他的肉。連著一小片衣服落在地上。惡靈們扭打爭搶著,將那塊肉吞入腹中。斯文捂住自己的傷口,又後退了兩步,疲憊痛苦難忍。

    “喀拉喀拉喀拉”大殿突然劇烈晃動,所有雕像都在崩塌,粉碎。昏迷的繆拉被布條捆住,勉強沒有掉下來。斯文卻連最後背靠的女神雕像都沒有了。那座巨大的石像在他麵前化成了一灘粉末,最後消散於空中。

    沒有雕像的阻擋,他身後的惡靈也迅速撲過去,填補那一片空白,盯著斯文的背影躍躍欲試。

    “繆拉老師!”

    血流不止的斯文吸了一口氣,對著遠處石柱上掛著的繆拉大喊一聲。聽到聲音的繆拉幽幽醒轉,很虛弱地看著幾乎是埋在惡靈海,隻剩下半個身子能看見的斯文。

    “繆拉老師。我要死了。”斯文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臉上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容。

    繆拉也哀婉地歎了一口氣。到了這個時候,他再說什麼堅持鼓勵的話,都是沒用的。兩個人戰鬥了這麼久,精神和身體早都到了極限,能用的都用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斯文又被一個惡靈咬下來了一塊腿上的肉,他想要用後蹄踹翻那個惡靈,卻發現自己的腿連抬一抬都費力。

    “繆拉老師,我撐不住了。不幸的是,你可能是下一個。”斯文的身體搖搖晃晃,他拍了拍自己,從口袋摸出那枚泥球偷偷塞給他的戒指,準備對著繆拉丟出去。

    “老師,如果你能逃出去,麻煩把這個戒指交給夏洛。拜托你了。”

    斯文幾乎是揮著手臂上的全部力量,對著繆拉將戒指丟了出去。戒指剛剛脫手,他就身子一軟,雙眼發黑,倒入了惡靈群中。

    “唰——”

    紅光閃過,一個小小的身影頂住了斯文的身體,將他又從危險邊緣拉了回來。

    “既然是你的事情,你還是親身完成得好。怎麼能隨隨便便將東西給別人,這麼不負責任呢?”

    梁小夏單手一抓,將那枚飛得還不是太遠的戒指捉了回來。單手攙著已經昏過去的馬人,臉上掛著捉狹的笑。

    昏迷的斯文手一鬆開,惡靈珠順著滾落在地板上,滴溜溜轉了一圈,被梁小夏又好奇地撿了起來。

    “你們這麼欺負我的人,是不行滴~”

    梁小夏語氣唏噓,豎起食指。在空中對著惡靈們搖了搖。那些惡靈看到她,也仿佛真的懼怕一樣,向後退了半步。和梁小夏自動拉開一片空白的距離。

    “從哪來,就回哪去吧。”梁小夏臉上閃過一片銘文陣。

    白耀石地麵同樣閃過對應的銘文,巨大的窟窿從地板上裂開。之前還張牙舞爪的惡靈們。全部被扔回了流動紅色岩漿的海洋。

    整塊白耀石就像是有生命的物體,在裂縫處慢慢生長。愈合,終於又變回了那光潔雪白的樣子。

    “在我沒有想好怎麼處理你們以前,你們這些惡靈還是安全的。不過,你們還是趕祈禱我永遠別想到的好。遺棄荒原的風,刮了這麼久也該停了。沒完沒了的,大家都覺得很煩。”

    梁小夏手指頭做攪拌的姿勢,倒著對地麵轉了兩圈。白耀石地板下,紅色的岩漿就像被一支看不見的攪拌棒摻和了兩圈,又吞沒了一大批惡靈,將它們的身體燒成芥粉。

    繆拉掛在石柱上,睜大眼睛,從上麵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英雄救美了啊,真好…”

    繆拉不是愛開玩笑的人,乍逢這樣的巨變,他在驚詫中終於忍不住長長鬆了一口氣,難得地笑了笑。長得像女子一樣秀美的臉綻放出一個笑容。卻沒想到一個沒抓穩,從石柱上掉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真的隻剩下一口氣了。

    “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不讓人省心。”

    梁小夏趕緊將吃力抱著的馬人放下來。跑到繆拉跟前,拉著他的手,將自己體內的綠色霧氣分一點點給繆拉,吊住他的氣,待他呼吸平穩下來,又匆忙念唱起四級的治愈術。

    遺棄神殿是整個遺棄荒原不禁魔的地方,梁小夏有了身體多種力量的幫助,才十分勉強,磕磕絆絆地唱完了整個法唱咒,白光閃過,繆拉身上的傷才慢慢愈合,勉強撿回來半條命。

    自己果然是沒有法唱的天賦啊,尤其是這種涉及到光係和治愈術這樣的法唱術,看來隻適合泥球那樣純潔無暇,心思單純的小姑娘。

    梁小夏扶著頭歎了一口氣,纖細的指尖戳在昏迷的馬人腦門上,戳得他昏迷的腦袋搖搖晃晃的:

    “你就會給我惹麻煩。看,打架打得連眼鏡都丟了!”

    銘文陣上紅光閃過,三個人又消失在了大殿中。

    舊的神像已毀,取而代之的,則是另一個單眼眨著的小精靈雕像,她吐著舌頭,對著白色的地板做鬼臉,看起來俏皮又可愛。

    ……

    梁小夏坐在床頭,右手大拇指上隨便套著一枚花樣華麗,紅寶石鑲嵌的玫瑰造型金戒指,膝蓋頭放著一摞厚厚的信,看樣子是才翻閱完畢不久,尾指還夾在幾張羊皮紙中間,沒有來得及抽出來。

    她小拇指淡粉色的指甲蓋,恰好指向一行字,“…梁小夏,你要小心費恩身邊的老人…”

    梁小夏對著牆上銘文陣散發出的微弱燈光,將信又一次翻開,從頭到尾細細讀了一遍。這一次她讀得很慢,不放過信上的每一個字母,每一個細小的折痕或者符號。

    拜智慧之腦所賜,她在看過這些信的第一遍,就完完整整將信的內容記憶了下來。再讀一遍,也不過是為了放空頭腦,扔開一些潛在的,先入為主的,可能將她引入歧路的想法。再次重新梳理信的內容,甚至是寫信人當時的狀態,心情。

    “福爾摩斯什麼的,還真是辛苦啊!”

    梁小夏抽出這一堆信中較舊的一封,手指輕輕擊打在一個信中的單詞“複仇”上,最後閉上眼,使勁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和鼻梁。

    遺棄之地的風沒有停歇,甲蟲怪物也一如既往地在暴風後來打劫光顧,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

    悄悄的,誰又知道遺棄之地已經易主了?

    石室上的粗布門簾被揭起,長老穿著一身土紅色大袍子,大踏步走了進來。

    “你帶回來的那兩個人已經醒了,他們兩個想見你。”

    長老揉著自己的紅色衣襟,在傳話完後沒有離開,似乎有些話想說。

    “好的,謝謝你。我這就過去。”

    梁小夏低頭將信全部收回手上的戒指中,這枚泥球通過斯文帶給她的。還是一枚比較稀少的空間戒指。麵隻有十個立方,地方不大,塞一些小東西和信件。還是可以的。

    該說泥球聰明,還是該說她傻?她利用費恩不設防的心理,不斷出入他的書房。偷出來一封又一封的文件,這樣膽大包天的事情。讓梁小夏連想想都覺得吃驚。泥球,那麼乖的一個孩子,總是像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的小女孩,現在居然已經能做到這種程度了。

    說她傻,泥球連《人類社會生存指南》翻都沒翻過,就這樣冒冒失失踏入玫緹斯了。難道她不知道,這枚費恩送的空間戒指所代表的含義嗎?一個男人。沒事幹會送女人戒指?泥球真的缺乏常識到一定程度了,對人類的社會習俗幾乎毫無所知。

    梁小夏捏了捏手上的戒指,她寧可泥球改名換姓在南薇過著苟且偷生的生活,也不希望泥球生活在費恩這隻豺狼眼皮子底下。

    “費恩,我能攪和你一次,就能攪和你第二次,這一回,不弄死你,我也得讓你吐二兩血,走著看吧。”

    梁小夏心演繹了一遍費恩的慘狀。麵色如常,理了理衣衫,確保衣服上沒有粘灰後,起身準備跟著長老一起出去。

    “怎麼了。你有什麼事要說嗎?”

    長老就像一堵高牆,站在梁小夏麵前,也不移步,也不吭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其實,你已經是遺棄荒原的主人了,對不對?你根本沒必要和我說謝謝。”

    長老脫下長袍前襟,露出自己紅褐色的胸膛。他像紅土石板一樣的胸肌上,烙印著整整一大塊上古銘文陣。這塊陣不太像遺棄居民自己給自己紋身的作品,更像是某種烙鐵直接燙在身體後留下的灼傷,扭曲的褐色花紋爬滿了他胸口的肌膚。

    梁小夏呆了一下,她認得出來,長老身上的銘文陣和她繼承的銘文陣很像,完全同出一脈,隻不過長老的陣要簡單很多,也要死板一些,似乎隻有某幾種特定的功能。比如,知道荒原的易主,知道遺棄神殿的位置等等。

    她有種預感,接下來的談話不會太美妙。

    屋沒有椅子,長老盤腿坐在長條紅石上,勉強算是坐凳子。他身高比梁小夏高很多,坐下來,視線恰好和她平齊,距離也無形間拉緊了些,這讓長老能夠很清楚地看清她臉上的每個細節。

    梁小夏轉身又坐回到床頭,銘文陣的光隻照亮她一半的側臉。微弱的燈下,她耳朵上那層細細的絨毛都被放得清清楚楚,淡金色的頭發近乎透明,肩膀放鬆下垂,脊背也沒常見時挺直,微微彎著靠在床頭,圓圓的眼睛卻專注而認真地盯著長老。

    “您看,您是我的朋友——別急著搖頭,不要忘記,您已經收過我的金銀了——我嚴格遵照矮人的傳統,和您交朋友,在這件事情上,請不要懷疑我認真的態度。而我認為,在朋友相助時,每個人都不應當忘記說‘謝謝’。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不是嗎?”

    必要的時候,梁小夏又拿出了精靈優雅空靈的那一套修辭,誠懇地和長老雙眼對視,小小的一雙手,緊緊握住長老那雙粗大的手。

    “嗨,我自己是什麼種族都不知道,也許我有矮人血統,也許沒有,紅風才知道我到底是什麼人。這樣的我,你又何必用矮人那套規矩來要求我?哦,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我們的主人的話,咱倆就不是朋友。從沒聽過和主人做朋友的——眾神在上!那不合規矩。”

    長老被梁小夏繞暈了,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雙手急忙要從梁小夏手中掙脫出來。

    “怎麼,您不願和我做朋友嗎?”梁小夏的神色有點委屈,眼睛熒光閃爍,仿佛有液體在流動。

    “該死的,腦子壞了才不會和你這樣漂亮又強大的小精靈做朋友。”長老連連搖頭,最終像是明白了什麼,非常長地哀歎了一聲。

    對麵這個聰明的小精靈,一直在引導著話題,將整個對話引向另一個方向。長老淳樸,善良。卻並不缺乏智慧。

    “耀的眾神,他們到底怎麼了?”

    梁小夏沒有立刻回答他。她從臂環拿出一個煙鬥,慢條斯理地裝上煙草。點燃,塞入長老手中。

    “試試吧,這東西叫煙草。味道很不錯。”

    飄渺的煙霧在石室中緩緩升起,長老被嗆了兩口後。就喜歡上了那種恍恍惚惚的,讓人放鬆又迷醉的味道。

    心的疑惑卻並沒有得到解決,就像一大塊沉入水中的石頭,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煙霧中,對麵小精靈的麵目也有些模糊了,隻剩下一雙眼睛。有神地盯著他。一紅一綠,兩種截然不同的豔麗顏色逐漸占據他的所有心神。

    隨著煙草逐漸燃燒到盡頭,他心那塊巨大的石頭又逐漸浮出水麵。不像是沉下去的巨石,浮上來的,是整麵的黑色暗礁。

    煙鬥中,細小的暗紅色火點隨著他最後一口吸氣猛地亮了一下,最終化為一塊灰白色的粉末,煙也盡了,隨著餘味嫋嫋散盡。

    長老的雙眼蓄滿了淚水,他紅色的長發和胡子隨著眼淚的滑落輕微顫抖著。他竭力壓抑住自己想要撕心裂肺嚎叫的衝動。哭泣無聲,卻真的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悲慟。

    “眾神已逝。”

    仿佛為了堅定他內心的那個猜想,鏡月走了進來,說話聲還是那樣低沉的。輕輕的,像提琴般優美。這句話傳入長老耳朵中,就像一把鋼刀,鮮血淋漓插在他胸口一樣殘忍。

    長老用粗壯的古銅色單臂遮住自己的眼鏡,眼淚不停地從手臂間流出,順著毛發滑落到胡子中。他大步高仰著頭,捂著臉走了出去。

    果然不是一次令人愉悅的談話,她的直覺是對的。

    梁小夏歎了一口氣,她不信神。她從出生到現在,沒聽過一丁點關於神的消息。更別說光明神教或者天使那類東西,在這個世界,統統不存在。

    精靈信奉月亮,人類信奉太陽,矮人信奉他們自己打造的一尊叫做黃金女神的雕像,暗精靈信奉黑暗和月食,種種種種,一切的跡象都表明,普卡提亞的眾生,是不相信神這種聽起來十分虛無縹緲的存在的。

    可神又是存在的,或者說,存在過的。看吧,遺棄神殿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這不妨礙梁小夏理解信仰崩塌時的感覺。這就像有人突然告訴她,她不是父母親生的,而是撿來的,好死不死還是仇人的孩子一樣。神信者的感受,隻會比這個更糟糕,不會更好。

    這也是她為什麼拖拖拉拉跟長老在這邊磨蹭了半天的原因。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神殿無主時,長老可以理解為眾神因某些不知名的原因沒有理會他們,這和神殿易主的性質,完全不同。

    易主,隻能說明,梁小夏是新晉位的神,或者,眾神已死。前者明顯不可能,那隻有後者了。

    “鏡月,你傷著長老了。”梁小夏玩著手指頭,有些鬱悶。她已經在盡量減少影響了,沒想到還是這樣的結果。

    “我隻是說出事實。”鏡月臉上沒有表情,可梁小夏就是感覺,他好像不太高興。

    梁小夏接過鏡月懷一大捧的暗綠色蟲殼鎧甲,開始翻看。

    這些都是狼頭人就著新一批甲蟲怪物的收獲趕製出來的。可以看出來,狼頭人手藝不錯,雖然這些東西和他毛茸茸的大腦袋一樣,邊角上有些毛糙,花紋也不如精靈們製作得精細,可上麵的每一個銘文陣,都是貨真價實的。

    梁小夏抽出一把匕首,對著其中一件鎧甲用力一劃。鎧甲上銀色的銘文陣閃過,連細微的刻痕都沒有留下。

    “菲林說,你要的那些空間裝備,希望能再給她三天時間。”鏡月坐在梁小夏身邊,開始玩她還不算長的頭發。手指挑起來一縷,不斷帶著她的頭發在他指頭間轉圈。

    這是鏡月的新毛病,他似乎已經習慣長期扮演發帶的角色了,閑下來的時候,總是拉著梁小夏的頭發玩個不停。

    “不著急。讓菲林慢慢做,這筆生意,以後將會有長期合作的趨勢。”梁小夏很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任由鏡月拉著她的頭發玩去了。她知道他沒什麼意思。隻是很不習慣自己的腦袋總是一隻手被動來動去的,這很打擾她思考。

    趕出去吧,離開遺棄之地。出去以後。她就給鏡月派任務,讓他忙得團團轉。

    ……

    繆拉昏迷了好幾天,身上被惡靈啃掉的肉也開始生長了。

    在遺棄荒原這個簡陋的地方。治療條件很差,幾乎是在他醒來的同時。繆拉就被幾個遺棄民眾看護著,不斷灌味道不好的蟲腿肉湯。

    同時,幾個人扒光了繆拉的衣服,拿著奇怪的筆,給他身上繪製各種銘文陣。

    這些銘文陣在剛開始繪製的時候很疼,就像小刀刮在皮膚上,弄得繆拉抽冷子直哼哼。繪製好了以後。卻又很熱,讓他出了一層又一層汗,身上的傷口也終於生肉結痂了。

    “法陣、多吃、硬扛、睡得香。”

    這是遺棄的居民僅有的醫療方法。

    善良的罪民後代秉持著遺棄荒原通用法則,沒黑沒白地輪流照顧繆拉。繆拉也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和這些總是笑著的,長相怪異的人手舞足蹈交涉了半天,才讓他們明白自己的意思。

    馬人斯文在主仆契約的幫助下,在接觸時可以得到一小部分來自於梁小夏的幫助。加上他的身體素質本來就比人類好,所以隻是虛弱了幾天,就能下地行走了。也幸免於難,不需要在自己雪白的馬身上刻上銘文。

    令梁小夏驚奇的是,斯文居然也會上古精靈語,雖然說得帶些詭異的地方口音。可論流暢程度,要比梁小夏強多了。

    沒有眼鏡的遮擋,斯文雙眼的精光再也擋不住了。梁小夏進入另一個石屋的時候,斯文正在燃燒一小捧像幹花一樣的東西,神神叨叨地不知道在念什麼,看一眼床上躺著的繆拉,念上一小段,再看一眼繆拉,再念一小段。末了,雙眼再炯炯有神地閃爍兩下。

    繆拉則看起來有些空洞,雙眼空空地盯著石室的頂端,一大片除了紅色岩石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發呆。

    “他是馬人,你是精靈,那我又是什麼?”繆拉一時間無法接受環境如此劇烈的變化,聲音喃喃的。

    一個月前,他還站在講台前給梁小夏和斯文上課,一個月後,他被長相怪異的異族圍繞,躺在床上,全身畫滿了奇怪的花紋,身體開始不斷湧出一股不受自己控製的力量。

    這一個月,簡直,就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噩夢。

    繆拉緊緊閉上眼睛,再睜開眼,還是看見站在他麵前,笑得燦爛的梁小夏,長長的雙耳一動一動的,看起來活潑又可愛。

    “老師,別這樣看著我,你的眼神怪怪的。”梁小夏坐在繆拉的床邊,掏出一張空白的精靈契約,拿著筆“刷刷”書寫起來。

    她還是挺欣賞繆拉的,不過沒必要為了一個壽命短的人類就簽訂麻煩的主仆契約。馬人有契約的價值,這個價值她在繆拉身上可沒看見。梁小夏算盤打得賊精,寫好精靈契約後,將筆放入繆拉的手心,幫他把手握了起來。

    “這是什麼?”繆拉拿起那張契約。奇怪材料的紙上麵寫滿了他不認識的文字,左右看了半天,他也不知道梁小夏想要他做什麼。

    “老師,這隻是個簡單的,讓你重回家園的保證書而已。”梁小夏單手托著臉,眉眼彎彎,“您隻需要保證不泄露關於這的一切,回去順便提攜提攜我的冒險小隊,就能平平安安地回家啦!怎麼樣,很簡單吧?”

    看著繆拉有些猶疑的神色,梁小夏又補充了一句,臉上的笑容卻笑得像個小惡魔:“當然,您不簽也可以。我想,這的人們會十分歡迎您與他們開始新的共同生活,那必然是極其美好的。”

    梁小夏在說到“美好的”時候加重了語氣,繆拉很靈醒地將目光從契約上移開,看了她一眼。

    “斯文,這樣的東西,你簽了嗎?”繆拉問他曾經最喜歡,現在最神秘的學生。

    “老師,我不用簽。我整個人都是她的了。”

    斯文燒完了手中的幹花瓣,端起一杯水,又潑在上麵,成功地將那團灰和成了奇怪的不明物質。沒有了眼鏡,有些看不清,腦袋貼得近近的,對著那團水灰混合物研究起來。

    滿意地收起來繆拉簽下的契約,看到她身後的斯文一副“果然如我占卜所料”的表情。梁小夏開始細細盤問起來兩個人之前遭遇的事情,拿著小本子,時不時記下來幾筆,還反複叫停,要求斯文或者繆拉重新更加詳細地敘述。

    “這事情,聽起來很複雜。”梁小夏在其中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她在幾個人名下麵重重劃了幾道線,現在幾乎可以確定,當時繆拉和斯文遇到的,就是泥球,費恩和另外一個不明身份的人。

    和兩位傷病號告別,梁小夏在紅岩山洞的廣場上找到了鏡月。這位上古精靈正在沉迷地研究大石板上那一個個刻著的名字,不太高興受到打擾。梁小夏才不管那麼多,她拖著鏡月一起,紅光一閃,又消失在了原地。
CYYE 發表於 2012-9-29 00:55
第一百零五章 吸收

以死來鄙薄自己,出賣自己,否定自己的信仰,是世間最大的刑罰,最大的罪過。寧可受盡世間的痛苦和災難,也千萬不要走到這個地步。

羅曼,羅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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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來到遺棄神殿,梁小夏才真正有機會慢慢研究這座新掛在她名下的財產。

遺棄神殿上的銘文陣在她的指示下又顯現了出來。這些紅色花紋緩緩流動著,不像是真正刻在神殿上的,倒像是紅色的投影,清晰而又穩定地流過白耀石地板,流過白色的現在已經是空蕩蕩的石柱,流過梁小夏的雕像和她的本體。

上古精靈銘文陣,完全可以當做另一種單獨的語言休系來研究。因為繼承了銘文陣,梁小夏朦朦脆脆懂得一小部分使用方法,卻不能從本質上改變銘文陣,以達到改變整個遺棄荒原的目的。

她半跪在白耀石地板上,對著銘文陣比比劃劃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預喪地把手中的銘文筆一扔。

“耀精靈大人,交給你了。我搞不定。”。

眾神的銘文陣比普通銘文陣更加難懂,梁小夏看得沒有任何頭緒,操了操眼睛,將擔子撂給鏡月,轉而跑去研究那二十六個惡靈立柱了。

她雙腿盤著,手隨意支著腦袋,坐在立柱跟前,大眼睛觀察里面那些黑色的小螞蟻。也許是她的錯覺,這二十六個立柱中,有幾個立柱里的惡靈似乎比其它的要少一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著這些惡靈,梁小夏腦子里突然冒出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掏出來臂環中黑色的惡靈珠,傳送到其中一座惡靈看起來最少的惡靈殿像玩積木的小朋友一樣操縱地板裂開一個小縫。惡靈們推操著一只一只擠出來,梁小夏也不嫌煩,用惡靈珠一只一只吸收。看起來就像是惡靈們排著隊,自愿送上來的。

梁小夏掏出來一本書,一邊看,一邊分心吸收惡靈,身前站著一個土元素使仆,看到不乖亂跑的惡靈,就一拳上去將之砸成小餅餅。

這個小小的珠子還挺能容的,總共吞吃了整個惡靈殿里將近八分之一的惡靈。珠子吸收了這么多的惡靈黑默默的沒有一點光澤。

梁小夏正打算再次抬手,手中的惡靈珠碰到一只惡靈的頭頂時,卻沒將那只惡靈吸收進去。

“這是到容納極限了?…”梁小夏眨眨眼,眼看著惡靈珠上逐漸凸起一個暗藍色的火焰紋樣。

手中的珠子很不安分,晃動著想要從梁小夏手里跑出去。梁小夏緊緊捏住它,拿出時俟,笑著對著上面泛著一絲黑氣,近乎透明的自然融塑晶石說:

“時俟大人,開飯了。”。

惡靈珠和自然融塑晶石貼在了一起,黑色的濃流從珠子中噴涌而出全部進入了融塑晶石內。梁小夏很是沮喪地發現,那么多的惡靈進入融塑晶石后,也不過是另一條細細的黑線。

惡念什么的,比起死亡之氣,還是差一些呀。

整顆惡靈珠被抽得近似發灰,梁小夏很擔心它會不會裂開。她還指望著這顆珠子能夠多用幾次呢。

當珠子變成一種淡淡的灰色后,梁小夏強制性打斷了惡靈珠中黑色氣休的傳送。將惡靈珠交給土元素使仆,指揮它開始重復枯燥無聊的再吸收過程。

黑色的安息森林里,走在前面的老者毫無征兆,突然停下了腳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森林中夾雜枯枝碎葉的土地。

“老師,你怎么了?”。

費恩走在他身后,臉上掛著恭謙到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笑,詢問老者。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老者自己念了兩句,立刻恢復平靜,轉過身對費恩囑咐:

“我們趕緊離開這里。”。

惡靈珠就要傳送回來表示那兩個人類游俠已經順利的完成了任務。傳送的過程卻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打斷,他和珠子之間的聯系也被抹殺了,在遺棄神殿,有誰能有那種力量?

神的面前眾生都是渺小的。

老者無法確定自己偷吸惡靈的行為是不是惹毛了神。因為神的想法是不可猜側的。從人的角度去揣側神的意志,很愚蠢。

他現在也只能祈禱那罕見的遺棄的神沒有發怒,或者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將他追殺到天涯海角。

“老師,惡靈珠還沒收回來呢?咱們就這么走了?。”費恩有些無法理解老者的行為,開口詢問。

老者手中的骨杖向地上一砸,兩道黑色的細繩從虛空中伸出,緊緊捆住了費恩的身體。費恩捆在其中,疼得大聲痛呼。

祈求地看著老看好一會兒,后者才動作遲鈍地將召喚出的繩子收了回去。

“記住,沒有惡靈珠,也沒有祭祀的冒險者。我們也根本沒來過安息森林。

聽、懂、了、嗎?”

老者的聲音陰森森的,被釋放的費恩痛苦地跪在地下,揪著老者黑色的長袍,臉色慘白,不停地點頭。

紅巖大廳中,長老呆滯地跪在紅色巨大石板前,雙眼空洞,瞳孔散開,像一具沒有生機的木偶一樣,盯著一個點發呆。在眼淚流干后,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一天一夜了。

他不敢相信這個消息,不敢說出口。

他怕自己一說出來,事情就成真了。

“敬愛的眾神啊?指引我吧!指引我啊!告訴我,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長老痛苦地用自己的腦袋撞石板,巨大的石板紋絲不動。他的頭卻撞得暈暈的,額角破皮出血,枯著他紅色的頭發逐漸干涸。

死了會不會好一點?是不是死了,就不用再痛苦?不會再絕望與煩惱?死了,就能回歸眾神的懷抱,得到解脫和安寧?

長老躺在腑人的紅色石頭地板上,腦子里胡思亂想。他迷糊中覺得,外面一刻不停刮著的狂風”好像”是小了一點?錯覺吧。

長老閉上眼,重新感受了一會兒,仔細休悟著傳入耳朵中,任何一點點細微的變化。

“長老!長老!“

一個族人大呼小叫地進來,拉起躺在地上的長老的胳膊,不停地提著長老的身體想將他拖起來。

“長老,快去看看快出去看一眼“這個族人還沒說完,更多的族人又沖了進來,圍著長老大喊著“風停了長老風停了!哦!真是難以相信,眾神保佑!“

族人們在最初的驚詫過后”熱淚盈眶,跪在風沙地面上,對著天空自發地跪拜起來。

長老被大群人簇擁著,走出大廳,尖入紅褐色的沙漠中。

這樣的風,嚴格講并不算停。風還是在不停地刮,拂過他的臉頰,帶著紅沙,穿過他的頭發。可比起他從出生起就忍受的狂風,好了實在太多了。

這樣的風”至少不會再把他六歲大的孩子卷跑,也不會暴怒地掀翻巨石砸在他的家上”如果遺棄荒原以后刮得都是這樣讓他能夠直著身體前進的風,他就太感謝眾神了!

感謝眾神…………

眾神已經離他們而去了。長老看著有熄弱情勢的紅風,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手無意識地摸上了自己的胸口。

他們沒有神了,可是他現在有了一個小精靈。雖然看起來年幼,實力卻強橫無匹,也聰慧善良。

他是不是能夠期望,自己的后代,遺棄的后代”有新的神來指引?

梁小夏拿著碎裂的惡靈珠,和寶石淺墨色的時俟回來時,就看見長老像一堵真正的紅色小山一樣,一動不動矗立在巖洞門口,一看就是在專程等她。

長老的眼睛亮閃閃的,眼神中帶著一種瘋狂的提取和企盼。被一個壯漢這樣注視,梁小夏只覺得自己心里毛毛的。

“感謝您為遺棄的人民平息了紅風。您的功德”我們將世代銘記。”

長老身體九十度彎曲,非常誠懇地給梁小夏鞠躬。

梁小夏感覺,長老的額頭都快貼著地面跪下來了。

“你這也太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梁小夏趕緊將長老扶起來。

這樣的大禮她受之有愧”惡靈珠被她用壞了,二十六座惡靈殿里的惡靈也才被她吸收一多半。狂風漸小”可終究還不能算完全停止。

“……何況,這風并沒有完全停下來。以我現在的能力,只能做到這些。我沒法改變銘文陣帶你們這些族人出去,也沒法殺滅那些甲蟲怪物。只能時不時地提供些物資給您。這讓我實在是慚傀…“

作為遺棄荒原新的領主,梁小夏計算了一下自己口袋里的錢,她可以時不時地送些新鮮食物水源進來,但是想要完全養活得起近千號人,還是有些吃力。好在他們手藝不錯,能做很多實用的銘文陣小東西,這些小玩意,賣出去應該也很吃香。

“只要還有希望,我們就永遠不會失望。”

長老再次恭敬地彎腰,手錘在胸口向她行禮。好吧,好吧。

梁小夏點點頭,算是默認了劃在她旗下的這么多人。她偷偷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一言不發的鏡月,她是不是可以期待某天鏡月將這些銘文陣都砰究透了,將遺棄荒原打造成為像世外桃源一樣的樂土?

又停留了三天,梁小夏帶著塞滿了一大包的空間裝備和鎧甲,勉強能夠下地行走的繆拉,還有斯文,在長老和族人的送別聲中,離開了這片永遠刮著紅風的荒原。
CYYE 發表於 2012-9-29 00:55
第一百零六章堵門

人既不是天使,也不是野獸。不幸的是,想扮演天使的人卻扮演了野獸。

《思想錄》帕斯卡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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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上古銘文陣突兀地出現在安靜的森林中,趴在樹坑中打盹的銀狼看到這一片紅光,警戒地站起身,弓著背,對地上的銘文陣呲牙低吼,施放威脅警示的信號。

紅光突然強烈起來,銀狼夾著尾巴,嗚嗚叫著,遠遠逃開這未知的東西。

銘文陣中,梁小夏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里,深深吸了一口混著泥土味道的空氣。也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天亮了沒有。

梁小夏的脖子上,那條細細的自然融塑晶石鏈子上,多了一個梭子型水晶吊墜。仔細看去,切面整齊,包裹著上古精靈特色鑲邊的暗紅色晶石中,褐色絮狀物質圍繞一個核心緩慢轉動,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

梁小夏球起自己脖子上的鏈子看了看,這顆顏色入不得她眼的墜子就是遺棄之地。將一個世界融入小小的墜子中,這樣無法想象的事情,也只有眾神才能辦到。

廖拉掙脫開攙扶的斯文,半跪在森林的土地上,用手指捻起一點土,湊在鼻子跟前嗅了嗅。

“森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樣了。”。

“嗯。這次我們回去,可不會像來的時候那么幸運了。…。

梁小夏單手撫摸著一棵粗大的老橡樹,森林中壓抑的嗜血氣息減弱了很多。這也意味著,居住在森林中的怪物也開始活動了。

輕輕打了個哈欠,從包里摸出來好幾瓶人形藥劑,自己服用下去后,又給斯文扔了兩支。操縱自然融塑晶石將臉變得圓了一點,鼻頭大一些臉頰上多一些淡褐色雀斑梁小夏立刻從一個俏皮可愛的小姑娘變成了一個看起來矮矮的,憨憨的,有些傻氣的小胖妞。

三個人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森林中,盡量避開一些群居的或高級的怪獸,遇到實在沒有辦法繞開或者臨時撞上的,就靠梁小夏的箭解決。

在森林里兜兜轉轉,消滅一窩幽暗龍蠅,干掉幾只沼澤土蟒,遠遠看見一只雙足飛龍(蜥蜴類,假龍)小心繞開后梁小夏一行終于在兩個星期內重新回到安息小鎮。

繆拉幾乎是直著沖進校長辦公室,沖著埋在頭件堆里的熊皮大漢擺了擺手,

“嗨!史東,我回來了。”。

熊皮大漢史東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半靠在辦公室門口的繆拉,操了揉自己的眼睛:“小白臉?!你給老子死哪去了?怎么搞成了這個鬼樣子?”。

“一言難盡……”繆拉苦笑,他也覺得自己在安息分校待了這么多年,唯有這次經歷最為兇險。

熊皮大漢也不管那么多,他快步從辦公桌后面繞出來,桌子上堆的頭件被他“嘩啦嘩啦。”帶倒在地也不在乎。

史東幾乎是以小跑的速度走到繆拉跟前,眼睛有些酸狠狠向他胸口錘了一拳。

“咳咳咳咳史東,你的文件掉了……”繆拉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完全,被熊皮大漢這一拳砸得有些站不穩。

“小白臉就是小白臉,凹凹嗦嗦煩死了。老子的文件還要不到你管,趕緊回去管你游俠班那幫兔崽子去。總校新派來的游俠導師是個雜碎,那幫小王八蛋都快鬧翻天了!”。

史東嗓門奇大,伴著嘴唇的開合,還不時有唾沫腥子飛出來。他動作倒是輕柔,也不管梁小夏和斯文還站在身邊像抱小嬰兒一樣將繆拉端在懷里,粗壯的胳膊攬著他的腰,不時地輕輕晃一下。繆拉紋滿了銘文陣的臉被史東這一下搞得通紅,拳頭捶在他胸口,

“史東你這個老混蛋,快放我下來!”。

“你逞個屁的能,傷成這狗屎樣子了還不閉嘴!”。

真是美人配英雄啊。梁小夏努力繃著臉面無表情,可她看到繆拉快紅到底的臉色,就是止不住地想笑,嘴角像神經了一樣不停抽掠。

“看什么看!給老子上課去!別想在我辦公室里渾水摸魚!。”史東也看到了梁小夏和斯文怪異的表情對著她們兩個又吼了一聲。

“老師,我眼鏡壞了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看見……”。

斯文還待解釋兩句,被梁小夏拽著掖走了。

他們老友重逢,肯定有很多話想說,再待在這里打擾兩位學院大佬,她會遭天譴的。

至于繆拉怎么圓謊,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有一個老師頂在前面受調查,梁小夏只需要安心地打醬油就好。

“斯文,你去配眼鏡吧,咱們晚上在酒館匯合……”梁小夏在斯文第十一次將走廊上的柱子看成自己,對著它說話時,推著他的后背將斯文趕進雜貨店。

她是不是得考慮給斯文搞一瓶治療眼睛的藥水?

梁小夏先去公會里交了這次的任務。任務完成時間遠遠超過了期限,斬殺森妖的任務沒有證據,只能算失敗。七個任務,算上獎勵,違約金和滯納金,梁小夏一共只賺了五枚金幣。

數著手上可憐巴巴的五個小金圓片,想到空間里剩下沒多少的各種藥劑和干糧,又想到掛墜里嗷嗷待哺的一村子人,梁小夏撅了撅嘴,她沒想到自己也有為錢犯愁的一天。

重回學校,梁小夏在游俠系里沒有找到西婭,轉身去盜賊系找德姆,也沒找到。不僅是這樣,甜甜和康斯坦丁都不在自己的班里。問了他們系里好幾個司學,均被告知這幾個人很久都沒來上課了,再詳細地問,他們都表示不清楚。

最后,還是戰士系里一個和康斯坦丁關系不錯的男生,隱晦地表示,康斯坦丁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煩,已經準備辦理退學手續了。

自己住的地方早就換了房客,甜甜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梁小夏按照以前西婭留下的地址”走到小鎮的偏街上”停在一棟挺精致的二層小木屋前,稍稍猶豫片刻,拉起門上的木環,“碰碰碰碰“扣響大門。

開門的是一個看起來有些死板的女生,她僅僅將門打開了一條小縫,警惕地盯著站在門外的梁小夏:

“你找誰?”女生態度防備,很不友好地盯著梁小夏看。

“請問,西爾維婭是住在這里嗎?”梁小夏表情柔和,臉上掛著可人的笑容詢問。

“你找她做什么?”女生因為梁小夏的笑稍微放松了一點,可語氣中的不歡迎態度”還是裸地晾在她面前。

“我是西婭她們小隊的隊長,來找她有些事情。姐姐,你能告訴我她在哪里嗎?”梁小夏這副臉蛋圓圓,笑起來看著有點傻,很能降低人無形中對陌生人的警惕心。

“你?”對面的女生不太相信,這個還不到十五歲的小姑娘會是隊長,“她們小隊的隊長不是早死了么?你真的是她們隊長?”

看到梁小夏很誠懇的點頭,女生猶豫了一會兒,說:“既然你是她的隊長,那正好”西婭欠我了五個金幣。你把她欠的錢還了,我再告訴你她在哪里。”

勉強算是小富婆的西婭什么時候混到這份上了?梁小夏有好幾種不費一分錢就撬開對方嘴巴的方法”可她不愿意浪費時間,腦子里淡淡的一股不太好的預感,促使她趕緊找到西婭,問清楚小隊現在的情況。女生隔著門縫收了五個金幣,倉促指著街道盡頭那片蓋得亂糟糟的小木棚,“第二個拐彎的地方,你走到頭,那個成天門口堵著人的地方就是。”

“碰“一聲響,木門急不可耐地又被女生關上了”門板差點撞到梁小夏額頭。順著女生的指示,梁小夏挪步走向那個小岔道,還沒走到盡頭,就聽見一陣高聲叫罵。

二三十個人圍在巷尾一棟歪得快塌掉的木屋前,瘋狂砸門,嘴里不干不凈地罵個不停。

“康斯坦丁,你這個該死的雜碎”開門!給我滾出來!聽到沒有!“

整個木屋都被砸得不停晃動,領頭的一個壯漢對著門不停捶打,“我知道你在里面!別給我裝孫子!滾出來,不然我今天就不走了!“

后面跟著的一大群人也附和著不停的罵”什么難聽罵什么,外圍還有一大群看熱鬧的冒險者。梁小夏從這些人的話語中聽到了集斯坦丁的名字”德好的名字,心里暗自點頭,看來她要找的人就在這里了。

“這位大叔,這是怎么回事?”梁小夏問一位站在圈外看熱鬧的人。

看熱鬧的人看到梁小夏的樣子,以為也是哪家跑出來看熱鬧的孩子,不太在意地隨便和她聊了兩句。

“安息森林冒險者遇害那事,你知道不?死了一千多人,尸休都不完整。聽說那個木屋里的冒險者是唯一活下來的。要我說啊,他們也是倒霧,明明好心交了失主的遺物,還給公會帶了消息,獎勵還沒到手呢,就被其他受害者的家屬堵上了,非要給個交代不可。大部分死難者的家屬還都比較通情達理,可這世上,有講理的,也有不講理的。唉都還是學生,現在被那群失去理智的人攪合得連學都上不成了。”

看熱鬧的大叔嘆了一口氣,看梁小夏聽得認真,無意間又有些得意洋洋,也不管他身邊這位小姑娘聽不聽得懂,繼續說道:

“這群戰士都是沒腦子的,他們也不看看,幾個學生組成的隊伍能有那實力嘛。巡林員都死了五十多個呢。這伙人呀,一部分是些想要撈好處的無賴,想從這事情中榨點油出來,另一些是受害者家屬,被煽動著亂找出氣簡,聽說這些家屬背后還有靠山,這事兒,復雜著呢。”

大叔偷偷指了一下堵門的人,覺得自己話有點多,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堵門的人釁罵聲連綿不絕,一個人拍門拍累了,再換另一個人上去對著木板門死命地拍。

“大哥,要我看,把這爛門砸了算了。我諒他們也不敢說什么。”鬧事的人里”一個人唯恐天下不亂地提出這個點子。就在鬧事的人準備暴力破門時”

“吱“一聲,木門開了,西婭面色嬌狠,單手叉腰,擰著眉對著這幾個人喊道:

“我說過了!康斯坦丁今天不在!那件事我們也解釋過了,你們要討說法,到公會去討,別整天堵在這兒鬧!該說的我們都說了,該交的我們也都交了,這事情跟我們再沒關系了!“

“喲”沒想到康斯坦丁那個雜種屋子里還藏著個小美人!這不是西婭姐姐么!“一個鬧事的人嘴里油腔滑調,嬉皮笑臉地上前,手直接對著西婭飽滿的胸脯摸了過去。

“碰“一聲,一個白色的光彈從木屋中飛了出來,正中砸在他手上,讓他的咸豬手痛得又縮了回去。屋子里又走出一位漂亮美女,一身樸素的白色法袍,才施法完畢的法杖還沒有放下來,正是甜甜。

“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不然我就拔干凈你身上的毛!“甜甜變了很多,潑辣得不像個治療師”杵著法杖站在西婭旁邊,面色不善地看著鬧事的一群人。

“呸!給臉不要臉!“手上被砸了一下的冒險者直接甩手”打算扇甜甜一巴掌。手掌卻被甜甜躲了過去,扇了個空。沒有人能夠扇我,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夠扇我!

甜甜心里一黯,一法杖狠狠敲在冒險者頭上,“庫伯,看好你的狗!“

“媽的!小婊子,你罵誰是狗!“

冒險者朝地上吐了一口,掏出腰上別著的短劍”眼色不善,打算給她點顏色看看。

“退回來!“

這些人中間,領頭一直沉默的壯實男子開口了。冒險者聽到他的話,有些悻悻然,眼光又在甜甜和西婭的臉上和胸口流連了一會兒,不甘地退了回去。

“西爾維婭,我知道你們隊長死了”你很難受,我能理解。”庫伯盯著西婭的臉,緩慢開口。

“可是我哥哥也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戰士系的天才”勇敢強大的英雄,我最崇拜的哥哥”死了!死了,你懂嗎!沒有身體,沒有頭顱,只留給我一根手指頭!這叫我怎么接受?!“

“不僅僅是我哥哥,他、她、他…他們的親人都死了“……庫伯的手指挨個指過一群人,“這事情,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我知道勉強你一個女孩子不太伸士,可是我哥哥死了,死無全尸。

所以,讓那套騎士精神滾蛋吧!你叫康斯坦丁出來,我必須和他把這事說清楚。”

“我已經解釋了幾百遍了:你哥哥的死和我們沒關系!你到底想干什么!“西婭聽到庫伯的話,鼻子酸酸的。她曾經的老師,曾經的隊長,全都下落不明。大家都認定他們已經死了,她不相信,卻想想都覺得難受。也許當時,她應該再堅持一下,拉住夏洛,不讓她走。

“我不信這事情像你說的那樣簡單。死無對證,你們想怎么說都可以,誰知道事實究竟怎么回事。既然你們不肯開口說實話,那就別怪我無情!“

庫伯卸下背上背著的劍,雙手緊握,劍尖對準西婭,竟是準備在小鎮里就動手。圍觀看熱鬧的人“呼啦“一下向外散了好遠,一個個都不想殃及魚池。

“大哥大哥!算了,對女孩子動手不好。”最開始被甜甜教訓的冒險者眼珠一轉,賊兮兮地湊到庫伯跟前,

“……人死不能復生,咱這樣為難兩個姑娘,死去的大哥知道了肯定也不會高興。要不讓她們賠一筆錢算了。一萬金幣,算到每個人頭上也不多,幾十個金幣,我好歹能給亡親買副像樣的棺林…“

冒險者使勁操了操自己的眼睛,眼眶紅紅,對庫伯說話的聲音不大,可也不小。

兩個姑娘聽了都氣得發抖:“一萬金幣,你這是獅子大開口!我們根本不可能拿出這么多錢。”

冒險者搓著手,眼神淫邪,臉上卻故作為難之色:“沒有金幣啊那不如這樣,兩位美女加入我們暴力豺狼小隊怎么樣?也算是替逝去的人贖罪了。”

薄薄的法師袍包裹著西婭和甜甜的身材,隱約露出兩人凹凸有致的曲線,潑皮冒險者看得眼睛發紅,身上一陣燥熱涌動。

將這倆人拉入自己的小隊,到時候怎凍做,還不是他說了算?

看熱鬧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來一個小小的聲音:“她們如果不愿意賠錢,又不愿意加入你們小隊該怎么辦?”

甜甜聽了,眼睛一亮,這是第一個愿意支持她們的人。

“對!我們該解釋的都解釋了。想讓我們賠錢,或者加入你們小隊,不可能!“

“呸!不行也得行。沒錢就陪咱兄弟幾個樂呵一晚上,這事才算完!“冒險者和他們磨了半天,沒想到兩個美女軟硬不吃,他耐心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又露出自己的本質。

庫伯聽到他嘴里的話,不太高興地皺了皺眉,心里暗想:“也許這事情真的和他們沒關系。這兩個人,不過和自己一樣,是個無辜的受害者罷了。”

“算了,我再去公會問問。等康斯坦丁回來,我會再來找他的。”庫伯手一揮,帶著一小部分人自行離開。

只剩下另一大群冒險者,不懷好意地盯著西婭和甜甜。

“我爺爺可是安息小鎮的商會會長,你們自己掂量。”打頭的冒險者待庫伯走了,開始迫不及待地擺家譜,他知道西婭的父親是做生意的,就不信她不怕。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粗暴地打斷了。

“小妞,我勸你還是老實點。我舅舅是第四軍團的首席法師,乖乖跟我們走,你也能少受點苦。”

這些堵門的人里,另一個長著倒三角眼的瘦子也站了出來,一身盜賊裝扮,斜斜地一杵,流里流氣。他稍稍有些示威地瞪了一眼第一個跳出來冒險者,眼神立刻又開始在西婭和甜甜身上逡巡,對先下手哪個頗有些猶豫不決。

“哈哈,一群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笑死人啦!“人群中,那個小小的聲音又冒了出來,比第一次更加清晰突兀。

“誰?是誰在背后鬼鬼祟祟的?給我滾出來!“倒三角眼的盜賊明顯比第一個要橫,直接抽出手中的匕首,對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扔了出去。

他舅舅軍團法師的地位,幾乎可以讓他橫行大半個艾格瑪瑞亞。這些普通民眾,殺一個兩個,他們連屁都不敢放。

“叮“一聲,匕首被弓箭隔住了,人群中走出一個背著弓,看起來有些憨傻的金發小姑娘。

“對于你們這樣的人渣,只有一傘方法揍之!“

梁小夏歪著頭,蠻可愛地將匕首圈在指尖轉著玩。
CYYE 發表於 2012-9-29 00:56
第一百零七章揍人

自視甚高只會給自己的脖子套上絞命的繩索,殘暴和狂妄自大卻會遞過來一把鋒利的斷頭閘刀,死得又快又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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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來的人,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胖妞。她背著一個大弓,五官平平,臉圓嘟嘟的,看起來呆呆傻傻的,個子也不高,看起來又老實又好欺負。

第一個跳出來的冒險者稍微打量了一下這個敢于出頭的小胖妞,她身上沒有貴族族徽,衣服式樣也普通,沒有仆人跟著,看來并不是那些吃飽了撐著,滿世界到處游歷的貴族子弟。

冒險者很有把握,他認得安息分校全校前二百米任何一個需要躲著的優等生,那么多耳熟能詳的人物中,也沒這么一號人。看來,真的是某家還沒認識到生活險惡,正義感過于強烈的普通小姑娘,說不定連背上背著的弓,都是從家里偷出來的。他很懷疑這小胖妞能不能把弓拉滿一半。

倒三角眼的盜賊想得更少,他隨隨便便瞥了一眼,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他認得出來,小胖妞背上的弓是把好弓,不說弓的花紋和樣式,光是中間那顆巨大的不明材料的晶石,就很讓人眼饞了。這樣送上門的肥羊,不宰還真的對不起上天的恩賜啊!

舔了舔嘴唇,又瞄了一眼木屋前的兩個少女,盜賊覺得,果然是快到秋天了。該收獲了。

“頭兒!”

甜甜一把拉住了小胖妞的胳膊,仔細盯著對方的臉看了半天。

她認出來了,認出來那把弓。認出來那頭輕盈的淡金發,可對方平平無奇的長相,和她的印象相差太遠。難道夏爾小姐有個妹妹嗎?

西婭作為法師。直覺比甜甜準很多,她幾乎是第一眼就確定。這是梁小夏無疑,不管人再怎么變,眼神是不會變的。她不會認錯那雙晶亮的,狡黠的,卻總是讓人看不清想法的眼睛。

兩個少女,一左一右將梁小夏夾在中間,就像終于找到主心骨一般。淚光盈盈,抓著她的胳膊不肯松開。梁小夏無奈地踮起腳尖,摸了摸甜甜的頭,又拍了拍西婭的手背,跨兩步上前,站在盜賊對面。

“頭兒,別——別去——”

甜甜拉住了梁小夏的袖子,頓住她的腳步。作為曾經的伯爵家二小姐,現在無權無勢的小小治療師,甜甜比任何人都明白權勢的可怕之處。她不希望夏爾小姐因為她,再一次卷入權力爭斗的漩渦。

“嘿,你剛剛敲他們那一杖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打了就打了,別想那么多。你看戲就好。”

梁小夏再一次甩開甜甜的袖子。走入戰圈。

她手底下的人,誰敢動,就打到他爬不起來為止。

“這就是你們的隊長?你開玩笑呢吧?”

“哦——媽媽,媽媽你在哪兒呀?媽媽我要吃奶——”盜賊捏著臉,聲音又尖又細地學著小姑娘喊叫,惟妙惟肖。

“——媽媽,媽媽我好怕呀——”他的樣子,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可這人群中的笑聲還沒停止,就被一聲慘叫打斷了。

梁小夏出腳非常快,眾人還沒看清,第一個冒險者就被她飛起的一腳踢在臉上,倒在地上,還沒有等爬起來,又被她一腳跺在肚子上,“啊”地慘叫一聲,趴在地面上開始不停地吐。

黃白渾濁的殘渣從冒險者口中一股一股吐出,梁小夏捏著鼻子,最后一腳,腳背狠狠抽在那個冒險者兩腿中間。

眾人仿佛都聽到了低黯的碎裂聲。

冒險者像殺豬般捂著自己身體,不停嚎叫,衣服上沾滿了自己吐出來的污穢。聲嘶力竭地叫了好一會兒,最終兩眼一黑,疼得暈過去了。

這小姑娘真狠!

梁小夏半掩著口鼻,待木屋前不愉快的氣體散去后,淡淡一笑,看起來很憨,說話的聲音甜甜的,音量也不高。

“我做事情,很講究條理和順序。先來后到,這點不能亂。”

圍觀的人群中,男人們看著死趴著,一動不動的冒險者,都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身上一陣冷風飄過。

梁小夏不是心黑絕情的人,可是對方實在讓她找不到能原諒的理由。腳尖輕輕挑著暈過去的冒險者身體,梁小夏看清了對方臉上印著的鞋底印,滿意地笑了一下。

沒有要你的命,已經很客氣了。

“有點本事,我倒是小瞧你了。”

倒三角眼的盜賊抽出匕首,長舌頭在匕首的刃上舔了舔。一雙眼睛陰欒地盯著梁小夏。對方身法不錯,速度也夠快,可是和他比,差得實在是太遠。背著弓,應該是游俠吧?在兩人距離不到二十米的情況下,盜賊很有把握將這個小姑娘一擊必殺。

“就讓我來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吧。”

盜賊單手握著匕首,身形快到幾乎化作殘影,向梁小夏猛撲過去,銳利的匕首尖直抹梁小夏的脖子,動作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好快!至少是五級盜賊!

梁小夏眼睛一瞇,身體后仰,盜賊匕首的白光在她上面十厘米的地方劃了過去。她雙手撐地,一個后翻,腳背快速踢在盜賊的耳根,踢得他腦袋“嗡”地一晃,站立不穩。打斷了盜賊本來想要變向扎下來的匕首。

這盜賊并不像看起來那么水。梁小夏的動作身形并沒有盜賊快,可繼承了智慧之腦后,她的戰斗分析能力比之前強了很多。

站立不穩的盜賊準備向左跨一步,穩住身形,卻沒想到后翻的梁小夏踢在他耳背的腳沒有收回,順勢卡上他的脖子,雙腿夾著他腦袋,直接把盜賊甩了出去。

“嘭!”

盜賊的身體砸在小木屋的墻上,砸得木屋搖搖晃晃。盜賊卻沒怎么受傷,他迅速站起來,抹了一下脖子,惡狠狠地盯著梁小夏,身影一虛,進入了隱形狀態。

如果對方是個法師,盜賊會擔心她用顯影術迫使自己現形,可對方只是個游俠,一個反應速度稍微能快一點點的游俠而已。隱身中的盜賊步伐不停快速變換,在木屋前的空場游走,他很自信,那個小胖妞不可能看出他的隱形,他在隱形上的天賦,可是連作為法師的舅舅都肯定過的。

梁小夏并不擔心盜賊的隱匿。她的殺戮左眼開啟后,隱匿中的盜賊就像黑暗中一塊燒紅的人形烙鐵般明顯。他全身蒸騰的殺意和惡意非常好的勾勒出一個人形輪廓,這個人形不停跑動,跑動,離她越來越近。

不對!對方的目標不是她,是她背后的西婭和甜甜!

首先鉗制住可能使用顯影術的治療師和法師,甚至進一步脅迫梁小夏投降,這盜賊好算計!

不太愿意過多暴露自己實力的梁小夏思考了一瞬間,想到自己臂環里一件被遺忘了很久的東西,狡黠一笑,背在身后的手上多了一瓶藥劑。

迅速預判出盜賊下一步要踩踏的地方,梁小夏貼著地,將那一瓶藥劑扔了出去。

淡淡水晶紫色藥劑在陽光下折射著透亮的動人光芒,塞著塞子的玻璃瓶“咕嚕咕嚕”在有些不太平整的地面快速滾動,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盜賊想要收腿已經來不及了,他一腳踩在了瓶身上,將盛著藥劑的玻璃瓶踩了個稀爛。同時,一股微不可查地風吹在了他身上,盜賊一驚,自己的五感突然靈敏了很多。

“咔嚓”一聲,隨著瓶身的破裂,淡紫色煙霧蒸騰升起,隱匿的盜賊身影立刻顯現,那個身影正半彎著腰,捂著胸口,對著地面不停地干嘔。

“唔——嘔——嘔——”

腐爛的,厚厚的,油膩膩的味道撲面而來,就像硬生生地參入兩大桶豬油膏的軟滑黏液,無法絞斷,在身體里打滾、攪動,將腸胃糊在一起。

周圍和隱匿盜賊靠得近的人也忍不住,弓著身子吐個不停,其他靠得遠的,死死捂住口鼻向后不停地褪去。

迎面吸入氣體最多的倒三角眼盜賊已經跪在了地上,吐得眼淚鼻涕橫流,膽汁盡出,恨不得將自己的內臟都挖出來,將那股黏滑的感覺甩個干凈。

一個梁小夏偷偷扔出去的二級法唱術,敏銳嗅覺,再加一瓶藥劑,徹底讓盜賊失去了戰斗能力。

“頭兒,那是什么東西?太惡心了!”

甜甜和西婭雙手死死捂著只剩下眼睛了,可還是無法阻止那股淡淡的惡心氣味在身體周圍縈繞。

給自己施加了閉氣術的梁小夏面無表情地站在中央,她能告訴大家,那是她制作失敗的人形藥劑嗎?看來自己在藥劑學上的天賦,也很有限啊!

光是聞著都這樣了,不知道真的喝下去,該會是什么感覺?嗯,以后可以找個人試試。

倒三角眼的盜賊已經吐得快虛脫了。他單手捂著嘴,想把嘴中控制不住流出來的口水和胃液壓回去,可這些液體還是從指縫中不斷滲出來,腸胃抽得發疼。這股縈繞在他身上不肯散去的味道,足夠惡心他一生!

盜賊顏面掃地,臉色發白,他惡狠狠盯著梁小夏,拿出一張法術卷軸,雙手“嗤啦”一扯,大聲咆哮:“死!給我去死!”
CYYE 發表於 2012-9-29 00:58
第一百零八章 轟殺

錯誤的人,錯誤的事,堅持到頭還是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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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法術卷軸!

    在安息小鎮附近混的都是些有眼力的冒險者,瞪大眼睛看盜賊從懷掏出來的卷軸。蜥蜴皮卷軸非常好地被圈在一起,外麵纏著的兩道紅線表明這是一張二級卷軸。

    一張至少五百金幣的二級法術卷軸!一張能夠瞬發二級法術的卷軸!

    看熱鬧的冒險者最開始還暗自嘲笑趴在地下吐的盜賊,再看到他撕破的卷軸,想到他口中的身份高貴的法師舅舅,齊齊向後又退了四五步,給戰鬥中間的人騰出一大片空地。

    就連著跟他一起來鬧事堵門的人都難掩緊張害怕的神色。對上二級法師,可能會像對上一場海上風暴,隻要能夠屹立不倒,等法師耗幹了元素之力就能生還。可對上一名拿著二級法術卷軸的盜賊,完全就是瞬間被閃電包圍,無法反抗。

    一陣陣規律的元素波動從卷軸上傳出,梁小夏頭頂上空迅速凝聚起一片綠雲。

    強酸箭雨!

    “西婭,甜甜!躲起來!“梁小夏對身後的少女急速喊了一聲,扭頭盯上了不遠處的盜賊。他這是明著想要毀她的容,用更加惡劣的方式教訓她。

    不得不說,梁小夏真的開始有點生氣了。

    綠色的酸雲三秒內絕對會形成,被法術鎖定的梁小夏跑兩步,轉眼站到了盜賊麵前。綠雲司時跟著她移動,形成一道道箭狀綠液,迅速朝她臉上砸了下來。

    梁小夏一個翻滾避過最先落下的一支酸液箭,單手一抓盜賊的衣領,將他提起來反扛在自己背上。

    “嚐嚐你自己做的菜吧,白癡!“

    不用箭意和法術姐照樣玩死你。

    被雙手反鉗的盜賊眼睜睜看著三十多道密集的酸箭落在自己身上他無力地掙紮著,淒慘喊叫著。強酸箭雨威力並不太大,卻也將他的臉燙出來好多紅綠色的膿庖,衣服司時被腐蝕破好幾片。灼熱的痛感讓這盜賊失去了理智,他淒慘地喊了一小會兒,就沒聲了。

    這就死了?

    梁小夏詫異,強酸箭雨形成的酸液箭威力不算太強,隻是腐蝕性很高。這個二級法術很多時候隻是法師們專用的“給點顏色看看“燙掉身上幾塊皮肉而已。這盜賊沒想到這麼脆弱,連這個都扛不住。

    梁小夏剛鬆開手將背上的盜賊扔下來對方突然又撕了一張卷軌,一團藍紫色電球瞬間打在了梁小夏身上。

    又是一個二級法術!電爆法球!

    兩人的距離太近了,梁小夏連躲都來不及,胸口被電爆法球轟了個結結實實,一下子倒飛出去兩米。

    “下賤的貧民!低劣的冒險者!該死的小賤人!和我作對,你就得死!“

    盜賊捂著自己被燙得全部起泡的臉,陷入一種接近崩潰的狀態,嘲弄地看著麵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梁小夏。

    盜賊俯下身去,就要從她身上將時俟拿起來手指輕微觸碰到弓的瞬間,肉眼不可杏的一絲黑氣纏看到了盜賊的指尖上。

    “嘶“盜賊手指猛縮了一下食指上被劃破了一個小口子,一滴鮮紅的血珠從指尖滴出來。

    “這是什麼怪弓?”盜賊心納悶了片刻又重新將手伸出去,眼看著那把弓就要入手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梁小夏迅速一個翻身,盜賊還沒看清,一束藍色的光就打在了他身上。

    她手上還握著半截撕破的卷軸,拍拍衣服上粘的土,冷冷一笑:

    “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有卷軸?”

    這次來看熱鬧,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地精彩啊,周圍觀戰的人心都在暗想。

    旁觀的人也看了出來梁小夏手撕毀的卷軸居然是三級法術卷軸,帝團長實力相當的三級法術卷軸啊!那三道纏在卷軸上被扯斷的紅線,死死扣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盜賊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瞪著那道沒入體內的藍光。他的舅舅是二階頂級,能給自己的都是二階卷軸,三階法術到底什麼樣,他連聽都沒聽過。

    他來回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感受了一會兒,發現自己身上一切正常,心跳依日,屁事都沒有一個心暗暗大喘一口氣。

    “這也算法術?你別以為隨便卷個破卷軸,弄三根線一纏就是法術。”度過了最開始擔驚受怕的那幾秒盜賊又恢複了滿臉挑釁嘲諷的樣子,看梁小夏的眼神,就像盯著一隻自不量力的螞昨。

    “我讓你看看,什麼才叫做真正的法術卷軸!“

    盜賊猙獰一笑,從懷掏出來一遝卷軸,一張一張撕碎,對著他對麵的梁小夏不停轟過去。

    火球,電爆,風刃……十幾張卷軸十分鍾內就被盜賊撕了個幹淨,各式各樣威力巨大二級法術交錯閃爍光芒,照著梁小夏身體猛烈衝擊。

    第一道法術是二階低級法術束縛之繩,省略了三十秒吟唱準備時間的束縛繩幾乎是在一瞬間從地麵冒出,纏上梁小夏的身體,將她嚴實捆了起來。

    盜賊看到對麵被捆縛得完全無法動彈的梁小夏,正想得意地笑一下,就發現自己的腳下,閃過一片藍光,一模一樣的束縛之繩把自己捆死,沒有智慧的繩子勒在他的腿上,腰上,甚至是臉上。元素之力形成的繩子摩擦他的皮膚,蹭得他生疼。

    對麵的小姑娘還是穩穩站在地上,嘴巴一張一合做出口型,無聲地對他說:

    “自作孽,不可活。”

    三級法唱術,鏡像反射。

    一個非常冷門又實用的戰鬥型法術,能夠在三十分鍾內複製出鎖定目標發出的所有二級及以下法術,並轟擊在攻擊者身上。

    這個法唱術主要針對的就是法師型攻擊者,可是因為使用條件太狹隘,瑪塔基尼隻給了她兩張這樣的卷軸沒有一個法師會站在原地傻乎乎等藍光擊中他並堅持完畢最先鎖定的六秒。也隻有這種對法術一知半解的盜賊才會上這樣的當。

    他被算計了!盜賊瞬間就明白了梁小夏弄出來的法術。他雙眼睜大,恐懼地看著兩個司樣的火球分別向自己和對方飛去,各種殉爛的二級法術緊跟火球之後。

    “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臨死前的盜賊瘋狂決然,一雙倒三角眼淩厲地看著她,就算是死,他也要這個不知好歹膽敢得罪他的人給他陪葬!

    “轟轟轟轟“法術一個不落,全部砸在兩個人身上,卷起滾滾煙塵。空氣中仿佛有一麵無形的鏡牆,完完全全將法術對稱演繹出來”地麵上的碎石塵土飛卷而起,迷了眾人眼。

    煙塵漸散,盜賊被轟得不成人形,躺在地上不停嘔血,軀幹和四肢傷口密布,衣不遮休。

    梁小夏也被轟倒了,身體飛得比第一次還要遠,重重砸在身後的木屋上。破日的小木屋先後被砸了好幾下,“吱吱“搖晃,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終於支撐不住,全部轟塌。

    “頭兒!“甜甜和西婭急得都瘋了。

    更大一片塵土隨著轟塌的木屋揚起”灰塵中。梁小夏單手一撐,在眾人仿佛見鬼了的注視中又站了起來。

    這種程度的轟擊,幾年前和苦棘對戰的時候她就習慣了。

    她看了看衣擺袖口被刮出來蹭破的衣服,皺了皺眉,大大方方抽出來一條披風,披在自己身上。

    “怎麼會?怎麼會?你不是人!你是魔鬼,魔鬼!“

    盜賊躺在地上,瘋狂完全被驚恐取代。沒有人能夠在這麼多二階法術的轟擊下扛下來一點傷都沒有。他自己能僥幸逃過,還多虧了佩裁舅舅給的護身符。

    “我不是魔鬼。還有”你弄破了我的衣服。”

    這件衣服是母親給她縫的,她雖然沒穿過幾次,也不代表別人就能隨便弄破它。法術打在她身上,都被自然融塑晶石吸收了,可是餘震擊打在胸口,她還是很疼的。能夠忍受,不代表她必須就得忍受。胸口的自然融塑晶石充滿了各種元素”水火光電混亂地在她胸前遊走,又鈍又麻。

    “不,不,你不要過來。我是艾德塔克”第四軍團的馬道爾塔克是我舅舅。你殺了我,我舅舅不會放過你的“……盜賊捂著胸口”蹭著地麵一點點向後挪,看到梁小夏有恃無恐的臉色,慌亂開口:“……不僅是你,還有你身後的這些人,我舅舅都不會放過的“……

    梁小夏腳步一頓,停在原地。

    “……對,對,還有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就算能躲得過我舅舅,他們都躲不過,我舅舅會把他們一個個找出來,挨個殺死…你放過我,放過我,我保證不追究今天的事情“……

    梁小夏最後一腳踹在了盜賊胸口。盜賊狂噴一口血,終於停止了呼吸。

    “你還不值得我動手,我也沒興趣知道一個死人的名字。”

    區區一個法師團的二階法師而已,她隻不過想要低調一點,不被費恩追杏。不代表她真的能夠忍受別人威脅到她頭上來,還是以她親朋好友為名。

    天!真的死人了!

    在冒險者聚集的安息小鎮,打架鬥毆像家常便飯一樣隨處可見。可安息小鎮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不能打死人。誰破壞這個潛規則,誰就得被踢出小鎮。

    堵門的其他人和看熱鬧的人一哄而散,也不管找茬看戲訛錢了,能跑多遠跑多遠,能裝多無辜就多無辜。被巡邏的森林巡邏員逮住,追究起來,他們這此看戲的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西婭和甜甜非常有默契地一邊一個,司時抓住梁小夏,帶著她就準備往外跑。

    “別急,你們先讓我換一身衣服好不好?”梁小夏披風還套著破衣服,粘了一頭一臉的土,她迫切需要找個地方好好打理自己。

    最後,在兩位少女極度不讚司的眼光中,梁小夏大大方方地找了鎮上一家旅館,洗了個燥,換了一身新的束身連衣裙,慢慢悠悠地從房間走出來。

    “木屋塌了,咱們得先找到康斯坦丁和德姆,安頓下來。我還得帶你們去接斯文。走吧,接下來的事情還不少呢。”

    梁小夏恢複了本來麵目,頭發濕漉漉頂著水珠出來,就看見西婭和甜甜手拉著手坐在一起,身邊還放了一個小行李箱。

    “頭兒,能夠見到你,我真高興。可你還是趕緊跑吧,你殺了人,巡林員是不會放過你的!這有兩件換洗衣服和一些幹糧,馬車已經在外麵等了。我身上錢不多,這四十個金幣你先拿著用。趕緊走,巡林員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我想辦法幫你拖一會兒…“

    西婭還是那樣,非要一口氣把自己想的說完不可。甜甜在她旁邊不停附和點頭,焦急神色顯而易見。

    “我母親在這個旅館當廚娘,你從後門走,她會幫你掩飾的。”甜甜等西婭說完了,拉著她的手就向旅館後麵的廚房走去。

    西婭和甜甜的法杖都不見了,梁小夏看到這,心微微感動,被甜甜拽著卻站在原地一步都不肯挪動。

    “頭兒,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夏爾小姐,哦,夏爾小姐。你趕緊走吧!“

    梁小夏捏了捏兩個少女的臉蛋,無辜地把雙手一攤,“我又沒殺人,為什麼要走?”

    “明明不是你殺了“……

    看看她現在,皮膚白皙,臉型細長,眼睛杏圓明亮,五官精致,淺米色的連衣裙合休地貼身修飾,臉上掛著樣板式的得休笑容,根本就是哪家出來的貴族小姐!

    除了一頭司樣顏色的頭發披散著外,她和那個圓臉小胖妞竟然再無半點相像。

    甜甜立刻明白了梁小夏的打算,她拆下自己裙邊的一條蕾絲,剪成兩段,挑起梁小夏左右兩邊兩僂頭發,一邊係了一個精致的蝴蝶結,幫她繼續整理衣裙。

    西婭仍日顧慮,“頭兒,這想法不錯。可當時那麼多人都看見了咱們在一起,我們又認了你隊長的身份,聽到的人肯定不在少數。我怕他們沒這麼容易相信“……

    梁小夏笑眯眯的,

    “那家夥實際上是被自己的海量卷軸害死的。隻是走個過場而已,麵子上能說得過去就行。哦,到時候你們兩個要記得否認這件事放心吧,我們有靠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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